第65節(jié)
也不知道那刁夫人自己清不清楚呢? 白景陽嚼了嚼泡茶的枸杞子, 覺得味道有些甜絲絲的, 便直接咽了下去。 黑山?! 白景陽突然直起身, 他感應(yīng)到許久不見的小弟黑山的氣息出現(xiàn)在了他的醫(yī)館里。 對了,黑山?。?/br> 白景陽靈光一閃, 終于想起來當(dāng)初那個欺騙了黑山, 令他一時想不開鉆牛角尖想自殺的小姑娘不就叫阿慈嘛!正巧她也姓刁! 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想到這兒, 白景陽頓時坐不住了,一個刁夫人剛走下二樓,另一個黑山從醫(yī)館大門正進來,這兩人是要猝不及防撞上的節(jié)奏?。?/br> 白景陽連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向外走去。 再說擴大了生意規(guī)模, 趕到皇城來拓展煤炭銷路的的黑山一進城就打算來找白景陽和玄卿兩位救命恩人, 他讓手下伙計先將貨物運去已經(jīng)租好的倉庫, 自己則跟當(dāng)?shù)厝舜蚵牶梦恢煤? 便徑直來到了白氏醫(yī)館。 然而令黑山?jīng)]想到的是,他剛一進門, 見到的不是白景陽, 而是那張塵封在記憶深處, 偶爾想起還會他咬牙切齒的面孔。 “刁心慈!” “……黑山哥哥?!” 刁夫人也被嚇了一跳,她遲疑了一瞬, 才認出黑山, 這個盡心養(yǎng)了她十三年的大哥哥來。 倒不是說她忘了黑山的模樣, 或者黑山變化太大,而是換了一身行頭的黑山在刁夫人眼中,跟過去一個山野村夫是大不一樣的。 黑山的樣貌還是當(dāng)年的樣貌,眼角眉梢連皺紋都沒添一條,但衣著服飾卻都換了,當(dāng)年在山上的時候,黑山怕嚇到小姑娘,刻意隱瞞了自己妖怪的身份,從來不在她面前顯露那身本體所化的黑袍,反而學(xué)著他經(jīng)常能看見的長工和樵夫,作一身粗衣麻布的打扮。 而現(xiàn)在,成為大商人煤老板的黑山出門見客,自然不能像過去穿得那樣隨意了,錦衣華服,穿金佩玉,襯得他原本就俊逸的面孔更加氣勢逼人了,就連陰郁的性格,都可以被看做是有錢人的矜貴。 刁夫人這才一時間有些遲疑,如果不是黑山先叫出她的名字話,恐怕她都不敢開口相認。 “真是好久不見吶,小阿慈。” ‘阿慈’兩個字在他舌尖滾過,有些甜膩,有些曖昧,更多的卻是毛骨悚然。 刁夫人后頸冒出一小片雞皮疙瘩,面對這樣的黑山她下意識感到恐懼,但想起過去對她百依百順的大哥哥,她還是恢復(fù)了自信,展開一個跟過去一樣的天真笑容。 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用充滿懷念的純真眼神看著黑山:“黑山哥哥,阿慈好想你,你現(xiàn)在過得還好嗎?” 黑山嘴角的弧度變得更大了:“當(dāng)然,我現(xiàn)在過得特別好?!?/br> 刁夫人后退了一步,咬了咬下唇,抬頭怯怯地看著黑山:“黑山哥哥,你變了很多呢,是不是在責(zé)怪阿慈當(dāng)年成親沒有邀請你?其實、其實阿慈是有苦衷的……” “小阿慈倒是一點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特別喜歡騙人呢?!焙谏叫χ驍嗔怂劾飬s沒有半點笑意,陰鷙到令人不寒而栗。 刁夫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嚇得又向后退了一步,倉惶間,腳步一個踉蹌,便向后栽倒。 過去遇到這種情況,黑山早就第一個沖過去護住她了,但現(xiàn)在他的眼里卻無半點波動,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摔倒下去。 刁夫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夫人,小心!” 最后,還是她留在大堂里的婢女發(fā)現(xiàn)了異樣,連忙跑過來扶住她,但婢女的力氣不足,勉強扶住她,兩人卻都向后踉蹌了幾步,晃得頭上的朱釵都掉了,鬢發(fā)凌亂,顯得有些狼狽。 “黑山!” 就在這時,白景陽繞過前面搬箱子的小廝如墨,從二樓走了下來。 白景陽甫一出現(xiàn),大堂里就開始躁動了起來,畢竟很多病人都是看在他“天下第一神醫(yī)”的招牌才來的,結(jié)果,對方出診的次數(shù)稀少也就罷了,連見他一面都異常艱難。 所以今天來的病人們其實并沒有期待,卻沒想到白景陽就這樣突然地出現(xiàn)了。如此難得一見的機會被他們遇到,可見今天的運氣非同一般,相信病情也一定會有所好轉(zhuǎn)。 這些病人的熾熱的眼神,簡直是把白景陽當(dāng)錦鯉看待了。 “景陽兄?!焙谏揭惭矍耙涣?,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淺笑,跟剛才對阿慈皮笑rou不笑的模樣,截然相反。 “嘿,黑山你這么快就到皇城啦,這里不方便說話,走,我請你吃飯去。”白景陽看到自家小弟,熱情地招呼道。 自從白景陽和玄卿當(dāng)年救過黑山性命后,老實的黑山就自認欠了他們一份恩情,對他們言聽計從,態(tài)度恭敬謙遜,說是小弟也不為過了。 旁邊,剛站穩(wěn)的刁夫人咬著下唇,看了看白景陽,又轉(zhuǎn)頭望著黑山,見他們一副關(guān)系熟稔的樣子,頓感疑惑,不明白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兩人是怎么認識的。 要知道白家三少爺家世顯赫,又得皇上青睞,皇城無數(shù)高官子弟想著結(jié)交討好他,都找不到機會,黑山這個山野出生的村夫又是怎么辦到的?現(xiàn)在還一身錦衣華服,看著非常富貴的樣子。 刁夫人心想,如果當(dāng)年黑山就是現(xiàn)在這么有錢貴氣的模樣,她多半也不會輕易離開他。 雖然黑山氣質(zhì)陰郁,樣貌卻是一等一的俊美,再加上對她千依百順,可比她現(xiàn)在的丈夫王都尉好掌控多了。 “黑山哥哥,你認識白神醫(yī)?”刁夫人試探著問道。 白景陽看了她一眼,想起她跟黑山的恩怨糾葛,自然是站在自家小弟這邊,替他撐腰的。 于是,白景陽伸手挽住黑山的脖子,一副親似兄弟的態(tài)度。 “當(dāng)然,我和黑山可是多年的交情了,誰敢欺負黑山,就是跟我白家過不去?!?/br> 刁夫人聞言心頭一跳,眼中泄露了幾分驚慌失措。 黑山看都沒看阿慈一眼,只為白景陽對他顯而易見的維護而感到高興。 “也多虧了景陽兄,我才能這么快將生意做到皇城里來?!?/br> 和人類做生意,就得遵守人間的規(guī)則,初出茅廬的黑山太過實誠,就算他有漫山遍野取之不盡的煤炭,還不需要花費人工開采,但剛開始也經(jīng)常吃虧,甚至被一些狡詐的人類欺騙。 最后還是白景陽看不過去,傳授了他一些跟人打交道,識別對方是否是騙子的辦法,同時假公濟私,給了他許多便利和渠道,黑山的生意才開始慢慢變好,一點點做大的。 因此,黑山對白景陽的幫助是真心實力的感激,只要白景陽開口,讓他做什么都不會拒絕的。 做生意? 原來是個商人,刁夫人聞言也恍然大悟,眼底不自覺流露出幾分輕蔑。 士農(nóng)工商,商人排最末。 一個商人,就算再有錢,身份地位上,跟她當(dāng)官的丈夫王都尉自然是不好比的。 想到白景陽一家剛從西北調(diào)過來,她小時候和黑山住的山頭似乎距離塔虎城也并不遙遠,估計就是她嫁到皇城后,那幾年黑山走了狗屎運,勾搭上了白景陽。 “刁夫人,您的狐貍毛披肩?!?/br> 搬著箱子從二樓下來的如墨喘著粗氣,終于走到他們跟前。 今天可把他累壞了,一件厚實的毛披肩并不算重,可偏偏刁夫人為了顯得貴氣,用一個實木木箱來裝它。如墨搬著這個實木箱子從前面大堂走到后面休息室,又從后面搬出來,抬上二樓,最后又從二樓搬回大堂,前前后后連著走了好幾趟,就算他平時也練武強身健體,額頭上還是不可避免地冒出汗來了。 他看見就在前面的三少爺和刁夫人心想著終于不用再來回搬箱子了,一時高興沒看腳下,踩到了刁夫人剛才掉在地上沒撿起來的簪子,頓時腳下一滑,木箱整個兒脫手甩了出去。 有武功底子的如墨下意識伸手向后扶了下地面,一個鷂子翻身又站了起來。 如墨雖然沒摔著,但箱子就沒這么好運了,當(dāng)著他們的面,被摔裂了開來,露出里面的黑狐貍毛披肩。 第95章 木箱摔裂的巨大聲響瞬間吸引了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 現(xiàn)場為之一靜。 如墨意識到自己犯了錯, 連忙邊告罪, 邊伸手將黑狐貍毛披肩從地上撿起來,塞回木箱子里,但木箱蓋子已經(jīng)摔爛,怎么也合不上了。 如墨一臉欲哭無淚。 “三少爺,都怪如墨笨手笨腳?!蹦汕f不要辭退我, 不要把我趕回西北啊啊啊qaq?。?/br> 白景陽走過去,輕敲了下他的腦袋。 “這次先記著,下回辦事再這么毛毛躁躁的就扣你月錢了?!?/br> “是, 謝三少爺!”如墨一臉感動,他家三少爺心地實在太善良了, 總是對他們下人這么好。 “刁夫人, 不好意思,我再賠你個箱子吧?!卑拙瓣栟D(zhuǎn)頭對阿慈道。 “不用, 不用這么麻煩, 既然箱子壞了,說明這是天意, 白神醫(yī)您就留下這件披肩吧,不過是阿慈的一點心意,請不用放心上?!?/br> 刁夫人話音剛落,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這種劣質(zhì)的黑狐貍毛也好意思拿出來送人?毛色黯淡無光, 還帶著一股子沒處理干凈的sao臭味, 我看用來墊腳都嫌粗糙?!焙谏讲恍嫉? “景陽兄,我那里有不少好的皮毛,無論是厚實的熊皮,還是細滑柔軟的銀狐雪貂皮子都有,一會我給你送幾箱過來。” 身為富可敵國的煤老板就是這樣財大氣粗,送皮毛都不論件,直接按箱送。 白景陽笑瞇瞇道:“那就先謝過黑山兄了,我老爹和哥哥們也都很喜歡毛絨絨的皮子呢?!?/br> 被黑山懟了的刁夫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煞是難看,但她心里清楚,按白景陽和黑山如此熟稔親近的關(guān)系來看,現(xiàn)場沒人會替她說話,所幸這種難堪的場面,她剛進皇城的時候,經(jīng)歷得多了,更難堪更令她下不了臺的都有,心里承受能力早就不像當(dāng)初那樣薄弱。 內(nèi)心強大的刁夫人很快調(diào)整好面部表情,硬是忍了下來,換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反而開口道歉說:“是妾身考慮不周,還望白神醫(yī)不要見怪,妾身這就告辭,不打擾兩位敘舊了。” 說完,刁夫人遞給婢女一個眼色,婢女立刻彎腰蹲下去撿起黑狐貍披肩,抱在自己臂彎里。 “刁夫人慢走,看在你和黑山過去交情的份上,不必跟景陽客氣,有空可以讓你相公過來,我親自給他把脈看看,告訴他不要諱疾忌醫(yī)。”白景陽意有所指道。 他后半句話說得有些大聲,大堂里距離較近的一些人都聽到了,紛紛開始議論起王都尉究竟得了什么病,居然自己不好意思出面,讓他的夫人私底下跑來找白神醫(yī),不過能得到白神醫(yī)親自診治的機會,還真是令人羨慕。 刁夫人的臉色一時間變得更難看了,她只當(dāng)白景陽是個不諳世事只醉心醫(yī)術(shù)的年輕小子,沒想到自己竟是看走眼,小看了他。 被揭了瘡疤的刁夫人心里淬毒,臉上還得裝出一副感激的笑臉:“多謝白神醫(yī)關(guān)心,妾身一定如實轉(zhuǎn)告相公?!?/br> 白景陽面上客氣地送走了刁夫人,然后立馬就拉著黑山離開醫(yī)館,到來皇城廚子手藝最好的一家酒樓,要了個雅間,再點上好酒好菜,為他接風(fēng)洗塵。 黑山悶頭喝了兩杯酒,這才神色陰郁開口道:“沒想到我剛到皇城,還沒來得及去找她,她就自己送上門來了?!?/br> 白景陽默默替他倒酒,反正人類釀的酒,黑山這種妖怪喝再多都不會傷身體。 “景陽兄,你來皇城這么久,是不是早就見過她了,信里怎么沒跟我提起過?”黑山突然拉住白景陽的手。 白景陽連忙辯駁:“冤枉啊,我都不知道你那小阿慈長什么樣,更不知道她嫁給了誰,還是她今天自己找上門來跟我求子,我才猜到的?!?/br> “……求子?” 白景陽點頭,將剛才的經(jīng)歷跟黑山轉(zhuǎn)述了一遍。 說完,還安撫道:“安心,我待會讓我大哥幫你查查,她這些年在皇城的經(jīng)歷,還有她丈夫的身份?!?/br> 黑山一臉動容:“有勞景陽兄了,這杯敬你?!?/br> 白景陽倒不覺得自己幫了黑山多大的忙,很多不過是舉手之勞,況且黑山賺到的錢也有上供給他的一部分分成,所以照顧自家生意,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穆铩?/br> 不過這酒…… 白景陽愣了愣,伸手接過黑山遞來的酒,在家他老爹和哥哥們管得嚴,外面又有玄卿看著,平時最多給他喝一點度數(shù)淺的果子酒,像這種烈酒還從沒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