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郡守老頭自然苦苦挽留,并許諾大批金銀珠寶和種種好處,然而這些在大貓的眼里還不如幾缸冷泉魚來得實在,自然毫無心動地表示拒絕。 白二哥對郡守直言道,你這是民亂,不是匪患,自己解決老子不管,郡守老頭還想跟他繼續(xù)扯皮,說著說著,二胖耐心全失,干脆三拳兩腳撂倒郡守府的侍衛(wèi),破門而出,他帶著手底下的兵和弟弟,十分光棍地打道回府。 粵西郡守面對這樣油鹽不進、拳頭大是老大的兵痞自然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帶著人手烏拉拉地走了。 臨走前,為了沒完成的任務,白景陽交給阿寶一支帶有他標記的精致銅質(zhì)袖箭,告訴她一旦發(fā)生什么憑人力不能解決的怪異之事,可以以此為信物,來塔虎城找他幫忙。 阿寶和孫子楚這對傻白甜夫婦頓時感激涕零,直夸白景陽真是個古道熱腸的大好人,是懸壺濟世的仁醫(yī),不求回報幫助了他們這么多,實在是無以為報,最后還親自出城給白家兄弟送別,差一點就要將他們將來的孩子許諾來給白景陽當干兒子了,好人卡發(fā)了一大堆。 白二哥走后,郡守老頭仍一意孤行,堅持不肯招安,執(zhí)意要把山寨里的綠林們?nèi)繗灉?,他們之前那次在郡守夫人五十壽宴上的刺殺行動著實惹怒了他,令他覺得顏面掃地,一定要報這個仇,然而少了彪悍的白家軍,本地被貪官污吏蛀空的軍防實在不堪一擊,即使人數(shù)眾多,也依然傷亡慘重,一度被山寨匪徒占據(jù)了上風。 粵西百姓入山為寇,揭竿起義之事逐漸鬧大,最后終于壓不下去,傳到了武宣帝耳朵里,皇帝大怒,直接將郡守貶官,空降了一個新的過來。 與此同時,山寨內(nèi)部也有了分歧,大當家主張守成,覺得己方根基不穩(wěn),需要一定時間鞏固人心,二當家則是激進派,他被眼前的接連勝利蒙蔽了雙眼,膨脹了野心,覺得應該繼續(xù)招兵買馬,對外擴充地盤,并對大當家的絕對話語權表示不滿,認為大半功勞都是自己和三當家出戰(zhàn)帶來的,現(xiàn)在三當家被抓了,那么他就應該至少分到一半的權利。 一時間,山寨里拉幫結(jié)派,各自站隊,導致人心不齊。 新任郡守借機一邊整合軍防,處置貪官,一邊頒布新法,將那些地主手里不法得到的田地歸還給農(nóng)戶,同時降低賦稅,保證主動肯招降回來種地的,可以對他們先前加入山寨的行為既往不咎,不做任何處罰,這一下子籠絡到了人心,畢竟大多數(shù)人實在是因為活不下去才會入山為寇的,他們對土地有著特殊的情感。 于是,越來越多的山寨底層開始逃跑,溜回去分到屬于自己的田地,歡天喜地地重新耕地種糧。 在新郡守的治理下,當農(nóng)民有糧吃,有地種,還不會征收太多的賦稅,比起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山寨小卒的日子要好太多。 底下大量的人可以重新回去當農(nóng)戶,但上面的頭目卻不能,新郡守趁著山寨內(nèi)亂的薄弱時機,屢次出兵圍剿,將他們的勢力一步步瓦解,最后二當家戰(zhàn)死,素來詭計多端的首領卻用鋌而走險,用了一招詐死,將新郡守騙進了誤區(qū),讓跟著他的一群手下得以喘息,逃出生天,而他自己卻下落不明。 新郡守派了大量兵力想找到這個匪首,卻因為他每次出現(xiàn)都戴著面具,實在太過神秘,連一張畫像都沒有,光憑著蛛絲馬跡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首領失蹤那天,恰巧孫子楚跟同窗好友參加完詩會,正獨自回家途中,他突然看到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可憐男子,倒在草叢里奄奄一息。 男子長相俊逸,面色蒼白如紙,看著有些像個文弱書生。 “這位公子,你還好嗎?” 孫子楚謹慎地站離他有一個安全距離,雖然對方看起來不像個壞人,但真遇到壞人,他也不會在自己臉上寫字貼標簽不是? 草叢里的受傷男子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眼睛微睜開一條縫,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孫子楚一番。 “……先生,救我,咳咳,小生遇到了搶,搶匪?!?/br> 說完,一歪腦袋昏了過去。 “公子,你沒事吧?!” 連受傷動物都不會放棄的孫子楚,自然也不會對一個活生生的人見死不救了,他急忙上前,探了探鼻息,發(fā)現(xiàn)人還堅強地活著,但檢查下來,這人的身上到處都是刀劍割出的傷口,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了,想來應該確實是搶匪所為。 作為禽獸大夫的孫子楚給這位陌生病患的傷口簡單包扎了一下,止住了血,然后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咬咬牙辛苦地將人往自己家里背去。 然而,一心都撲在病人傷患處的孫子楚卻沒有發(fā)現(xiàn),在草叢深處掩藏著一個泛著烏亮光澤的,由黑鐵鍛造而成的惡鬼面具。 它正張著猙獰的獠牙,被靜靜地留在了原地。 ………… 孫家雖然家貧,但好歹還有一棟祖上留下來的宅子,安排一間客人住的廂房還是綽綽有余的。 “少爺,您回來了……啊,這,這人是怎么回事?” 孫子楚一到家,老管家就迎了上來,看到自家少爺背著個昏迷的陌生男子,頓時嚇了一跳。 “這位公子被搶匪砍傷,倒在路邊,恰巧我經(jīng)過,就把他救回來了?!睂O子楚解釋道,“管家快,幫我扶一把?!?/br> 兩人合力將男子抬進廂房,小心安放在空床上,做完這一切后,孫子楚頓時松了口氣,酸軟著腿肚子,癱在椅子上,他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能一路背個壯年男子回來,全憑毅力,這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 孫子楚擦了擦額角的汗:“這位公子看著單薄,沒想到還挺有分量的?!?/br> 第21章 老管家:“少爺,那咱們要不要報官?” 孫子楚:“等他醒了再說,勞煩管家先去請個大夫來。” 雖然孫子楚幫男子止血包扎過,但他畢竟只是個禽獸大夫,人體和動物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所以請個給人治病的大夫來檢查下,再開個藥方比較穩(wěn)妥。 老管家面露為難,遲疑了一會,但還是什么都沒說,應了一聲便出去找大夫了。 孫子楚見受傷男子暫時無礙,便出去將這事跟妻子阿寶交代一下,阿寶性情溫柔嫻淑,聽了之后,立刻吩咐陪嫁過來的丫鬟玉兒去做一些適合病人的蔬菜粥和益氣補血湯。 這益氣補血湯主料是豬脊骨和黨參,豬脊骨要切斬成均勻的大塊洗凈,放入大鍋氽燙至出血水,撈起用后冷水沖洗干凈,再改用砂鍋煲制,依次加入黨參、紅棗、 桂圓rou、芡實等,注入清水六碗,加蓋后用干柴大火煮至沸騰,繼而轉(zhuǎn)文火慢燉,當砂鍋內(nèi)煲至剩三碗水時,加入枸杞子繼續(xù)燉,最后放入少許細鹽調(diào)味即可。 這樣熬出來的豬骨參湯鮮美甘醇,滋味濃郁,rou質(zhì)軟爛,參味滋補,最適合受了外傷的病人,頗有益氣補血之功效。 孫子楚聽了后直夸夫人賢惠,玉兒卻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過了會,老管家請的大夫到了,大夫先診脈,再望聞問切后,確診這男子雖然受的傷頗重,但幸運的是沒有傷及內(nèi)臟和骨骼,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所幸他年輕、體格健壯,好好休養(yǎng)還是能夠恢復的。 隨后大夫?qū)O子楚剛才草草包扎的布條拆下,換上敷了治傷草藥的干凈白布,又開了一個內(nèi)服的藥方,交代完注意事項后,收下診金便離開了。 做完這些后,孫子楚心大地回書房溫書去了,玉兒進廚房熬湯,老管家煎藥。 廂房里的陌生男子從帶回來后就一直昏睡,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后片刻,他驀地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清明冷靜,如鷹隼般銳利,哪有絲毫重傷患者從昏迷中蘇醒時的迷惘和困惑,顯然是時刻保持著警惕,一路假裝昏迷,被孫子楚帶回來的。 “嘶”,男子翻身的動作不小心牽扯到自己的傷口,頓時眉頭深鎖,忍不住痛嘶了一聲,刀劍傷是真的,失血過多是真的,而他非人的忍耐力卻也是真的。 從剛才一路的打探看來,自己暫時是安全的,男子勉強放下一點警惕之心,強迫自己閉上疲憊的雙眼,淺眠休息一下,有利于傷口的愈合。 又過了一會,男子從兩個女子的輕聲交談中控制不住地醒了過來,他睡著的時間似乎很長,也似乎很短,但先前危機四伏的生活養(yǎng)成了他無與倫比的警惕,一旦有陌生的存在進入他安全范圍內(nèi),意識就會條件反射地恢復清明,哪怕在他睡著的時候。 孫子楚家正中間是個庭院,里面有口天井,平時洗了衣服就會晾在這里曬干,而男子所在的廂房就在這西側(cè),距離并不遠。 此時,在天井邊曬衣服的正是阿寶,恰巧玉兒燉好湯,端著砂鍋和碗筷走過來,看到眼前這一幕,立刻就炸了。 玉兒急得將手里的東西往旁邊石桌上一放,上前奪走阿寶手里的濕衣服。 “小姐,你怎么能干這種粗活呢?!” 阿寶笑了笑:“我總不能看著你這么辛苦,而自己無所事事吧?況且就曬幾件衣服,很輕松的?!?/br> “可是小姐,這在趙府是粗使丫頭才需要干的活,我做做也就算了,反正一直就是個丫鬟,但您是堂堂趙家千金,要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所以你千萬不能跑去告密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趙家小姐,而是孫夫人了,咱們家現(xiàn)在家境清貧,請不起廚子和仆役,管家又年邁體弱,大部分活計都要辛苦你來做,而我們親同姐妹,幫你分擔一點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這兩年先委屈你一下,等夫君高中之后,有了奉銀,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到時候我再為你相看一個俊俏的如意郎君?!?/br> 玉兒羞惱道:“小姐,你又打趣我!我才不想著嫁人呢!” 兩人頓時,笑鬧成一團。 鬧過之后,玉兒又愁眉苦臉起來:“小姐,這孫家一窮二白的,你出嫁時帶來的那些私房早就快花完了,咱們自己都要沒米吃了,姑爺今天竟又帶了張嘴回來,你不制止就算了,怎么還答應煲豬骨人參湯給他,人參多貴啊?!?/br> “沒事的玉兒,這cao持中饋本就是妻子該做的事,相公一心用功讀書就好,告訴他反倒會使他分心,你待會把這鐲子拿去當了,應該還能堅持段日子?!闭f著,阿寶褪下了手腕上的玉鐲。 “小姐……”玉兒委屈地眼眶都有些泛紅了,但還是拗不過她家小姐,接過了鐲子。 最后,阿寶見那盆洗干凈的濕衣服被玉兒搶走,便端起放在一旁石桌上的益氣補血湯,打算送進廂房,等那位受傷的公子醒來喝,反正厚實的砂鍋能保溫一段時間。 阿寶先敲了敲廂房門,沒聽見里面有動靜,以為男人還在昏睡,便端起砂鍋走了進去。 可孰知,映入眼簾的竟是男人赤裸的上身! 這位相貌俊逸的陌生男子穿著衣服時,好似文弱書生,白凈瘦弱,卻沒想到他脫了衣服后的身材如此有料! 渾身充滿了結(jié)實的肌rou,胸部緊實微微隆起,腹部線條性感分明,yingying實實的,像一塊塊堅固的石頭,可以想象里面蘊含著多么強大的爆發(fā)力,身上還布滿了刀痕傷疤,綁著沁出些微血紅的布條,散發(fā)著一股強大的雄性魅力,跟孫子楚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意外撞見這一幕的阿寶嚇了一跳,差點連手中昂貴的豬骨參湯都灑了。 她瞬間羞得滿臉通紅,胡亂地把食案往屋里的桌上一塞,一句話也不說,慌不擇路地奪門而出。 看著阿寶逃也似的背影,男人輕笑了一聲,勾起一個令人目眩的妖孽笑容。 —— 另一頭,塔虎城白大將軍府,收到了一封來自皇城的信函,寄信人署名是白震德。 白景陽:“爹爹,白震德是誰?” 白震山:“那膽小鬼啊,就是我老爹你們爺爺收的義子?!?/br> 第22章 白景陽:“……膽小鬼?” 白震山:“是啊, 小時候經(jīng)常被我嚇得竄到樹上嗷嗷大哭呢?!?/br> 白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個人笑得樂不可支。 白景陽心里暗忖:恐怕是老爹變成老虎原形,故意惡作劇去嚇唬人家吧。 等白震山好不容易笑完, 才給白景陽講起了這個祖父義子的來歷。 原來他們白家是出自妖界貴族的天虎一族,追蹤溯源,據(jù)說祖上有過狴犴、窮奇等上古虎型神獸的血統(tǒng),演變至今, 依舊天資縱橫, 實力強悍, 幼崽一出生就會自動吸收天地靈氣, 修煉進階如吃飯喝水般輕松自如,仿佛與生俱來,自然在妖界的地位極其尊崇。 普通的妖精得花百年開靈智, 修煉化形又得花上數(shù)百年,而天虎族卻好像完全沒有這層桎梏, 就連出生不久的幼崽, 只要他想, 就能化形, 變成滿地亂爬的小嬰兒,如果他不想, 也可能上千年一直保持著老虎原形, 總之, 都是隨自己心意而來的。 不得不說, 這等強大的血脈天賦, 十分令普通妖精羨慕嫉妒恨了。 而白祖父就是一只二十出頭,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愣頭青老虎,由于當時他實在太新奇太高興,就跑去人界溜達了一圈,卻沒想到遇見了譎詐多端的高祖皇帝,展開了一段孽緣。 當時,適逢亂世,高祖皇帝還只是個地方小吏,官職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卻頗有野心,不愿在亂世淪為別人刀俎之下的魚rou。 他見白祖父一身神力,便忽悠對方一起參軍入伍,以掙前程,愣頭愣腦的白祖父覺得有趣,也就順勢答應了。 憑著白祖父的勇武和高祖皇帝的智謀,兩人配合默契,一步步往上爬,竟在這亂世冒出了頭,成為一方勢力,參與群雄割據(jù)之爭。 而兩人朝夕相處,大大咧咧的白祖父在心細若發(fā)的高祖眼中自然渾身破綻,有時甚至高祖還得一臉頭疼地替粗心大意的白祖父遮掩,擦屁股,后來因為暴露的實在太過明顯,高祖忍不住提出了質(zhì)問,白祖父愣了愣,干脆當著高祖的面變回天虎原形,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妖怪身份。 雖然白祖父表現(xiàn)的波瀾不驚,但他心里清楚,一旦高祖露出厭惡或恐懼的眼神,自己便會十分光棍地離開,不帶一絲留戀。 所幸的是,高祖也絕非常人,看著眼前長著翅膀的毛絨絨大老虎竟兩眼放光,一副大喜過望的模樣,撲上去一把抱住自己兄弟,把臉埋進毛毛里,兩人遂重歸于好,關系親密地更甚從前,幾乎是形影不離。 “那后來呢?”白景陽聽得津津有味,邊啃葡萄邊問道。 虎爹還沒來得及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夾雜著虎嘯和凄厲的鳥鳴。 房間大門“砰”地從外面被撞開,兩頭斑斕大老虎叼著一只胡亂撲騰的大白鳳頭鸚鵡優(yōu)雅地走了進來。 “嘎!兩只壞大貓,救命??!老子翅膀要斷啦!!” 這只叫阿奇的鸚鵡被白景陽從粵西當做伴手禮帶到了西北,自家父兄們一看就對它表現(xiàn)出濃烈的興趣,整天帶著玩,幾乎愛不釋口。 “呸呸”,大胖放開嘴里的鸚鵡,順帶吐出幾根鳥毛,阿奇在地上打了個滾,看著自己濕漉漉、沾滿灰塵的翅膀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