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蘇氏覺得沈怡說得有道理,現(xiàn)在根本不是咒罵幕后推手的時候,不如把東西準備得齊全些。 沈怡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整個事情很不對勁。 沈德源這次是代太子受過,皇上既然這么安排了,說明他依然是保太子的,那些針對太子的人沒有討到半分好處。若這些人因此怨上了沈德源,那么就算沈德源是被流放去西北的,也可以到了西北以后再弄死沈德源。在礦上,每年累死的犯人還少嗎?他們完全可以弄死沈德源后,說他是累死的。 這些人卻沒有這么做,僅僅是把流放之地改成了南婪。 南婪那地方聽上去恐怖,但去了南婪也不一定就死人啊。這種恐怖只源于人們的口口相傳,大家都說那地很恐怖,不明真相的人就都信了。像蘇氏,當她還是官家夫人時,她在夫人聚會上就聽過不少和南婪當?shù)赜嘘P的閑話。但真計較起來,只怕在南婪病死的犯人還不如在西北礦上累死的犯人多。 所以,若幕后的人是真的想要弄死沈家人,那么他們這種非要把流放地改成南婪的行為,很可能是做了無用功而已。而若是他們沒想要弄死沈家人,他們花力氣做了這些事,又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沈家不過是被犧牲的棋子而已,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廢棋了,根本無法在棋盤上發(fā)揮作用。 這樣的認知讓沈怡有一種非常無力的感覺。他現(xiàn)在不過十六歲,因為自身的特殊經(jīng)歷,手頭基本上是沒有任何人脈的。就算有父兄的面子,但是他之前“養(yǎng)在深閨”,從未見過父親的好友們,他自身和他們是沒有半點情誼的。更有些事情,比如說這次流放地被改,是連沈德源的好友也幫不上忙的。 而且,沈怡很清楚一點,他總不能一遇到事情就求到別人門上去吧? 他得想方設法自己立起來。 可是,生活卻沒有給他適應的時間,他剛意識到自己要立起來時,他就已經(jīng)不得不立著了。 沈怡匆匆換了一身衣服,對蘇氏說:“娘,事已至此,您莫要難過了。其實,就算父親和兄長去了西北,西北也不一定是安全的,聽說邊界常打仗。一打仗,糧食就需要緊著兵將們來,被流放過去的人只能啃樹皮了。南邊再怎么說,糧食是充足的。我現(xiàn)在出一趟門……安平伯府里藏書多,應該有介紹南婪那邊風土人情的書,我抓緊時間查查南婪的情況,咱們準備充分些,父親和兄長就更安全些。” 蘇氏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他們已經(jīng)很麻煩安平伯府了,可現(xiàn)在若是不麻煩安平伯府,他們自己能做什么呢?蘇氏心里很是羞愧,但到底還是對丈夫和長子的擔憂占了上風。 沈怡努力笑了一下,安慰蘇氏說:“娘,我心里都記著呢?!边@份恩情,他深深地記在心里。 就在這時,阿墨的爹蔣六匆匆跑來。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仆,他現(xiàn)在身兼數(shù)職,若家里有人要出去時,他就負責趕車。若家里沒人要外出,他就是門房。蔣六有些木訥地說:“太太,邊二公子來了。” “快把人迎進來??!”沈怡說。 蔣六愣了下,連忙轉身跑回去想把被攔在門口的邊靜玉請進來。要不怎么說蔣六木訥呢,若是一般的不速之客,確實應當在稟告了主人以后再照著主人的意思看要不要把他放進門??蛇呾o玉是一般人嗎?他絕對不是不講理的人,能在這種時間急匆匆地來,肯定是有急事,怎么可以被攔在外面呢? 沈怡忙喊住蔣六,說:“等等,我去迎!我親自去迎!” 沈宅外,邊靜玉盯著緊閉的大門陷入了沉思中。你知道你剛剛鎖了誰的門嗎?是未來姑爺?shù)拈T! 第12章 沈宅不大,從內(nèi)院跑到大門不需要用多少時間。邊靜玉未等多久,大門就開了。 邊靜玉見沈怡親自迎了出來,臉上表情依然淡定,不枉他這些天努力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身為男兒,能頂天,能立地,自然也能在未過門的夫君面前不動聲色。局促不安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 沈怡對著邊靜玉一拱手,道:“邊二公子……” “無需這般客氣,你直接喚我名字就好了?!边呾o玉繼續(xù)淡定地說。他還未取字,不然讓沈怡直接叫他字也是好的。在太學里,關系一般的都叫他邊二爺,關系好的不論年齡大小則都直接叫他邊兄。 沈怡面上一熱,咳了兩聲,才吶吶地重新喚了一聲:“靜玉弟弟?!?/br> 邊靜玉:“……” 據(jù)說咱們倆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連時辰都是一樣的,你管誰叫弟弟呢? 邊靜玉覺得自己決不能輸,就淡定地回了一聲,道:“怡弟。” 沈怡的臉更紅了。他這動不動就面紅耳赤的毛病倒不是見著邊靜玉時獨有的。其實,他就是那種容易臉紅的體質,據(jù)說是因為臉上毛細血管多,也有可能是心理上的熟路反應。邊靜玉見狀,卻誤以為沈怡是害羞得不行了。于是,邊靜玉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氣。因為沈怡害羞,他忽然就不害羞了。 其實,淡定的邊靜玉不過是在強裝淡定而已。 在沈怡看不見的地方,邊靜玉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地松開了。 沈怡忙把邊靜玉迎進大門。跟著邊靜玉一起來的,還有書平、書安兩個小廝,他們的手上各捧著幾個木盒。因為府里還有年輕的女眷,沈怡就直接把邊靜玉帶去了書房。而邊靜玉這次并非是正式上門拜訪,因此不需要特意去見過蘇氏。一進書房,邊靜玉就從書平、書安手里接過東西遞給了沈怡。 “這是……”沈怡有些不解地問。 邊靜玉顧不上寒暄,道:“我有一姚姓的好友,他父親在兩年前被調(diào)去了桐恩縣當縣令。估計你此前并未聽過桐恩縣,這個縣位于南婪,周邊的幾座山上有十幾個氏族……我那好友常和他父親有書信往來,他自己也常常讀書收集這方面的資料……他整理出來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你看能不能用得上。” 沈怡能弄到的消息,邊靜玉自然也能弄到,他已經(jīng)知道了流放地被改的事,正好姚和風的父親就在南婪當?shù)氐哪硞€縣里當縣令,邊靜玉從姚和風那里弄到些資料,就急匆匆從太學請了假趕過來了。 沈怡眼睛一亮,這正是他需要的!他和邊靜玉想到一塊兒去了!他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謝邊靜玉才好。當下,他也顧不得失禮不失禮的了,忙把幾個木盒子放在了桌上,拿出里面的東西看了起來。 邊靜玉又說:“我還讓我那好友寫了一封家書,你明天送別沈伯父和沈大哥時,讓他們帶上。等到了南婪,他們手上有著寄給縣令的家書,小卒小吏們說不定能看在縣令的面子上,不過分苛待他們?!?/br> 犯人流放往往只圈定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到了那地后,則哪里需要苦力,就把犯人具體往哪里發(fā)配。南婪很大,說不定沈德源和沈思的流放地距離桐恩縣很遠,當?shù)刎撠熆垂芩麄兊男∽鋫儧]聽說過桐恩縣也是有可能的。那這封家書就幫不上什么忙了。但萬一呢?萬一真能用上呢?有備才能無患。 沈怡只覺得手上這幾張輕飄飄的紙都重于千鈞。因為這些東西都關系到父兄的性命。 姚和風自然不會直接把家書送來給沈怡,他挑揀了家書中有用的部分,摘抄到了另一張紙上,才讓邊靜玉送來給沈怡。姚和風整理這些是需要時間的,這也能說明,在邊靜玉得到沈德源父子被流放南婪的消息后,他立刻就請求姚和風幫忙了。姚家的家書中有很多是姚縣令提供的寶貴的生活經(jīng)驗。 這些經(jīng)驗在關鍵時刻是可以救命的! 比如說,很多初到南婪的外地人都會碰到水土不服的問題,出現(xiàn)上吐下瀉的癥狀。這個問題如果得不到解決,那人很可能吐著吐著就死了,或拉著拉著就死了。但姚縣令曾在家書中對姚和風提起,他走訪當?shù)氐睦习傩諘r,發(fā)現(xiàn)他們很喜歡自己炒茶吃。這種土茶不是真正的茶葉,而是當?shù)厣缴系囊环N野植,葉子比茶樹的葉子要稍微大一些。外地人取了這種茶葉泡水喝,水土不服的癥狀就會減輕。 這種土茶也易得。若能碰上南婪人中較為熱情友好的那些,白送你一斤都是可以的。 再比如說,南婪因為氣候環(huán)境特殊,毒蟲、毒草特別多。外地人到了南婪后,也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被毒蟲叮咬或者誤食了毒草的情況。這時候,配置好的驅蟲粉就很重要了,還需要有些辨別毒草的能力。 南婪當?shù)赜泻芏囹屜x粉方子,都是用當?shù)爻霎a(chǎn)的藥材配置的。那些藥材只能生存在南婪那種氣候中,在北方養(yǎng)不活。姚和風的母親跟著他的縣令父親去了任上,正巧他母親就懂得醫(yī)術,于是配置了好幾瓶驅蟲粉給姚和風寄過來。姚母心疼兒子,北方這邊雖然毒蟲少,但這種驅蟲粉可以驅蚊子?。?/br> 姚和風就把他手頭還剩的兩瓶驅蟲粉都貢獻了出來,讓沈德源父子南行時帶在身上。 “……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這位姚姓的好友?!鄙蜮f。這都是沈家的大恩人?。?/br> 邊靜玉道:“姚兄平時沒有別的愛好,就好一個吃。只他父母都在南婪,如今孤身一人,平日里想吃兩口家常的,總是無處可去。我曾聽沈大哥說,伯母廚藝頗好……不如這樣,若你真有心要感謝姚兄,就叫伯母隔三差五給他做些好吃的,裝在食盒里,遣個人給他送去。只是,這太麻煩伯母了……” 姚和風此番對沈家有恩,但現(xiàn)在的沈家卻拿不出什么像樣的謝禮。話又說回來,沈家真拿出了什么貴重的謝禮,姚和風必然也是不會收的。所以,不如就按照邊靜玉說的,常給姚和風送些吃食去。 如此一來,沈家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姚和風對這份謝禮也收得開心。而且,沈家還能真正和姚和風搭上關系。只要他們和姚和風走得近了,姚和風的父母聽得這個消息后,說不得到時候會特意照顧一下沈德源和沈思,那么沈家父子在南婪就不算是孤立無援的了。邊靜玉已經(jīng)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沈怡忙說:“不麻煩不麻煩。” 想了想,沈怡又說:“這次又辛苦你了?!闭f起來,把今日的見面算在內(nèi),他們之間不過才見了兩次面。兩個人明明有著婚約關系,偏偏還沒能徹底熟起來,所以見面說話時都該有些局促才對。只是他們現(xiàn)在商討的這些事情都關系到了沈德源和沈思的安危,沈怡一時間竟把那些小兒心態(tài)都拋開了。 邊靜玉淡定地說:“怡弟何必說這話,我素來敬重沈伯父……只盼著能盡一份心力?!?/br> 沈怡只覺得任何言語都無法描述他此時的感激之情。他揚了揚手上的紙,說:“我見這里還有對氣候的描述,只怕我娘先前給我爹和兄長準備的衣物都不太合用,這下子都得重新準備了,我這就去和我娘說一聲?!泵魈炀褪橇鞣派下返娜兆恿?,他們只有半天加一個晚上的準備時間,因此要爭分奪秒。 邊靜玉忙說:“你快去?!彼约簠s留在書房里沒有動。這一個是因為他今日來得突然,什么禮物都沒有準備,就這樣突兀地去見長輩,難免有些不恭敬。更是因為他知道沈家現(xiàn)在肯定沒時間招待自己,他非要去給蘇氏請安,反而耽誤蘇氏的時間。不如等到下一個休沐日,他再重新上門拜訪長輩。 沈怡拿著幾頁紙快步走出了書房。 走到拐角處時,他一時剎不住車,和端著茶水的阿墨撞上了。 阿墨可比他爹機靈多了,前頭聽說邊靜玉來了,立刻跑去廚房里燒了熱水泡茶。沈家的境況雖不太好,但若是讓邊二公子連杯熱茶都喝不上,豈不是太失禮了?所以,在沈怡跑去接邊靜玉時,阿墨就忙著準備了。只是沈家如今缺乏人手,廚房里不能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備著熱水,阿墨燒水時耽誤了一些時間。好容易把茶泡好,他端著茶水快步朝書房走來時,一不小心就在拐彎處和主子撞上了。 那茶水很燙,但因為阿墨反應極快,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側了下托盤,大半茶壺的水連著茶壺一起都倒在了地上。只有一開始撞上沈怡時,潑了一些熱茶在沈怡的衣服上。沈怡倒是沒覺得自己被燙傷,但他低頭一看,見自己的胸前濕了一小塊,頓時就慌了,忙解開了衣扣,從衣服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邊靜玉站在書房里,書房的門開著,這些事情都是當著他的面發(fā)生的。 在沈怡解衣扣時,邊靜玉下意識轉開了視線。非禮勿視??! 不過,邊靜玉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和沈怡都是男子,有什么不能看的?若是他不看,豈不是說明他在心虛,好像因為沈怡是他未婚夫,他就害羞了似的!于是,邊靜玉又淡定地把目光轉了回來。 只見沈怡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精致的荷包。 邊靜玉的眉頭微微一皺。 這荷包是誰送的?沈二為何要這么寶貝? 沈怡一臉慌張,見那荷包也濕了一點點,連忙打開荷包取出了其中的符紙。還好還好,荷包沒有濕透,符紙還是好好的。沈怡這才松了一口氣。他也顧不上解釋,捏著符紙,繼續(xù)去后院找蘇氏了。 邊靜玉未看清符紙,只知道荷包里裝著東西,沈二似乎很寶貝那樣東西。 呵。 邊靜玉在心里哼了一聲。 阿墨心知自己怕是驚擾到貴客了,忙小跑到書房門口向邊靜玉請罪,道:“都怪小的笨手笨腳的,真是白長了這一對眼睛。好在公子您特意為我們主子求來的符紙沒有事,否則小的真是罪該萬死了?!?/br> 啊,原來沈二寶貝的是我為他求來的符紙啊。邊靜玉淡定地想。 這沈二每回見著我都面紅耳赤,還把我為他求來的符紙貼身戴著。邊靜玉的腦海中立刻出現(xiàn)了一個深情款款的沈怡,一臉嬌羞地擰著自己的衣角,低著頭說:“靜玉哥哥,你可明白怡兒的心意……” 邊二公子沒法淡定了,倒吸一口涼氣。他……他竟然如此不矜持! 第13章 待到沈怡和蘇氏商量完事情回書房里來找邊靜玉時,卻見書房里空無一人。阿墨說:“主子,邊公子說他在太學中還有事,這次本來就是請了假匆匆趕來的,現(xiàn)在得回去把課業(yè)補上,因此就先走了?!?/br> 沈怡對此表示理解。太學中的課業(yè)何等重要。讀書是一件神圣的事,若有一人三天兩頭請假,不光先生不喜,只怕眾人都會覺得這人沒有向學之心。邊靜玉這次上門是因為有急事,自然不能用尋常的禮節(jié)來約束他,就這么走了也不能算他失禮。只是,明白歸明白,沈怡心里還是冒出了一絲悵然。 本以為還能再和邊二說上幾句話的…… 沈怡很快就壓下了心中的遺憾,把全副心思都放在父兄身上,繼續(xù)拿起資料看了起來。 “本來還想讓邊公子嘗嘗小的泡茶的手藝,得他一句夸獎也是好的,卻是小的笨手笨腳,”阿墨自小跟在沈怡身邊,比著尋常下仆要膽大一些,竟是敢開玩笑了,“白白錯失了討好未來主母的機會?!?/br> 沈怡瞪了阿墨一眼,沖著阿墨踹了一腳,道:“就你話多!” 那一腳其實是踹空了,阿墨心知主人并沒有生氣,只是有些羞惱罷了,他膽子越發(fā)大,又說起邊靜玉的好話來,道:“邊公子真是心善哩!以前跟著主子學《詩經(jīng)》淇奧篇時,小的還想,也不知是哪樣的公子能配得上這一首詩呢……如今再看,邊公子便是這樣一位學問精湛、品德良善的真君子了?!?/br> 學問精湛、品德良善指的是《淇奧》中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句。 沈怡卻忽然想起《淇奧》中的另一句來了。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這話的意思是,那樣高雅的真君子啊,既有好文采又有好樣貌,我一瞧見他呀,就把他牢牢地記在了心里面,再也不能忘記了。 沈怡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尖,板著臉對阿墨說:“你才學了幾首詩?就知道賣弄!” 阿墨忙低眉斂目不說話了。 見貼身小廝老實了,沈怡才又說:“你這么會說話……我是不會賞你的,日后再叫他賞你吧。”這話里頭就有些調(diào)侃的意味了。意思是,既然阿墨說了邊靜玉的好話,日后就讓邊靜玉來賞阿墨。邊靜玉為什么能夠賞沈怡的小廝阿墨而又不喧賓奪主呢?這話里頭暗示了他們倆日后是要成親的。此時的人不比后世,什么愛不愛的,都是說不出口的,只這樣一句略帶暗示的話就已經(jīng)讓人心里很羞澀了。 阿墨立即喜逐顏開。 這主仆倆卻不知道,邊靜玉其實是從沈家落荒而逃的。待離了沈家的地界,他的心臟還撲棱撲棱地跳著,仿佛要從嗓子眼里冒出來。因為,他在沈怡書房中的那一番腦補對于他來說實在太刺激了。 書平和書安跟在后頭對著眼神。主子瞧著好高深莫測的樣子,怕是又在想著功課了。 他們從太學趕過來時,為了節(jié)省在路上的時間,特意雇了一輛馬車。因想著在沈家停留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在他們進沈宅時,書平還特意叫那車夫在沈家門口等了一等,想著回去太學時還讓這位車夫送。結果,從沈家出來后,邊靜玉就把那輛馬車忘了,也把回太學的事忘了,自顧自地埋頭走著。書平只好多給了車夫幾個銅板,將那車夫打發(fā)了。他和書安不敢打擾邊靜玉想事情,只安靜地跟著。 忽然,邊靜玉停下了腳步。 書平和書安也跟著停下。 邊靜玉皺著眉頭看著一頂從他身邊抬過去的轎子,待那頂轎子走遠后,他說:“這是官轎。” 官轎有嚴格的等級,剛剛抬過去的應該是一頂?shù)图壒賳T的轎子。這種轎子和秀才公坐的轎子很相似,但低級官員的官轎頂頭包錫,秀才公的轎子只是簡單的木頭頂而已。此時的人很講究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南城這邊了不起能住幾個家境貧寒的秀才公,已經(jīng)有了出路的官吏是不會住到這里來的。 官轎只能由官員來坐,不能外借。這條路又是朝著沈家去的。于是,這轎子里坐的是誰就顯而易見了,分明是沈巧娘的公爹錢英!沈家如今一心要幫沈巧娘和離,但和離這事不容易,就一直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