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謝老頭從衣兜里摸出一點碎銀,往方臉守衛(wèi)手里塞,“勞駕一下,我是遠(yuǎn)道而來的大夫,專門到這兒來采一種稀奇的藥草的,還麻煩軍爺行個方便?!?/br> 方臉守衛(wèi)接了銀子,卻并沒有開門的意思,只是語氣緩和了一些。 “外面有羅浡的逃兵,你們出去就等于送死,還是回城里待著吧!” 謝老頭見狀,又送了一枚碎銀出去,笑道:“我知道,但這藥材對我來說重要得很,時辰耽誤不得。再說,出城的風(fēng)險,我們自己擔(dān)著便是,絕不扯到你們身上來。”這一回,方臉守衛(wèi)卻沒接謝老頭的碎銀,而是說道:“你們想要出城,這幾日絕對不成,下面下了死命令,除了將士,這邊只能進不能出。你想采藥材,等禁令撤了再說吧。 守衛(wèi)不肯再接銀子,孟澤就知道想要出城去很難。 但他既然到了這里,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大營去見魏霆均,那肯等禁令撤了呢。 再說,誰知道這禁令什么時候撤呢? 想到這里,孟澤就忍不住說道:“我們是來找——” 話還沒說完,謝老頭就將孟澤扯了回來。 “沒聽軍爺說么,這幾日不能出城,我們先回客棧等著吧!” 等離城門遠(yuǎn)了,謝老頭訓(xùn)道:“我看你平日挺聰明的,怎么到了關(guān)鍵時刻就糊涂成這個樣子呢? 孟澤不明所以,問道:“我怎么糊涂了?” 謝老頭瞪大眼睛訓(xùn)道:“你剛才是不是想說,你是來找魏霆均的。若是守衛(wèi)還不開門,你是不是想說你就是魏霆均的媳婦兒?” 孟澤點點頭,謝老頭罵道:“豬腦子,平時講這話可以,這時候怎么講得?” “為什么講不得?”孟澤還沒明白過來。 “你呀,怎么就這么天真呢!“謝老頭恨鐵不成鋼,“若是表明身份就能讓你進大營,那還不如讓嚴(yán)正清給你寫封介紹信呢。我跟你說,若是剛才你貿(mào)然吐露身份,恐怕你不但見不著魏霆均,還得去牢里待一陣子!你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時候,這是在打仗啊!軍營里也不是全聽魏霆均一個人的,什么派別的人都有,你懂么?” 謝老頭連罵帶吼,孟澤總算清醒了。 “抱歉,是我太著急了!”孟澤說道。 謝老頭也知道孟澤是太著急而亂了方寸,因此見他明白過來了,也就沒有過多地斥責(zé)他。 “我們既然已經(jīng)到這兒了,就耐心等一等,等禁令撤了再過去。你也不用太過擔(dān)心,若是魏霆均真的傷重不治,這城里也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氣氛了!” 孟澤一想也是,因而就算心里迫切想要過去,也只得暫且找個客棧先住下再說。 孟澤和謝老頭他們已經(jīng)做了等待的準(zhǔn)備了,哪知道睡到半夜的時候,被客棧的掌柜給叫醒了。 “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孟澤問。 客棧掌柜客氣地回道:“樓下來了幾個軍爺,要請你們下去呢!” 孟澤見客棧掌柜神色有些慌張,心里不由打了個突,不知到底是下去還是不下去。 正猶豫間,謝老頭從房里出來,說道:“人都來了,那就下去看看吧,說不定人家是有急事找呢!” 客棧掌柜聽了這話,附和道:“是的,說不定是找你們看病的呢!你們請隨我來!” 孟澤和謝老頭跟著掌柜的到了客棧的大堂。 大堂里,有兩個將士站在燃著油燈的方桌邊,神情肅穆。 “兩位軍爺深夜過來找我們,不知是為了何事?“謝老頭問道。 一個高個子將士打量了謝老頭和孟澤一眼,問道:“老先生可是大夫?” “正是,這位是我的徒弟,我們是來這兒找藥草的!”謝老頭回道。 高個子將士跟同伴對視一眼,說道:“既是這樣,請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營地的大夫忙不過來,還請兩位過去幫把手!” 第188章 會診 一輪明月高懸在空中,萬千銀輝如流水般傾斜而下,照亮“了青石板鋪就的空曠街道。 孟澤拎著藥箱,緊緊跟著前面帶路的將士。時辰已接近子夜,整個鎮(zhèn)子的人都在熟睡,街上安靜得很,只偶爾聽到鎧甲摩擦發(fā)出來的鏗鏘聲。 走到鎮(zhèn)子北邊的城門口時,孟澤才發(fā)現(xiàn),在深夜被叫起的大夫并不是只有他和謝老頭兩個。 站在城門守衛(wèi)旁邊的,還有好幾個年齡不一的大夫模樣的人。 “人都在這兒了么?“一個將領(lǐng)模樣的人從陰影處走過來,問道。 “都在這兒了,整個鎮(zhèn)子的大夫都找來了?!逼渲幸粋€回答。 “那就走吧,不能再耽擱了!”將領(lǐng)說著,示意守衛(wèi)開城門。 城門開啟,懸掛在城門外側(cè)的吊橋緩緩放下,孟澤他們坐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馬車,由將土帶領(lǐng)著往野外奔去。 “葉叔,您知道這些當(dāng)兵的這么晚把我們叫上是為了什么?“車廂里,有個年輕的大夫發(fā)問了。 “這還用問,肯定是哪位將領(lǐng)得了急病,需要我們幫忙唄!“葉大夫捋須說道。 “葉大夫說得對,他們把全鎮(zhèn)的大夫都叫上了,我想得病或者受傷的肯定是位大將?!败噹?,又有人開了口。 葉大夫點點頭,看到坐在一邊的孟澤和謝老頭,便問道:“兩位看著面生得很,應(yīng)該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跟師傅是南方人,到這邊來采草藥的!“孟澤笑著解釋道。 “采草藥要跑這么遠(yuǎn)?“年輕的大夫有些驚訝,“我看你們是游方郎中吧! “游方郎中又怎么了,瞧不起人是么?”謝老頭出聲了。 年輕大夫剛才那話并沒有惡意,只是順口一說而已。見謝老頭不好惹,他也沒有反駁,只是將身子挪開了些。 葉老大夫容不得一個外地郎中欺負(fù)本地人,因此冷著臉道:“孔大夫說你們是游方郎中,這已經(jīng)是客氣話了。照我說,你們連游方郎中都算不上,無非打著大夫的招牌四處坑蒙拐騙罷了。不然,為何好好的醫(yī)館不坐,反而在外面像喪家狗一樣四處流竄呢!” 葉老大夫這話說得很不客氣,謝老頭是個暴脾氣,當(dāng)即立起身子,指著葉大夫的鼻子罵道:“老子當(dāng)年在京城跟御醫(yī)打擂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守著巴掌大的地兒,就以為這是整片天了,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你一一”葉大夫氣得發(fā)抖。 “怎么著,不服氣?待會兒到了大營,我就讓你見識什么叫服氣!”謝老頭橫道。 “師父是最棒的!”孟澤趁機奉承道。 “那是,也不看你師父我是誰!”謝老頭傲嬌地回了一句。 孔大夫坐在角落,莫名覺得這情景有些好笑,但看到葉大夫氣得厲害,只得將笑意憋在心里。 馬車走了約一炷香時間,終于停下來。 孟澤一下車,看到矗立在夜色里軍部大營,那一瞬間,他的心狂跳起來。 “軍中禁地,不得亂走,也不得喧嘩,可聽清楚了?“領(lǐng)頭的將士問道。 “聽清楚了!“眾大夫回道。 兩列士兵一左一右,將一千大夫夾在中間,穿過重重營帳,往軍營深處而去。 營帳中,馬副將正在同年輕的姜醫(yī)正說話,神情中不乏著急,旁邊的錢參將時不時插幾句話。 “報告馬副將,鎮(zhèn)上的大夫們已經(jīng)請過來了,身份都已驗明,一共七人?!?/br> “快領(lǐng)進來!”馬副將招手。 孟澤等人陸續(xù)進了帳篷,姜醫(yī)正站在上首,將帳內(nèi)眾人打量了一番,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滿意。 “在問診之前,我想問問諸位,你們有誰擅長解毒?” 眾大夫相互觀望一下,須臾,看上去老成持重的葉大夫站出來問道:“敢問是什么樣的毒?” 姜醫(yī)正淡淡回道:“我若是知道是什么樣的毒,也就不用叫你們來了!” 這話一出,余下的幾位大夫都覺得情況有些棘手,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說話。 謝老頭掃了一眼,徑直問道:“既然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毒,那就將中毒的癥狀說出來,讓大家討論討論!你這說一句藏半句,耽誤的可是病人的時間!” “放肆!哪來的狂人,敢在太醫(yī)正面前大放厥詞!“錢參將喝道。 “錢參將,如今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馬副將說著,看向旁邊的姜醫(yī)正,“姜醫(yī)正,你快將癥狀說一說,大家集思廣益,說不定能想出解毒的法子來!” 錢參將冷哼一聲,顯然有些不服氣,“你這是在瞎搞,這些鄉(xiāng)里大夫,能有什么樣的本事!” 他這話一出,下面幾個大夫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孫大夫年輕氣盛,說道:“既然瞧不起我們的醫(yī)術(shù),那為何又要請我們來呢?” 錢參將瞪大雙眼,頂了回去,“你以為我愿意請你們?太醫(yī)院的醫(yī)正都沒法子,你們有本事治好?” 姜醫(yī)正擺擺手,阻止錢參將道:“既然人都請來了,咱們就不談這些了。身為大夫,本就是要窮盡一切手段將病人醫(yī)治好!” 孟澤見面前幾個說來說去,就是沒說到正點上,心里著急得很。 “既然這樣,還請醫(yī)正大人說一下中毒的癥狀,我們都在等著呢!” 謝醫(yī)生瞥了孟澤一眼,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 “病人一月多前腹部受傷,傷口深兩寸,未傷及脾臟。敷止血藥后,傷口逐漸愈合。但十余天后,病人開始發(fā)熱,傷口再度潰膿,血呈紅黑色,有惡臭。清理膿瘡后,敷清毒藥草,并口服解毒丸,發(fā)熱癥狀減輕,但傷口一直無法愈合,且有擴大趨勢?!?/br> 說到這里,姜醫(yī)正頓了一下,問道:“不知道在座諸位如何判斷?” 帳中幾位大夫眼神交匯,卻沒一個出聲。 謝老頭問道:“你說的是早期癥狀!后來呢,傷口無法愈合,又發(fā)生了什么事?人什么時候昏迷的,身體其他部位有什么癥狀?” 姜醫(yī)正聽到這話,有些詫異,于是繼續(xù)往下說。 “我們止住了發(fā)熱,但傷口開始蔓延,到如今,傷口由一寸擴至五寸長,且因天氣的緣故,傷口開始生蛆,每日得刮一到二兩腐rou。病人已于六天前陷入昏迷,偶有清醒旦清醒時間不多?;杳郧埃∪耸肿阌携d攣,行動遲緩!“孟澤聽到這里,已經(jīng)確定姜醫(yī)正說的就是魏霆均,心里一陣抽痛。謝老頭聽完,徑直問道:“續(xù)命丸服了沒?” 姜醫(yī)正一愣,“你怎么知道這藥!” “藥丸是我做的,我能不知道!“謝老頭拉著孟澤,沖姜醫(yī)正說道,“快帶我們過去,病人中的是鉤吻,再遲一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錢參將。上前來,說道:“你隨便編個毒出來,就想闖軍營重地么?” 孟澤見他一直在阻擾,就質(zhì)問道:“你到底想不想救人?你說我?guī)煾负f八道,你是大夫么?” “放肆,來人,將——” “夠了,姜醫(yī)正,你馬上帶上這倆師徒去大帥營帳!” “馬明全,你這是獨斷專行,我要向上面參你一本!”錢參將怒道。 “隨你參!”馬副將回道。 姜醫(yī)正帶著人往大帥營帳走,還沒進帳,孟澤就聞到一股作嘔的腥臭味。 “將軍身。上一共帶著兩枚續(xù)命丸,前一枚是將軍自己服的,后一枚是我見情況不好搗碎了灌服下去的!”姜醫(yī)正說著,掀開了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