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哦,”羅翠微悶悶在他懷中轉(zhuǎn)身,背對著他,“那我睡了?!?/br> 云烈終于覺出不對勁了,忙不迭摟得更緊,“你想問什么?我保證知無不言。” 羅翠微在他懷中僵了脊背,沉吟半晌后,回頭在黑暗中盯著他爍爍不安的眸子。 “方才你們喝酒時,宋玖元的妹子找我說話了?!?/br> “不管她胡說八道了什么你半個字都別信我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云烈嚇得不輕,立刻手腳并用將她纏緊了。 他聽軍中許多成親多年的同袍講過,大家的夫人似乎都有個共同的毛病,就是聽不得自家夫婿與旁的任何姑娘有半點牽連,若然一句沒解釋到位,輕則吵架,重則……就會沒有夫人了! 宋秋淇那小混賬也不知胡說八道了些什么,明日就叫宋玖元把她的嘴縫起來。 “人家也沒說和你有關(guān)系啊,”羅翠微白了他一眼,翻過身來與他面對面,“她喝醉了,話說一半就睡著了?!?/br> “說、說什么了?”云烈惴惴地咽了咽口水。 羅翠微冷冷一哼,也不矯情繞彎子了,“她說,她的哥哥提過,若我知道了你的什么事,我一定會走。是什么對不起我的事,說來聽聽?!?/br> “她胡說,我沒有,絕對沒有對不起你的事,”云烈氣呼呼地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喝醉酒胡說八道的話你也聽得進去?” “真沒有?”羅翠微狐疑低喃。 “你竟然寧愿相信一個小醉鬼挑撥離間,也不肯相信你的丈夫?!” 云烈輕惱,低頭咬住她的耳垂,“明日我把她拎過來,你當面再問她一次,她要是真說得出什么來,我頭擰下來給你。” 見他理直氣壯地如此氣焰囂張,羅翠微頓覺應該是自己錯了,于是立刻就縮在他懷里喵喵叫,“好吧,我錯了??墒俏乙愕念^做什么?” “哼,”云烈得理不饒人,氣哼哼的薄唇燃著火似地,又輾轉(zhuǎn)燒到了她的頸側(cè),“你方才的無端猜疑,損害了我清白的名譽!” “這么……嚴重?”羅翠微被他鬧得周身一個瑟縮,躲又躲不過,只好任人宰割,“那,怎么、怎么賠?十車糧……夠不夠?” 極力求和的軟嗓里夾雜著破碎低吟。 “不要,看在你人還不錯的份上,算你便宜些,”沉嗓喑啞帶笑,“賠我個孩子好了?!?/br> “哦,這個……” 像是想起什么,黑暗中忽然響起云烈咬牙的強調(diào),“得是會叫‘父王’的那種!” 若是生下個敢叫他“叔”的孩子,他一定會把那小團子丟出去喂狗,說到做到! 第55章 顯隆帝封給云烈的藩地,除防區(qū)內(nèi)的臨川城外,還有桐山、成武、清蘆、衡溪、昌繁。 名義上共六城。 可臨川城地處邊關(guān)要塞,是防區(qū)營地所在,又是與北狄人沖突的最前線,為軍管區(qū)域,并不適合發(fā)展民生;其余五城則人丁凋敝,所余不多的百姓又散居各處,原有的各級官衙早已形同虛設(shè)。 或許也正因為此,他的就藩才能如此順利,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撓。 畢竟其他幾位殿下就算對臨川有什么想法,也只是希望拿走臨川軍的兵權(quán)以壯自身羽翼,并沒有興趣接下貧窮凋敝的整個臨川六城。 換句話說,云烈雖是五位開府殿下中頭一個獲得藩地的,實際卻是接手了一個百廢俱興的爛攤子,夠得他忙。 熱鬧的接風宴過去后,眾人便照舊歸位,繼續(xù)各司其職。 翌日云烈沒有出門,遣人將宋玖元喚到小院商議接下來的事。 經(jīng)過連日的奔波走訪,他們終于將藩地內(nèi)真實的人口數(shù)量、聚居情況盤點出個大概。 宋玖元前幾日一直跟隨云烈在外走訪,對這些情況也都清楚,心中自有大致的判斷。 “藩地內(nèi)本就人丁稀少,還散居各處,這非但于振興農(nóng)、商極為不利,更嚴重的是還會造成之后的政令發(fā)布不暢?!?/br> 云烈與他手下這些親信都出自臨川軍,謀事更偏于行伍作風。 戎馬之人謀事絕不躁進,也不圖表面光鮮,力求穩(wěn)扎穩(wěn)打、直指核心。 在他們的布局中,并不急于先忙活所謂藩王州府的官署建制;理順民生、造出新城,徹底穩(wěn)住立足之地,才是他們當前著眼的第一步棋。 云烈抬手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望著桌上的沙盤,“若想在一兩年內(nèi)就打開局面,最好的法子是將界內(nèi)的人盡可能集中到一處?!?/br> 只有將散居五城的人口迅速集結(jié)到一個地方,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拔地起一座新城。 待新城運轉(zhuǎn)逐漸成熟,隨著本地人口繁衍及外來人丁涌入,便可再逐步按他們預先的布局再起下一座城。 “但眼下各級官衙形同虛設(shè),若想靠發(fā)布政令讓民眾遷居,短期內(nèi)必定見不到多大成效,”宋玖元蹙眉,暗暗嘆了一口氣,“況且,招賢令已出近一月,應者寥寥,有能者多在觀望,咱們于政務上還沒有太多得用的人手?!?/br> 云烈沉吟片刻后,轉(zhuǎn)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對宋玖元吩咐道,“即刻派人快馬加鞭,向桐山傅氏投拜帖,本王明日親自前去拜會傅氏家主。” 桐山傅氏是本地望族之一,在百姓間頗有些聲望。 云烈打算從五城望族們著手開始游說,只要有一兩戶本地大宗族同意遷居,其他散居的百姓陸續(xù)就會跟來。 這就如古諺所言,“欲引鳳凰來,先種梧桐林”;有了人口,城池很快會拔地而起,接著就會有人應招賢令而來。 **** 顯隆四十二年八月廿八,卯時。 晨光微熹,初秋的黎明下軟風輕寒,夜露颯颯。 今日云烈要親自前往桐山,故而起了個大早。 待他打理好一身行頭后,習慣地轉(zhuǎn)回臥房,準備向睡夢中的嬌妻“辭個不太正經(jīng)的行”,卻見羅翠微裹著被子坐在床榻正中。 此刻的羅翠微還迷迷瞪瞪的,整床棉被裹在身上,使她看上去像顆蓬松滾圓的大棉糖。 云烈頓時心尖顫顫,忍不住走過去坐在榻沿,連人帶被將她環(huán)住,照著她臉頰輕咬一口。 殘困未消的羅翠微五感俱皆遲緩,遭逢這等滋擾后好半晌,才緩緩扭頭,睡眼惺忪地“瞪”人。 “做什么咬我?” 慵懶的嬌嗓沙沙跌進云烈耳中,像有誰抓了把砂糖,不輕不重自他耳廓一路摩挲著,徐徐緩緩鉆進他心里。 又甜,又撓人。 “沒咬你,你做夢呢,”他垂眸悶笑,大掌輕輕揉著她臉頰上才被咬過的那處,欺負人腦子還不太清醒,“你怎么起這么早?” 看來昨夜他還是太過“心慈手軟”,嘖嘖。 羅翠微眨了眨還有些沉重的眼皮,茫茫然不答反問,“你怎么起這么早?” “你是鸚鵡???還學舌,”云烈忍俊不禁,兩手捧著她的臉搓來搓去,“我要去桐山拜會傅氏家主,得早些出門,才好趕在日落前回來?!?/br> 如今他可是有嬌妻在家等門的人了,不能輕易在外逗留太久的。 羅翠微的臉被他搓得快變形,終于清醒很多,嬌慵地打著呵欠,隨口問道,“還是宋玖元隨你去么?” “他今日要和熊孝義一道在村子里安排些事,我?guī)匀巳??!?/br> “哦,那你快走吧?!?/br> 羅翠微漫不經(jīng)心地催促一句,艱難地從被中探出手腳,卻又倏地縮回去,憂愁皺眉,“早上好冷,不想起。” 居然如此冷淡地趕他走? 云烈瞪了她半晌,見她根本沒察覺到自己失落的惱意,只能悶悶站起,沒好氣地笑道,“這么怕冷,不會等到太陽出來暖和些再起身?” “我跟宋秋淇約好,請她今日帶我去半山附近看看地形?!?/br> 接風宴那晚后,宋秋淇一覺酒醒,全不記得自己與羅翠微說過什么。 昨日羅翠微做好點心等她大半日也不見人影,便差了人過去告訴她,今日帶點心給她,順便請她替自己領(lǐng)個路。 算著日子高展也差不多快來了,羅翠微打算提前尋幾個適合建宅的地點備選。 “若她又胡說八道什么,你半個字都別信,大不了等我回來與她對質(zhì)。” 前晚那小姑娘喝醉后跑到羅翠微跟前胡說半截話,害云烈虛驚一場,這仇他可還記著。 羅翠微笑得歪倒在床榻上:“知道啦?!?/br> 云烈點點頭,走到一旁打開柜子,指著柜中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衫,“你想穿哪一身?” “我可以自己……” “快說?!痹屏覂窗桶痛驍嗨?。 羅翠微裹著被子歪在榻上笑覷他,隨手指了一套銀杏刺繡的交領(lǐng)齊腰襦裙。 從前她總聽人說,男子在成親之后,新鮮勁頭一過去,面對妻子時便會漫不經(jīng)心,甚至不耐煩。 可她家這位倒是怪,像是為了彌補之前不能在她身邊時時的遺憾,自打到了臨川后,明明忙得都快要腳不沾地,卻一日比一日黏人,見縫插針地找茬與她膩著,大事小事總愿搶著親自替她做,活像是打算將她慣成個只需動嘴就衣食無憂的“廢物”。 她也不舍得辜負他這番心意,便由著他。 云烈將她指的那套衣裙拎出來,認真打量片刻后,滿臉嚴肅:“太薄了。你不是喊冷嗎?” “等會兒太陽出來就不……算了,不跟你爭,”羅翠微見他蹙眉,無奈笑著另指了一套,“換成那個吧?!?/br> 寬袖直裾袍,外頭還要配淺紗罩袍,多穿一件呢。 “你不是要上山?穿這個不好走路,摔了算誰的?” 羅翠微無奈地咬著唇角,笑瞪他一眼,“你想讓我穿哪一身就直接拿出來,別再問我了?!?/br> 于是,昭王殿下在愛妃的甜蜜嫌棄下,親手服侍愛妃更衣之后,才匆匆出門,打馬往桐山去了。 **** 為了感謝宋秋淇與祁老之前對云烈的照顧,昨日羅翠微特地親自下廚做了點心。 她于廚藝上只是懂些皮毛,此地的食材也不如京城豐富,又想著前一日大家在那“接風宴”上才大油大rou了一頓,便讓隨行侍者去向隔壁鄰家買回來兩顆新鮮大南瓜,做了南瓜水晶糕。 畢竟是送給人做謝禮的,她特意挑了形狀最完好、最精致的,分別放進兩個食盒中,還撒上些從京中帶來的rou松做點綴,這才一手拎了一個食盒出門去。 “王妃殿下,交給我吧?!笔膛找艏泵π羞^來,要接下她手中的食盒。 此前從昭王府跟到臨川來的,除了兩名年輕的侍者之外,便只有侍女陶音了。 不過羅翠微與云烈許多事都慣于自己來,陶音一人倒也照應得過來。 羅翠微搖搖頭,笑道,“我去看望一下那位老人家之后,還要讓宋家小姑娘領(lǐng)我去半山上瞧瞧,怕要午后才回來的。你留在家中辛苦些,替我熬個湯吧?!?/br> 她嘴刁,離了羅家的司廚就沒太大胃口,不過她也不為難陶音,時常讓她熬些湯,就權(quán)當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