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黎母也笑了起來,溫聲道:“因為方伯照顧得好,還記得之前說過等我們以后生了孩子就在那里種一顆,沒想到真的有了孩子之后倒是忘記了。” “是呀?!狈饺飳⒁豢|頭發(fā)往耳后別,笑容嬌俏:“那時候我們真的挺單純。” “那方姨你們會經(jīng)常去庭院那邊玩嗎?”黎懷澄臉上笑意輕淺,像是單純的好奇。 方蕊微微一笑,懷念道:“當然會去,那邊的假山和觀光樹木是我們捉迷藏的最佳掩護場所,直到上初中之前,我們都還會在那邊玩。” 黎懷澄眼睛微睜,似乎對此很感興趣,轉(zhuǎn)頭問高思謹:“舅舅也和mama他們一起玩嗎?” “你舅舅可不會。”黎母笑道:“你別看你舅舅現(xiàn)在這副模樣,他小時候可老沉了,而且根本不愛笑,明明比我們都小,卻從來不愛和我們一起玩,每次就坐在那邊看書,等我們玩完再讓我牽著他回家?!?/br> 高思謹臉上笑意淡淡,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目光掃過觥籌交錯的人群時,突然定了下來,提醒黎懷澄道:“那邊那位是你的朋友嗎?他現(xiàn)在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br> 黎懷澄轉(zhuǎn)頭看去,見到那邊的場景皺起了眉,和黎母三人說了聲便過去了。 剛走近,黎懷澄就見一個表情倨傲的年輕人對程新道:“這里可不是誰都可以進來的,你這種身份能夠混進來,恐怕花了不少心思,但是我告訴你……” “你告訴他什么?”黎懷澄緩緩走近,面含笑意的問道。 “黎二少?!蹦贻p人見到黎懷澄眼睛一亮,看也不再看一邊的程新,臉上瞬間帶了笑意道:“今天一直想和您說幾句話,可是您周圍總是有人,前段時間聽說您對滑雪有興趣,家里剛好有個滑雪場想要邀請您一起去玩,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 這人前倨后恭的態(tài)度讓黎懷澄皺了眉,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就將視線轉(zhuǎn)到程新身上,語氣含了歉意:“抱歉,放你一個人在這里,沒事吧?” 程新苦笑著搖搖頭,臉上還帶著剛剛在大庭廣眾下被挖苦而浮上臉頰的紅暈,“我沒事。” 年輕人沒料到程新竟然認識黎懷澄,而且看起來關(guān)系還不錯的模樣,他帶笑的臉一僵,聲音都低了不少:“不知黎二少與這個人是什么關(guān)系?” 黎懷澄臉上笑意收斂,看著他淡淡道:“我也想問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還有‘你這種身份’指的是什么身份?” 年輕人面色一變,看了眼垂著眼站在一邊的程新,臉上迅速恢復了笑意,用輕松的語氣道:“我和程新是熟人,剛剛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沒想到卻讓黎二少見到了,抱歉擾亂您的生日宴會了?!?/br> 黎懷澄挑眉,剛剛聽到這個年輕人說話時還以為他是目空一切的紈绔子弟,現(xiàn)在看來卻也懂得進退,即便如此他卻還是今天的宴會上刻意給程新難堪,黎懷澄的視線掃過垂著眼站在一旁的程新,看來這個年輕人與程新的關(guān)系并不簡單。 “他說的對?!背绦绿ь^看著黎懷澄笑了笑,俊秀的臉上帶著因為撒謊而難以掩藏的窘迫:“我和他有些矛盾,他因為生氣才會這么說的,其實沒什么事情。” 黎懷澄見程新并不愿意多說也不再多問,看了眼想讓料到程新會這么說,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的年輕人,黎懷澄將程新帶到了周子猷幾人面前,“我今天事情有些多,麻煩你們幫我照顧一下程新?!?/br> 周子猷認出程新是他們?nèi)コ赃^一次飯的飯店老板,好奇道:“剛剛看到那邊有動靜的時候就覺得你有點眼熟,沒想到真的是你?。堪l(fā)生什么事情了?!?/br> 和冬拍了把周子猷的腦袋:“讓你照顧一下你就照顧,哪來這么多話?!?/br> 程新靦腆的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周子猷見狀也不再多問,他雖然好奇心旺盛卻也沒有不是絲毫不會看臉色,見有人叫黎懷澄過去,周子猷哥倆好的攬著程新的肩膀,拍著胸脯對黎懷澄保證道:“放心吧,我們罩著他?!?/br> 黎懷澄點點頭,跟著來的人離開,一邊與賓客寒暄,一邊分心想著程新的事情。 上輩子程新非常不喜歡提自己家里的事情,他除了知道程新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死于車禍以外,其他的事情程新就再也沒有提過了,想到剛剛就算是被挖苦程新也明顯不愿意多說的模樣,黎懷澄若有所思。 在他的記憶里,上一世程新出車禍之前接了一個電話,當時他恰好有事并沒有聽到程新說了些什么,只見到他臉色不太對勁,留下一句有事要出去便匆匆離開了飯店,離開沒過多久,他就意外身亡。 這一世黎懷澄一直在想辦法避免程新的死亡,在今天之前他都一直認為程新的車禍只是一場意外,可是剛剛看到那個眼底隱藏著戾氣的年輕人后,他覺得上一世程新的車禍可能并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 然而他掌握的信息里除了那一通電話和那天的日期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線索,就算是懷疑程新并非死于意外也僅僅只是一種直覺而已,看來這一世想要阻止程新的死亡并不像他之前以為的那樣容易。 “哥哥切蛋糕了!” 黎懷錦和黎懷欣推著幾層的大蛋糕走來,宴會廳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客人們跟著音樂一起唱起了生日歌,黎懷澄收起思緒,笑著接過了黎母遞過來的蛋糕刀。 黎家的晚宴燈火通明,遠在慶市郊區(qū)一個小居民區(qū)里蔣懷康現(xiàn)在住的地方卻是一片陰暗。 他站在窗邊,房間沒有開燈,郊區(qū)不似城市的街道霓虹燈廣告牌閃爍,只有零星幾個窗戶透出燈光,更多的卻是灑下來的月光,所以讓這間臥室顯得更加陰暗。 月光落在蔣懷康的臉上,將他消瘦的臉照得陰沉又凄涼,他看著窗外,低聲喃喃:“那邊現(xiàn)在正在開宴會吧,之前盼望了這么久,現(xiàn)在卻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也對,黎家二少爺?shù)纳赵趺磿鸵粋€冒牌貨有關(guān)系哈哈哈哈哈哈……” 說到這里,蔣懷康突然嗤嗤的笑了出來,聲音越笑越大,眼淚順著眼眶滑落下來,他想起十四歲之前的每一個生日,一家人聚在溫馨的客廳,桌上擺放著堆高的禮物還插著蠟燭的生日蛋糕,母親笑著叫他許愿,父親和哥哥也面帶笑意,祝福他身體健康,祝福他開心快樂。 可是,他已經(jīng)五年沒有過過生日了。每年的這個日子,黎家還是一如既往的歡聲笑語,只不過慶祝的人從他這個冒牌貨變成了黎家真正的血脈而已。 蔣懷康看著對面樓里透出的燈光,看到?jīng)]有拉上窗簾坐在客廳看電視的一家三口,孤獨和寂寞幾乎要將他淹沒。 那些本來都是他的,父母的寵愛,兄長的維護,meimei的依賴……黎懷澄現(xiàn)在所擁有的所有的一切,都該是他的。 黎家二少爺這個從生下來就注定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稱呼也是屬于他的,他頂著這個身份過了十四年,這個身份早已經(jīng)融入他的骨血,所以他之前一直以為,即便是黎懷澄回來了也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他理所當然的想著,在父母的陪伴下長大的是他,學校里被優(yōu)待照顧的是他,外人嘴里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也是他,黎家所有的一切他都熟悉,黎家二少應該接觸的圈子他也從未被落下,所以這些都是他的東西。 可是現(xiàn)實卻告訴他,即便是頂著這個身份十幾年這些東西也不屬于他,只屬于黎知銘和高思安真正的血脈,所以只要他被剝奪了這個身份,十幾年他熟悉的一切就會被理所當然的從他的身上剝離開來。 不論是身份還是他以為的親情,不過是一個血脈相連,就能夠?qū)⑺鶕碛兴湎У囊磺袆冸x。 老式居民區(qū)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樓上傳來拖凳子扯椅子的難聽噪音,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片歡聲笑語,有小孩子帶著童稚的笑聲叫著mama,有男人和女人混合著的聲音哄著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將他襯托得更加形影單只。 在這個他本應該高興的日子里,蔣懷康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他再也無法回去了,不論是親情還是金錢地位,之前屬于他的一切現(xiàn)在全部煙消云散了。 安靜的房間里突兀的響起電話鈴聲,蔣懷康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手機又收回了視線,現(xiàn)在他并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然而手機鈴聲卻不依不饒的響著,擾得蔣懷康抓起手機就想往地上砸去,然而看到那一串毫無規(guī)律的數(shù)字,他的面色郁意微淡,接起道:“這里是蔣懷康?!?/br> 那邊有男人的聲音傳來,粗糲干澀,聽著十分讓人不適,蔣懷康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因為那個人對他說:“生日快樂?!?/br> “謝謝?!笔Y懷康問道,“您找我有事嗎?” “沒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擔心你,畢竟今天是你成年的生日,你一個人待在又老又舊的小房子里,黎懷澄卻在黎宅被眾人簇擁著舉行生日宴會,害怕你會因為覺得難過?!?/br> 蔣懷康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道:“我當然難過,那些本來都該是我的?!?/br> “對,你說的沒錯?!蹦沁叺娜说托Τ雎暎骸斑@些本來就該是你的,黎懷澄,不,蔣遠根本就不該不識趣的出現(xiàn)在這里,不過既然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很多事情就沒有辦法彌補了,但是除了那些,還有一些本來就該屬于你的東西,你自然得緊緊抓住?!?/br> 蔣懷康點頭,他知道這人說的是什么,他也是這么想:“當然,我在黎家待了這么多年,他們沒有注意自己的兒子被掉包,害我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開了這么久,現(xiàn)在就算是回去也無法彌補我的損失了,自然應該補償我?!?/br> “你想得沒錯。”那人的聲音像是鼓勵,道:“這些都該是你的,生日宴會沒有你也沒關(guān)系,黎家沒有一個人記得今天也是你的生日也沒關(guān)系,但是這些本來就應該屬于你的東西,你必須拿回來?!?/br> 生日宴會沒有他也沒關(guān)系,黎家沒有一個人記得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也沒關(guān)系…… 蔣懷康腦海里重復著這句話,看著窗外喃喃道:“我一定會拿回來的。” …… 黎懷澄生日的第二天,園丁的兒子張達就找到了——他死在了黎家老宅的后山,死亡日期初步確認就是黎懷澄生日宴會那段時間,晚上八點到十點左右。 張達的死亡不但讓黎家人的調(diào)查再次斷了線索,更是讓黎知銘憤怒不已。張達是自殺的,可是他選擇的死亡地點卻是黎家的后山,而且時間還是在黎懷澄生日的那天,根本不需要猜測就知道他用心的險惡。 相比較黎家其他人的憤怒,黎懷澄自己到是無所謂,只是據(jù)他所知,即便是后山,黎家為了安全也會有保安隊在上面巡邏,而且昨天他的生日宴會巡邏更是嚴謹,那人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的上去的。 “你別害怕。”黎懷錦坐在黎懷澄身邊,見他垂著眼一言不發(fā),以為他是被嚇到了,輕聲安慰道:“我們一定會盡快找出幕后之人?!?/br> 暗害黎懷欣的人在黎懷澄生日當天自殺,之前黎家人就懷疑黎懷欣落水和黎懷澄被掉包是同一人所為,這一次張達的死亡,卻是確定了黎家人的猜測。 張達只是黎家一個老園丁的兒子,老園丁在黎家的時候沒有和黎家的任何人發(fā)生過沖突,黎家給出的工資也一直是同行業(yè)的頂尖水準,后來老園丁離開黎家后生病時,黎家也提供了不少幫助,所以不論是金錢方面還是感情方面,兩方不存在仇恨,而且一定要說的話,黎家甚至有恩于張達一家。 所以張達為什么要這樣做,幾乎是黎家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看著坐在客廳一臉凝重的黎家人,方伯面色也有些嚴肅,他想了想道:“我記得張達小時候經(jīng)常會來黎家玩耍,雖然碰到知銘少爺和思安小姐的時候會有些羞澀,但卻并沒有和少爺小姐有過沖突,更不可能將沖突發(fā)泄在少爺和小姐身上,所以會不會有可能另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br> 張達死亡的事情無法隱瞞,黎家也不能擅自為他收尸,所以只能聯(lián)系警方運作,方伯這邊自然也瞞不住,而且黎父早在前天晚上就已經(jīng)派人盯著他,若是他真的參與其中,能夠讓他露出馬腳反而更好。 然而到目前為止他并沒有什么異常,甚至在知道張達自殺時,他比他們更加驚訝,因為比起黎家人,他作為管家與當初的園丁以及張達有過更多的接觸。 “我也想過這件事。”黎懷澄斂眸遮擋住眼里的探究之色,道:“而且我出生這件事與他沒有絲毫關(guān)系,當初母親生我的時候也并不在慶市,我想他應該只是后來才加入其中的人,真正的幕后兇手肯定對黎家知之甚深,至少得和方爺爺知道得不相上下了?!?/br> 黎懷澄說話時緩緩抬起了眼,看到方伯沉思的神色后若有所思,雖然沒有動機,但是方伯現(xiàn)在確實是最大的嫌疑人,只是看他疑惑的表情也不似作偽。 如果不是他的話,那么這個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最初懷疑的對象——方蕊。 第61章 張達的死給調(diào)查帶來了一定的難度, 可是比起之前沒有絲毫進展的調(diào)查來說, 即便是他死了也讓調(diào)查變得簡單了不少。 沒有絲毫頭緒的調(diào)查終于有了一個突破口, 黎父和黎懷錦這一段時間都將重心放在了這件事上,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黎懷澄,卻因為開學只能乖乖回學校學習。 線性代數(shù)課上,黎懷澄難得的走了神,剛剛一個不經(jīng)意間,他突然記起其實上一世他也見過在宴會上羞辱程新的人, 只不過和這一世不同,上一世那人羞辱的就是他。 當時那人為了討好蔣懷康,起哄讓他從蔣懷康的胯下鉆過去,按理說他不該忘記這個人, 只是上一世這人體型肥胖, 與在宴會上看到了的瘦弱模樣絲毫不同,所以才會讓他第一眼見到他時沒有想起來。 而且, 在他死亡那天, 將請柬交給他的那人, 也就是這個人。 這人到底與蔣懷康是什么關(guān)系, 上一世他的死這個人有沒有參與其中, 他在里面扮演著怎樣的角色,還有——程新的死, 是否與他有關(guān)。 “黎懷澄……” 同桌的人捅了捅黎懷澄的隔壁, 見黎懷澄回神來松了口氣, 湊過頭低聲問道:“你剛剛在想什么?臉上的表情好嚇人, 還有王聰明看了你幾回了,你再這樣一幅神游的樣子,估計他就得叫你回答問題了?!?/br> 黎懷澄抬眼恰好對上幾桌前的教授的視線,他不動聲色的將視線移到本子上,低聲對同桌道:“謝了。” 一節(jié)大課下來,黎懷澄幾乎沒有聽進去多少,下課時看著滿黑板的板書,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剛走出理綜樓,手機就響了起來,黎懷澄看了眼來電顯示,有些驚訝的挑起了眉毛。 程新:“沒有打擾你上課吧?” “沒有,剛好下課。”黎懷澄道,“找我有事嗎?” 程新很少會主動給他打電話,而且他剛剛還在想與程新相關(guān)的事情,所以接到這通電話,黎懷澄十分意外。 “沒什么?!背绦侣曇暨t疑,“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和你一起吃一頓飯?!?/br> “什么時候?” “今天晚飯吧?!背绦侣曇粢活D,“如果你沒時間過來,我也可以去找你?!?/br> “我有時間。”黎懷澄道,“那我們晚上見。” 回到寢室就聽周子猷在說晚上一起去哪里吃飯,黎懷澄將手里的書放在桌上道:“我晚上有點事,不和你們一起吃了?!?/br> 江斯源:“很重要的事?” 黎懷澄想了想說:“應該是吧?!?/br> 程新會這么著急找他,大概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 “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用了?!?/br> “橙子你有事啊?”周子猷興奮的表情淡了些許,看了眼江斯源道:“今天可是圓子生日?!?/br> 黎懷澄一愣,這時才恍然想起來。他本來是記得江斯源的生日的,就連禮物都早已經(jīng)買好了,只是這幾天事情多而雜,腦子里一直亂糟糟的,加上也沒聽到有人提起,所以就這么忘記了。 “抱歉?!崩钁殉无D(zhuǎn)頭看向江斯源,真心實意的道歉道,“我忘記了,生日快樂?!?/br> “沒關(guān)系?!苯乖磾肯卵鄣椎氖?,笑道:“最近你要擔心的事情很多,忘記了很正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