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既然是天主指示的選擇,那就證明這是正確的道路。 平日從不信教的江斯源松了口氣,毫無心理負擔的對黎懷澄笑彎了眼,將眸底濃烈的愛意與孤注一擲小心翼翼的隱藏起來。 見江斯源明明自責卻還是扯起笑臉不讓他擔心的模樣,黎懷澄不由在心里嘆口氣,安慰他道:“你不用自責,我昏迷和你沒有關系,當時那種情況,不論是你還是周子猷,就算是苗渺我也會下山找人求救的?!?/br> 黎懷澄話落,江斯源勾起的唇角都僵硬起來,他突然想起了天天來探望的苗渺,又想到之前向黎懷澄表白的許多人,心里驀地升起無限危機感,賴在黎懷澄的病房里直到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都不愿意離開。 第41章 黎懷澄醒來后住院觀察了兩天, 醫(yī)生便宣布他可以出院了。 回到家, 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黎懷澄徹底松了口氣, 不是因為出院,而是終于擺脫了江斯源。 不知道是因為他昏迷的時間過久嚇到了他還是因為得知他救了他,從他醒來那刻開始,江斯源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不論是下樓散步還是出門透氣, 就連上個廁所都要守在門外,亦步亦趨到讓他產(chǎn)生身后跟著的是初七的錯覺。 那樣過了一天,黎懷澄實在覺得變扭到不行,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他都從來沒有和人形影不離到這個份上過, 于是委婉的向江斯源表示了希望有獨處的安靜空間的醫(yī)院。 聽他說完,江斯源沒有多說什么, 只是垂著眼站在一邊, 輕輕的答應一聲, 高高大大一個大男孩耷拉著腦袋離開了病房, 然后站在門外一站就是一下午。 如果不是黎懷澄出門透氣都不會發(fā)現(xiàn)江斯源站在門口根本沒走, 他就那樣垂著眼站著,微卷的棕發(fā)耷拉在額前, 手背上還扎著針, 吊瓶架子擺在一旁, 看起來十足的可憐。 然而看到他出來后, 眼睛刷的就亮了起來,下意識的便向他露出一個微笑,亮晶晶的眸子和發(fā)自內心的喜悅像極了趴在箱子里終于等到主人的小奶狗,而黎懷澄就是那個無情拋棄他的主人。 江斯源的長相本就惹眼,路過的護士病人都會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有些常常經(jīng)過的護士知道江斯源已經(jīng)在門外站了許久,看到出來的黎懷澄后,譴責的眼神讓他心虛不已,只能默認隨后的幾十個小時都讓江斯源跟在身邊。 就算晚上回了自己病房睡覺,江斯源睡到一半都要爬起來跑到他的病房看他還在不在,緊張兮兮的模樣讓黎懷澄好笑又有些心疼,最后讓他留在病房躺了一晚。 黎懷澄伸了個懶腰,舒展四肢躺在床上,閉上眼默默想著,雖然他不討厭和江斯源相處,甚至很多時候與他在一起很開心,但是兩個男人形影不離總覺得很奇怪。 當男人這個詞匯出現(xiàn)在腦海里時,黎懷澄才想起江斯源雖然早已經(jīng)長到了一米八五,但是他其實還不到十六歲。 難怪這么粘人,黎懷澄恍然,江斯源還小啊。 聽到敲門聲,黎懷澄睜開眼,起來去開門的同時再次對自己剛剛如釋重負的心情有了一絲絲心虛。 “舅舅?” 敲門的人竟然是高思謹,見到黎懷澄驚訝的表情笑了起來,問:“身體好些了沒有?!?/br> “已經(jīng)好了?!?/br> 黎懷澄側身讓高思謹進來,高思謹卻搖頭,指指樓下道:“我來的時候碰到你爺爺奶奶了,他們就在樓下,我上來就是叫你下去。” 即便是黎父黎母極力想要隱瞞黎懷澄昏迷住院的事情,瞞過了遠在國外修養(yǎng)的高老夫婦,卻沒能瞞過的待在國內的黎老夫婦和高思謹。 所以,黎家人剛到家沒多久,黎老夫婦和高思謹便先后趕到了黎家,黎老夫婦見到黎懷澄后,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多次確認他身體真的沒有不適才放下心來。 好在黎父和黎老先生還有事要商量,而黎老夫人舟車勞累本就疲乏,所以兩位老人拉著黎懷澄說了會話便都上了樓。 客廳里,高思謹坐在黎懷澄身邊,瞥見他被揉的有些凌亂的頭發(fā)和發(fā)紅的耳尖,不由笑道:“幸好我瞞住了你外公外婆那邊,不然他們和你爺爺奶奶一起來了,你可就難脫身了?!?/br> 看到高思謹眼里的戲謔,黎懷澄臉上帶著幾分淺淺的笑意:“那看來我應該謝謝舅舅了。” “謝就不用了?!备咚贾斈樕蠋е蝗缂韧臏匮判σ?,抬起手再次將黎懷澄剛剛整理好的頭發(fā)揉亂,見黎懷澄這樣也不惱,不由拍了拍他的腦袋,在他抬頭時,認真道:“如果不喜歡我揉亂你的頭發(fā),你就拍開我的手,告訴我你不喜歡,不要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不然一遍遍整理頭發(fā)也很煩吧?!?/br> 黎懷澄整理頭發(fā)的手一頓,還來不及思考高思謹事話里有話還是只是字面意思,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蔣懷康。 “舅舅,懷澄?!?/br> 不過幾天不見,蔣懷康整個人的氣質都發(fā)生了顛覆性的變化。 至少在離家之前,蔣懷康面對他時從來沒有如此心平氣和過,若不是他眼底的恨意與戾氣沒有完全收斂好,黎懷澄都差點懷疑他換了個人。 只是,就算他現(xiàn)在偽裝得再無害也已經(jīng)晚了,黎懷澄嘴角噙著的笑意若有若無,長長的眼睫斂下眸底的寒光,蔣懷康的轉變絕對不是自己突然醒悟,看來他在醫(yī)院這幾天,蔣懷康身后的人有所動作。 “你在ktv傷人是怎么回事?”高思謹臉上的笑意淺了些許,看向蔣懷康問道。 聽到高思謹嚴肅冷淡的聲音,蔣懷康眼底劃過一絲自嘲,他垂下眼道:“對不起,當時太沖動了?!?/br> 高思謹聞言眉心微不可查的隆起些許,看向蔣懷康的眼里帶了些審視,在蔣懷康抬眼前收回了視線,淡淡道:“記住自己做錯事的后果?!?/br> 說完不再看低頭站在一旁的蔣懷康,轉頭和黎懷澄說了幾句話便上樓去找黎父了。 見高思謹離開,黎懷澄也起身準備回房間,然而剛走幾步就被蔣懷康叫住:“我能和你談談嗎?” 黎懷澄轉身,視線在消瘦的臉上虛虛晃過,突然勾唇一笑:“不能?!?/br> 說完,不去看蔣懷康是什么反應,直接轉身上了樓。 黎老夫婦實在不放心黎懷澄的身體,所以決定在黎家留宿一晚再離開。 吃過晚飯,黎老先生將黎知銘夫婦叫到了書房,狠狠訓斥了他們一番。 不僅僅只是因為黎懷澄受傷,還有蔣懷康這次捅出的簍子。 這次受傷的孩子家世雖說不能與黎家抗衡,但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何況當時有許多人在場,一個晚上蔣懷康差點捅死人的事情就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幾乎圈子里所有人都在觀望黎家會這么處理。 當初黎家把蔣懷康送走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但是前幾個月蔣懷康又突然回到了黎家,再次出現(xiàn)在了宜市的社交圈里,盡管將“黎”姓改為了“蔣”姓,但是在外人看來,黎家人對蔣懷康的態(tài)度實在曖昧難辨。 在他們看來,若說黎家人還是將蔣懷康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親身兒子明明已經(jīng)回了家還是將蔣懷康留在黎家這種做法,他們也看不懂。 所以這一次蔣懷康惹事,他們都伸長了腦袋等待黎家的解決方法。 其實要這些人說,蔣懷康差點捅死人這句話聽起來是挺唬人的,但那不是沒死嗎?雖然受傷的那個孩子要在醫(yī)院躺上一段時間,但是時間一過照樣活蹦亂跳,連后遺癥都沒有。 這樣一來,蔣懷康這件事往大了說是殺人未遂,往小了說就是小孩子打鬧沒了分寸,然而這件事到底是大是小,只看黎家的態(tài)度了。 外人在看黎家的態(tài)度,黎家人自然不會不知,黎老先生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就打了電話給黎父,劈頭蓋臉將他罵了一頓才解氣。 現(xiàn)在的書房里,黎老先生顯然還沒徹底消氣。 他端坐在沙發(fā)上,沉著臉對黎父道:“蔣懷康這件事情,要是我知道你有任何包庇的行為,第二天我就會帶著懷澄回老宅,以后沒有我的同意,你都不要出現(xiàn)在他眼前。” 黎老先生這番話,明著是對黎父說的,但是書房里的人都知道,他真正想訓斥的對象是另一個人。 “請您放心?!崩韪复寡鄣?,“我們絕對不可能包庇他?!?/br> “我不想聽你怎么說,我只看你怎么做。” 黎老先生手里的紫砂茶杯往實木桌上一放,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他道,“蔣懷康膽子真是大得很,竟然敢大庭廣眾下抽刀子傷人,你們以前養(yǎng)了他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教他的?” 見坐在對面的兩人不答,黎老先生端起茶喝了一口,表情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抬眼看向黎母:“思安,我看著你長大,你小時候就把你當親生女兒看,你長大后嫁給知銘,我和你媽更是十分疼愛你,因為這些,即便是拿皮帶抽在知銘身上,我也沒對你說過半句重話。” “但是今天,不論如何,我也需要與你說幾句。”黎老先生輕輕嘆了口氣,道:“蔣懷康這個孩子,我和你一樣,也是當做親孫子疼了十幾年的孩子,就算他父母做了那樣混賬不如的事情,但凡他自己拎得清,我們黎家人未來也絕對不會真正虧著他?!?/br> “可是你也看到了那孩子的本性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你可能覺得是把他送到蔣家的那半年讓他移了性子,甚至心里還覺得愧疚后悔不該將他送到蔣家,那為什么懷澄在蔣家生活了十幾年也沒有變成他那樣?爸活了這么多年,也見過許多不同的人,到老了知道一個道理,有些東西真的是骨子里剃不掉的,我知道你心底里一直覺得懷澄對蔣懷康有偏見,但是你摸著自己心口問問,你對他們倆有沒有偏心,你對懷澄有沒有偏見?” 與黎母說話時,黎老先生的語氣比起剛剛和黎父說話要溫和許多,但是卻讓黎母紅了眼。 見狀,黎老先生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放緩聲音道:“當初爸爸就和你說過,懷澄心思通透,身邊的人對他懷著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懷澄懷澄,當初我和你父親給他取這個名字時就告訴過你們兩人,這個孩子是少有的玲瓏心思,這樣一個孩子,不論是對你們還是對黎家和高家來說都絕對是幸事,但是心思細膩又細膩的好處,看得通透也有通透的壞處,好還全看你們如何待他?!?/br> “你一直覺得懷澄不親近你,但是你看看懷欣和懷錦,懷澄是不是和他們親近多了,為什么懷澄愿意接納懷欣懷錦,甚至愿意為了一個同學不顧危險冒著暴雨下山求救,卻不愿意親近你,這個問題你自己需要好好反思?!?/br> 黎老先生說到這里,黎母已經(jīng)捂住臉哽咽起來。 看著對面已經(jīng)年近四十的兒子兒媳,黎老先生到底不忍心繼續(xù)訓斥,嘆了口氣道:“你們應該知道別人都在觀望我們黎家的態(tài)度,這件事情決定了不僅決定了蔣懷康以后在這個圈子里的位置,也決定了日后懷澄在他們心里的地位,一頭重另一頭就輕了,你們自己好好想想?!?/br> 黎父頷首,示意自己知道該如何做,黎母不發(fā)一言,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黎懷澄不知道書房里發(fā)生了什么,他正在和江斯源打電話。 江斯源絮絮叨叨的把自己一天做的事情全部匯報了一遍還不夠,纏著黎懷澄要他也把今天做的事情都告訴他。 這樣一來一往的聊天,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 想到江斯源還沒有痊愈,黎懷澄打斷他道:“你現(xiàn)在身體還沒有好,需要多休息,我掛電話了,你早點睡?!?/br> 江斯源哼哼唧唧的不肯掛斷,又扯出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題聊了起來,黎懷澄一說掛電話他就換話題,兩人從八點聊到十點,黎懷澄實在想不通江斯源哪里來的這么多精力這么多話。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初七和來福,電話那頭的江斯源說:“來福說它特別想初七,你能讓它們見一面嗎?” “初七準備睡了,沒時間和來福見面,下次吧?!崩钁殉我袎粗巴?,眼里流瀉出點點笑意。 “那來福真可憐?!苯乖吹偷统脸恋穆曇魝鱽?,“它今天晚上可能會想初七想得失眠了?!?/br> 黎懷澄眼里笑意更深,往床邊走去,坐下道:“剛好它白天睡得挺久的,晚上失眠也算是平衡了?!?/br> 說完,黎懷澄往枕頭上一靠,笑道:“明天還要上課,我準備睡覺了,你身體還沒好,也早點睡吧?!?/br> “掛斷電話前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苯乖吹穆曇敉蝗恍×嗽S多,就像是真的湊到他的耳邊說悄悄話一般,輕輕道:“不止來福想初七了,我也想你了,晚安。” 說完,不等黎懷澄反應,他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黎懷澄呼吸一滯,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擔心起江斯源的未來了。 華國和意國的風俗文化不同,比起意國女生的開放熱情,華國的女生更偏向于含蓄矜持,如果以后江斯源有了真正喜歡的人,恐怕很難相信江斯源的真情實意吧。 關燈閉眼的同時,黎懷澄為江斯源的未來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到學校,黎懷澄受到了同學們熱情的慰問,其中以周子猷為甚。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和園子不在,老張?zhí)焯禳c我起來回答問題??!”周子猷有氣無力的趴在黎懷澄桌上,拍著桌子道:“他一提問就下意識往這邊看,看不到你和園子就只能看到我了,看到我就特么喊我起來回答啊,我每天一上課就發(fā)抖,抖得我這幾天都瘦了幾斤?!?/br> 黎懷澄垂眼看書,毫不走心的敷衍道:“真是辛苦你了。” 周子猷哼哼一聲:“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的桌上堆了多上東西,什么零食巧克力飲料,還有好多情書,這次你的英雄救美,成功俘獲了德明百分之八十女生的芳心,讓我早戀的幾率從零點幾降到了負數(shù)。” 黎懷澄終于有了反應,抬起眼疑惑道:“什么英雄救美?” “苗渺和江斯源啊!”周子猷騰的坐直了身子,對黎懷澄擠了擠眼睛道,“你知道我昨天經(jīng)過女廁所聽到什么嗎?” “你沒事經(jīng)過女廁所做什么?”黎懷澄表情淡淡,眼神卻帶著探究。 周子猷可疑的紅了耳尖,心虛的加大音量道,“我從去cao場走東邊樓梯,不經(jīng)過女廁所難道經(jīng)過男廁所?。窟€有你到底想不想知道那些女生說什么了?!?/br> 黎懷澄彎著眼搖頭:“我只想讓你轉過頭,讓我可以好好看書。” “我聽到有女生說,比起苗渺,你和園子更配。”周子猷絲毫不在乎黎懷澄冷淡的態(tài)度,說完后笑了起來,“你說她們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懷澄抿唇一笑,勾勾手指示意周子猷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對他道:“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剛剛上課已經(jīng)響了,老周正在向你走來?!?/br> 周子猷身子一僵,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身后班主任的聲音:“周子猷同學這么高興,看來昨天上課沒解出來的那道題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學會了,剛好上臺來向同學們演示一遍,教教還不會做的同學,如果做不出來就給大家說一下你為什么打了上課鈴了還這么高興,讓同學們一起分享分享你的喜悅。” * 一晃又是幾個月,蔣懷康傷人事件終于算是塵埃落定。 那家人起訴撤訴折騰許久,最終還是放棄了對蔣懷康的上訴,選擇了庭外和解,并且只向黎家要求了一筆十分合理的醫(yī)藥費。 黎父從手機那頭的助理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如同他最初預料的一般,蔣懷康在得知黎家不會干涉這件事后,果然幕后的人打了電話,然而電話那頭是一個國外的號碼,追蹤過去卻什么都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