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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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她毛躁,陸四小姐連昨天的喜筵上了什么菜都沒留意,一整夜都在想父親究竟會采取什么辦法。眼下兩塊黛青色,要不是遮了粉簡直就沒法見人。 魏五知道她著急,趕緊把一摞報紙遞了過去:“有兩家小報寫了孫得勝的事,都是豆腐塊大的方稿。大部分報的都是興業(yè)銀行與政府合作開發(fā)礦業(yè),你瞧瞧……” 開礦?陸明夷不禁滿腹疑惑,一張張翻開來看,其中《央報》的標(biāo)題起得格外醒目:“民族資本家與政府合作,山西工業(yè)崛起指日可待?!边@算什么意思? 盛繼唐早就笑了起來,姑且不嫌棄簡陋的椅子屈尊坐下:“這想必是楊次長的手筆了,央報的頭條可不是誰都能上的。有了這個金字招牌護身,短期內(nèi)就算再出十個孫得勝,應(yīng)該也不會有股東輕易嚷著查賬了?,F(xiàn)階段來說,陸家對他和他身后的人都還有用,不會輕易被放棄?!?/br> 連續(xù)懸了兩個日夜的心終于能放下了,陸明夷閉著眼長吁一口氣:“可是你說過,只要我父親拒絕賄賂那些閣臣要員,陸家早晚會成為棄子?!?/br> “對啊,”盛繼唐絲毫不否認(rèn)這點,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平金手爐擱在桌上。“你看這手爐的碳早晚要燒盡,人還早晚要死呢!晚點總比早點好,不是嗎?” 魏五很是識趣,打那手爐擱在桌上起,他就自動自覺地拿去加碳了。明夷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總有一堆歪理!” 不過正理也好,歪理也好,陸家總算是又渡過了一劫,是件可喜的事。食不知味了好幾天,得補回來才是,陸明夷當(dāng)即拍了桌子:“今天我請客,咱們好好吃一頓!” 作為一名合格的紈绔子弟,盛公子對于吃之一道也是很有研究的,他老人家思量了半晌:“那就去梁園吧!” 梁園雖好,終非久戀之家。這里說的梁園與梁孝王劉武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乃是一間廣式飯店。老板祖上從光緒年間就在廣州開店,近年來遷到上海發(fā)展。 盛繼唐從祖上算是正經(jīng)北方人,卻偏愛南方飲食,尤其喜歡粵菜。胖墩墩的老板一見了他,不必點單就把菜品準(zhǔn)備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果汁烤鴨,扒菜心,蜜炙火腿,香菇煲鳳爪,外加一份炒面。剛好是三人的分量,服務(wù)生上完菜就關(guān)上門留他們在包廂內(nèi)自在說話。 菜的味道自然是不用說了,打一開席陸明夷的筷子就沒停下來過,光鴨子她一個人就吃了半只。 盛繼唐簡直是嘖嘖稱奇:“那莫家就真窮成這樣了?連頓喜宴都沒讓你吃痛快,看來離破產(chǎn)確是不遠(yuǎn)了?!?/br> “我也想,可惜短期內(nèi)應(yīng)該還撐得住。”明夷抹了抹嘴,諷刺道:“這回莫家下了血本,近百桌都用了全燕翅席,親戚朋友們都夸贊體面。我只盼望他們能長長久久地體面下去才好,否則半道上跌下來豈不丟臉?!?/br> 魏五怕她肝火一上來又沒胃口,趕緊盛了碗鳳爪湯:“吃飯時想這么多干嘛,喝湯喝湯……” 一提起莫家,就想到那個至今不明身份的香拂,再想到這回給孫經(jīng)理設(shè)套的人,明夷越想越憋悶,直把調(diào)羹擱回了原處:“這些人在背后搞風(fēng)搞雨,每次都弄得我們疲于應(yīng)付,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那你想怎么樣?”盛繼唐挑起眉來,靜待她的下文。 明夷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乒乓作響:“我得主動出擊才行!” 第50章 三朝回門 魏五看著陸明夷那個氣勢洶洶的模樣, 不禁有些心驚rou跳:“四小姐,你要怎么個出擊法?能不能說來聽聽……” 這個問題陸明夷之前大致想過,自己在明,對方在暗, 當(dāng)然難以招架。如果把對方逼到前臺來呢? 冷笑了兩聲, 明夷道:“你不是一直派人盯著香拂嗎?有沒有抓住她跟莫家楨一起的照片, 且洗一張送到莫家去, 給新上任的大少奶奶瞧瞧。” “這不是打草驚蛇嗎?”魏五倒抽了一口涼氣,她這是打算整治莫家楨, 還是孫香拂? “蛇潛藏在草叢中,誰知道它什么時候咬你一口, 正是要逼它現(xiàn)身,才好掐住七寸?!倍夷易罱蔡靡饬耍犇赣H說因為孫得勝的事情, 他們頓覺理直氣壯,對著陸佳人橫挑鼻子豎挑眼。自己這個做meimei的, 也該幫三姐一把才是。 陸明夷越想越覺得有理:“你盡管按照我的辦法去做,陸佳人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跟她搶,不管是人還是東西。只要讓她知道了香拂的存在, 那女人不死也得脫層皮。說不定,我們還能藉此查到那個幕后人的線索。” 看得出來陸明夷這回是發(fā)了狠,魏五只得轉(zhuǎn)向盛繼唐:“九爺,這……” 盛繼唐正吃得津津有味,聞言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四小姐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吧,她這么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這話說得正中陸明夷下懷,她也不白讓他幫忙,立時殷勤地盛了一盅湯奉上:“這湯熬得極好,你也嘗嘗?!?/br> 眼見兩位大佬都達成了一致,魏五也只得放開手干了。照片還真有那么一張,只是需要創(chuàng)造個合適的機會,至少撇清他們身上的嫌疑。 于是,一番謀劃后,陸佳人收到了一份大禮。 “這是從哪里來的?”本來在房里悠閑地給花剪枝的陸佳人看看相片后,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瞬間縮回了手。那張薄薄的相紙落在地板上,上頭那一男一女臉挨著臉,手摟著腰,嘻嘻哈哈地仿佛正在對她發(fā)出嘲笑。 翠翹趕緊掩上門,把照片揀了起來:“小姐,這種時候你可千萬要沉住氣啊,千萬不能跟姑爺鬧……” “沉住氣,我還要怎么沉住氣!”陸佳人一只手捂住胸口,整個人都在打著哆嗦?!拔疫^門才兩天,他們母子就變著法子作踐我??尚ξ疫€當(dāng)是為了舅舅的事情別扭,原來是想趕緊折磨死了我好娶新人!” 說到后頭,陸佳人簡直像在尖叫,翠翹嚇得一直在左右張望:“小姐,你小點聲,現(xiàn)在我們可不是在陸家……” 萬一出點什么事,沒人能站在她們一邊。 陸佳人可不管那么多,一把攥住使女的手腕:“翠翹,你還沒告訴我,這東西到底哪里得來的?” 強忍著疼,翠翹瑟縮著解釋道:“是舅老爺,我早上出門買東西時正遇上了他跟人吵架,聽說他還有些欠賬沒還清……” “這個害人精!”陸佳人不禁咬牙切齒,要不是因為他,她怎么會在結(jié)婚當(dāng)天丟臉,被婆家看不起。 “舅老爺說他meimei嫁到了陸家,外甥女嫁到莫家,怎么會沒錢還。人家就講…講二太太不過是個姨太太,又說姑爺早就在外頭包養(yǎng)了個人,不久就要接進門的。舅老爺不信,那人就甩出來這張照片來……舅老爺本來是要上門來鬧的,被我硬是攔住了。小姐,你可千萬不能犯糊涂??!” 聽著翠翹的回報,陸佳人的臉色越發(fā)可怕:“很好,還打著我和媽的旗號在外頭招搖,這是生怕我們過得好了呀!” “小姐……”翠翹小聲哭了起來,雖然在外人眼里三小姐脾氣大,動不動就使小性子??赡且膊皇撬敢獾?。二姨太是個不著調(diào)的,舅老爺更只會伸手要錢混日子,三小姐要是跟二小姐一樣綿軟,還不知道要被外人看低成什么樣子。 陸佳人慢慢松開了手,大口喘著氣,她不能垮。這門親事是她好不容易掙來的,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樣認(rèn)輸。翠翹說得對,她在房里大喊大叫于事無補,能替她作主的只有陸老爺和陸太太。 “翠翹,你去找舅老爺。跟他說我一直在家里哭,拿不了主意。明天是三朝回門的日子,讓他去找老爺、太太。再怎么說,我總是陸家的女兒,我被人欺負(fù)就是陸家臉面無光。” 翠翹趕緊擦干了眼淚,低聲應(yīng)了,可隨后又有些躊躇:“可是小姐,聽說婚禮那天老爺把舅老爺訓(xùn)了個狗血淋頭,還革了他的職,舅老爺會不會不敢登門???” “就是這樣才更得去??!”陸佳人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靜,只是手還在抖,小花剪咔地就絞下了一大片葉子?!耙呀?jīng)沒了差事,靠著媽手里的私房能撐幾日。這是正經(jīng)事,老爺太太不會趕他出門的。叫他好好打聽一下那個女人的背景,他知道該怎么做?!?/br> 比起剛才歇斯底里的模樣,看著陸佳人坐在那里修剪花枝,翠翹反而更害怕了,吶吶地退了出去。 三朝回門是什么時候定下的規(guī)矩,如今已經(jīng)不可考了,但因其中含有女兒不忘父親養(yǎng)育之恩,女婿感謝岳父母的意義。不論舉辦的是中式還是西式的婚禮,這個環(huán)節(jié)卻一直被保留了下來。 黎婉早兩天就開始擔(dān)心起來,她這個小姑實在不是省油的燈,回門時可別又出什么事才好。陸益謙還安慰她,婚禮不過是個意外,尋常過日子哪還能天天出問題呢! 很不幸,陸大少很快就會知道。不僅在人情世故方面,他不及妻子純熟,連對危險的預(yù)見性,他也比不上黎婉。 陸佳人夫婦倆前腳剛拜見父母,孫得勝后腳就跟來了。這人再怎么混賬,也是二姨太的親兄弟,老爺又不曾下過禁令不許他登門,所以門房還是放了他進來。 當(dāng)時大家正聚在一處說話,這位舅爺沖進客廳一拳就把新郎倌給撂倒了。這樣荒唐的場景,陸家人不要說在自己家,就是在外頭也沒怎么見識過,由不得都驚呆了。好半晌后,二姨太才尖叫出聲。 梅姨娘和大少奶奶趕緊扶著太太往后退,大少爺趕緊挽起袖子親自上陣?yán)堋U麄€過程中,陸佳人只是意思意思跟著喊了兩聲,就退在一旁冷眼旁觀。陸明夷的眼睛何等犀利,當(dāng)即猜到孫得勝就是她安排來的。 陸老爺被氣得臉色鐵青,手杖杵著地連喊了好幾聲:“胡鬧胡鬧……” 要換在平時,惹得陸老爺動了這樣大怒,孫得勝早就服軟了??山裉靺s跟吃錯了藥似的,被聽差拉著還揮舞拳頭沖莫家楨放話:“姓莫的,你忒不是個東西了!早在外頭養(yǎng)了窯姐,還敢來招惹我外甥女!陸家都是斯文人,不敢把你怎么樣。我是不怕的,就算要進警局我也奉陪!放開我,我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不然他都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你說什么,哪來的窯姐?”到底是姐弟連心,孫德勝罵了這一長串,二姨太唯獨就聽見了最重要的這兩個字。 一見有人捧場,孫得勝更來勁,硬是掙開了聽差的手,徑直沖到了陸老爺跟前跪下,捶著胸口道:“陸董,我知道我是個扶不上墻的,這些年連累jiejie了??删退阄也缓?,他莫家也不能這么欺負(fù)人吧!這莫家楨看著人模狗樣,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他在四馬路包了個叫香拂的窯姐,同進同出,多少人都知道。就這樣,他還有臉來陸家提親。您是佳人的親爹,您說說這事到底該怎么辦?” 孫得勝能在信貸部混了這些年,嘴皮子還是利索的,三兩下就把事情給說了個明白。這下輪到莫家楨心虛了,拉著新婚妻子就喊頭疼要回家。陸佳人好不容易找舅舅出山來演了這出戲,哪能錯過這個機會。只顧作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來:“不會的,家楨怎么會干出這種無恥的事,一定是你冤枉他!” “我的傻姑娘耶!”孫得勝這會倒真像個慈祥舅父,恨鐵不成鋼道:“他干沒干,我說了不作數(shù),你說也不作數(shù),且去四馬路打聽打聽就知道了。那窯姐叫孫香拂,從不接外客,合家都是莫大少爺養(yǎng)活,他倆都好了有大半年了。要是我說半句瞎話,合該天打雷劈!” 姓甚名誰,家住哪里,說得一清二楚。陸家人一貫知道孫得勝不靠譜,可天打雷劈這樣的重誓都發(fā)出來了,由不得他們不信個十成。 陸佳人只知道掩著面哭,二姨太當(dāng)即就要撲上去廝打新姑爺:“我把女兒嫁去你們家,就是這樣讓人糟蹋的……” 黎婉長這么大,還沒遇過這樣的事情,除了讓人拉著二姨太外就只盯著婆婆看??申懱矝]處置過這等事??!要知道大戶人家雖然納妾的多,可才新婚就被爆出來保養(yǎng)窯姐,那就不是結(jié)親,是結(jié)仇了。只能看向丈夫:“老爺,這……” 陸老爺此刻真是后悔不迭,早知道會鬧到今天的結(jié)果,當(dāng)初就咬碎了牙也不該把女兒嫁過去。 第51章 夫人駕到 “孫香拂的事最后是怎么處置的?”魏五見識過二姨太的戰(zhàn)斗力, 再加上一個孫經(jīng)理,怎么想都不是雞飛狗跳四個字能形容的,不由得好奇。 自從盛繼唐玉趾親臨了一回,對于滿庭芳的辦公環(huán)境挑剔之余, 隔天就送了堆西洋家具來。他老人家是萬年難得來一回, 正便宜了陸明夷。 聽到這個問題, 正舒服窩在沙發(fā)里的陸四小姐差點打心里頭笑出來:“你是沒看見那場面, 實在精彩。孫得勝這一鬧,莫家楨被弄了個灰頭土臉。我父親也不跟他多說, 把莫太太喊了來辦交涉,要讓我三姐離婚?!?/br> 陸老爺也真算得果斷之人, 魏五暗自咂舌。現(xiàn)在雖然不比前清,可說到離婚連男人都要受褒貶的,更不用提女子?!罢嬉x?” “怎么可能!”明夷冷笑道:“不光是莫家舍不得, 我那好三姐也不同意呢。莫太太為了叫兒媳婦消氣,轉(zhuǎn)身就派人打上了會樂里的門, 把孫香拂揪了來?!?/br> 重生后,陸明夷曾見過孫香拂兩次,惟有這一回離得最近。在她的記憶中, 那個女子總是嬌艷的,明媚的,待人接物可說是八面玲瓏。但此時的她卻如一朵菟絲花,隨風(fēng)擺動,楚楚可憐。面對眾人, 一再發(fā)誓決不再跟莫家楨來往。 越是追查孫香拂的底細(xì),魏五越覺得她的厲害:“那個女人不簡單,你看孫干娘對她的態(tài)度就知道了?!?/br> “她是會裝,不過我三姐也不差?!泵饕南肫甬?dāng)時的情形還覺得好笑,外室一心求去,正妻倒拼命挽留,簡直比戲文還好看!“陸佳人別的優(yōu)點沒有,就是喜歡跟人作對。從此以后再沒有孫香拂,只有莫家的新姨太孫曉倩?!?/br> 歷史就這樣詭異地回歸了正軌,陸明夷不禁感慨萬千。只是孫曉倩進入莫家的時間提前了不少,陸佳人也并非什么好擺布的對象,今后只怕莫家再無寧日。 暗中算計了孫曉倩一把,這讓陸明夷的心情變得很好,完全沒想到此時也有人正在算計著她。 這天一進家門,陸明夷就感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氛圍。汽車都在棚里停著,來往的仆役凝神屏息,一言不發(fā),連花園中的草木似乎都垂下了頭。 正疑惑間,雪花從廊下匆匆跑了出來,臉上滿是慶幸與后怕:“四小姐,你可回來了!” “出什么事了?”這個風(fēng)雨欲來的架勢實在讓陸明夷奇怪,難不成孫曉倩第一天進門就鬧出了事端,還是二姨太又怎么了…… 然而雪花的答案卻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老夫人到了!” 原本好好走著的陸明夷,腳下頓時一滑。這夫人可不是胡亂喊的,在前清只有丈夫或兒子官至二品以上才能得夫人誥命。在這個家里能稱為老夫人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她在北平的祖母,陸老爺?shù)挠H娘。 “好端端的,老夫人怎么來了?”她這位祖母一向以北平為正統(tǒng),父親請了多少次,都不肯貴人踏賤地,這一回沒聲沒息地就來了,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雪花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頭,對這里頭的糾葛不甚清楚,只道:“聽說是中午到的,火車站一來電話,太太就慌忙使人去接。這會正在里頭說話呢,大少奶奶怕你貿(mào)貿(mào)然撞進去,就讓我在這里侯著。” 多虧大嫂細(xì)心,明夷長吁了一口氣。她與這位祖母算是素未謀面了,但從母親那里聽來的事跡不少。她老人家素來以誥命的身份為豪,最看重規(guī)矩。雖不至于到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程度,但也不樂意女子拋頭露面,社交公開什么的更是聞所未聞。 照這樣看來,家中最合乎她老人家要求的小姐應(yīng)該只有陸宜人了,明夷邊走邊暗自揣測著。 花廳外守著兩個看著臉生的婆子,一見她們兩人靠近就拿腔拿調(diào)道:“老夫人正在跟少爺小姐們說話,閑雜人等先在外頭候著?!?/br> 好極,她在自個家里倒成了閑雜人等,明夷也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的好。雪花知道四小姐平日好脾氣,真要惹了她可不好收拾,趕緊陪著笑臉:“煩mama給老夫人報一聲,四小姐來拜見!” 聽了這句,那兩個婆子的臉色才算松動些,給明夷請了個安。其中穿藏青坎肩的那個溜進去沒一會,歡天喜地道:“四小姐快請,老夫人剛還念到您呢!” 甫一進門,陸明夷就留意到花廳的布置已經(jīng)大變樣,但凡沾著西洋二字的都撤換了。全家分男女站成兩排,堂上高坐著一位保養(yǎng)得宜的老婦人,穿褐色襕邊百福褂裙,一頭白發(fā)挽成如意髻,萬字不到頭抹額中間鑲著老大一顆翡翠。 “這就是你家老四?”陸老夫人雖戴了老花鏡,仍是看不大清楚的模樣,瞇著眼問陸太太。 這位婆婆從年輕時就是陸家說一不二的人物,陸太太立即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啊,娘,家里只她一個是在上海生的。明夷,還不給祖母請安!” 話音剛落,立即有老媽子拿來了一個十樣錦蒲團,也不知道是在庫房哪個角落里搜出來的。陸明夷立即醒過味來,這是要行大禮了。老太太已經(jīng)七十多了,跟她說什么維不維新的也沒用,還是乖乖從俗的好。 “孫女明夷,敬叩祖母金安……”明夷雖然受著西式教育,基本禮儀家里也是教過的,雖生疏些,到底不曾徹底荒廢。 陸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孩子,快過來讓祖母瞧瞧,打落草我還沒見過呢!” 要說樣貌,明夷自然是無可指摘,老太太拉著她的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是個周全的孩子,我聽說如今上海年輕的小媳婦大姑娘都愛穿洋裝,那叫忘本,你也千萬別跟著學(xué)壞了!” 幸好今天出門穿了件小碎花旗袍,叉開得也不高,明夷不禁松了口氣,柔順地應(yīng)道:“祖母說得是,當(dāng)然是咱們自己的衣服好?!?/br> “這孩子你教得不錯,女人吶,最要緊的就是相夫教子,到老才有福氣可享。”陸老夫人這番夸獎,陸太太只是低著頭不敢受,明夷則趁機趕緊站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