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滿足市民這方面的需求，往往在望平街和二馬路一帶開出露天市場。各色花木盆景應(yīng)有盡有，還有賣小吃的，耍猴的，熱鬧極了。

    就在這一派紅火的場景中，滿庭芳正式進(jìn)入了人們的視線。

    彼時大馬路一帶開的都是洋貨商行，羅馬柱和巴洛克塔樓比比皆是。而滿庭芳卻采取了純中式的風(fēng)格，月亮門，竹木窗欞，叫人在看慣一片歐式建筑后眼睛為之一亮。

    更不要說店家打出了精品國貨，中華制造等口號，在晶報、新報等主流媒體上連登了十余天圖文廣告，更是激起了民眾的好奇心。

    臨近新年除了吃穿，女人們搽脂抹粉的工作也是必不可少。那滿庭芳所贈的樣品光看圖片就很是惹人喜愛了，豈有不來見識一下的道理。

    開張的第一日前夜，無數(shù)人為了搶先兌換就趕著來排隊了。魏五不得不臨時把堂里的弟兄都叫來，幫忙維持秩序。

    看著無數(shù)人手持報紙蜂擁而入，店內(nèi)準(zhǔn)備的一千余套節(jié)日禮盒幾乎被搶購一空的情形。魏五不覺感嘆道：“陸小姐可真厲害，這套連環(huán)計施展出來就沒有不中的，簡直堪比諸葛孔明??！”

    “這也算不得什么，我們前期投入的廣告費，贈品的費用也低，頂多算是打了個平手。怎么把客人留住，才是我們?nèi)蘸笠Φ?。”開業(yè)這樣的喜事，陸明夷自然要全程旁觀的。她今天特意燙了頭，內(nèi)著大紅色的永生菊織錦旗袍，外罩一件貂絨黑呢子大衣。精致的眉眼，不盈一握的腰身，叫人簡直轉(zhuǎn)不過眼來。

    魏五這樣在紅粉堆里滾過的人，在初見的一瞬間也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馬，開玩笑道：“早曉得也不必費力請大明星陳露露來站臺，就讓陸小姐往店招一站，自然多的是人想進(jìn)咱們的門呢！”

    “你這馬屁拍的不大在行。”陸明夷明知他是玩笑，也不在意?！白罱惵堵兜钠诱嫌?，她肯來咱們的店就是最好的廣告。旁的女子，就算比她美十分又有什么用呢？”

    “你這丫頭可真不害臊，哪有這樣轉(zhuǎn)彎抹角夸自己的！”一道爽朗的女聲忽然從背后響起，把正說話的兩人都給嚇來一跳。

    下一刻，陸明夷馬上驚喜起來：“大嫂，表姐，你們怎么來了！”

    “還有你二姐呢！”黎婉把身后的陸宜人硬是給拉了出來，“你哥哥要去衙門，佳人專心備嫁；母親她老人家倒有心來湊個熱鬧，可這年節(jié)下人來人往的，我負(fù)不起這個大責(zé)任。所以就只得我們幾個來給你捧場了！”

    陸明夷深知以陸宜人的個性是不可能想到來給自己助陣的，必是黎婉和蘇伶的主意，心下一陣感動：“你們怎么也不事先說一聲，就這樣搞突然襲擊?！?/br>
    “要是事先跟你說了，還怎么算意外驚喜呢！”蘇伶拉著陸明夷的手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別說，咱們的陸經(jīng)理還真是有模有樣，一點也不輸給陳露露?！?/br>
    “一來就拿我打趣……”陸明夷不由嬌嗔道，惹得姑嫂幾個又是一通笑。這些個貌美的年輕女子聚在一起，引來了不少目光。

    魏五趕緊端起了經(jīng)理人的派頭：“陸經(jīng)理，在外頭站著不是待客之道，不如你先帶著少奶奶和小姐們?nèi)サ昀飬⒂^一番?！?/br>
    “好，那外頭的應(yīng)酬就托賴魏經(jīng)理了！”陸明夷笑著拱了拱手，拉著大嫂和兩位jiejie就進(jìn)了店門。

    一眼可見店正中放著一個銀桶，其中盛滿了大米，里頭插著彩旗和兩人多高的樹枝，樹枝上縛著金閃閃的銅錢，紅色的絨線，還有桂圓、紅棗一類。

    “這棵發(fā)財樹可真是稀罕，我估計這一條街都沒有比這個更大的了！”黎婉一看見這吉祥物就捂著嘴笑了起來。

    陸明夷明知她這是取笑其笨重不便，只有陪笑的份，這棵樹乃是盛繼唐送來的，聲明要放在店內(nèi)好招財運。她哪敢違逆這位煞星的意思，自然只能照辦了。

    發(fā)財樹的兩邊都是柜臺，擺放著各種樣品，一堆穿著時髦的太太小姐們正在聽店員作介紹。隔著一道珠簾，靠墻放著一溜梳妝臺，可以影影綽綽地看見有幾個穿著玫紅色旗袍的女子正在給客人梳頭。

    “大嫂，我們店里還有盤發(fā)的服務(wù)，你們要不要試試？”陸明夷一力推薦道：“手藝好又衛(wèi)生，規(guī)定了每服務(wù)一個客人都要用酒精給梳子消毒的?！?/br>
    這一派華麗熱鬧的場景，看得黎婉目不轉(zhuǎn)睛，拉著小姑子的手連連道：“知道你這里樣樣都好，只是今天咱們都是梳妝完出來的，再拆一遍不是太麻煩了嗎？”

    “是啊是啊，而且大庭廣眾下梳頭成什么樣子呢？”陸宜人一直悶不吭聲，這時候倒附和起來。

    蘇伶怕兩姐妹起沖突，趕緊道：“我們今天來除了要看看你這個經(jīng)理做得怎么樣，還帶了禮來呢！你想不想看？”

    陸明夷本就不與二姐多計較，此時的注意力更被吸引了過去：“是恭喜我新店開業(yè)的嗎？快給我瞧瞧！”

    “這又不是你的店，頂多算是祝賀你入職成功罷了！”黎婉嘴上雖賣著關(guān)子，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刷地就把隨身帶來的一個卷軸拉了開來。

    灑金紙上濃墨重筆提了三個字，正是“滿庭芳”。下頭又有五個小字，“祝大展鴻圖”。

    “是爸爸的字……”怔怔地望著那個橫幅，陸明夷有些愣住了。想起前幾日表姐替她做說客時，父親悶不吭聲埋頭抽煙的樣子。

    黎婉笑著指指中堂上空著的地方：“父親真是料事如神，知道你這里少了個條幅，如今可不剛好！”

    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寵著她，疼著她，就算她有再不合理的要求，都設(shè)法滿足，這就是父親，陸明夷的鼻頭不禁泛酸。

    蘇伶悄悄拉起她的手：“我聽大娘娘說，姑父嘴上不同意你出來工作，暗地里卻一直翻著日歷數(shù)開張的日子。你可得努力做出一番成績來，千萬別辜負(fù)他老人家的期望??！”

    “好好…”喉頭動了幾下，陸明夷將心中難消的塊壘咽下，展眉露出最燦爛的笑容來：“好……”

    第32章 四馬路奇遇

    夜幕深重, 華燈璀璨，海關(guān)的大鐘敲響了十二下，滿庭芳終于結(jié)束了第一日的營業(yè)。盤完了帳，關(guān)上店門, 陸明夷特意拿出一大包封紅, 給店里的售貨員、梳頭娘子還有黃毛他們發(fā)了一遍。

    “不行不行……”黃毛連連擺著手,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抽筋了：“這是給五哥幫忙, 怎么能要錢呢！”

    “是啊，五哥看得起咱們, 咱不能不講兄弟義氣?！薄澳軄砬苽€新鮮弟兄們都高興著哩！”老刀和疤臉?biāo)麄円布娂姼胶椭?/br>
    沒想到這些混混也有不貪財?shù)臅r候，陸明夷不由笑了起來, 一轉(zhuǎn)頭全塞給了魏五：“都是你的人，你自己看著辦吧！”

    “四小姐，眾怒難犯, 你這是逼著我上梁山吶！”魏五明白兄弟們的意思，只覺得那堆紅封格外燙手起來。

    陸明夷看得有趣, 板著臉義正詞嚴(yán)道：“知道你們不要工錢，不過馬上要過年了，討個好彩頭罷了！你們都不收, 是不是覺得我這爿店開不長，翻過年去要倒閉呀？”

    “呸呸呸……”老刀在這群人最為迷信，聞言趕緊往地上吐了幾口唾沫?！岸伎爝^年了，這樣的不吉利的話怎么能說！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童言無忌，大風(fēng)吹去！”說罷還要大力用腳碾上幾下。

    這一番做派陸明夷以前在滾地龍也見過，不由得大笑起來：“兩廣一帶管封紅叫利市，取的就是利市大吉的意思。刀哥都說快過年不能提不吉利的事，你們還不收起來嗎？”

    眼見弟兄們一個個乖乖排隊領(lǐng)走了封紅，魏五沖著明夷拱了拱手：“看來還是四小姐厲害，魏某自愧不如。”

    “如今該叫我陸經(jīng)理才對，魏經(jīng)理?！标懨饕倪叴蛉み叧h(yuǎn)處掃了一眼，望平街上大約有十多家報館，因此也被老百姓稱作報館街。值夜班的報人經(jīng)常小酌一杯，因此老正興是徹夜亮燈的，販花的夜市也還開得如火如荼。“好了，不耽擱你們了。曉得你們待會必要去喝酒的，只是喝歸喝，別誤了明天的正經(jīng)事。”

    經(jīng)她這一說，那群風(fēng)門的魯漢子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好幾個豎起了拇指：“陸經(jīng)理英明！”

    倒是魏五放心不下：“夜都深了，你一個女子回去不安全，還是我送送你罷！”

    “這里是租界，輕易沒人敢亂來。我叫輛黃包車回去，快得很！”陸明夷揮了揮手，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寬闊的馬路上，末班電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匮刂壍阑^，夜風(fēng)吹起了呢子大衣的一角，像極了某部電影的場景。

    黃毛幾乎看呆了去，直到老刀蒲扇般的大掌落到他腦袋上?！翱词裁茨?，就差流哈喇子了！”

    “我總覺得陸小姐，和那些大小姐們不大一樣！”雖然挨了一下，黃毛仍不死心，時不時地偷偷往陸明夷消失的方向看去。

    疤臉笑得原本就歪著的一張嘴更加歪了：“你又見過幾個千金小姐了，敢說這樣的大話！”

    “不是這么說！”原本是一場玩笑，黃毛卻很認(rèn)真地反駁道：“不說千金小姐，就是花煙間里頭略識得幾個字的女人，又有幾個看得起咱們了。陸小姐就不一樣，她一點架子也沒有，好像大家都是一樣的?！?/br>
    這回魏五都聽不下去了，照著他的后腦勺又來了一下：“那是人家小姐好脾氣，你小子可別忘了身份，把客氣當(dāng)成福氣，想入非非起來！”

    “冤吶！我哪敢??！我…我頂多就是個癩□□，咋惦記得上天鵝嘛！要是五哥你還差不多……”

    黃毛扯著嗓子直喊冤，一不當(dāng)心說順了嘴，引得魏五越發(fā)火大起來：“你說什么？”

    “好了好了，老五?！崩系对谶@群人算個老大哥，連忙勸道：“黃毛這小末子，別聽他一張嘴就胡咧咧，今個好日子咱喝酒去！”

    “對啊，走走走……”一說喝酒，大家都哄了起來。魏五推脫不得，只能隨著眾人一起沿著望平街走去。

    與此同時，陸明夷卻并沒有回家，她在路上緩步走著，一直走到了外灘。白日里熙熙攘攘的碼頭，此時只泊著寥寥幾條舢舨。月如彎勾，映著波光粼粼的江水。

    本就是滴水成冰的季節(jié)，江上吹來的風(fēng)更是刺骨。但就是這樣的冷風(fēng)，也吹不熄陸明夷心頭的一團(tuán)火。

    在陸明夷還是個梳頭娘姨時，她就份外留意那些太太們都在使用什么樣的護(hù)膚品和化妝品。穿旗袍時喜歡梳什么樣的頭，穿西裝時又喜歡梳什么樣的頭。她也曾隔著玻璃觀望那些化妝品柜臺的售貨員，觀察路邊賣洗頭水、雪花膏的姑娘，把這一切都暗中記在一本毛邊紙做的小本子上。

    如今她曾畫過的那些圖樣終于變成了現(xiàn)實，那些被搶購一空的產(chǎn)品，雪亮燈光下對鏡梳妝的女子，父親為她所寫的大展鴻圖。這簡直像是一個幻境，美好到讓她害怕，怕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場夢就會醒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肩頭忽地一重，陸明夷下意識伸手，卻摸到了一手的柔軟，原來是件貂皮大氅。

    “大半夜的跑來江邊，是想作詩么？”男人憑欄而立，江邊拂起了他的額發(fā)，陸明夷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尾有一點紅痣，像極了不小心沾上的胭脂。

    “一生流水，半世飄蓬，所謂孤星入命?！辈蛔杂X地，她依著曾見過的那本相書默默念了出來。

    男人微愣了一下，隨后唇角勾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快過年了，你就這么咒自己的股東？”

    明月在天，麗人在側(cè)，濤聲隨浪拍打江岸，初看起來實在是幅完美的畫卷。陸明夷嗤之以鼻道：“你也相信這些荒誕不經(jīng)之言？”

    “既然荒誕不經(jīng)，你記那么牢干嘛？”

    盛公子的話實在叫人無從反駁起，陸明夷總不能說她有段時間懷疑自己命克六親，所以才去文廟的舊書市場淘了本相書回來看吧！只得調(diào)轉(zhuǎn)話頭道：“你怎么來了？”

    “怎么說也是我持股的店鋪，開張之日我是應(yīng)該來捧捧場的。說來該祝賀你一下，起了個好頭?！笔⒗^唐一邊說，一邊自懷中摸出一包煙來。那牌子花花綠綠的，不知道是哪國貨?？上ЫL(fēng)太大，劃了好幾支洋火都沒能把煙點起來。

    陸明夷看不過去，伸手幫他攏住才終于看見了一朵橘紅的火花自黑暗中躍起。“既然來了，就大大方方進(jìn)來，偏送了棵那么俗氣的發(fā)財樹，害我被笑了一整天?！?/br>
    白色的煙霧升起，也鬧不清是煙還是深重的呼吸，盛繼唐有些奇怪地反問道：“那發(fā)財樹還不好么？足銀的桶最是招財納福，一般人也搬不動。又體面，又防盜?！?/br>
    這男人滿嘴的歪理，明夷懶得跟他辯駁：“好好好，你送的好！今天顧客盈門，少不得記你那發(fā)財樹一功。明天還要繼續(xù)營業(yè)呢，我先回去了?！?/br>
    說罷，就想把那件大氅脫下來還他，卻被盛公子一手壓住了?！耙购陲L(fēng)高的，你一個女子單身趕路，就算不遇上盜匪。萬一跌倒摔傷也是樁麻煩事，我送你一程?！?/br>
    明夷本想回他一句多承吉言，算是對他之前的反諷，終究覺得有些不吉利。

    兩個人就這樣并肩沿著江岸默默走了一程，看著影子在路燈下無限拉長又截短，明夷有心想說兩句，卻不知道該說什么。燈光下男人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端麗而神秘。這樣的人，手上真會沾血嗎？

    不知不覺，都要走到四馬路了，陸明夷猛然反應(yīng)了過來：“你不是說送我，你的車呢？”

    “你什么時候見我開過車了？”面對詰問，盛繼唐回答得也異常理直氣壯。

    還真是沒見過，陸明夷一下子就語塞了。依著這位少爺?shù)挠绣X程度，居然沒有配備私家汽車，真也是樁奇聞。所以鬧老半天，他說的送，就是邁開兩腿走著回去。

    明夷看著他身上單薄的孔雀絨長衫，再摸了一下披在肩頭的大氅，被氣笑了起來：“盛公子真是有紳士風(fēng)度，不過要是為了這個讓您再染上感冒，我豈不是要內(nèi)疚？”

    “不打緊，反正我是閑人一個，在家躺著和在醫(yī)院躺著也沒甚區(qū)別。陸小姐就不同了，我還指著你賺錢呢！”

    這個理由實在是既脫俗，又市儈，搞得陸明夷都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才好了。“行了，前頭就是四馬路，那里車多。你也不用自我犧牲，咱們就各坐各車，各回各家吧！”

    正如望平街被人稱作報館街，這條四馬路也有個別名，叫做妓/女/窟，只因為這里是樂戶人家聚集的場所。會樂里，群玉坊，幾十棟房子盡是妓/家/娼/寮。陸明夷也曾在此寄身，深知其運營的規(guī)律。

    每到傍晚，一條街上的彩燈就都亮了起來。寫著紅姑娘名字的霓虹燈被做成各種樣式，有圓的，有方的，有梅花型，真稱得上是百花吐艷。不時可聽見門口的相幫高呼“客到”，此起彼伏，蔚然成景。

    彼時逛長三堂子也是有規(guī)矩的，先打茶圍，與姑娘們成為相識。隨后就可“叫局”，又叫“出堂差”，分酒局牌局等，客人差仆役將局票送到相好的姑娘手中，姑娘就要打扮停當(dāng)應(yīng)召出局。因此四馬路這一帶總是聚集了許多黃包車，偶爾還有車行的外租汽車在此等候。

    陸四小姐施施然走到路口，剛要伸手，不料一個急剎車就轉(zhuǎn)了回來。盛繼唐只覺一陣香風(fēng)擦耳而過，那個女子就直直撞入了自己懷里。“別作聲，遇上了個熟人！”

    第33章 莫家楨的秘密

    軟玉溫香在懷, 一般男人總是昏昏然不知所以，樂而忘憂。而盛繼唐則不然，他頭一樁事是問：“哪個是你熟人，穿紫色鑲水鉆邊旗袍的女人邊上的？”

    倉促間, 陸明夷眼里只有一個莫家楨, 哪看得清那許多, 壓低了聲音道：“你也認(rèn)得的, 顧家花園鬧劇的男主角，現(xiàn)在是我三姐的未婚夫。”

    “原來是他……”盛繼唐睨著那個穿西裝戴禮帽的身影, 意味深長地說道，“人生何處不相逢, 逛長三堂子被前未婚妻、未來小姨抓了個正著。若是這新聞落到報館訪事手里，可真是篇極好的稿子?！?/br>
    別說，盛公子這番話在此地是真有可能發(fā)生的。從這里走不了幾步路就是望平街, 正是報人聚集的所在。所以時人調(diào)侃四馬路，多謂四聲, 即報販的叫賣聲，藝人的彈唱聲，堂倌的吆喝聲和□□的調(diào)笑聲。

    “別說風(fēng)涼話了！”陸明夷不敢抬頭, 一動不動地依偎在男人懷中?！皫臀铱纯此降自谧鍪裁?？”

    “男人來這種地方還能做什么？尋花問柳，喝酒取樂，總不見得是來做禮拜的！”盛繼唐的口吻四平八穩(wěn)，無端端地惹人討厭。

    陸明夷氣得咬牙，忍不住捶了他兩下：“誰問這個了, 我是想知道他是要進(jìn)去還是剛出來？”

    雖然被遷怒了，盛繼唐倒仍是不見一絲火氣：“他剛叫了輛黃包車，和那個女人一起坐了上去，應(yīng)該要要一起出去玩。怎么樣，咱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