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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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xì)雨不知道她的好主子正奇怪她怎么沒死成,溫柔又細(xì)致地替明夷扣上鈕袢,放柔了嗓音道:“小姐只怕是睡得迷糊了,不如我叫廚房煮一壺奶茶來,又提神又暖和?!?/br> “行吧,記得用錫蘭的紅茶煮,多加奶!”想了想,陸明夷按著以前的老習(xí)慣吩咐道。她的性子是不大愛鉆牛角尖的,不管是做夢也好,回魂也罷,且往下瞧。 “是是是,四小姐的口味婢子可是牢記在心不敢忘呢!”細(xì)雨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打開了衣櫥:“晚上的宴會小姐想穿什么?是旗袍還是洋裝?不如趁現(xiàn)在挑好了,我先熨一熨?!?/br> 人靠衣裝馬靠鞍,提到衣裳,陸明夷的眼睛亮了起來。家道中落后,她曾過了好幾年狼狽日子,最落魄時一身竹布長衫從靛藍(lán)洗到白,里里外外打滿了布丁。等做了梳頭娘姨,為著方便做事,也只能選些藍(lán)白灰的顏色。 女人的天性都是愛俏的,陸明夷興致勃勃地跳下床:“我自個來選!” “小祖宗,好歹把拖鞋穿上啊!”細(xì)雨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雖說有地毯,可眼下已是深秋節(jié)氣。一個不當(dāng)心著了涼,那可不是玩的。 陸明夷滿不在乎地瞟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腳丫子,哪里就這么金貴了。那時候幫人洗衣服,一個冬天下來手腳上裂得都是口子。開始還抹些蛤蜊油,后來習(xí)慣也就好了。 三兩下蹦到了衣櫥前,陸四小姐好奇地探頭看去,只見里頭長衫,短裙,馬甲,斗篷,可說應(yīng)有盡有。 “樣子都老得很,就沒有新做的衣裳嗎?”提著一件丁香色印花緞旗袍的下擺,陸明夷挑剔地?fù)u了搖頭。袖子是連肩的,腰身也很直板。既顯不出線條,也襯得人不夠精神,活像是十來年前的款式。 細(xì)雨被她問得簡直不明所以,這位小姐向來追求時髦,衣櫥里從不存隔年的衣服,如今怎么嫌棄起來。思來想去只能認(rèn)為明夷大概是穿膩了長衫,便指著一件洋紅色英國綢連衣裙道:“這件料子是大少爺生日時挑的,裁縫剛趕著做好送來,小姐一次還沒上過身呢!” 大少爺?shù)纳??看著那條眼熟的裙子,陸明夷的腦子里似乎劃過了什么東西。她微微瞇起眼睛:“細(xì)雨,你剛才是不是說晚上有宴會,什么宴會?” 這位主子素來就是這樣漫不經(jīng)心,細(xì)雨也是無奈:“小姐怎么又忘了,今兒大少爺去火車站迎接的那位次長,晚上要在國際飯店大請客。聽說滿上海的名流都要去,老爺手里這份帖子可是天大的……” 面子兩個字還沒出口,陸明夷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原本透著紅潤的血色完全消失不見,整張小臉白得跟初雪一樣。叫細(xì)雨不由心頭一驚,她并沒說什么特別的話,怎么倒像是被嚇著了。 “四小姐?”她又試探著喚了一句,原本僵立著的陸明夷突然動了。她的臉色依舊慘白,黑黝黝的眼睛卻放出光來,一陣風(fēng)似地向門外跑去。 這變故來得太猝不及防,細(xì)雨還在尋思自己哪一節(jié)把小姐說惱了,哪里想到她說跑就跑,反而張口結(jié)舌呆在了原地。 陸家以詩書禮樂傳家,主人謙和有禮,仆役安守本分。忽然見到四小姐一身睡裙,只披著件外套就赤著腳跑下樓來。往來的聽差、老媽子們簡直快把眼珠瞪出來了,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攔一攔。 就這么著,等細(xì)雨反應(yīng)過來追到大門口,哪里還有她的蹤跡。 此時的陸明夷正一路狂奔,她從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得這樣快法。腳下一陣火辣辣的疼,風(fēng)刮在身上也是遍體生涼,此時充斥在她腦子里的,只有一個念頭:必須立即找到大哥! 陸益謙是陸家的長子,也是獨(dú)子。雖然生在富貴窩中,卻不像一般紈绔子弟只知道花天酒地。受父親影響,他在美國的大學(xué)攻讀經(jīng)濟(jì),并取得了碩士學(xué)位,歸國后即被委以重任。眾人都覺得以他的晉升速度,陸家以后說不得要出一位內(nèi)閣成員??删褪沁@樣一個才華出眾的男子,卻沒能活過三十歲。 陸明夷記得非常清楚,那是大哥二十九歲生辰后的一個禮拜日,全家都打扮得很是鄭重,準(zhǔn)備去赴晚宴。臨出門前,父親接到了一個電話。沒人知道那里頭說的什么,只知道他失手砸了一個平日最喜歡的鈞窯茶盅,隨后就出門了。 母親強(qiáng)自鎮(zhèn)靜地吩咐開飯,大嫂看樣子想問什么最終忍了回去,全家都籠罩在一股不安的氣氛中。她穿著那件新做的洋紅色裙子,在家里等啊等啊,最終等來了盛著大哥尸首的楠木棺材。 大哥是在火車站遇害的,據(jù)說刺客的目標(biāo)原本是南京來的財政部次長,可那一槍卻打偏了。 從此以后,陸明夷常?;叵肫鹉且惶臁R幌蜃钐蹛鬯母绺?,再也不會親昵地點(diǎn)著她的額頭,拿著各種糖果哄她。母親一夜白頭,父親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陸家正是從此揭開了敗落的帷幕。 陸明夷不知道冥冥中是什么力量,居然讓她回到了十五年前。但此刻的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謝滿天神佛,只要大哥能得救,哪怕當(dāng)場讓她回去遭受烈火焚身也是值了! 不得不說,陸明夷的決心很大,意志也極其堅定,可惜唯獨(dú)漏算的是自己那個不爭氣的身體。如今的她可不是那個混跡過市井,經(jīng)摔耐打的梳頭娘姨;而是年方十七,身嬌rou貴的陸家四小姐。 還沒跑出半里路,一雙纖纖玉足已經(jīng)被石子劃了好幾道口子。幾縷鮮紅沾在白皙的腳趾上,格外觸目驚心??粗诹餮哪_,陸明夷那被熱血沖昏了的頭腦,總算開始了理智地思考。 這么光腳跑出門確實(shí)太不明智了,rou體受罪不說,此地離火車站可不是一點(diǎn)半點(diǎn)的距離。陸明夷扶著馬路邊的梧桐樹,齜牙咧嘴地想著。 要是放在上輩子的此時,她連路都不認(rèn)識。如今道路倒是挺熟,可光靠兩條腿走去,只怕黃花菜也涼了。要想坐電車或洋車,口袋里又一個錢沒有。真是進(jìn)退兩難! 陸明夷的腦子其實(shí)很靈活,早在其他梳頭娘姨還守著老皇歷時,她就學(xué)會了使用電燙機(jī)。只要稍微推敲一下,她就明白憑一己之力去火車站攔人是靠不住的。就算有錢傍身,她也不知道車隊(duì)幾點(diǎn)去接人,更難以突破車站的重重守衛(wèi)。 反正她的目標(biāo)并不是抓住那個刺客,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大哥自己送上門來?想起兩條街外那家煙紙店,陸明夷當(dāng)即有了主意。 第3章 歪門邪道 自古以來,人分三六九等,行業(yè)亦有高低貴賤之別。正經(jīng)營生分士農(nóng)工商,外八行則有風(fēng)馬雁雀。 士農(nóng)工商大家都明白,這風(fēng)馬雁雀熟悉的人就不多了。只因其中多是犯禁的勾當(dāng),惟有江湖中人才略知一二。 就好比這家玲瓏煙紙店,若不說明,誰又知道它其實(shí)是風(fēng)字門中的一個聯(lián)絡(luò)站呢?陸明夷有些感慨地看著那塊白底黑字的招牌,掉漆的木頭柜臺上堆滿了肥皂、草紙、牙粉等物,門楣上掛著個銅風(fēng)鈴,與十五年后幾乎沒什么分別。 說到風(fēng)門,乃是在外八行中排名第一的勢力。分把風(fēng)、探風(fēng)、販風(fēng)、放風(fēng)、跟風(fēng)……凡是打探情報、販賣消息,乃至護(hù)院保鏢,線人臥底,皆屬風(fēng)字號。 風(fēng),看不見,摸不著,卻無處不在。魏五曾極慎重地囑咐她,以后若是遇上難事就來找他,就算刀山火海也必定達(dá)成。 上輩子沒用上的這份人情,如今便算她提前支取了吧!陸明夷原本有些猶豫的神情變得堅定起來,徑直走到柜臺前。 只見那店面甚小,生意也很冷清,只有一個山羊胡子老頭正抽旱煙。四下一打量,陸明夷招呼道:“掌柜的,有買賣上門了!” “想買些什么,柜面上只管挑?!甭犚娪腥藛栐?,老頭仍是一動不動,半瞇著眼睛吞云吐霧。 就憑他這個懶散模樣,要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做生意,只怕這間小店早就垮了。陸明夷將手在隔板上輕叩了兩下,半挑起眉道:“我要的東西柜上沒有,需問過掌xue!” 掌xue是外八行對領(lǐng)袖者的調(diào)侃,用在此處就是問主事的人何在。老頭睜開一雙混濁的眼睛,將信將疑地把陸明夷從頭打量了一遍,似乎不大相信年輕輕的姑娘家口中能說出這樣話來:“掌xue好見,卻不知道是哪位老合從中介紹?” 這是要盤問她的根底了,可惜當(dāng)初那位風(fēng)門大掌事如今也不知在哪個地界混著,就算拉了來,只怕人家也不認(rèn)得她。陸明夷心思電轉(zhuǎn)間,臉上仍是不慌不忙:“地有九州,水分三江。既然奔流總到海,何必回頭追故鄉(xiāng)?!?/br> 行走江湖,各有各的前因,不愿意透露身份的老頭見得多了。只是這位姐兒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女眷,他倒有些摸不清路數(shù):“既是同道中人,搭把手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如今世道不好。杵門子雖多,別卯嘍!” 這話的意思是問她到底要做什么買賣,怕牽涉到官府。陸明夷笑著褪下手上一只金鑲貓眼石鐲子,輕推過去:“祖師爺留下一飯碗,水有水做,火有火做。我這單買賣,準(zhǔn)能火xue大轉(zhuǎn)。” 水窮火富,那鐲子是用金絲編成的,只那顆南洋來的金綠貓眼石,最少也值六七百,可不是火xue大轉(zhuǎn)。老頭的眼只往上頭一瞥,登時精光大盛,恭敬地打了個千:“此處不方便,請進(jìn)內(nèi)堂說話!” 這邊正盤道的時候,陸家早已經(jīng)翻了天。陸明夷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出門的,細(xì)雨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子替她瞞著。 消息傳到上房,陸太太就是眼前一黑。她這輩子只得一雙女兒,特別是小女兒,向來當(dāng)作掌上明珠,怎么料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細(xì)雨,你是四小姐的貼身丫鬟,就是這樣服侍主子的嗎?”花廳內(nèi),二姨太一邊安慰陸太太,一邊喝斥道?!斑€有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吶?就算細(xì)雨一個小丫頭片子不中用,你們這些老mama呢?領(lǐng)月薪時個個爭先,遇上事倒學(xué)起縮頭烏龜來。” 二姨太被收房前是老太太的丫頭,向來有幾分潑辣脾氣,再說她又是有兒女的人。幾個丫鬟婆子被她罵得只顧低頭,一聲也不敢吭。 這一通威風(fēng)逞下來,二姨太自是得意,卻不防得罪了一個人,就是坐在一旁的三太太梅姨娘。 對于這樁事,梅姨娘本是做壁上觀的。偏巧她房里的陳媽也在堂上領(lǐng)訓(xùn),便覺得被傷了面子。她從舞廳出身,最是八面玲瓏,心中暗恨,臉上卻做出一副擔(dān)憂狀細(xì)聲細(xì)氣地說道:“雖說下人們不中用,二姐倒也不必這樣大發(fā)雷霆,好不好地還有太太呢!再說今天這事,也不能全怨她們?!?/br> 眼看眾人的眼光都朝她這邊看了過來,梅姨娘話鋒一轉(zhuǎn):“依我說,門房是干什么吃的?就聽?wèi){小姐這樣跑出去都不知道攔一攔,莫非哪天賊寇進(jìn)了咱們陸家門,也是這樣聽之任之嗎?” 這可把二姨太氣得夠嗆,全家上下誰不知道門房老孫頭是她娘家人,一個剛進(jìn)門的舞女居然也敢騎到她脖子上,以后還了得? 當(dāng)即反唇相譏道:“meimei這話說茬了,門房又不是看大獄的,哪來的本事阻止主人出入?這不是應(yīng)了那句俗話,燒香趕走和尚,喧賓奪主么!” 這分明就是指著門房啐她的臉,梅姨娘一張粉臉憋得通紅,待要再駁兩句。素來菩薩似的陸太太一手拍在了黃花梨茶幾上,震得茶碗叮當(dāng)作響?!皦蛄?,阿囡眼下不見蹤影,我的心都要cao碎了,你們倒還有空斗嘴!” 陸老爺平日最敬重這位原配,她一發(fā)火,兩個姨太太雖不忿也不敢再爭持,各自閉了嘴不提。 訓(xùn)斥完姨太們,陸太太越想越不對勁。小女兒雖說驕縱一些,卻很乖巧,絕不至于做出這樣離家出走的荒唐事,恐怕另有隱情。 老爺那頭自然不敢驚動,要不要把長子找回來商量一下呢?陸太太正猶豫著,只見聽差金貴捧了個白信封,急急地闖了進(jìn)來:“太太,這是有人用箭射在咱們大門上的!” “哎喲……這響箭傳訊可是綁票慣用的伎倆阿!”二姨太雖不識字,戲卻沒少聽。水泊梁山、小五義……本本都有這橋段。 梅姨娘偷眼去瞧陸太太,只見她看了信后臉色泛青,整個人搖搖欲墜,多虧大丫頭金香在旁扶著才沒跌下椅子去。 “快…快……”陸太太一手按著胸口,一邊顫顫巍巍地指著金貴:“去衙門找大少爺回來!” “是!”金貴眼見太太的神氣都變了,料得那信上不會有什么好話,正要照辦。二姨太偏又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一句:“聽說大少爺今兒要去迎接上官,要是唯獨(dú)他一個不在,會不會有礙前程……” 話音沒落,臉上就挨了一巴掌。二姨太在家中縱橫這些年,從沒當(dāng)面吃過這樣大虧,捂著臉就傻了。 陸太太恨得聲直抖:“沒人心的東西,什么前程能比得過他親妹子,要是出事的是佳人和宜人,我且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種混帳話來!” 太太發(fā)落姨太太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更何況二姨太確實(shí)是說錯了話,傭人們只管盯著腳尖裝傻。 唯有梅姨娘深感出了口惡氣在心中暗喜,上前扶住陸太太勸解道:“太太別惱,二姐實(shí)在是有口無心的人?!?/br> “你也要攔著我嗎?”陸太太板著臉道,她平日對這些姨太太多少看個面子情,如今為了女兒卻顧不得了。 “哪能呢!”梅姨娘可不是二姨太那個棒槌,最圓滑不過:“事關(guān)重大,必得請大少爺回來做主的,只是怎么請法卻要斟酌一二。” “大少爺年少得志,少不得有人嫉妒,說不準(zhǔn)趁他不在就要生事。我有個不懂事的想頭,不妨往市辦公室廳掛個電話,就說太太病了。自古一個孝字是頂要緊的,不怕上官不放人?!币旁谄綍r,梅姨娘也不敢出這種觸霉頭的主意。但眼下四小姐的事為重,她料得陸太太不會計較。 果然,陸太太何止是不計較,簡直如劉邦得了個張子房,連聲道:“說得有理,金貴,可聽見三太太的話了?” 得了這句吩咐,金貴自然是快馬加鞭去辦。不下半個鐘頭,陸大公子的汽車就開進(jìn)了院子。 電話都打到了辦公室,陸益謙以為母親必然病得嚴(yán)重,急得一路腳打后腦勺。誰知一進(jìn)門,卻看見陸太太正好端端坐著,當(dāng)即吃了一驚:“媽,您沒事?” 想到自己辦公室丟下的那一大攤子事,又怒道:“是哪個不懂事的下人亂傳消息?” “不怨旁人,這都是我的意思,你先來瞧瞧這封信!”陸太太好容易盼來了主心骨,趕緊拉著兒子到璋絨沙發(fā)上坐下。 所謂的勒索信是桑皮紙疊成的一個長方條,上頭寫到:“陸家富貴,欲借兩萬大洋一用。午后四點(diǎn),跑馬廳外交易。如不答應(yīng),恐四小姐有性命之憂,切切!” “豈有此理,敲詐敲到我陸家來了,以為上海沒有法律管轄了嗎?”陸益謙氣得將信一把丟在地上:“媽您別擔(dān)心,我這就給警察廳柳廳長掛電話?!?/br> 這個兒子是個有能為的,卻過分剛直,像極了他父親。陸太太在心中嘆息之余一把拽住他:“回來!要是一個電話能解決,我何至于用到你,早就豁出這張老面子了!” 看兒子仍是一臉不解,陸太太索性掰開揉碎來講:“自古綁匪都是亡命之徒,現(xiàn)在不過是求財。要是知道家中報了警,還不撕票?這是存心要斷了你meimei的生路呀!” 本是想勸服兒子的說辭,陸太太說著說著卻忍不住悲從中來:“我苦命的阿囡,好端端地被人綁了,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老天爺要罰,怎么不把我的命給拿了去!” “媽,您別哭?。 标懸嬷t眼見母親開始哭天抹淚,只得把滿腔的憤懣暫且收起,無奈道:“那依著您老人家要怎樣辦?就算要給贖金,也非得驚動爸爸不可,否則哪里能搜羅到這筆費(fèi)用呢?” 兩萬是個什么概念?就陸益謙這個職位,倘若不徇私舞弊貪贓納賄,每個月的薪水是三百塊,不吃不喝也要存上五年半。 “不許驚動你父親!”陸太太護(hù)女心切,忙虎著臉道:“他也是個石頭做的腦子,倘知道了必要報警的。我這里還有些私蓄,先拿去救急!” 陸太太是蘇州大戶人家之女,當(dāng)初嫁到陸家時妝奩足足占了半條街。陸益謙一點(diǎn)不懷疑她能拿得出這筆錢,但錢還不算重點(diǎn),這樣姑息養(yǎng)jian實(shí)在不符合他的原則,不禁把眉頭皺得死緊:“媽……” 到了這時,陸太太反把眼淚收了,平靜地看著兒子:“你要還認(rèn)我這個媽,就聽我的!” 第4章 魏五爺 在陸明夷上輩子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主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她是陸家的鳳凰兒,每天想的無非是吃什么點(diǎn)心,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飾。她強(qiáng)于一般人的審美,就是在這個階段培養(yǎng)起來的。 第二個階段她是淪落市井的丑小鴨,每天為了填飽肚子奔波。艱苦的日子教會了她無數(shù)生存的技能與智慧,最重要的是,讓她結(jié)識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魏近東就是這形形/色/色中的一個,據(jù)說他祖上原也算一鄉(xiāng)之望,可沒等傳到他父親那代就徹底敗落了。從這方面來說,他和陸明夷還挺有共同語言。 投身風(fēng)門后,魏近東因腦子靈活,辦事機(jī)警,為人又豪爽義氣,最終坐上了大掌事的位子。不過這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此時的魏近東還不是五爺,只是上海分堂下的一個查柜,風(fēng)字號的兄弟們個個喊他五哥。 這一天,他照舊來玲瓏煙紙店盤賬,遠(yuǎn)遠(yuǎn)見一班弟兄勾肩搭背地走了過來。魏近東正想打招呼,就聽有個綽號黃毛的感慨了一句:“那陸小姐可真神了!” 陸小姐……這些家伙難不成又在討論長三堂子里哪個女校書?魏近東把這名字在腦中轉(zhuǎn)了個圈,笑著迎上去道:“大家伙在說什么呢?” “五哥五哥……”“五哥來啦!”“五哥好!”一群人見著他,也不管年長年幼,爭先恐后地涌上來問好。 魏近東也不讓他們白尊敬,從兜里摸出包雄獅牌香煙發(fā)了一圈:“今個兄弟們湊得倒齊全!” 取出盒洋火挨個給哥哥們點(diǎn)上,黃毛美滋滋地道:“五哥,今兒做了單大買賣,晚上咱們哥們也去大西洋菜社開開洋葷!” “瞧把你得瑟的,還開洋葷呢,自己就是一頭黃毛!”見他搓著手那個沒出息的樣子,老刀忍不住笑罵了一句,其他人也都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