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那兩個人原本離著有一點距離，可炙熱的太陽光線這么斜斜一照過來，就把投射在地上的兩個影子拉成了一個曖昧交纏的姿勢。

    男人從小姑娘手里接過淺藍色小筆記本和黑色簽字筆，筆走龍蛇般唰唰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很快又遞了回去。

    小姑娘接過筆記本，朝男人笑得眉眼彎彎。

    遠處突然有人喊道：“袁老師?！?/br>
    “誒，來了?！蹦腥藨?yīng)了一下，聲音雄渾，帶著明顯笑意，他側(cè)回頭又和小姑娘說了句什么，小姑娘笑著點了點頭，男人這才轉(zhuǎn)身走了。

    段文曜黑眸微瞇。

    不遠處的小姑娘拿著那個攤開著的淺藍色小筆記本，金色的大陽光線在她身上鍍了一層小小的絨邊，杏仁眼中漾著點笑意，和頰邊淺淺的梨渦相得益彰，襯得她整個人都柔和無比。

    段文曜心頭忽然就又生出了幾分不爽之意。

    比昨晚更甚的那種。

    待他走過去時，小姑娘已經(jīng)把筆記本仔細收好放進了身后的小背包中，正抬起纖長手指擋著太陽，人往旁邊陰涼處挪，見他過來，腳步微頓，仰起腦袋朝他瞇著眼笑了笑。

    心情很好的樣子。

    想起適才那看似和諧的場景，段文曜心頭不爽值又往上漲了好幾個點，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面無表情看著她：“你之前見袁閱？”

    話音一落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大概是在犯蠢。

    果然——

    小姑娘眨了眨杏眼，又搖了搖頭：“沒見過呀，不過我看過他那部軍旅戲?！?/br>
    段文曜：“……”

    那就是第一次見面了。

    嘖。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怎么就不見她笑得這么開心呢。

    好像……

    也沒聽她說看過他的戲。

    他微瞇著眼，細思了下方才的場景，覺得像是在要簽名。

    上回替朋友跟他要簽名的時候，是特意帶了照片過來，這回卻是直接簽在了她自己那個寶貝淺藍色筆記本上。

    他靈光一閃，忽然開口，聲音沉沉：“你喜歡袁閱？”

    舒柔：“……”

    莫名覺得他這個問題有點怪怪的，但喜不喜歡某個明星好像是個很日常的句式來著。

    她歪著腦袋想了下，前幾年那部軍旅片非常經(jīng)典，好些電視臺來來回回播放了無數(shù)遍，袁閱那個角色雖然不是主角，但勝在外形氣質(zhì)都很硬朗，角色人設(shè)又鮮明討喜，也圈了一小批粉絲，她mama就是其中一個，連帶著她都對袁閱這個演員都有點愛屋及烏的輕微好感。

    倒沒想到這位遲遲沒進組的男主演會是他，也沒想到本人竟然這么自來熟。

    她低低“唔”了一聲：“……算喜歡的吧。”

    話音一落，就見面前的男人臉色微沉，像是用鼻腔輕輕哼了一聲，然后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走。

    舒柔：“……”

    小助理不解地眨了眨眼，然后忙邁著小短腿追了上去。

    *

    路上耽擱了幾分鐘，還沒到拍攝現(xiàn)場，那邊許導(dǎo)就已經(jīng)開始拿著擴音器喊段文曜去走位了。

    舒柔看著蹙著眉、滿身低氣壓的男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段老師這是突然生氣了？

    可是，為什么呀？

    小助理蹙起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等賀彪一過來，就忙偏頭小聲問他：“手下工作人員喜歡別的明星，段老師是不是會不高興呀？”

    賀彪想也沒想，徑直回道：“不會啊，我和阿豐都有喜歡的女明星?！?/br>
    他們偶爾開玩笑時也會提起，段文曜從來沒有不高興過，裴顯偶爾還會給他們帶簽名照呢。

    舒柔：“……”

    進去換戲服前還好好的，如果不避諱手下工作人員喜歡別的明星的話，那不開心的理由應(yīng)該就和她沒關(guān)系了……吧？

    正想再細問兩句，那頭許固已經(jīng)喊出了“a”，她只好又閉上嘴。

    今天第一鏡拍的是項辰和李勤的一場對手戲。

    因為項辰的一次冒失之舉導(dǎo)致緝毒大隊整個行動危在旦夕，局里頂著上頭壓力給了他一個停職處分，項辰心里愧疚與不甘交織，自己私下暗自查訪時，偶然在路上碰到了外出的李勤，兩人起了爭執(zhí)。

    一高一矮、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兩個男人對峙著，氣氛劍拔弩張。

    項辰驀地欺近，修長白皙的手指揪住李勤領(lǐng)口，眼中有壓抑的怒火，低著聲音一字一頓道：“是狐貍總會有露出尾巴的一天，你最好小心一點?！?/br>
    李勤臉上掛起幾分滿不在乎的笑，半翕著眼眸，咬著煙頭含含糊糊道：“項警官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呀?！?/br>
    “哎呀抱歉啊?！蹦腥送蝗煌祥L了調(diào)子，“忘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警官了。”

    項辰眼中的怒火一秒凝至頂峰，又猝然盡數(shù)壓回去。

    他松了手，輕輕拍了拍李勤領(lǐng)口的褶皺：“放心，我會讓你懂的?！?/br>
    “……”

    一個鏡頭拍完，導(dǎo)演那邊喊了卡。

    段文曜倏地退開兩步，瞇著眼又打量了下對面的袁悅。

    身高太矮，皮膚太黑，眼睛太小，嘴唇太厚，鼻子太塌。

    嘖。

    ……他那小助理大概是個眼瞎吧。

    舒柔正聽著旁邊幾個姑娘嘰嘰喳喳、興奮不已的議論聲，什么“太腐了”、“按頭小分隊”之類的，遠遠瞥見段文曜正朝這邊走來，忙拿著水迎過去。

    男人神色淡淡，只眉頭仍蹙著。

    舒柔咬了下唇，遞過水，猶豫著試探了一句：“袁老師演技還蠻好的嘛?！?/br>
    直屬上司臉色倏地就沉下來兩分。

    她又緩緩接道：“竟然還能接得住段老師您的戲。”

    段文曜頓了一秒，輕輕哼了一聲，面色稍緩。

    舒柔：“……”

    所以，他介意的點是手下工作人員不能夸別的“男”明星嗎？

    小姑娘歪著腦袋不知在想什么，段文曜心里還是有點不爽，細細過了一遍她剛才那句勉強算是拐彎抹角夸他的話，忽然察覺到一個問題。

    他擰好礦泉水瓶蓋，語氣淡淡道：“以后就別叫段老師了吧，我聽著比別扭?！?/br>
    舒柔：“……??？那叫什么？”

    段文曜：“之前幾任助理怎么叫，你就也怎么叫吧?！?/br>
    小助理眨了眨眼。

    之前幾任助理怎么稱呼他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人身攻擊是不對的啊段老師！

    第13章 十三點寵愛

    “卡——”

    聽見許固的聲音，段文曜才反應(yīng)過來，他竟然史無前例地在拍攝的時候走神了。

    上一個鏡頭拍完時，他由于心里那點微妙又難以言喻的不爽，一時興起開口讓他那個小助理改了稱呼。

    小姑娘當(dāng)時愣了一秒，然后揚起小腦袋，詢問似的叫了他一聲——

    “曜哥？”

    聲線綿軟，尾音輕揚，像帶了個小勾子似的。

    前幾任助理雖然都男生，但他手下也不是沒有過別的女員工，上一任宣傳就是個年輕姑娘，也跟著大家一起曜哥長曜哥短的叫過，他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同。

    可這會兒再想起他那小助理那聲“曜哥”，他心頭還是止不住涌上一陣奇怪的感覺。

    像是酥麻，又像是心悸。

    偏偏叫的那位一無所覺，臉都沒紅，一雙杏眼就這么清清澈澈地、帶著點疑惑望著他，不見半點扭捏之色，就像只是在詢問他是不是該換成這個稱呼。

    嘖。

    有點煩啊。

    直到許固再一次出聲，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走神了。

    “抱歉。”

    許固面帶擔(dān)憂地看著他。

    自打在《雙刃》劇組見到他至今，算算也有□□年了，他這還是頭一回見他在拍攝時這么神思不屬的。

    他比誰都清楚這孩子有天賦，要不然當(dāng)年，他也不會契而不舍地找上他，甚至不惜違背他自己做人的原則，可單單就“天賦”二字，并不足以支撐他拿到現(xiàn)有成績，媒體總愛拿他脾氣不好做文章，可合作過的導(dǎo)演卻沒一個對他有任何微詞，全是贊不絕口。

    在這個圈子里，紅可以靠運氣，可拿下三金大滿貫，除了運氣和演技之外，還得有認認真真揣摩和完成好角色的敬業(yè)精神。

    可是……

    現(xiàn)在離那個日子還有一小段時間，不應(yīng)該啊。

    他皺了皺眉，問道：“是不是不舒服？不然休息一會兒再拍吧?！?/br>
    現(xiàn)場莫名安靜下來。

    許導(dǎo)脾氣雖然溫和，但只是不罵人而已，要求可比許多兇巴巴的導(dǎo)演嚴格多了，主動開口問演員要不要休息這種事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畢竟經(jīng)費在rou/眼可見地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