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長樂點了點頭,“除非單傳,只要有多位弟子,師父授徒通常會各授一技,分以涇渭,以防手足相殘。于是我便想到許云峰三人應該是各得徐昆部分真?zhèn)?,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竟自一老嫗那里得到了許云峰的內功心法,今日又逼得空性使出俗家武功,窺其心法兩相比對,果真是同源異流,若能再得徐玲妃心法,悟通玄妙武學便指日可待?!?/br> “那個老嫗是咋回事兒?”胖子追問。 “應該是許云峰當年的女人?!蹦巷L說道。 長樂點了點頭,“說到此事話又長了,那老嫗本是當年受害女子之一,為保性命便謊稱有孕在身,許云峰雖是惡人卻也有為父之心,不但未殺那女子,還寫下心法欲傳其子,殊不知那女子竟是騙他?!?/br> “跟你倆一比,我就是個傻子?!迸肿痈袊@。 “不跟我們比,你也是個傻子?!蹦巷L揶揄。 “這些年你們都沒有變化。”長樂難得有笑,落魄破廟時南風就是戲弄人的那個,而胖子也一直是被戲弄的那個。 胖子自知說不過南風,便繼續(xù)追問,“然后呢?” “都說完了,哪里還有然后?”南風接話,至此脈絡已經很清楚了,當時許云峰手里除了地圖,應該還有一片龜甲,但他可能不認得龜甲上的文字,也可能是單憑這一片龜甲不足以恢復自己的修為,他沒有能力獨自尋找其他龜甲,又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同伴,遇到自逐離山的天元子自然欣喜若狂,天元子瞎了雙眼,卻保留了修為,又是個會法術的道士,與天元子結伴成了他的最佳選擇,互相依賴,互相牽制,如同瞎子背著瘸子過河,少了誰都不成。 天元子可能對于師父之死愧疚不已,聽得許云峰的建議便生出了尋找天書回報師門,減贖罪過的想法,但他終究不是許云峰所能控制的,在二人聯(lián)手獲得一片龜甲之后,天元子并沒有把龜甲給許云峰,不但沒給許云峰,還拿走了他手里的地圖,許云峰一看風頭不對,只能帶著那片龜甲北上逃亡,然后就發(fā)生了龍云子得知消息暗中搶奪等諸多后事。 “長樂,你以后就住在這里,想出去辦事我就派車馬拉你過去,你得跟南風學,有rou不吃米,有米不喝湯,看你搞的,都快成要飯的了?!迸肿由焓窒肽镁茐?,想起白犬還在旁邊,急忙轉換目標拿起了茶壺,但三人的茶杯都是滿的,便又放了下去。 “我不能留在這里,吃完這頓飯我就走?!遍L樂搖頭。 長樂言罷,見二人面有怒意,便改了口,“你我兄弟見面不易,我便留上一晚。” “我們是不是得謝謝你賞臉哪?”胖子不悅。 “罷了,咱們眼下有麻煩,也的確不宜留他在這里?!蹦巷L說道。 長樂知道南風用的是激將法,也沒有接話,只是左右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吃到這時候,也吃的差不多了,菜也涼了,南風便喊人撤下了杯盞。 胖子本想跟長樂促膝長談,卻被南風拉了出去,長樂有傷在身,需要休養(yǎng)。 胖子的房間也被撞塌了,二人只能跑到對面廂房,崔振召了工匠想來修葺房屋,也被胖子攆走了,他擔心叮叮當當?shù)臅绊戦L樂休息。 胖子一直在生氣,嘮叨長樂見外,生分,拿他們不當兄弟。而南風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許云峰所持的那片龜甲目前在他的手里,他在想要不要把那片龜甲送給長樂。 沉吟過后,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兄弟之間自然沒有不舍得,而是那片龜甲上面的文字沒人認得,長樂得了也毫無用處。此外,長樂還差一步就能大功告成,沒必要將他拉回來,讓他走另外一條陌生的路。 傍晚時分,趕制的綿衣送來,二人將綿衣送了過去,陪著長樂吃了晚粥,南風又將原本想給龍空寺的三百兩黃金拿了出來,留給長樂明天做盤纏。 半夜時分,胖子起夜撒尿,出去之后很快跑了回來,“快起來,長樂偷著跑了。” 南風急忙起身,披著衣服去到西屋,只見被褥已經疊好,人已經走了。 胖子氣不過,大發(fā)牢sao,只怪長樂跟二人生分了,走也不說一聲。 “綿衣他穿走了,金子也取了兩塊,他沒跟咱們生分,而是有重要的事情急著去做……”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故交不忘 “什么事兒也不用搞的不辭而別,我還命人給他準備了干糧呢,”胖子又開始埋怨南風,“都怪你,急著拿錢給他。” “就算我不拿金子出來,他還是一樣會走?!蹦巷L轉身回屋。 “這么冷的天,他又受了傷,多住幾天養(yǎng)好傷再走也不遲,”胖子跟著南風回東廂,“學功夫也不用這么拼命吧,怎么搞的比你還著急?!?/br> 南風進屋關門,躺臥在床,“他急著修煉武功應該跟大姐有關,楚老大可能出事了,長樂應該知情但他沒跟咱們說實話?!?/br> “你怎么還躺下了呢,不去追他呀?”胖子問道。 南風搖了搖頭,“他既然要走,就讓他走吧?!?/br> “這家伙什么事兒都喜歡自己來,好像叫上咱們就不夠英雄了?!迸肿幼酱策呁屏送颇巷L,“往里點兒?!?/br> 南風往里面挪了挪,“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但他不是為了逞英雄,而是他不喜歡連累別人?!?/br> “如果這事兒真跟楚老大有關,那就不是他自己的事兒?!迸肿雍鸵绿上?。 “在咱們眼里楚老大是咱們的大姐,但在他眼里不是?!蹦巷L說道。 胖子點了點頭,長樂喜歡楚懷柔眾人皆知,如若不然當年也不會跑去殺那大夫。 “對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搞明白,你說當年那大夫會不會是冤死的?”胖子低聲問道。 “不會?!蹦巷L搖了搖頭,盡管包括他在內的眾人都不希望楚懷柔受到了那大夫的蹂躪,但當時那種情況楚懷柔受辱應該是板上釘釘?shù)?,那時眾人身無分文,窮困落魄,誰會無緣無故的與他們草藥,要知道一劑藥得幾十個銅錢,更何況那大夫名聲本就不好。 胖子嘆了口氣,“大哥現(xiàn)在過的挺好,咱們過的也不賴,長樂也學了武藝,只是不知道楚老大,大眼睛還有小莫離過的怎么樣?!?/br> “大姐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大眼睛暗中有人保護,莫離被大哥送了人,應該也不缺衣食,”南風說到此處又補充了一句,“莫離被大哥送人這件事情是我猜的,他當時說的是莫離被人拐走了。” “就算真是被大哥送走了,也不能怪大哥,那時他也不大,還要躲官司,也養(yǎng)活不了莫離。”胖子有些傷感,“當年為了給我治病,大哥把莫離的玉佩都給當了,小莫離還一直惦記著,要是知道他在哪兒,我就送一筐玉給他?!?/br> 南風沒有接話,莫離的那塊玉應該與他的身世有關,沒了那塊玉,莫離以后尋到親人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你說有人暗中保護大眼睛是怎么回事兒?”胖子問道。 “大眼睛姓元,父親好像很有權勢?!蹦巷L沒有跟胖子詳說真相,大眼睛是太陰元君轉世,她背后有人保護,但也有人想要加害于她,安頓下來之后他一直想焚香召請黃奇善,問他有沒有找到大眼睛,之所以一直拖著沒做是因為就算請了黃奇善過來也只能是問問,不管黃奇善有沒有找到大眼睛,他都幫不上什么忙,更何況此事關系重大,黃奇善也必然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內情。 先前起床凍的胖子睡意全無,躺在那里自言自語,感嘆傷懷,說自己受人欺負之后呂平川為他出頭打架,說自己生病之后南風為他偷雞補身,又說楚懷柔為他縫補衣物,還說每次砍柴都是他砍長樂往回背,力氣活兒多讓長樂干了,說到莫離更是傷感,自責自己那時候嘴笨口拙,不好意思乞討,帶莫離出去都是他敲門,然后讓莫離與人討要。 南風沒有接話也沒有打斷胖子,人最怕忘本,不忘本就是好人。人還怕自己心中的那桿秤不準,不能明白他人對自己的幫助和恩惠。胖子心中的那桿秤是準的,又不忘本,別說他并不愚蠢,就算笨的一竅不通,也是可以做兄弟的。 縣衙塌了,總不能不修,天亮之后胖子喊人前來修葺房屋,天太冷,白灰不得粘合,但工匠有辦法,自房屋周圍生火,近百人,很是喧鬧。 南風喜靜,便離開縣衙,往林云觀尋天木老道閑聊。 去往林云觀的路上,南風想的是二人的去留,那兩個刺客既然找到這里,便說明他和胖子的行蹤已經泄露了,兩個刺客死了一個,跑了一個,由于墨門的公輸要術還在二人手里,跑的那個早晚還會回來。 此前那兩個刺客大意輕敵,沒想到胖子身邊有白犬守護,故此才會吃虧,但此時跑走的那人已經知道白犬的存在,再回來肯定會有所防備,天知道那家伙都能使出什么手段。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被賊惦記上了,從早到晚都得打起精神,一刻也不得放松,敵在暗,我在明,什么時候動手由對手說了算,怎么動手也由對手說了算,留在盂縣早晚得出事。 凡事皆有利弊,想明了留在盂縣的弊端,南風又開始想留在盂縣的好處,留在盂縣可以得到大量補氣藥草,衣食無憂也能更好的練氣修行。 分析利弊并不費神,費神的是權衡利弊,有些事情的利弊相差并不懸殊,不是利九弊一或弊八利二這么明顯,而是利六弊四或是利弊各半,這時候就很難權衡了,解決的辦法就是往細處想,往遠處想,集合諸多細小利弊整體權衡。 根據(jù)那兩個刺客的舉動來看,他們應該是那侏儒的弟子,要知道公輸要術對墨門來說如同太玄真經之于三清各宗,屬于鎮(zhèn)派絕學,若是墨門知道此物在二人手里,定會派出能夠話事的高手前來正式索要,絕不會派兩個無甚修為的人夜半潛入。 那侏儒乃墨門棄徒,此人不可能招收太多弟子,那對男女可能就是他僅傳的兩個徒弟,而今死了一個男的,只剩下一個女的,僅憑她一人,敵不過白犬,尋找和邀請幫手也需要時間,故此短時間內此人應該不會有所行動。 易位而思,那女刺客也知道驚動了二人,亦擔心他和胖子會受驚逃走,此時那女刺客很可能就藏在附近,一是尋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憑借一己之力得到公輸要術,二是觀察他們在受驚之后有沒有離開盂縣。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男刺客死了之后女刺客氣餒退走,永不再來,但推敲的基礎是合情合理,這種可能不符合情理,也算不上一種可能。 行至半途,南風停了下來,自原地站立片刻轉身回返,他往林云觀是想與天木老道閑聊,順便向天木老道討教一些淺顯的法術,再者也能聽天木老道說些抓鬼降妖的趣聞,自閑談之中感受學習。 忽然調頭回去是因為想到那女刺客很可能就在附近,此人知道公輸要術在他身上,也知道胖子身邊有白犬保護,拿住胖子來向他交換公輸要術這條路走不通,想要憑借她一己之力得到公輸要術,除了偷就是搶,偷的難度比搶大,因為白犬在縣衙,她不敢靠近。而搶的難度就比較小,那女刺客可能并不知曉他有靈氣修為,而女刺客又隨身帶有暗器,若是藏在暗處給他來上一記百花針可怎么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先回去,免得遭了算計。 回到縣衙,胖子正站在屋頂指揮工匠修葺房屋,此番倒是拿出了縣太爺?shù)募軇荩┲俜?,呼三喝四,衙役是有餉銀的,冬日閑著也是閑著,胖子把他們也調了過來。 “屋里有吃的,你去吃吧?!迸肿記_南風喊道。 南風點了點頭,剛想邁步,張忠走了過來,“大人,前夜那具尸體如何處置?” “還沒處理?”南風反問。 張忠咧嘴點頭,“季大人不發(fā)話,我們也不敢隨意掩埋,還停在前院班房?!?/br> “停班房干什么,快弄走?!蹦巷L隨口說道,班房是衙役們的落腳之處,把尸體搬到那兒應該是胖子的主意,不過這家伙事后可能把這事兒給忘了。 言罷,南風忽然想起一事,拉住張忠低聲說道,“把尸體送到義莊去?!?/br> “義莊?”張忠皺眉,義莊存放的多是客死他鄉(xiāng)的外鄉(xiāng)人,死囚的尸體通常都是扔在亂葬崗。 南風點了點頭,轉身前行,去了后院。 一開門,嚇一跳,桌上地上放了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食盒,打開一看全是碗口大小的焦黃面餅,沒一千也有八百,一個足有半斤重。 掰開一個,香氣撲鼻。 長樂已經走了,留了也沒用處,南風便命衙役將面餅搬出去,分給工匠。 胖子不舍得,跑下來低聲阻止,“這可都是加了雞蛋羊奶的?!?/br> 南風擺了擺手,示意衙役繼續(xù)搬,“你給長樂準備這么多,他得用馬馱。” “我本來就想送他一匹馬?!迸肿佑霉俜滦洳梁?。 南風笑了笑,攔住一個衙役,讓他拎上兩盒去林云觀送給天木老道。 “你可真大方啊?!迸肿余洁?。 “行了,整個縣衙就你鬧騰,少扯嗓子,我睡會兒,晚上我得出去一趟?!蹦巷L走向床鋪。 “去哪兒?” “義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半笑聲 “義莊?你去那地方干嘛?”胖子疑惑追問。 “我最近學了幾招抓鬼的法術,去義莊看看有沒有孤魂野鬼,拿來cao練一番?!蹦巷L隨口敷衍。 胖子對抓鬼降妖沒什么興趣,也可能是冬天懶得出門兒,嘟囔著出了房間,“大冷天兒的,你也不嫌凍得慌。” 南風扯過被子,閉眼思慮,那具不曾處理的尸體可以當做誘餌,倘若那女刺客就潛藏在附近,在得知尸體被送到義莊之后很可能會過去帶走尸體,他此時想的是如果那女刺客真的去了,他該如何應對。 仔細想來,此事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由明轉暗,藏身義莊,等那女刺客到來,然后暴起偷襲,取她性命。第二個辦法就是藏身遠處,女刺客若是來到,必然要帶走尸體,屆時再尋找機會潛伏狙殺。 這兩個辦法各有利弊,前者成功的可能性大,卻也更危險,近身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后者自遠處觀察,沒什么危險,但想要殺掉那女刺客難度就會很大。 一時之間南風也拿不定主意,最終決定等晚上到義莊周圍看看,他只知道盂縣義莊在城西,具體在什么位置還真不清楚,也不知道義莊周圍的地勢,等察看過那里的地勢再做決定。 昨夜跟胖子一起睡的,那家伙打呼嚕,他睡的也不好,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申時,醒來之后帶了彈弓在身上,又自枕頭下面拿出了胖子放在那里的百花針和穿云雀,穿云雀有兩支,其中一支是他自侏儒身上找到事后送給胖子的,還有一支是胖子自那死去的男刺客身上翻出來的。 南風只拿了一支穿云雀,雖然穿云雀一次只能射出一支銳刺,卻能連發(fā)三次。 此時破損房屋的修葺已近尾聲,工匠走了大半,南風自縣衙里轉了一圈兒,沒看到張忠,拉了個衙役過來詢問,被告之張忠上午帶了兩人出去處理尸體,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張忠等人上午就走了,按時間推算早該回來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估計是辦完正事兒跑回去歇著去了,若是送去就回,怕是又要被胖子指使搬磚送瓦。 南風本想派人去喊張忠,想了想又沒那么做,張忠是縣尉,按理說不該親自處理囚犯尸體,若是那女刺客藏身附近,見張忠親自送尸很可能會生出疑心,若是再見到衙役喊張忠回來與他說話,疑心就會更重。不能喊,還是自己去城西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