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jiejie:“我要帶領大家積極看世界!” 第13章 尤妮絲在念完那句話之后停頓了好幾秒,巴赫的大提琴聲灌滿了她的耳膜,她卻在這短短幾秒,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只是最終她也只是笑笑,說:“真是非常浪漫的情話,這位先生等待的人聽見之后一定會很開心的?!?/br> 最終,她又補了一句:“我是說真的?!?/br> 尤妮絲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是說真的”這句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心剖出來證明心意的話,成為了自己最常掛在嘴邊的謊言,大約是因為小時候無論她說了什么,只要加上這句話,阿羅就會深信不疑。 她告訴阿羅,蘋果跟玫瑰花一個顏色,所以蘋果是玫瑰花的種子,而阿羅就真的傻乎乎將蘋果埋在自己的院子里,想著等玫瑰花長出來就摘下來送給她;她還告訴他,她其實是從海的那一頭漂過來的,總有一天她還會再順著洋流漂回去,當時年幼的阿羅立馬就哭了出來,哭累了睡著了,還抓著她的衣服不放手。 后來,她說:“阿羅,我騙你的,我不會再順著洋流漂過去的,我一輩子跟你在一起,我說真的?!?/br> 后來阿羅慢慢長大,將她的謊言一個個識破,卻也沒有控訴過什么,他比小時候還要沉默一些,但仍舊是她的小尾巴,她胡說什么就是什么,他不反駁,甚至是支持這些謬論。 父親和繼母每次都很開心地說:“你們姐弟倆還是這么親密呀,真好呢。” 而尤妮絲嫁到斯巴達幾個月后,才收到了一封姍姍來遲的信,信上似乎還帶著柯林斯灣熾熱的陽光和醉人的玫瑰花香,然而卻只有一句話。 “你說的真的,都是假的?!?/br>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連尤妮絲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了。 她念完結束語之后,將音樂聲推高,關閉了自己的麥克風,然后走出了直播間,她剛推開門,就聽見邁克爾說了一句:“斯泰爾斯小姐看起來不是很開心?” 尤妮絲拿起桌上那瓶薩普酒莊的紅酒,晃了晃酒瓶子:“很明顯?” “十分明顯。” “好吧?!庇饶萁z抬了抬眼皮,看來她這破習慣還沒改掉。 心情不佳,自然也就沒有去邀約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談星座了。 好在這一天晚上是難得的冬日晴朗夜,談不了星座,也可以看看星座,她搬了一張凳子坐到了陽臺上,雙腿高高搭在了陽臺的鐵藝欄桿,一邊在網上搜索冬日常見星座,一邊艱難地在那零星閃爍的行星中尋找到固定的那幾個星座。 “斯泰爾斯小姐好興致?!?/br> 她扭過頭,看見突然出現在她陽臺上,抱著雙臂靠在墻上的古銅色頭發(fā)的少年愛德華.阿倫。 她跟愛德華見過面,熟悉他的味道,所以當她感覺到愛德華朝她靠近時并沒有太過在意,只不過想到她這個姿勢實在有愧于她之于對方乃是大了好幾千歲的老前輩的身份,于是把腿放了下來,咳了兩聲,正準備說些什么,愛德華已經說:“沒事,斯泰爾斯小姐,在我面前是不需要顧忌身份的?!?/br> 尤妮絲:“……” 她差點忘了,這家伙什么都知道。 “人生沒有未知,多無趣呀?!彼龂@息著說,又慢悠悠地將推搭回了欄桿上。 愛德華朝她走近了一步,上下打量著這個陽臺,說:“上次匆匆來過,沒有好好跟前輩交流?!?/br> 尤妮絲笑了笑:“你需要怎么交流?!?/br> 愛德華說:“所以阿羅真的是斯泰爾斯小姐的弟弟?” “我認為你不需要疑問句?!?/br> “有時候記憶也能說謊?!睈鄣氯A說,“卡萊爾說您很擅長?!?/br> 尤妮絲撇了撇嘴:“我這輩子就只做過一件沒有謊言的事,那就是寫日記,結果你也知道?!?/br> “使我考試考了0分?!睈鄣氯A笑了笑。 尤妮絲也跟著輕輕笑出了聲。 “其實我來這里,是想告訴斯泰爾斯小姐一件事?!睈鄣氯A說,“我的meimei愛麗絲的能力是能預見未來,她看見了沃爾圖里家族踏入紐約,阿羅走到了你的樓下,我不知道這對于你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對于紐約市民來說,估計不是好事?!?/br> 尤妮絲看著星空,瞇了瞇眼睛:“你想讓我離開紐約?” “愛麗絲的能力是很主觀的,如果未來景象中的其中一個人改變了主意,那么這個未來也會隨之改變?!睈鄣氯A說。 尤妮絲側過頭,看向他:“你還看見了什么?” 良久,愛德華說:“紐約的超級英雄跟沃爾圖里有一場惡戰(zhàn),兩敗俱傷。” 尤妮絲盯著他淺色的眼睛,許久,才呼出一口氣,靠回了椅子里,說:“預知未來,真是一種可怕的能力,阿羅沒有想過要把你meimei收為己用嗎?” “他想過,但是只是想過,你應該了解他,他就算有著輕而易舉將愛麗絲收為己用的能力,也會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卡萊爾暫時還不會給他這個理由。”愛德華說著,又向后退到了欄桿外,他想了想,又說:“明天我們全家就要搬去??怂沽?,卡萊爾讓我轉告您,如果您有興趣,歡迎您去??怂棺骺??!?/br> 尤妮絲擺了擺手:“再說吧?!?/br> 愛德華走了之后,尤妮絲覺得自己心情更差了,她在陽臺上又呆了會兒, 阿羅性格的第一次改變,大概就是從那封信開始。 尤妮絲將之定義為,當一個人發(fā)現自己其實一直以來都是生活在謊言之中之后第一次的歇斯底里。 那時候尤妮絲并不理解,為什么阿羅會執(zhí)著于自己說的那句“一輩子陪著你”,以至于那個從來乖順溫和的弟弟,變得偏執(zhí)而又暴躁,而這份偏執(zhí)和暴躁的百分八十,都給了她。 從那封信開始,她每隔一個月,都會收到從科林斯寄過來的信,而信的末尾,都會有一句“你騙了我你怎么不去死”。一開始尤妮絲還會覺得難過,到后來,這些帶著詛咒的信倒成為了她在斯巴達枯燥而無聊的生活中難得的調劑。 斯巴達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沉默寡言的,這里除了軍隊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便是簡短到了極致的斯巴達式對話,她的丈夫每天早上會對她說一個“早”,用餐的時候會說一個“吃”,就寢的時候會說一個“睡”,除此之外,就沒有再多的交流。 更不可饒恕的是,這里的人會逼她每天早起鍛煉身體,跑步,擲鐵餅,換著法兒折磨她,因為她是斯巴達王子的妻子,她的身體必須變得健壯,這樣才能生下同樣健壯的未來的斯巴達王。 與她在科林斯的生活相去甚遠。 于是,她在每天跑完步之后,都會給科林斯寄出一封信,詳細描述自己在斯巴達的生活,盡管對方的回信永遠都是那句。 “你騙了我,你怎么不去死?” 后來,尤妮絲終于如了他的愿,死了。 而這之后,就是阿羅性格的第二次改變,不過作為吸血鬼,活了三千多年,性格有些改變那也是正常,尤妮絲見怪不怪了,但是從始至終,阿羅都沒有改變過的,就是對于她的執(zhí)念。 尤妮絲是相信愛德華所說的,有一天,不,說不定就是今天,阿羅就會站在她的樓下,等著她走出家門,張開雙臂,笑著說:“jiejie,歡迎回來?!?/br> 尤妮絲想到這一刻,就覺得有些可怕,同時也覺得疲倦,她躲阿羅躲了將近三千年,每次都在阿羅即將找到她時,使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從他身邊逃走,等到她終于有一天覺得不想躲了的時候,阿羅又不再來找她了。 除了綠蔭公墓那次的偶然瞥見,她上一次見到阿羅,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沃爾圖里已經被阿羅經營成吸血鬼皇族,但他接到消息之后,仍舊親自趕到了羅馬,然后撲了個空。 她將自己化為一縷黑色的煙霧,散在門外的壁燈之間,隨著風擦過他的肩膀,劃過他的腰間,看著他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謝過房東,在房東關門之后,他表情不變,將懷中那束玫瑰花揉成了碎片,扔在了接到中央,再被駛過的馬車狠狠壓了過去。 “我知道你在這里,你要躲我到什么時候。”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她說,“我不會再找你了,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去耗,耗到你想見我的那天為止。” 尤妮絲嘆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雖然作為一個吸血鬼她并不會感到困倦,但還是像人類一樣伸了一個懶腰,她正準備回屋子里去,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手機鈴聲,她掏出手機一看,是貝恩發(fā)來的私信。 “近了!獅子座桃花劫就在最近!” 尤妮絲笑了笑,又將手機放回上衣兜里,她一腳跨過落地窗,剛抬起眼,就愣了愣。 她聽得很清楚,門外的樓梯傳來非常緩慢的腳步聲。 她的手剛化為一陣黑煙,又收了回來。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幾百年前阿羅的那句話。 “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去耗,耗到你想見我的那天為止。” 就算吸血鬼有再多的時間去耗,她也已經覺得疲倦了。 她呼出一口氣,緩步走到門前,拉開了門。 那股醉人的玫瑰香氣又一次飄到她的鼻間。 “好久不見。”她語氣平靜地說。 站在門外的男人高大而英俊,黑發(fā)柔順地披在他的寬肩上,他面色蒼白,紅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膜一般,將那本來如同火一般熾熱的顏色柔化得像是一池春水。 “好久不見?!睖厝岬穆曇艟拖袷亲罴菜俚募?,狠狠地穿過了她的胸膛。 第14章 尤妮絲沒有想到,她從多米尼克那里拿到的那瓶薩普莊園的波爾多紅酒,第一次招待的不是與她暢談星座的女孩子,而是與她許久未見的阿羅。 盡管吸血鬼的舌頭已經沒有任何味蕾,品嘗不出這瓶紅酒的哪怕百分之一的甘醇。 神盾局為她準備的小公寓內各種物品一應俱全,甚至還備了兩只小巧精致的高腳酒杯,她動作熟練地打開酒瓶的木塞,將深紅透亮的液體倒入其中,輕輕握著酒杯,轉過了身。 屋子內沒有開燈,落地窗外的路燈余光將阿羅的身體輪廓從一片黑暗之中溫柔地描摹了出來,他就坐在茶幾之后,背脊挺得筆直,那雙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似乎是要將她整個人一個細節(jié)也不落下地烙印在自己的瞳孔上。 他帶來的那束玫瑰花已經被插在了茶幾上的玻璃花瓶內,還帶著晶瑩剔透的夜露。 尤妮絲暗暗呼出一口氣,端著兩只酒杯,走到了阿羅對面,她將酒杯推到了阿羅的面前,阿羅微微瞇了瞇眼睛,然后說道:“味道不及科林斯的葡萄酒?!?/br> 他的語調非常古老,像是只出現在莎士比亞戲劇里的詠嘆調,聲音柔和到令人后背發(fā)寒。 尤妮絲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整個人向后,靠進了沙發(fā)里面。 阿羅笑了笑,垂下眼眸,拿起了高腳酒杯,他的手指修長而瘦削,被杯子里的深紅色液體襯得更顯蒼白,他輕輕晃了晃酒杯,然后抬眸看向她:“我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再繼續(xù)躲著我?!?/br> “我也以為就像你說的那樣,你不會再來找我。”尤妮絲平靜地說。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阿羅搖晃酒杯的動作頓了一頓,他發(fā)出一聲輕笑,說:“你當時果然在那兒?!?/br> 尤妮絲平靜地看著他,并沒有答話。 “這么多年,我找了你那么多次,你每次都冷眼看著我無功而返。”他將酒杯又放回了茶幾上,“最狠得下心的,永遠都是你,jiejie?!?/br> 時隔近兩千年,再從阿羅的口中聽見“jiejie”這個稱呼,尤妮絲恍惚了一瞬,從阿羅走進她的屋子那一刻就時刻緊繃著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軟化。 “你可以無數次離開我,讓我痛不欲生,在我下定決心不再追尋的時候,又用一本日記將我拉了回來。”阿羅看著她,嘴角揚起一個略顯嘲諷的笑:“而我,永遠都像是jiejie的影子一樣,離不開,又追不上。” “你開心嗎,jiejie?” 尤妮絲別開眼睛不去看他。 良久,他說:“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但別妄想我會放開你。” 他站起身,伸手從花瓶里摘下一朵玫瑰花,別在了自己的胸口,走到了落地窗前,紗幔窗簾擦過他的肩,他的腳步一頓,然后回過頭去,垂在肩上的黑發(fā)隨之滑到了他的腦后。 “這些玫瑰是從科林斯灣帶過來的,你最喜歡的那片野玫瑰?!?/br> 尤妮絲整個人陷在沙發(fā)里,看著茶幾上兩只孤零零的高腳杯,過了許久,她伸出手,握著杯子,將里面的液體一飲而盡,毫無意外地沒有品嘗到紅酒的甘醇,只有寡淡無味的液體劃過她的喉嚨,穿過她安靜的胸腔,墜入她早就停止了消化功能的胃囊。 尤妮絲當年從科林斯帶去斯巴達的葡萄酒大半都進了她的胃。 她的丈夫列奧尼特雖然生性沉默寡言,是一個標準的斯巴達戰(zhàn)士,但是卻在自己的權力范圍內給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可以坐在酒窖里喝個爛醉,也可以毫無阻攔地與科林斯通信,甚至允許她跳著舞哼著歌在紀律嚴明的王宮之中行走。 她來到科林斯半年后,就收到了父親的書信,信中說到她的繼母懷孕了,她將會再有一個弟弟或者是meimei,同時,他也準備給阿羅張羅一門婚事,對方出自科林斯名門,與他同歲,是個漂亮活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