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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禎娘傳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特別是有一樣,原來在太原的時候周世澤只要勞身就好,反正是與手下士兵一起cao練,這有什么難的。如今卻是既勞身又勞心,cao練的士兵有一半都是沒眼看,真按他以前的練法,一日下去能倒下一半。

    至于勞心,可不是,如今他是主官了,有面臨的是這樣復雜的局面,腦子都快打結了。按他想的,一個個武人做什么還要那許多彎彎繞繞。有那樣功夫,不如在戰(zhàn)場上用心計謀,這才是正當么!

    他與禎娘扳著手指頭道:“你是不知道,那幫慫人有多讓人惱火!當初在自家衛(wèi)所里從來沒訓練過,如同一個農(nóng)民也就罷了。好歹性情質樸能吃苦,招到一起了,經(jīng)過訓練也沒什么不成的。但是你看看他們,看看他們!”

    不怪周世澤生氣,禎娘也有所耳聞。這些從本地衛(wèi)所抽調出來的子弟原本就是被他們百戶、千戶當作了佃農(nóng)在用,所以一點武技不會,軍中訓練也就是個笑話。當然,這些并沒有什么好說的,畢竟又不是他們的錯,百戶千戶們就是這樣做主的,有什么辦法。

    真正讓周世澤生氣的是,那些鄉(xiāng)村農(nóng)家子弟的好處他他們卻沒有,反而在衛(wèi)所這個地方學到了老兵油子許多亂七八糟的壞毛病。貪生怕死拈輕怕重,做事訓練也暗暗偷工減料,一個來強的,他們就敢聚眾鬧事!這是逼著主官么!

    周世澤不是一個怕人的,訓兵訓出這樣的事來大概是九邊鬧餉的時候學來的,反正殺雞儆猴,第一回就是要震懾住,不然以后沒辦法管了。當即使人過來,聚眾鬧事的一個也沒放過,才不管什么法不責眾,領頭的結實的五十軍棍,其余的有二十軍棍,就連旁觀沒作為的也要領十軍棍。

    他就親自坐在那里看人行刑,直到晚上沒玩,讓人點了兩排篝火,映著火光接著來。非親眼看到最后一個人受了刑,這才命收工。后頭幾日滿大營都飄著藥油的味兒,好幾日練兵都不成,太多人出不來。

    對周世澤這樣簡單粗暴的一手,一些本地出身的武官有些看不過眼。不過也不能說什么就算他們懷疑周世澤有借著這一回立威,給‘本地幫’一個下馬威的意思。但他們也不能昧心說他做的有問題,須知這軍營里主官的權威最重。這可比文官間有些虛頭八腦的上下尊重來的實在,若是主官權威沒有,到了戰(zhàn)時才是要命,好多人只怕就各自為戰(zhàn)了。

    于是他們最多就是記在心里,打算等到日后和其他‘劣跡’放在一起,一但有什么不好就參他一本。說起來也十分好說,只說是為人酷烈,妄動刑法在那幫看儒家經(jīng)書的老爺看來,這當然就是大事了。

    周世澤才懶得管他們,要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他就別想在這里練好兵!也是這樣強硬有了收效,反正那幫壞毛病一大堆的老兵再沒有與他硬頂了。欺軟怕硬也是壞毛病之一啊,所以一個個都怕了。反正不管周世澤能不能站穩(wěn)腳跟,如今就是他們的主官,與他造反就是給他處置自己的理由,他們不瘋不傻的怎會做這個!

    如此一來,訓軍才能進展起來,然而因為原本底子太差,一切還是只能慢慢來。不過周世澤松了一口氣,好軍隊都是訓出來的,既然已經(jīng)開始,那就只是或快或慢達成而已。

    周世澤這時候已經(jīng)緩和了一些臉色,有心思與禎娘玩笑,在她耳邊討好道:“說起來有些事情還要謝謝奶奶你呢!我早不耐煩與那班人勾心斗角,只是他們抱定了我有什么辦法,甩也甩不脫。直到奶奶你要在這邊鼓搗你那錢莊,這下收到風聲了,知道奶奶是什么來頭原來我也是有靠山的,這下總算安生了許多?!?/br>
    這話雖是調侃,卻也有些是真的。禎娘的財勢確實很有用,當興業(yè)錢莊的分號要到泉州辦起來的時候,當然要往各處官員那里送禮打招呼,一下就讓人知道她的底細之一。然后順藤摸瓜啟出好多別的,再然后就是宣揚出去,多少女眷不曉得泉州來了一個財神娘娘!

    女眷們曉得了,女眷們的丈夫自然也就聽到了,再用人脈一打聽,當即許多蠢蠢欲動的都收了手禎娘如今靠著興業(yè)錢莊手上牽著好幾條線,其中就有東南豪商的。當初那些干股分出去當然是要討得到好的,將來做大事是一樣,幫著籌備兩京十三省的興業(yè)錢莊是一樣,就是現(xiàn)在借他們的勢也是一樣。

    文官們在單個的豪商面前還能保持尊嚴與優(yōu)越,但是在整體的豪商勢力,已經(jīng)不能與之叫板了。實際上依舊比文官弱勢一籌的武官,還是職位不甚高的武官,在東南豪商的大本營,怎樣程度的屈服都不奇怪。于是禎娘的牌子亮出來,他們立刻就軟和地像面條一樣了。

    禎娘聽他這樣說,一時也促狹起來。叉著腰做出‘悍婦’的樣子道:“知道我的厲害就好!要清楚你有如今靠的是哪個,好歹每日用心一些,當個武官混上幾品。雖說武官沒得文官有十分的興頭,那也罷了,好歹誥命與人家一樣,不至于讓我丟丑!”

    禎娘自己說著說著也笑將起來,放下手丟了帕子,讓人準備洗漱的去了。其實玩笑歸玩笑,這事情也是有的。禎娘已經(jīng)越來越察覺到權財兩樣給她帶來的不同,這些日子她幾乎成了堂客們中間最受人喜歡的,不是因為她本身人見人愛。而是因為她的丈夫是周世澤,所以她是正三品淑人位在眾人之上。同時她是顧禎娘,靠著銀錢牽的動好幾方。

    說的俗氣一些,她當然喜歡這樣的感覺。不是眾人眾星捧月一樣待她,而是她手上cao著線一般提拉各方,于是事情便能順她心意調動。這確確實實讓人著迷,大概權力就是這個了,難怪古往今來有那許多人沉迷權力不能自拔。

    冥冥之中禎娘有一種預感,現(xiàn)在的她只會是一個開始,她還能站的更高,得到更多的資源來cao控權力的線不過現(xiàn)在么,她還是很快不再說這個,等到洗漱完畢,用了一杯安神茶,這就床上臥著了。

    不過她可沒睡著,她心里有件事要與周世澤商量,已經(jīng)想了好久,只是一直沒說。不知道為什么,也不想尋個專門的日子,便趁著周世澤沒入眠,推了推他,道:“你先別睡,我有事與你商議,你說我把我母親接來家里,好不好?”

    是的,禎娘想了好久的就是這個。在才有到福建來的影子的時候,禎娘就萌生了這個打算。當初母親說過的,不能和她一同到周家,有那種種原因。說是沒得母親陪著女兒出嫁的道理,又不是那小門小戶。又說禎娘立足不穩(wěn)當,有什么麻煩就此結下來了怎么好。還有說怕周世澤親族里有話說,禎娘難做的,凡此種種。

    但是這時候呢,這些理由全都是沒用的了,禎娘才不覺得接來母親還有阻礙。況且泉州不比太原,最是氣候宜人,母親在這里也適宜養(yǎng)老定居。禎娘真恨不得直接遣人把母親接來。不過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只順著自己意思的小姑娘了,與周世澤生活,兩人的事,周世澤過問她,那么她當然也過問周世澤。

    周世澤這時候已經(jīng)有些睡意了,不過話還是聽清楚了的。于是一把把禎娘攬在懷里,聲音有些含糊道:“我知道,這事還與我說什么?我是沒想起來,不然早辦了。當年向岳母求娶你的時候原就承諾過,這時候才做到,我倒是臉紅了。”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周世澤睜開了眼睛道:“到時候派人去接岳母,要不要用我的官船?再送二十來個排軍過去。想這一路該格外安生罷!不然海上有個把宵小恰好不長眼呢!況且這也是風光,讓岳母享享女婿福罷!”

    只要想到周世澤的官職,就覺得這話十分有意思。打著東南福建水師招牌的官船,在東南沿海的地界,中間要是被海上人劫道,說出去怕是奇恥大辱。哪怕周世澤不追究,整個東南水師都會追究,不然顏面何存?以后東南水師還怎么對東南海上保持威懾力!

    禎娘想到這個便想也不想道:“快別做出那樣子,也不知道哪里學來的做派,太搖擺了一些。官船倒是不錯,排軍的話何必!你如今緊著練兵,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有的你煩?!?/br>
    其實也是官船就夠了,本來船走沿海,又不去遠海地方,有什么海主強人!就算是真碰行個把海上強龍登陸回家鄉(xiāng),人家也不會輕易惹事的,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若是惹出大案子來,官府能不管?

    好罷,便是再退一步,真遇上來沿岸出作亂的,只要看到這官船旗號就應該退卻的這說明人還有些理智。若是是失了智的瘋子,那就是派排軍也沒得用,二十來人的,比得上人馬動輒上百上千的龍主?他們瘋起來沿岸的城市、港口都要遭殃。

    也就是這些年水師雖然還不夠,沿岸各處炮臺等卻修的好,等閑也是不敢進犯的。不然如今的人就該知道,那些海盜才不是只在遠海和南洋各地活動,是真能上岸燒殺搶掠的。

    聽禎娘說了這話,周世澤也就胡亂點頭,睡前最后道:“事情宜早不宜遲,明日你就安排著。選幾個原本剛從岳母家來的,坐我的官船去金陵,這就接了岳母來。你這里還可以準備一下,收拾出個好院子,該讓岳母覺得家里一般才是。”

    禎娘才不理他,這才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時候直接去接,顧周氏是一點準備都無。那金陵那邊怎么安排,生意怎么算,要不要挪動位置,若是不挪動,今后又如何cao持。這還只是最浮在表面的事,那些人情往來,左右道別,家里的處理,可有的忙!

    不過禎娘抬頭看暗暗的光里,周世澤似乎一兩句話功夫睡著了,嘴角帶上了微微的笑意。確實,想的也太亂七八糟了,這里想太多那里想太少,禎娘一聽真是好多要說的。但是這有什么關系解釋禎娘這個想法很復雜,簡單些說就是不論怎樣,禎娘就是覺得周世澤很好就是了。

    禎娘忽然想起剛才周世澤說的,是他曾經(jīng)許諾過的。確實,他就是這樣人,凡是許諾的都做到了,當初是說的‘我家是沒有長輩的,表妹也只有姑媽一個親人。既然是這樣,將來我迎娶表妹,既是丈母娘又是自家姑媽,接到家里來奉養(yǎng)孝順不是理所當然’,這是顧周氏轉述給禎娘的。

    后來顧周氏為了禎娘考慮到底沒來,周世澤自己也提過好幾次,他自己也不是那種能許了約卻沒能實行的,還能心安理得的,而現(xiàn)在終于能完成這個了。

    禎娘想著明日就要先寫信過去,告知母親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請母親過來。這一次是再推拒不能的了,反正到了時候接人的官船就會到金陵。抱著這樣的考量,禎娘是帶著滿滿的笑意入眠的。

    第136章

    等到了第二日禎娘就寫信, 然后派人去了金陵送給顧周氏。只大約半月就收到了回信,正是顧周氏答應了下來, 禎娘真是歡喜的要不得,立刻就選了家人坐官船趕緊去金陵接人。

    這件事就算是暫且放下了,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能夠放下,禎娘心里可少了一件一直壓在心頭的,松泛好多。再加上她剛來的時候到處都是請她赴宴的邀約,這時候到處都認得了,也就少了很多。同時她自己也能分辨哪些是有必要的,哪些是送個禮就可以的。

    這般,也就理所當然空閑了一些, 使得她就喜歡滿泉州逛逛禎娘見識不少, 蘇州、杭州、金陵、太原她都逛過。按理說不該有什么使她驚奇,但是實際上泉州這邊好多不同,激起了她的興趣了。

    這里最大的不同就是有一種別的地方少見的‘異域風情’,這一點廣州都只能算是后來者。各種異域的建筑夾雜在漢人房舍中間, 既和諧又顯眼, 其中最有代表的是他們的寺廟就和大明這邊也是寺廟、道觀、庵堂的分別,他們當然也不是全一樣的。既有多見一點的清真寺,也有只在東南沿海和京城才有的教堂。

    不過這些建筑并不是讓禎娘興趣最大的地方,禎娘真正流連的是這邊許多外國商人。當年在太倉的時候她還小,沒太多機會與他們打交道,何況太倉那邊的夷人偏向保守,人數(shù)也不多, 一般人和他們交往并不多。

    泉州這邊就不一樣了,許多外國商人本身就在這里定居了,衣食住行方面和明人互相滲透彼此交融,就是一個普通人或許都有機會了解他們。禎娘不是普通人,所以她看到的比普通人還多。

    禎娘會一些外國人的話,會看會寫不會說當年她為了看懂外國書籍看書學會的,但是沒人教的話始終不會說。只是當時為她找一個說外國話的老師十分麻煩,她又沒得一定要會說的需求,于是這件事便放下了,這時候看來倒是有些棘手了。

    不過就算棘手,也麻煩的有限。要么和人家紙上交流,要么請一個翻譯。前者可以用在自己不想有別人知道交談內容的時候,后者更加方便。不過有時候兩者都不用,人家外國人學會了說漢話也很多,畢竟是在大明做生意,會說漢話好處太多了。

    禎娘這些日子和外國人打交道已經(jīng)獲知了許多信息,對照武掌柜每回出海都會給她帶的筆記書籍等,禎娘不知道總結出了多少好生意。只是到了她現(xiàn)在的程度,也不是什么生意都會做的了。就好比一個家資超過十萬的商人,就算知道開餛飩攤子能賺錢,也是不會去做這個的。

    不過知道也很好,誰知道什么時候就用上了呢,禎娘就是抱著這樣心態(tài)在做這件事。不過也不是始終如此,譬如這一日,她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商品,覺得自己可能抓到了一條大魚。上一次有這直覺的時候,還是開辦毛紡織作坊之前。

    眼前的東西并不是什么稀罕貨色,或者說在大明這件東西可以說得上隨處可見是糖。柴米油鹽醬醋茶,是開門七件事,但是數(shù)到第八件就應該到了糖,可見其普遍與重要。特別是隨著大明百姓越來越富有,糖的需求和供應是飛速增加的。

    稀罕的卻是這并不是什么大明的糖,而是來自遙遠的亞美利加,也就是西夷在百年前左右發(fā)現(xiàn)的新大陸。在那里不只是有黃金、白銀、寶石這些價值不菲的寶物,土地也同樣具有價值。許多有錢的西夷在亞美利加建立大片的種植園,購買從阿非利加捕捉來的昆侖奴,單一種植某種作物。

    甘蔗,這種用來榨糖的作物算是種植園比較多的一種。特別是氣候濕熱的島上,常常是整個整個的小島,全是甘蔗地。但是,即使亞美利加有這樣多的糖產(chǎn)量,販賣到大明來還是一件頗為稀罕的事情。

    這時候西夷與大明交易,最愛用的貨物是金銀寶石、珍貴樹木、精巧機械、鋼材等等。這些東西要么在西夷那里更加便宜,天然產(chǎn)出就多,要么就是比大明質量更好,這樣才能出手。最后以這些交換大明的絲綢、瓷器、茶葉等奢侈品,滿船滿船地帶回他們的祖國,換取豐厚的利潤。

    至于一般的貨物他們很少用,譬如糧食這一種大明常和安南做的糧食貿(mào)易,西夷就不會做。糧食沉重而利潤低,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沒有任何吸引力。同理,一般的貨物就是這樣,即使能夠賺錢,利潤不高的話他們是不做的。

    那位帶來糖的外國商人會說漢話,對禎娘的疑惑也是滿臉苦笑,解釋道:“夫人,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我原本以為這是一種新的生意,至少對于大明來說是的。據(jù)我知道的,很久以前你們國家吃糖就比我的祖國多得多,就是現(xiàn)在也是一樣。同時你們也沒有甘蔗種植園,我以為亞美利加的糖在這里應該是有優(yōu)勢也有銷路的?!?/br>
    因為禎娘愿意付給他豐厚的報酬,所以這位不遠萬里來的外國商人給禎娘詳細說了歐羅巴幾百年來對于糖的喜好,以及近百多年的糖業(yè)貿(mào)易。不得不說,其中有許多是超乎禎娘想象的,或者說是原本禎娘不知道的這可預示著一個大生意!

    聽過他說的故事,所有人包括禎娘身后跟著的丫鬟們都陷入了思索。禎娘謝過這位外國商人,把許諾的報酬翻倍付出這是值得的,禎娘心里想到了很重要的事。然后再這人的千恩萬謝中離開回家。

    在回去的馬車上,紅豆從剛才的故事中醒悟過來,驚嘆又奇怪。一邊整理車窗上簾子的穗兒,一邊道:“實在是稀罕啊,原來這小小的糖,還有這許多道理和故事,實在想不通他們?yōu)檫@個打過仗殺過人?!?/br>
    這有什么奇怪的,這世界上為了利益打仗殺人的還少么!才不是為了本身甜味的糖做這些,而是為了甜蜜的糖背后的金錢做這些。只要想到這一點,也就全想通了。

    糖的故事開始的很早,在大約兩千年前,天竺就栽種了甘蔗,之后熬糖技術也是從這里開始出現(xiàn)。雖然開始的很早,傳到其他地方卻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進入中原算早,也是隋唐之前那一段時間了。

    和傳到中原、日本等地相反的地方,甘蔗還隨著阿拉伯人進入了天竺西方諸國。然后隨著阿拉伯人的血與劍,征服了一個名為伊比利亞的半島,用來大片種植甘蔗就是這時候開始的。

    之后又經(jīng)過許許多多的戰(zhàn)爭,使得西夷踏足了不曾了解的土地,發(fā)現(xiàn)并了解了甘蔗這種作物這時候糖業(yè)貿(mào)易就產(chǎn)生了。不過那時候因為強大的水軍和巨額的財富,名為威尼斯的城市掌控了地中海的要塞和貿(mào)易站,獨占了糖業(yè)貿(mào)易的巨大利潤。

    對于大明來說,糖還算是一件普通的東西。或者說到宋朝,也絕對算不上是一件昂貴東西,就是窮人,咬咬牙也能讓家里嘗嘗味兒。而與宋朝差不多同時代的歐羅巴則完全不同,蜂蜜是唯一的天然的加甜物,十分珍貴。

    這一點從他們的神話中說‘天堂是流淌著奶與蜜的地方’就知道了,中原不是也說天庭有瓊漿玉液,瓊漿玉液的珍貴是中原人能夠理解的,那么也就知道蜂蜜對于那時候的歐羅巴是什么。

    等到糖傳入,確實讓歐羅巴貴族驚嘆,‘不飛蜜蜂也淌蜜’,名氣大的很。只是這樣說并不直觀,非要用真金白銀衡量,明文記載的,在宋朝時販運到歐羅巴的糖價值等于同等重量的黃金。

    只不過那時候糖還是真正的奢侈品,市場不大,利益巨大也不過是讓威尼斯商人賺了大錢。直到近百年前,一切才有所改變。歐羅巴大陸上的人工商業(yè)大興,發(fā)現(xiàn)了亞美利加,航海貿(mào)易空前繁榮,許多歐羅巴人迅速變得有錢起來,越來越多的人能夠吃得起糖,這市場才變得無比廣大。

    為了供應巨大的蔗糖需求,歐羅巴人不斷尋覓適合種植甘蔗的海外土地,開辦種植園和榨糖廠到了這里事情終于和禎娘有關系了,她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巨大是商機!

    等到了家里她就吩咐小廝去請劉文惠過來苗修遠和宋熙春都在太原,一個替她打理毛紡織生意,一個執(zhí)掌者皮毛生意。只有劉文惠還不算單獨拿住了一門,所以禎娘這次來泉州也就把他帶上了,一并來的還有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來的七八個伙計,遲早都能獨當一面。再加上今年從商科學塾里精挑細選出來的二十個伙計,禎娘手底下人手很足夠了。

    劉文惠原本是在家閑著的,不閑著也不行啊,禎娘在泉州又沒得產(chǎn)業(yè),興業(yè)錢莊又不是他的事。其他各地的報賬也有專人來做,他最近確實是閑著的。于是聽到禎娘差遣人過來請他,想也沒想立刻趕了過來,中間好險沒跑掉了帽子他再清楚不過了,這種時候東家能找他有什么事,無非就是生意而已。

    忙的時候只想著休息,真?zhèn)€閑在家里又渾身不得勁。況且劉文惠自己還正當年,怎么肯輕易休息。明白過來,禎娘是有事讓他辦了,當然格外殷勤!連個停頓都沒有,就趕到了周府。而到書房見了禎娘便拱手道:“恭喜東家!”

    禎娘還沒開口說話便聽他這一句,十分奇怪,問道:“怎么忽然有了這句詞,我有什么好祝賀的?”

    劉文惠臉上堆笑,毫不猶豫道:“我還不知道東家!凡是東家沒個由頭請我們這些人,那就是要拿主意做生意了。而凡是東家要做的生意,有哪一樣不好的?您一定又能賺大錢,我這時候只等著您給我效力的機會,提前說一說恭賀也無礙!”

    禎娘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也沒有多說什么多余的話,開門見山道:“我今日出門見了一件好東西,‘遠寄蔗霜知有味,勝于崔子水晶鹽。正宗掃地從誰說,我舌猶能及鼻尖’,當年黃九就是這樣說的,可見是真是好東西了?!?/br>
    劉文惠自己連商科的學塾都沒念過,全是跟著師傅上柜學得了如今的本事,至于這些干啊濕的,他最多知道幾首‘床前明月光’,其他稍微生疏的就要抓瞎。好在這詩句十分淺顯好懂,沒聽過的也能一下解其意,這不就是糖么!

    劉文惠先心里過了一遭,他嘴巴甜,常常說好聽奉承話,但他又不是一個只會說這個,不然禎娘也不會這樣器重他了。想過之后便道:“糖的生意自然是不錯的,開門七件事之外誰不吃糖?如今糖價比十年前只怕要翻了好幾倍,其中的利潤一望便知。只是這門行當誰都知道好,卻始終不得其門。”

    糖業(yè)這門生意想做的人多了去了,不得其門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原料不足,栽種了甘蔗的地也就是那么多,凡是有的都被人收了去了,要是想做糖的生意,原料哪里來?若是只做一個中間買賣的,利潤就被壓的極低了,禎娘也沒必要做這個。

    另一個是競爭激烈,這個激烈是找到原料以后入了這行才感受到的。正是因為糖業(yè)的貿(mào)易一直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圈子里,不常多人也不常少人,所以也就格外排斥一些所謂‘外來者’,一但有新人,大家都會聯(lián)合起來打壓。

    后者禎娘不用怕,以如今禎娘的體量,一但決定把這門生意抬起來,所謂打壓就是一個笑話了,光是資本就能擠兌對手到死。反而是前者最要命,畢竟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憑一個人再手眼通天本領高強,也不能無中生有??!

    “不過?!辈贿^禎娘從來不做沒有譜的事,清楚這一點,劉文惠很快道:“不過東家若是打算做這門生意,那必然是有自己的法子避開那些不好做的地方。說起來這門生意體量大,又不像別的這種規(guī)模的生意都是有主的了,倒真是不錯?!?/br>
    所謂大生意有主是真的,譬如說到棉布首推松江棉布,有澤被天下的說法。別處當然也有棉布,但都不會形成松江棉布那樣的產(chǎn)量和市場。這時候要是有人有心花錢做出松江棉布的體量,做不到的!不是錢不夠,而是松江棉布背后的勢力能要你的命。與此同理,一樣的還有茶葉、綢緞、瓷器、糧油,都已經(jīng)被‘占山為王’了。

    糖業(yè)后面當然本地東南豪商的影子,但大都是各家占了一點,算是龐大產(chǎn)業(yè)里的一點添頭。就是禎娘真的一統(tǒng)糖業(yè),或者給補償,然后把糖捏在手中,或者任他們在她的開發(fā)里沾好處,總之強大勢力的反彈是不大可能的。

    禎娘點點頭,指著面前一罐子白砂糖道:“困難和麻煩都是有的,什么生意沒有呢。不過我心里有底了,原料有兩個法子解決,一個是和甘蔗農(nóng)收。我們可以和福建、兩廣甚至瓊州的農(nóng)民簽訂文書。甘蔗種植的時候下定金,等到甘蔗收獲的時候付清貨款,并且支付下一年的定金這還是我小時候想過用在茶葉、蠶絲上的主意,當年還是年紀小,現(xiàn)在才知道這些行當哪里好做,不過用在甘蔗上也很好就是了。”

    劉文惠算是認可了這個,這種法子能夠很快讓生意擠進糖業(yè),缺點在于這就是直接與其他糖商開戰(zhàn)的意思這不就和每年絲商們收絲互相打仗是一個樣子?說起來各大絲商之間都是生死仇敵呢!就算今年暫且聯(lián)手,說不定明年就要互相背后一刀。

    不過誰在乎,劉文惠滿心漠然。生意場上向來勝者為王,大魚吃小魚是天經(jīng)地義。如今的糖業(yè)里頭沒有大魚,難道自家連這個也要顧慮?要知道和氣生財是要分人來看的,兩家‘門當戶對’自然就是和氣發(fā)財,不然你死我活,那就是讓看客把錢賺走了。至于像一強一弱的,那當然是強者驅弱了,如果可以,獨占的利潤才是最大的。

    “另一個就是學著西夷辦甘蔗園,成本當然會更低,也同時能夠更加穩(wěn)定我們的糖業(yè)生意大家蔗糖來源都不穩(wěn)定的時候,有甘蔗園就好像有根定海神針一樣,穩(wěn)當很多?!钡澞镉值?。

    劉文惠圍著糖罐子轉了一圈,摸了摸新留的小胡子,疑惑道:“西夷的甘蔗園?他們還專門種甘蔗,就好像我們的桑園、棉田一樣啊!聽起來倒是不錯。不過東家,事情很難辦啊,最適宜種植甘蔗的這些地方哪里還有大片的土地,全都讓人占了罷?!?/br>
    禎娘從小抽屜里取出一本天下魚鱗冊,打開兩廣、福建等適合種植甘蔗的部分,與劉文惠研究道:“原來我名下在這里也有一些田莊,轉做甘蔗園不是不行,不過數(shù)量不值一提,還是要另外想辦法。瓊州倒是好得多,那邊雖然早就設立州府,卻沒有入一些老爺們的眼,好多還是荒地,打通了衙門就是隨意圈地了。只是還要生地養(yǎng)熟,不能立刻種植?!?/br>
    而且那邊濕熱,土人居多,要招大量甘蔗園工人的話只怕很難,這也是為什么少有人打瓊州主意的原因之一。不過對于禎娘來說要解決也不算困難,一個是花錢招聘各地在家鄉(xiāng)活不下去的災民。人就是這樣,再故土難離那也是活著的事。

    唯一要擔憂的是甘蔗園做幾年后,積攢一點錢,這就要回家鄉(xiāng),那不是又要重來!對此禎娘的許諾不是提供更多的優(yōu)厚待遇這是沒有用的,錢給的越多,他們只是更早攢夠回家鄉(xiāng)生活的所需而已。

    禎娘也不會學一些霸道的法子,她知道一些大豪商就常常用。譬如與這些災民簽訂的是賣身文書,自由身都不是,自然萬事不由己?;蛘吲c瓊州的港口說定,不許這些人登船,這樣總不能游回去罷。還有別的主意,多的很!掙錢到了他們這地步,心腸也就不能說多好了。

    禎娘的經(jīng)歷特別,讓她沒有長成那個樣子或者干脆說她這二十多年就是太順遂了。萬事皆如意,做什么生意什么生意好,在家的時候就算幼年失父,母親也把她護的極好,長大后嫁人,也是上上簽,讓她一生周全。這樣的生活,想要變得黑心腸也難了。

    所以她只是籌劃道:“到時候就與災民們簽訂文書,除了說定的工錢,等到做滿二十五年,還能得到二十五畝熟地,或者一百畝荒地。只要有了田地,不論是怎樣安土重遷,這些災民也會在當?shù)睾煤蒙⒘恕!?/br>
    甘蔗園的工錢也不過是按照一般工錢來,至多為了吸引災民遷居高一點。積攢幾年還要刨開吃穿呢,攢下來再多也不夠在家鄉(xiāng)置下多少田地。但是在瓊州,這里的作物一年三熟,只要做滿二十五年就能得到這樣大片的田地,足夠吸引他們在這里結婚生子安定生活了。不僅是他們會安心工作,他們的子孫輩將來起來了,禎娘就更不用愁。

    另外禎娘還有一個主意,那就是聘請西夷人他們海外甘蔗園那么多,用的昆侖奴很多,但是他們本國人也不少。既然能受本國有錢人雇傭,不遠萬里去到荒涼的亞美利加,那怎么不能來大明,就算是瓊州也比那邊強得多罷!

    這些人已經(jīng)在甘蔗園做工很久,已經(jīng)知道甘蔗園該如何經(jīng)營,相比起只知道自家種植的普通農(nóng)人,有自己強的地方。至于能不能雇傭到許多西夷人,禎娘是不擔憂的,這件事通過花錢就可以辦到了。

    和往來大明的外國商人說定,為每一個人支付上船費用,再每人給予一定抽成,有得賺為什么不做?何況說不定他們還能兩頭賺錢呢!禎娘聽武掌柜說過的,好多去亞美利加的歐羅巴人都是本國過不下去了,花光最后積蓄買下船票去往亞美利加。既然愿意花錢去荒涼之地,愿意花錢來大明不是當然的!

    第137章

    “方才奶奶還和大小姐念叨來著!可巧就來了?!睅讉€穿著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的丫頭站在碼頭張望, 見到顧周氏連忙笑著迎上去,并回首與幾個小廝道:“太太來了, 你們去家里告訴老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