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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禎娘到的時候還早,有幾個女客已經(jīng)在一起說話嗑瓜子吃點心了,只是人還不算多。仔細來看,來的這樣早的,多是圓大奶奶娘家的嫂子、姐妹、姑媽之類,而周圍作陪的則是圓大奶奶家?guī)讉€偏房,也是奇異。 圓大奶奶正忙亂著,見到禎娘來了忙把她引進暖閣里,只是也沒空招呼,于是專把她安排在了自己jiejie身旁。她們之前見過幾面,比別人強些就在禎娘閑坐著的時候,客漸漸多了,也有禎娘熟識交好的街坊朋友。比一進來的時候強,好歹大家說幾句話辰光過得快。 等到最后一位客,也該是輩分最高的老夫人由眾堂客擁簇著進來。大家受禮讓禮半日,這才入了正廳,又彼此推讓,總歸敘了年紀輩分才坐下那位最后的老夫人坐了首座,其余客東主西,兩分頭坐了。 這時正廳當中大方爐火廂籠起火來,堂中氣暖如春,丫鬟媳婦出來在跟前遞茶。上過一回茶,就有一撥仆婦,都是手捧杯盤。每桌上了十盤八碗菜肴,各樣下飯、小菜、茶果、細巧油酥等□□齊備。 正遞酒間,眾親戚朋友都與圓大奶奶把盞祝壽,這才復(fù)又坐下。是時,那些唱的的各拿了樂器,最先唱的是一套應(yīng)時應(yīng)景的《壽比南山》。畢了,圓大奶奶說‘賞’,丫頭小香玉便拿了五兩四錢銀子賞人。 后又唱一些時興小曲:俺如今相離三月,如隔數(shù)載,要相逢甚日何年再則我這瘦伶仃形體如柴,甚時節(jié)還徹了相思債又不見青鳥書來,黃犬音乖,每日家病懨懨懶去傍妝臺。得團圓便把神羊賽。意廝搜,心相愛,早成了鸞交鳳友,省的著蝶笑蜂猜。 之后又陸陸續(xù)續(xù)唱了好幾套,眾人都是各有賞。禎娘也隨著分子,賞了每個唱的,一人二兩。 等到天色漸漸晚了,有些家里不那樣便宜的就開始告辭。圓大奶奶留了一番,到底款留不住,人也去了。后頭剩下的倒是能留的遲些,便一同到了花園里,眼看放煙火,又看燈,不消說。 正熱鬧間,圓大奶奶輕輕拽了拽禎娘的衣袖示意她。禎娘會意,便隨著她去了一間安靜些的小耳房。有丫頭上來捧茶,禎娘喝了茶,看了圓大奶奶一眼本以為是兩個人尋些安靜,之前自家擺酒,自己就是這樣?,F(xiàn)在看來卻不然,應(yīng)該是真有話說的。 只見圓大奶奶低頭扯了扯荷包帶子,猶豫半晌,最終還是紅著臉開口道:“今日特地與你說話,是有一件事特特求你來著外頭都收到風聲了,說朝廷要對女真用兵,打算問民間借錢。只是,這些依舊是由各錢莊分攬......” 說到這里,圓大奶奶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不過不用她說禎娘也知道她的意思。說來這消息透露出去一點也不稀奇,知道的人太多了,談什么保密呢。至于這時候提起能有什么緣故,不用腦子也該猜著。 禎娘接過她的話,替她說完道:“我知道了,你是想問我能不能與你出脫一些債券罷?!?/br> 誰不想賺錢呢,大好的賺錢機遇擺在眼前都是動心的,禎娘當然想得到她想問自己什么。只是圓大奶奶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原不是我,我雖知道這個賺錢,但也清楚自己。你得了這些也是要走關(guān)系使人情的,我平白無故開口,哪好意思!只是我家丈夫興沖沖,只覺得咱們婦人有些情誼,便許諾溢價三成,與你買些?!?/br> 溢價三成自然好,但是比起可能是進益又十分尋常了,幾乎是白得人家銀子說是幾乎,是因為這到底是有風險的,不管風險有多低。如今只要說溢價三成能得朝廷債券,想要的人能排出幾十里地去! 債券當然是一門好買賣,不過對禎娘來說意義不見得多大??磮A大奶奶這樣禎娘就想到外頭說過周世鑫是個打老婆的,雖然這種事根本不是圓大奶奶能決定的,卻不能不往壞處想。 因此想了想便道:“這件事本來是不好辦的,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不過這一回就算了。只是嫂子記得一回,我與你家這個方便,你可別與別人說了。這種事不好開口子,要么大家都沒得要么大家都有。人知道了,我也不能交際了。” 又問所要數(shù)字,得了圓大奶奶一個‘三四千兩’。于是沉吟道:“那這樣罷,明日我去錢莊掌柜說一聲。等到債券發(fā)賣了,你家再讓人過去,我讓那邊給你們留下四千兩的量?!?/br> 本來以為做不成的,沒想到到頭成了,于是壽宴完了圓大奶奶是千恩萬謝把禎娘送出了門。 第126章 債券的事情可是在太原城, 或者說在南北都熱鬧了一番。有了這件事提出,其實動女真就是板上釘釘了, 也不會有什么猶豫。別的先不論,各地物價先漲起來倒是顯眼這種時候就該下重手, 凡是糧食、鹽巴等活命物資隨意瘋長的,都被揪了出來。殺頭的殺頭,抄家罰銀的抄家罰銀。 禎娘當然也會從中賺些錢,不過都是一些隨行就市的慣例錢,做些軍隊的生意罷了。但是那些沒道義的錢她沒伸手,一個是她又不是那等油鍋里的錢都要撈出來花的混賬,她缺那個黃白事物?更重要的是她良心上不安, 難得消受。 就在這一地雞毛里, 時間倏忽而過,這就到了秋天。所謂多事之秋,雖說女真也是騎馬多些,然而白山黑水之間多得是耕種為生。這時候興起戰(zhàn)事也有利, 于是各地被征召的王師都往東北而去。 周世澤本就是上峰記在心里的一員猛將, 手里的兵士也是衛(wèi)所里數(shù)得著的悍勇,因此他這一班被選中東北馳援是早就知道的。周世澤沒問過也心里清楚,禎娘也同樣有本帳。在中秋之前便送了周世澤出征。 這是周世澤第二回出征了,禎娘有了上一回的經(jīng)歷,越發(fā)手腳穩(wěn)妥。依舊吩咐眾人,這些日子要如何著緊門戶。又謝了一般歡歌宴飲,除了打理生意見幾個人外, 其余再不理會。于是每日只是照管家里、料理生意、撫育女兒。 這時候的周洪鑰已經(jīng)一歲上下,正是事情多的時候要準備斷奶水、學(xué)走路、學(xué)說話等等。話說周洪鑰不似一般女孩子學(xué)說話格外早,等到周世澤出征之前也沒如愿聽到一聲‘爹爹’來著。 旁的人憂心,譬如文mama,只是她的憂心在暗地里。對著禎娘她還要說這是洪鑰命好,所謂貴人語遲呢!但是禎娘看她是真擔心禎娘卻覺得太過了,她也十分疼愛洪鑰,然而卻不大憂心這種事。有的人還兩歲才學(xué)說話呢,遲些就遲些么。 不過禎娘想女兒是特意氣周世澤的,周世澤走的第二天,禎娘正抱著她在花園里看花花草草。指著一朵玉蘭告訴她‘花’,然后懷里的女兒就跟著快樂地喊道:“花花!花花!” 所以周世澤不斷重復(fù)‘爹爹’,叫了這小祖宗多少聲爹也沒得個回應(yīng),今日竟然被一朵玉蘭花拔得了頭籌。禎娘倒是不介意女兒先說的是不是爹娘這些,但是周世澤似乎是相當介意的樣子。當即笑了起來,晚間還把這件事記在紙上,怕來日忘記了不能說給周世澤聽。 就這樣每日撫育小兒,間或打理生意,除了偶爾擔憂周世澤在東北那邊是個甚樣情形,其余的倒也一切都好。 至于禎娘擔憂的女真戰(zhàn)場,如今到底是個什么情勢?只能說是到了相持的時候。原來的安排是朝廷共發(fā)三路大軍,東北本地九邊衛(wèi)所為中路,也是主攻。左路就是周世澤他們這一路,從山西、陜西、甘肅一帶的衛(wèi)所調(diào)集精銳成軍。至于右路,是山東軍,乘坐大船走海路自金州、建州一帶登陸作戰(zhàn)。 如今情勢是左路情勢較好,中路形勢僵持,出問題的正是被認為最可能得到優(yōu)勢的右路因為金州建州靠海,女真或許馬上驍勇,論及到鑄造、造船等就是不入流的不入流。于是金州建州背后就是天然的天險,連防備人從海上突襲都免了。 誰能想到正是因為背后偷襲輕易得了金州金州建州,助長了山東軍一眾將帥的驕縱之氣。然后冒進突進,最終遭遇上萬女真騎兵的對峙,就這一次錯誤,竟損失了山東軍一萬左右的兵力。 還是右路總帥足夠當機立斷,以一路將士斷后,最后帶剩余兵士倉皇奔逃會金州建州。然后憑借著這兩州自帶天險的易守難攻,勉強堅持住了女真的攻城。然而這主帥將功贖罪也罪責難逃,一萬漢軍男兒,回師連個尸首都帶不回去,如何交代? 中路和左路大軍聽到右路的消息立刻更加頭痛了,三路大軍攻女真,這才開始右路就自廢武功一半。這不僅是致使右路無力,更重要的是無法牽制更多女真人,中路和左路負擔只會更大。 特別是有一點,中路和左路本來就比右路艱難主要是地形,東路地形更加崎嶇,中路和右路大都是平坦的平原。女真騎兵是最大優(yōu)勢,可以說銳不可當,不是有女真騎兵‘破萬不可擋’ 的說法。這名頭有幾分真先不說,只說盛名之下無虛士呢!凡是有識之士就該知道,女真比蒙古還難對付! 蒙古自成吉思汗黃金家族之后,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就算后面有明滅元,黃金家族重回草原之后依舊一呼百應(yīng),建立起權(quán)勢滔天的草原政權(quán)這樣的黃金家族其實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那個豪情滿懷,一舉南下定鼎中原的黃金家族。更不是那個西進萬里,把個世界鬧的人仰馬翻,如今夷人提起依舊驚恐萬分的黃金家族。這個家族的驕傲也就剩下了一個名字罷了。 他們現(xiàn)在和任何一個走到末路的中原王朝沒什么兩樣,君主沉迷奢侈享受,沒有進取心,卻依舊自大認為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同時身邊的輔佐之人也從能人賢人變?yōu)榱诵∪藦U人,人民生活困苦,軍隊勉強因為有點老底子不是一擊即潰,但碰到厲害的明兵,并不是對手。 女真卻不同,逐漸興起于微末,之前還一直受到蒙古欺壓呢。如果比作戰(zhàn)國爭霸時候,這就是商鞅變法之前的強秦。雖說國民不見得富裕,卻有一股堅韌質(zhì)樸的精氣神,還接連出現(xiàn)明軍,后來等到商鞅變法這個騰飛之機會,自然有了掃**的局面。 不過女真不會有做大的機會了,正如宋□□說的那樣,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放著這樣一個隱患在京城不遠,是打算養(yǎng)虎為患么!要知道女真可一直不算安分啊那種裝作安分的伎倆在別處也就算了,然而在那片隨時能武力叩關(guān)的地界,誰能忍? 話是這么說,想要把人家掐死在做大之前也是有一場硬仗要打的,總不能想想就能達成罷。周世澤就正在和自己身邊同僚商議,有一個指揮就道:“我們一氣打到了這里,已經(jīng)是突進不少,為了防范冒進之舉,應(yīng)該暫緩腳步,先穩(wěn)固一下防線再說罷?!?/br> 大家這時候都知道了東路的消息,應(yīng)該是有些怕了太過快速地進軍周世澤臉上冷冰冰的,沒個表情。才從戰(zhàn)場上下來,真誠的說他是要緩一緩。于是別人討論軍情熱火朝天的時候,他緩慢地喝完了一壺水。 直到主官為了拖延時間不做表態(tài),一個個點名手下說出自己的意見。他才道:“我是贊同快速突進的!理由多的很,一者人家常年在這邊生活,而這黑山白水之間本就是極寒之地,我們初來乍到,要是拖到冬天,兵士凍傷,因此戰(zhàn)斗力大減如何?二者,中路和左路本就平坦,等到冬日土地凍的硬實以后,更加適應(yīng)騎兵作戰(zhàn)。三者,我們本就是遠征,應(yīng)該宜快不宜緩!” 周世澤說的都有道理,然而道理就是人說的,站在一個立場就能說出那個立場的理由。當即就有另一個同僚站起來道:“話不是這么說,一者人家常年這邊生活不假,這確實有些妨礙,然而并不會顯現(xiàn)太多,畢竟每年東北邊疆駐扎的弟兄也要和他們干仗哩!二者道路平坦和結(jié)冰堅硬,對于女真韃子來說有利,對于我們何嘗不是有利?我們那些巨大的火炮,也是地面平坦才好押運。不然山路崎嶇,非得失陷在路上不可。至于三者就更不好說了。右路的教訓(xùn)歷歷在目??!” 主官在上頭聽下面一片嘈雜,趁著大家爭論沒個結(jié)論,他心里正仔細思索這兩個方向,一時拿不定主意這兩個方向都有自己的道理,不過是說的人考慮不同罷了。然而,為帥者最忌諱猶豫不決了,哪怕隨意選一個,也比猶猶豫豫左右為難好。因此站起身來,打算告訴屬下們自己最后的決定。 “??!”禎娘猛的驚醒,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一月末了,周世澤已經(jīng)出征三個多月,原本說的一個月占領(lǐng)東北全境似乎成了笑話。女真,這個新近崛起的勢力,真的遠比蒙古難纏。就算一開始信心滿滿的人,這會兒也拿不定主意。畢竟已經(jīng)入冬,這對于有地利之便的女真更加有利。 禎娘看了看窗外,果然已經(jīng)透出白光。冬日里天色這個樣子,就應(yīng)該不早了她正想著,聽到動靜的丫鬟就進來了。梳頭穿衣、洗漱擦脂、化妝打扮,妥當以后自然會有丫頭擺上早飯,同時女兒周洪鑰也已經(jīng)被送了過來。 禎娘原本因為記不清的噩夢而有些懨懨的心緒一下明朗了許多,抱在懷里坐下,拿了一碗雞蛋羹要喂她。平常這時候都好聽話的洪鑰忽然聳身站了起來雖然還有些不穩(wěn)當,但洪鑰已經(jīng)能走路了,所以站起來沒什么奇怪的。 麻煩的是禎娘一手端著雞蛋羹,另一手拿了勺子,這時候她起身,禎娘要抱住她差點沒抱住!等到拿手臂箍住后,禎娘趕緊放下了碗勺,兩手抱住女兒,面對著她道:“小東西,你曉不曉得剛才在做什么,一個不小心你跌下去怎么辦?” 周洪鑰才多大,話都不會說多少,當然不知道,只會笑著看她娘親。沒心沒肺的,一點不像禎娘剛才快嚇死了。這時只會一下親在了禎娘嘴上一歲大的小姑娘嘴唇軟軟小小的,有點奶味,一下軟到禎娘心里去了。沒辦法板著臉,只得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作罷。 見小姑娘依舊笑著,不管其他,依舊是要親她的嘴。禎娘只能搖頭把洪鑰交給奶娘抱著,然后來喂她。等到禎娘手上一碗雞蛋羹喂完了,禎娘才吃飯,這時候菜都冷了,一些點心就罷了,一些需得熱著吃的要送到廚房換過。 飯畢,禎娘去補脫了色的胭脂。與給自己化胭脂點抹的紅豆道:“你是不知道鑰兒她,不知道哪里學(xué)來的勾當!一定是她才一點點大的時候,她爹那樣親她親多了,她現(xiàn)在見我都是那樣親!這不夠,還要把嘴上胭脂吮下來,不曉得是怎么想的?!?/br> 紅豆笑著道:“奶奶愁什么呢?若是個少爺這樣天性,您倒是要發(fā)愁,怕是將來成了酒色之徒。只是大小姐是個女娘,喜歡胭脂人之常情!將來要整日調(diào)弄這些脂兒粉兒也沒得什么。況且大小姐在家也只吃您嘴上的和幾個常見的大丫頭嘴上的,我們的胭脂是什么,都是家里自己淘洗蒸疊的,干凈的很,吃了打什么緊?!?/br> 作坊里做胭脂,再干凈也不能說多干凈。誰知道加進去的料有沒有清洗干凈,中間工人的手是不是潔凈,總之可能好多呢!所以禎娘從小就自己做這些抹臉涂唇的東西當然,還有就是因為這也更加安全。 禎娘曉得藥理,看過不少煉丹的書籍。所以清楚的很,有些化妝的東西不是干不干凈,而是害不害身體。譬如鉛粉一樣,確實顯得臉白,常常用還能使底色白起來來,但是那是害了身體的。許多拿來畫花黃描眼皮的,地底采出來礦做成,多得是傷身體的。 用那樣的東西,禎娘可不敢給女兒‘吃’。不過她自己手做的就不怕了,女兒愛這樣她就只當是個玩樂而已。只摸了摸女兒的臉蛋,放在一條茜紅色大氈子上,讓她自己走路這塊氈子正是禎娘讓自家作坊做的,外頭真的買不到。無他,只是太大了。 大約有半間房大小,禎娘讓人把自己暖閣后面的紗櫥清出來,專門給女兒活動學(xué)步。有一半的地方就是鋪了這條大氈子,隨便可以脫了鞋子在上面走,跌了也不打緊,軟軟的氈子不會讓人磕了碰了。 見女兒歪歪斜斜走著,偏偏不摔倒,禎娘越看越覺得喜歡。等到洪鑰一下?lián)涞剿龖牙铮桶阉饋淼溃骸拌€兒你快快長成,到時候娘教你讀書寫字,還一通熏帕子、蒸花露、做胭脂!” 文mama也是在一旁慈愛地看著,便道:“這話等著奶奶將來打嘴巴呢!兒女是母親的心肝,其中女兒又不同。等到長成了就要入了別人家,就說奶奶想一想,自己舍不舍得罷!那時候才盼著一直只有這樣大。” 禎娘聽了果然覺得心里大為不舍,還道要說什么,有個婆子忽然站在了門外探頭。見禎娘看過來,立即道:“奶奶,東北那邊來了消息了,得了信的小廝在外面,等著見奶奶呢!” 禎娘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把女兒交給奶娘道:“你們就在這里好生照看大小姐,等她玩的困了就抱到暖閣里休息。仔細哄著,不要輕忽了?!?/br> 然后就到前頭廳里見了那小廝,那小廝也不是知情人,只是坐著大門處的門房,搶到了往里頭遞信和邸報的差事。禎娘一面拆信,一面問他道:“你從誰手里接到這封信件和邸報?那人說了什么?” 那小廝垂著手道:“送信的和送邸報的是一個官差,我也趕著問了幾句情形。只是人家也就是在太原城里分送這些,如何能知道前頭境況!只是急匆匆地撇開我,往別家送去了?!?/br> 戰(zhàn)時前線是不許寫信的,怕不小心走漏了軍情。這信也不是周世澤寫給禎娘的,而是前線后勤官寫給各個將領(lǐng)夫人的平安信??傊畬㈩I(lǐng)經(jīng)過一場大仗后就會有后勤官負責寄送到后方的,為的是安人心。 禎娘再看那邸報,因為朝廷正在對女真用兵的關(guān)系,上面許多關(guān)于這個消息。更是有幾大版,印刷的是密密麻麻已經(jīng)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名字。禎娘看了幾行就覺得不忍再看,即使素未謀面,也都是人命?。?/br> 但還是要看下去,禎娘看完了全部,總算舒了一口氣,這里面并沒有相熟人家的男子。或許聽起來這又和之前不忍看的悲憫矛盾,然而事實就是這樣。禎娘不是個心特別硬的,但又是個特別有私心的。 知道周世澤暫且安全,禎娘連日來心里的沉重似乎清了幾分只是依舊壓在心里。對身邊的紅豆道:“老爺暫且沒得什么事兒,讓在府衙門前候著探聽消息的小廝依舊在那兒呆著罷,有什么消息即刻與我說!” 于是上上下下很快知道了周世澤如今沒事,都歡欣起來,一時之間宅子里走路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等到晚邊有人來送帖子的時候,依舊是笑意盈盈道:“奶奶,張指揮她娘子說請您明日去她府上一趟,她打算大家一起籌集一些保暖之物去東北。” 禎娘是推了很多交際,外頭人不僅不覺得她這般有什么不好,反而覺得這才是好榜樣不然丈夫在外流血,你自在家玩著樂著,像什么樣子。特別是那些做婆婆的,都要感嘆,禎娘就是沒得兒子,憑著這情誼,周世澤都該好生待她一輩子,沒得辜負! 但是有些交際她并不會推,譬如同樣是將領(lǐng)夫人的太太奶奶尋人說說話兒。今日這個禎娘是一定要去的,曉得將士在東北受凍寒,她當然愿意盡自己的一份力。實際上沒得張指揮夫人領(lǐng)這一回頭,她自己也是要悄悄做的。她從南邊急調(diào)過來的一批防寒藥材,并棉衣、木炭等,這時候都在庫房里呆著,前幾日剛到。 說起來也是這一場仗超出了所有人預(yù)料!都以為是手到擒來,一個月就能完成。到時候凱旋回來,還能回家過年呢!如今都過去三個月了,卻陷入了苦戰(zhàn)。占據(jù)的一點優(yōu)勢與其說是優(yōu)勢,還不如說是吊住王師的一塊餌。放在眼前讓人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不然索性暫時休戰(zhàn),修養(yǎng)幾年再攻就是了,難道小小一個女真能和大明磨? 禎娘放下信件和邸報,放進專門裝這些的一個小皮箱里頭。嘆了一口氣,對紅豆道:“難得今日日頭好,你陪我去園子里走走罷。我心里悶的慌,散散心。還有,你與微雨說一聲,把那些堆在庫房的御寒之物都整理一番,說不得什么時候就要提出來了。” 微雨如今是管家媳婦了,按理說禎娘應(yīng)該以她丈夫名字呼她做誰家的。只是如同最初她們不能改口小姐為少奶奶一樣,禎娘也難對她們改口。當初她們改口是有文mama死命盯著,至于禎娘,文mama有時會說一兩句,卻也沒有別的,因此一直沒改過來。 紅豆陪著禎娘在園子里散心,禎娘看著這個越來越熟悉的花園道:“這里原來不是這樣的,只不過和他說了一次,他就開始找許多花匠來,非要整頓出我們老家那邊的樣子。也不想想,這又不是暖房,許多南邊可以栽種的,到這邊養(yǎng)不活呢!” 紅豆當然知道禎娘說的是周世澤,她了解禎娘,就是在一些這種細處格外念舊。一樣的花園格局,一樣的房間擺設(shè)。那一回也是說了這件事,本事無意一句話,周世澤這位姑爺卻沒有無意過大小姐任何一句話??v使有許多栽種不得,玉堂春富貴的意頭卻堅持湊齊了。 似乎是若有所感,禎娘道:“玉堂春富貴,當初我就愛這個,玉蘭、海棠、迎春、牡丹湊在一起。真是有些俗氣,不過我從小就在這件事上聰明,就是要這俗氣才好平安喜樂、富貴有余,一生就這樣有什么不好?” “這時候才知道我選了一個和自己想要的全不一樣的丈夫,不知是性情喜好,還有這個。他的事業(yè),他喜歡當將軍。這樣,怎么回平平順順一生無虞呢。” 第127章 誰都道關(guān)外苦寒, 這是真的,也是假的。關(guān)外地少人稀, 種植漁獵是隨著人的,不似中原地區(qū), 土地多不過是極少數(shù)的一伙人。且山林之間,物產(chǎn)極豐,這些年和關(guān)內(nèi)做生意,人參、鹿茸、木材,還有禎娘收獲的很大一部分獸皮,都是來自這兒。這樣就是富足了,哪里能說苦寒。 但白山黑水之間, 生存艱難也是真的。漫長而嚴寒的冬季日子難過, 沒有漢族那般善于耕種,且生產(chǎn)工具匱乏,種植不比中原。同時,實際掌控本地的女真也不是鐵桶江山要和蒙古人打生打死, 還要受到中原往常不斷的打壓, 臨近的高麗也不算安分。甚至內(nèi)部也不算平靜,要知道女真可是分了三部呢! 不過這三部是大明這邊的說法,人家自己不一定這這樣分界的大概就是結(jié)成海西四部的海西女真,由建州三未組成的建州女真,以及這以外的,更加落后,形同于野人的女真人, 通稱為野人女真。 之前的態(tài)勢是建州女真同海西女真形成聯(lián)盟,一方面對外地域大明、蒙古、高麗,另一方面也是一起‘收編’野人女真作戰(zhàn)也好,耕種漁獵也好,人口總是需要的。并且野人女真對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來說,就如同游牧王朝對中原王朝,小股來劫掠自家也非常厭煩。 不過現(xiàn)在來自大明的壓力陡然增大,對野人女真的‘收編’做到一半就只能被迫停下來。然后三部聯(lián)合,共同對抗大明這個‘外敵’。不過這個聯(lián)合其實也就是說說,不說野人女真對另外兩部的女真有沒有這個觀感,能夠結(jié)盟。只說野人女真的組織,往往是幾百人結(jié)成一個部落就算很大了,這樣的野人女真談什么和另外兩部聯(lián)盟,誰能做主? 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的大明大軍就是在和這樣的女真對戰(zhàn)原本以為應(yīng)該是輕輕松松就能拿下的一場仗,畢竟比照對戰(zhàn)蒙古,人家軍隊不比小小女真多?又有許多年的家底,還是不是輕易就被拿下了!輪到女真又能費多少功夫! 現(xiàn)實卻給了這群驕兵一擊,右路受挫,中路僵持,左路進展緩慢。本來一個月滅亡女真也就成了一句笑談,如今唯一能挽回軍隊顏面的做法就是獲得最終的勝利了,勝利者不受指責,之前再大的過失也能被遮掩過去。 也不管中間到底經(jīng)歷過多少,從周世澤的經(jīng)歷來看,左路這邊甚至打散過建制,就為了化整為零,和敵人打游擊。中間傷亡不小,可以說這是周世澤經(jīng)歷過最艱難的戰(zhàn)役了。好在最后他們贏了,不管勝利比預(yù)計的遲了多久,終究是到手了。 最后決戰(zhàn)的時候是攻城之戰(zhàn),現(xiàn)在三路大軍已經(jīng)會師女真腹心之地,遼陽和沈陽這里是中原自古有的城池,只是被這些女真竊居。即使是現(xiàn)在也在大明的地圖上也有這里,只是單論關(guān)外地區(qū)的武力、人口等女真超出大明,成為實際的掌控者。等到大明對女真用兵,這里自然城頭變幻大王旗,被女真完全占據(jù)。 周世澤最后檢點了一番自己手下的兵士,比起之前分兵游擊之前,人數(shù)減少的明顯,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又振奮起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之前他的戰(zhàn)功少了嗎?經(jīng)過的大仗硬仗也不是沒有,早就不是那樣心慈手軟見之感傷的了。 穿好甲胄,對著副將等人點點頭,最后吩咐了一聲今日他們這一支隊伍攻城的安排,然后就把面甲扣上了軍旗獵獵,他是行伍出身,不管朝廷本身的考量是什么,為了帝.國更加強盛,為了被侵占的國土百姓,出征! 自古以來,攻城戰(zhàn)就是最為慘烈的一種。一寸又一寸的高城,就是拿人命一寸一寸填上去的人家仰仗城高樓堅,護城河阻隔,又有居高臨下的優(yōu)勢,你不拿人命,憑什么?很多時候就是沙包混著尸體把護城河填平。然后再用云梯、撞木、投石機等,不過同樣是頂著上面敵人,賠多少性命,看敵人是什么人罷! 不過如今好一些,銅管的大炮已經(jīng)是軍.國重器。不同于過去那般沉重,且不能校準變向等,只能當作城樓炮,其他時候?qū)?zhàn)就是起個震懾不能變向就足夠惱火了,人家知道落點,只避開就是了。 現(xiàn)在軍中的大炮比起以前輕便不知道哪里去,靠著牛馬車就能到處拖拉??恐鴮iT設(shè)計的,簡陋而著實有用的校準工具,炮兵們確定了攻城方向其實攻城么,也沒得太多校準。一片城墻,大家只要往一處集中,狠狠打就是了! 城樓上有女真軍士,其中還不乏他們的貴族,貝勒貝子這些。沒什么奇怪的,這都到了腹心之地了,當然見得到大人物!還不出來的,那就只能是逃了!不過如今的女真,悍勇之氣是有的。下面低階的參領(lǐng)等可能帶著幾十人躥入深山老林,如他們以前看不起的野人女真一般,總比送死強呀!這些大貴族還是沒得出逃的,打算‘決一死戰(zhàn)’! 也確實是死戰(zhàn),這之前歷次戰(zhàn)斗,大明的火炮他們早就知道了,這是他們?nèi)徊恢赖氖澜绱蛘虨槭裁磿羞@種花俏?大炮不就是有些威懾的鋼鐵疙瘩?既昂貴有沒得用,從中原商人那里買來的一些都丟在了城樓做擺設(shè)。到底最后還是要靠著女真兒郎們拼命流汗流血,這才能打勝仗! 但是經(jīng)過半年多的對戰(zhàn),他們早就知道了。對戰(zhàn),特別是攻城之中,這樣的炮能有多大的威能!先把城池打出缺口來,地動山搖。然后再打人或許原本的守城優(yōu)勢還有些吧,然而不能抹平與大明軍隊的差距。 大明,大明不是一般文弱書生治國?為什么先是打了蒙古,然后又是來打他們女真?這是自古以來都沒有的事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