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二天上午，虞秀明果真陪著虞夫人來許府拜訪。

    玉芝帶了擷芳等丫鬟迎了虞夫人和虞秀明母女進(jìn)了內(nèi)院，一起在正房明間坐下。

    寒暄一番之后，虞秀明這才含笑開口道：“許夫人，這次香稻米我送了一些過來，您先嘗嘗看吧！”

    玉芝命人拿過虞秀明送來的香稻米看了看，發(fā)現(xiàn)米粒晶瑩，顆粒飽滿，散發(fā)著稻米的清香，聞起來比一般宮中用的碧粳米更香。

    虞秀明在一邊道：“許夫人，我已經(jīng)試吃過了，這香稻米比碧粳米香得多，而且口感更筋斗！”

    玉芝微微一笑：“虞姑娘，對你種成的這香稻米，你有什么打算？”

    虞秀明笑了，道：“我這香稻米，和殿下讓人在京畿試著推廣的產(chǎn)量高的稻米不同，產(chǎn)量不高，可是貴在更香更好看更好吃，因此若是能買一塊上好水田來種這個，專門高價出售，倒也是個生意，只是我是個閨中女兒，不太擅長這個，正想著找人合伙呢！”

    玉芝聞言，笑瞇瞇道：“虞姑娘，咱們兩個商量商量這個生意吧！”

    虞秀明就等著玉芝這句話呢，聞言忙湊近玉芝，與玉芝細(xì)談起來。

    她雖然也想做生意，可是她畢竟是閨中女兒，既沒有門路，也沒有經(jīng)驗(yàn)，因此和許夫人合伙是最合適的選擇。

    這也是虞秀明今日過來最大的目的。

    虞夫人坐在一邊，見自己女兒和許夫人湊在一起，密密懇談了起來，不由笑了起來。

    真沒想到秀明居然能和許夫人如此投合！

    玉芝和虞秀明談得興起，索性留虞夫人和虞秀明用了午飯，正好用虞秀明送來的香稻米蒸了米飯。

    許府的廚子是玉芝特地從甘州聘來的，做得一手地道的西北菜，再配上虞秀明種出的香稻米，真是相得益彰，就連玉芝也讓人添了一次飯。

    用罷午飯，玉芝安排許夫人在西暗間她的內(nèi)書房歇息，自己與虞秀明繼續(xù)懇談。

    一直談到了傍晚時分，玉芝和虞秀明終于敲定了各項(xiàng)細(xì)則，完完整整擬定了一式兩份的契書，就少一個中人來簽字了。

    玉芝正在思索要不要請吳玉章的夫人李氏來做中人，外面卻傳來阿沁的聲音：“我來了！”

    玉芝聽出是阿沁的聲音，微微一笑：“原來是殿下來了！”

    虞夫人此時也在明間里，聞言看向虞秀明，虞秀明也是訝然——殿下和許夫人這兩個義兄妹感情確實(shí)不錯，殿下來許府內(nèi)院，根本不用人通報(bào)！

    玉芝和虞夫人母女一起出去迎接。

    阿沁見虞夫人和虞秀明也在，含笑道：“原來是虞夫人和虞姑娘，快快請起！”

    見禮罷，虞夫人就提出要告辭，卻被玉芝挽住了手。

    玉芝看虞夫人的眼神親切得很：“虞夫人，我和秀明的事情還沒談完，等我們談完再說吧！”

    虞夫人總覺得許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這眼神仿佛是親家母看親家母，分外的親熱，只是被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卻實(shí)在覺得有些違和。

    一行人進(jìn)了明間坐下。

    阿沁一坐下就問玉芝：“寶珠呢？”

    玉芝忙道：“這會兒沒那么熱了，烹茶她們帶了寶珠在后花園玩呢！你先別急著去找寶珠，我有一件事得拜托你呢！”

    阿沁閑適地靠在黃花梨木圈椅的椅背上，道：“何事？”

    玉芝便把虞秀明種出了香稻米，她打算和虞秀明合伙種香稻米賣的事情說了，然后道：“我們契書已經(jīng)擬好了，正缺一個中人，你來給我們做中人吧！”

    阿沁自然是答應(yīng)了。

    把契書都認(rèn)真看了一遍之后，阿沁又指出了幾處不嚴(yán)密和不妥當(dāng)之處，提筆修改后才讓觀雪重新抄寫了兩份契書。

    待玉芝和虞秀明摁了指印，阿沁這才在“中人”這兩個字的后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林玉潤”，又蘸了印泥摁了手印。

    一式兩份的契書，玉芝拿了一份讓觀雪收起來，另一份給了虞秀明收起來。

    虞夫人和虞秀明起身要告辭，烹茶和奶娘帶著寶珠回來了。

    玉芝趁機(jī)道：“虞夫人，秀明，你們母女難得來我家一趟，不如再陪我家寶珠玩一會兒吧！”

    虞秀明悄悄看了從奶娘手里接過寶珠抱在懷里的殿下一眼，理智告訴自己該離開了，可是卻有些舍不得。

    虞夫人早知女兒的心事，見許夫人分明是在給自家女兒制造與殿下相處的機(jī)會，心中感激，便笑著道：“那我可真要厚著臉皮留下了！”

    她的女兒好幾年前第一次見到殿下，就喜歡上了殿下，只是殿下似乎對兒女之情從不放在心上，至今不曾選妃，眼看著女兒一年年蹉跎下去，虞夫人其實(shí)有些著急了，早打算若是殿下滿了十八歲還不肯選妃，就另給秀明定下親事。

    只是秀明這孩子生得柔弱，性格卻堅(jiān)韌得很，堅(jiān)持要等殿下大婚后，她再定下婚事。

    阿沁抱著寶珠逗著玩。

    寶珠最喜歡生得好看的人，一雙白嫩的小胖手一左一右揪住阿沁的耳朵，嘴巴湊到阿沁的臉上，胡亂親了好幾下，涂了阿沁滿臉的口水。

    阿沁不肯吃虧，舉高寶珠，把臉湊到寶珠衣襟上蹭了蹭，又把寶珠的口水全還給了寶珠。

    寶珠“咯咯”直笑，白白嫩嫩的胖蘋果臉上酒窩深深，可愛得很。

    阿沁見meimei如此可愛，也笑了起來。

    寶珠笑著笑著忽然不笑了，花瓣般的嘴巴也閉上了。

    阿沁經(jīng)驗(yàn)豐富，忙叫烹茶：“快給寶珠拿尿布！”

    他一邊說話，一邊抱起寶珠飛快地去了西暗間臥室——meimei要尿尿，總不能被外人看見吧？！

    虞秀明沒想到一向高嶺之花般清冷孤高的殿下居然還有這樣的時候，覺得殿下實(shí)在是可愛極了，不由自主也跟著烹茶進(jìn)去了。

    她進(jìn)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殿下把寶珠橫放在窗前榻上，正麻利地給寶珠把尿，而地板上放著一個大大的接尿用的銅盆。

    阿沁給寶珠把完尿，這才把寶珠交給了烹茶：“你來給寶珠換尿布吧！”

    烹茶笑著接過寶珠，在虞秀明和丫鬟的幫助下，給寶珠換上了潔凈干爽的新尿布。

    等阿沁抱著寶珠重新在明間重出現(xiàn)，玉芝不由笑了：“義兄，還是你每次反應(yīng)快，阿寶已經(jīng)被尿到身上好幾次了！”

    阿沁桃花眼笑成了彎月亮：“山人自有妙計(jì)，不足為外人道也！”

    meimei每次要尿尿的時候，表情其實(shí)和平時有區(qū)別的，他早就觀察出來了！

    虞秀明一雙妙目亮晶晶看著殿下，心里滿是喜歡——原來殿下是這么溫柔的人呀！

    離開許府回家的路上，虞秀明端坐在馬車中，胸臆之中春風(fēng)鼓蕩，幸福而充實(shí)：今日居然能夠和殿下如此近距離地接觸，真是幸福呀！

    原來殿下也有這樣溫柔體貼的一面，對寶珠那么疼愛！

    虞夫人看著女兒眼中的歡喜之情，闔上眼睛，悄悄祈禱著：老天爺呀，讓我的女兒心想事成吧！

    片刻后，她睜開眼睛道：“秀明，許家的寶珠真是太可愛了，跟小仙女一般呢，我覺得一般嬰兒的衣服，實(shí)在是沒什么好看的，都配不上寶珠！我記得你先前曾經(jīng)試著做過幾件嬰兒穿的襦裙、留仙裙、褙子什么的，都是大姑娘的衣裙，卻做成了嬰兒尺寸，可愛得很……”

    虞秀明甚是聰慧，一聽就知道母親話中之意，便輕輕道：“我明日試著設(shè)計(jì)幾樣適合寶珠的嬰兒裝……”

    虞夫人笑容愈發(fā)慈和，伸手撫摸著女兒單薄的背脊，柔聲道：“衣料一定要選好的，能吸水的，寶珠生得白皙，什么顏色的衣服都能穿，大紅、寶藍(lán)、淺綠、淺粉、淺紫、玉色……”

    轉(zhuǎn)眼間六月就過去了，七月轉(zhuǎn)眼間來到了人間。

    自從進(jìn)入七月，雨就開始下，倒也不甚大，可是淅淅瀝瀝的，下得到處都濕漉漉的，潮濕得很。

    陳耀祖和王氏cao心著家里的莊稼，非要回家去住。

    玉芝苦留不得，只得給了王氏些私房錢，吩咐許六福送他們回城郊的西流湖村去了。

    晚上阿沁冒雨過來了。

    寶珠已經(jīng)在榻上鋪設(shè)的小褥子上睡著了。

    阿沁似乎有心事，盤腿坐在榻上，輕輕撫摸著寶珠的頭發(fā)。

    寶珠的頭發(fā)又黑又軟，還有些卷，摸上去跟摸小狗似的，阿沁覺得挺好玩。

    玉芝原本拿著本書在看，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忍不住放下書道：“這雨都下了十天了，再繼續(xù)下下去，今年秋天的莊稼可要危險了，到時候黃豆在豆莢里被泡出芽，玉米被雨水淋得發(fā)霉，秋天的收成泡了湯，農(nóng)民可怎么辦呢？”

    阿沁想了想，道：“雨一直下，誰也沒辦法阻止，不過我已經(jīng)讓各地調(diào)配存糧，提前做了應(yīng)付糧荒的準(zhǔn)備?！?/br>
    玉芝這才放下心來，又拿起書看了兩眼。

    這本書是書肆新出的話本，很是曲折生動，玉芝一時有些放不下。

    阿沁撫摸著寶珠的卷毛，忽然道：“娘，林昕和章婕已經(jīng)被押解進(jìn)京了?！?/br>
    玉芝默然良久，方輕輕道：“我對他們已經(jīng)沒了感覺。你不用理會我的感受?！?/br>
    她一直恨章婕，更恨林昕。

    可是如今她找到了兒子，又有了新的家，偶爾想起那對夫妻，只覺得恍若隔世，與己無關(guān)。

    第159章

    見玉芝是真的放下了，阿沁心有所思，拿過一個靠枕，挨著寶珠躺了下去，默默想著心事。

    玉芝過了一會兒再去看，發(fā)現(xiàn)阿沁居然和meimei寶珠挨著睡著了！

    她拿了薄被展開，輕輕搭在了阿沁身上，坐在榻邊看了一會兒。

    阿沁和寶珠挨著平躺著睡著了，白皙的臉都泛著紅暈，眼睫毛長長的，嘴唇嘟著，兄妹倆睡著了姿勢相似，神情相似，可愛得很。

    玉芝心中滿滿都是幸福。

    這是她的兒子和女兒啊！

    阿沁從此不在玉芝面前提到林昕和章婕夫妻，可是玉芝依舊斷斷續(xù)續(xù)知道了些消息。

    林昕、章婕和林涵一家三口因?yàn)閷儆诨首?，因此由宗人府?fù)責(zé)查辦此案。

    前丞相蔡中原中毒身死一案雖然進(jìn)展不大，可是章婕曾經(jīng)做過的惡事卻一樁樁敗露出來，單是她手上的人命就有上百，可謂血債累累。

    即使章婕之母滎陽長公主哭求承安帝，章婕依舊被一道白綾賜死，林昕和林涵廢為庶民，逐出京城。

    雨一直下過了中元節(jié)，到了七月二十，這才停了下來，京城百姓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太陽，潮濕寒冷的日子終于結(jié)束了。

    太陽一出來，玉芝的心情也變得很好，花了整整兩天時間命人晾曬被褥衾枕，驅(qū)散彌漫了好久的潮濕之氣。

    隨著天氣放晴，女眷間的往來也多了起來。

    八月初一是虞夫人生日，因虞林如今擔(dān)任京兆尹兼建極殿大學(xué)士，位極人臣，地位顯赫，所以虞夫人擔(dān)心過于高調(diào)，不欲大辦，只邀請幾位交好的女眷到家里游玩飲宴。

    玉芝也接到了帖子。

    因?yàn)樵S靈身份敏感，她很少接受此類邀請，只是她很喜歡虞夫人和虞秀明，到了那日，便留下烹茶等人在家守著寶珠，自己帶了觀雪和擷芳兩個大丫鬟，乘了馬車去了虞府。

    雖然只是簡單的生日宴，可是女眷們吃酒聽曲應(yīng)酬，倒也熱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