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寶珠哭了幾聲,見眾人都看著她笑,并沒有人來安慰她,便悻悻然止住了哭聲,大眼睛里含著淚,又指著前面的紅番茄“嗷嗷嗷”直叫。 王氏忙帶著她又去探索番茄。 這時候自然是不敢讓寶珠吃番茄,只能讓她舔一口嘗嘗味道。 見寶珠很喜歡番茄,玉芝便讓丫鬟清洗了一個紅番茄,讓寶珠拿著玩。 寶珠實在是貪嘴,捧著紅番茄老想咬一口,可惜沒有牙,白白地在番茄上涂了半日口水,番茄卻依舊完整無缺。 她啃了好久,還沒有吃到紅番茄,烏溜溜的大黑眼珠一轉(zhuǎn),看向娘親,然后癟了癟小嘴,醞釀了一下,又放聲哭了起來。 王氏見狀,忙道:“玉芝,不如讓寶珠嘗嘗番茄的味道……” 玉芝微微一笑:“娘,她才七個月,還不能吃生番茄!” 王氏看著哭得傷心的寶珠,心疼得很,眼巴巴看著寶珠。 玉芝可是養(yǎng)大過阿沁這樣的狡猾孩子的,對付熊孩子很有經(jīng)驗,含笑拿帕子輕輕拭去寶珠臉上的淚水,卻不肯幫她吃到番茄。 寶珠哭了幾聲,見娘親不肯幫忙,其余人也都旁觀,只得悻悻地止住哭聲,繼續(xù)拿著紅番茄玩耍。 見寶珠的眼淚真的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眾人不由都笑了。 晚上王氏下廚燒了幾樣家常菜,玉芝和阿寶留下來用了晚飯,又陪著陳耀祖和王氏坐了一會兒,待夜深了,這才一起離開了。 奶娘和烹茶抱著熟睡的寶珠先回了內(nèi)院。 玉芝見阿寶似有心事,便沒有立即回內(nèi)院,立在內(nèi)院門口問阿寶:“阿寶,你有心事?” 內(nèi)院門口掛著兩盞白沙燈籠,隨行的丫鬟手中也提著琉璃燈,照得周圍亮堂堂的。 阿寶想了想,道:“jiejie,我今天想到了一件事……” 他抬眼看向玉芝,漂亮的眼睛里帶著一抹憂思:“jiejie,我的戶籍先前是在甘州尉氏縣,現(xiàn)如今姐夫幫著遷到了京畿祥符縣,會不會有人舉報我冒藉參加鄉(xiāng)試?” 八月他就要參加鄉(xiāng)試了。 按照大周朝的規(guī)定,鄉(xiāng)試中各州錄取的人數(shù)由朝廷分配,導(dǎo)致了各地鄉(xiāng)試的難易程度不同。 京畿地位特殊,朝廷特予優(yōu)待,鄉(xiāng)試名額要比外州多得多,因此有不少讀書人改換戶籍,來到京畿參加鄉(xiāng)試,占用京畿的鄉(xiāng)試名額,因此只要發(fā)現(xiàn)這樣的改換戶籍者,京畿讀書人都會去向禮部舉報。 最后朝廷無法,只得做出規(guī)定,只有在京畿住滿七年的,才可以取得京畿戶籍,以京畿秀才的身份參加鄉(xiāng)試。 阿寶和爹娘是跟著許靈玉芝來到京城的,在京畿還沒有住滿七年,因此他擔心人舉報自己。 玉芝先前還沒想到這個問題。 她思索片刻道:“這件事我不太了解,這幾日我若是見了阿沁就問問他,如果不行的話,我派許六福送你回甘州考鄉(xiāng)試!” 鄉(xiāng)試八月份考試,還有兩個月時間,時間上還來得及。 得了玉芝這句話,阿沁不由笑了起來,道:“嗯,能留下固然好,不過回甘州參加鄉(xiāng)試也沒什么!” 他很喜歡讀書,即使過程曲折,也愿意為此付出努力。 玉芝見阿寶笑容純真,心里很喜歡,柔聲道:“阿寶,你的理想是什么?” 她說著話,打量著阿寶。 阿寶巴掌大一張小臉,肌膚雪白,眉如墨畫,眼尾上挑,眼下微微有些青暈,鼻子高挺,嘴唇嫣紅,其實是那種孤高清冷陰郁的俊美少年模樣,可是他眼神清澈,又一向愛笑,因此陽光異常。 這樣的阿寶令玉芝覺得欣慰。 她抬手拍了拍阿寶的肩膀,柔聲道:“若是需要jiejie,盡管開口!” 阿寶現(xiàn)在比她快高了一個頭,想要拍阿寶的肩膀可不容易?。?/br> 阿寶看著燈光中的玉芝,心道:我的理想是娶jiejie做妻子! 可是他知道如今這是不可能的,便道:“我想考中舉人,再考中進士,然后在翰林院任職,博覽群書,與天下最聰明的人在一起探討學(xué)問!” 玉芝聽懂了,笑瞇瞇道:“我知道了,你想做學(xué)者,對不對?” 阿寶笑著點了點頭。 母后彌留之際,要他回到西夏復(fù)仇,取回他應(yīng)得的東西,做西夏的王,可是他發(fā)現(xiàn)如今的生活更適合他。 有jiejie,有寶珠,有爹娘,他能一直在jiejie身邊,做一輩子的學(xué)問,似乎也不錯。 玉芝聽了,柔聲道:“阿寶,有jiejie在,你就放心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吧!” 阿寶在燈影中笑了起來,明明才十五歲,竟然有一種風華絕代的感覺。 玉芝笑了起來:“你這孩子生得太好看了,將來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喜歡你呢!” 阿寶不愛聽這個,向玉芝拱了拱手,就大步流星離開了。 先生送了他一本好書,他想回去看完再睡下。 玉芝洗了澡出來,倚在東暗間臥室窗前的榻上,開著窗子看外面的那輪明月,驀地想起了遠在東北的許靈。 六月十六的晚上,想必東北的夜空,也有這樣一輪明凈的圓月吧? 這時候的許靈在做什么呢? 是在作戰(zhàn),是在巡視營地,是在開會,是已經(jīng)睡下了,還是也在看天上這輪圓月…… 玉芝一直以為自己堅強得很,不會再被這兒女之情纏繞,誰知心里不知不覺有了許靈。 許靈此時正端坐在帥帳之中。 兩個親兵推了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許靈打量著那中年人,忽然開口道:“張勇,你居然把妻兒部下都留在城中,自己跑了出來!” 那中年男人正是東北節(jié)度使張勇。 他見許靈認出了自己,緊張得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道:“許靈,你讓人退下,我有事要和你單獨談!” 許靈背脊挺直,聲音平淡:“說吧,他們是我的親信,不用避忌?!?/br> 張勇張望了一番,見許靈身旁立著的那個將領(lǐng)笑著看著自己,像看一個傻子一般,不禁心中懊悔——他若是不聽蔡中原的蠱惑,如今怕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做他的東北節(jié)度使,雄霸一方的土霸王,哪里會有今日淪為階下囚的慘狀! 他嘆了口氣,道:“我懷里有一張紙,許靈,你先看看再說吧!” 許靈給一邊立著的林寒月使了個眼色。 林寒月會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從張勇懷里掏出了一卷紙,展開后遞給了許靈。 許靈凝神看去,發(fā)現(xiàn)是一張禮單,第一行便是“黃金一千兩”。 他接著往下看,發(fā)現(xiàn)接下來分別是珍珠五斛、白銀五萬兩。 張勇看向許靈:“許靈,聽說你現(xiàn)在還在京城典宅子住,連自己的宅邸都沒有,這些足夠你在京城買一個豪宅了——買我一條命,可好?” 許靈笑了,酒窩深深,虎牙雪白:“張勇,你若是為妻兒乞命,我敬你是條漢子,可是你只為你自己買命,我瞧不起你!” 晃了晃手里的禮單,許靈笑容愈發(fā)燦爛起來,滿滿都是少年的驕橫之氣:“這樣吧,我聽說你的妻子給你生了一兒一女,我收下你的禮物,饒了你妻子和一對兒女的性命!” 張勇和許靈打過交道,知道許靈越是笑,就越是認真,明白他是真的不肯放過自己了,不由渾身顫抖,牙齒戰(zhàn)戰(zhàn),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許靈把禮單遞給了林寒月:“寒月,你帶著他下去,把這禮單上的禮物都弄過來,至于他的妻兒——” 他看向渾身軟癱的張勇,聲音清清楚楚:“放過他的妻子兒女!” 許靈如今有了妻子女兒,覺得妻女就是自己的一切,實在理解不了張勇這樣拋棄妻子兒女的行為。 林寒月答了聲“是”,擺了擺手,示意親兵拖了張勇出去了。 帥帳里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許靈呆坐了一會兒,想起聰明可愛嬌美淘氣的玉芝,想起胖乎乎的寶珠,心里空落落的。 他起身走到帳外,仰首看著夜空中的圓月,心道:玉芝在做什么呢? 寶珠是瘦了,還是胖了? 好想家呀…… 轉(zhuǎn)眼到了六月十八。 這日許六福終于選定了一個合適的宅子,來向玉芝回話。 玉芝一問,才知道許六福說的這宅子先前是蔡丞相的府邸。 自從蔡丞相一去,蔡家樹倒猢猻散,一下子倒了架。 蔡丞相的嫡子蔡猶年幼,嫡女蔡晶未出嫁。 蔡丞相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庶出,這些年受了蔡夫人不少氣,如今全爆發(fā)了出來,幾房姨娘和年長的庶子鬧起了分家。 蔡家如今正急著分了大宅,幾房人分銀子,因為買的急,所以宅子要價不高,要價三萬兩。 玉芝聽了,沉吟道:“三萬兩……” 她如今一共有三萬六千多兩白銀的積蓄,倒是能買得起這個宅子,只是得先去看看再說。 許六福見玉芝沉吟,便道:“夫人,蔡丞相就是死在宅子的外書房,不少人忌諱這個,您——” 玉芝想了想,道:“我不在乎這個。不過還是得先去看看再說。” 她看向許六福:“你去安排一下吧,我先去看看宅子!” 許六福答應(yīng)了一聲,自去安排。 六月的天氣,一點風都沒有,悶熱難捱。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落了幾滴雨,這才沒那么熱了。 馬車剛備好,玉芝正要登車出門看宅子,卻看到阿沁拿著把檀香骨灑金扇子,一邊扇著一邊走了過來。 他今日用玉冠攏了長發(fā),額頭上綁著青色抹額,身上穿著青紗道袍,雖然是如今京城讀書人最流行的裝扮,可是阿沁如此裝扮,卻分外的俊秀倜儻。 見玉芝要出門,阿沁好奇地問道:“這么熱的天,你出去做什么?” 玉芝笑了:“我去看宅子!” 得知娘親要買新宅子了,阿沁忙道:“我也去!” 他扶著玉芝登上馬車,自己也跟著上去了。 馬車開始行駛之后,阿沁舒舒服服靠在竹編的椅背上,開口問玉芝:“娘,我meimei呢?” 想起淘氣包寶珠,玉芝不禁笑了:“本來準備帶她出門的,結(jié)果那會兒忘記給她墊尿布了,她一下子尿得全身濕透,烹茶她們正在給她洗澡呢!” 阿沁聽了,不由笑了起來,不過也提高了警惕:下次抱meimei,一定要先檢查檢查尿布塞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