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眾女眷都聽說過一代名將、禁軍都指揮使許大人,可是不少人都沒親眼見過。 聽到丫鬟通報,說禁軍都指揮使許大人求見,眾女眷都看了過去,卻見到丫鬟引著一個身材高挑容顏清俊的藍袍青年走了進來,不禁都吃了一驚——名滿天下的名將許靈居然這么年輕英?。?/br> 其中安四夫人以前見過許靈,便帶著惡意說八卦:“你們看看許夫人,許夫人是不是很?。克衲瓴攀鶜q,和許大人也算是老夫少妻了,許大人真是老牛吃嫩草!” 旁邊的人差點笑噴:“二十多歲的男人,也算是老夫?那你丈夫今年四十四歲了,你二十歲,這算什么?老老夫少妻?” 安四夫人:“……” 她惱羞成怒正要發(fā)作,見笑她的人是太子殿下的親信吏部侍郎鐘平的夫人,只得冷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現(xiàn)如今安氏和太子林玉潤那邊還沒有撕破臉,她丈夫交代了好幾次,讓她不要和林玉潤的人起沖突。 這時候許靈正扶了美貌的許夫人,笑著和袁太夫人說話,眼睛似彎月,小酒窩深深,還有可愛的小虎牙,實在是滿滿的少年氣。 眾女眷看得都有些呆——這樣的美男子,可是許多女子心中的白月光,代表著少女時代的夢! 鐘夫人似笑非笑道:“瞧許大人多好看,不像有的人的丈夫,兩鬢斑白,酒色過度,一身軟綿綿的rou,哪里還有武將模樣!” 眾女眷這會兒都瞧出來了,這鐘夫人是故意挑釁安四夫人,不由都小心翼翼作壁上觀。 安四夫人忍氣吞聲,起身出去了。 吳夫人見許靈來接玉芝,也跟著告辭,湊著玉芝的馬車一起回去——玉芝的馬車實在是太棒了,外面瞧著普通,可是里面空間大,設(shè)施方便,而且坐上去很舒適,一點都不顛簸。 與玉芝坐在馬車里,吳夫人湊到玉芝耳邊,終于問出了她早就想問的問題:“玉芝,你是殿下的義妹,我問你件事,你得說實話!” 玉芝沒理她。 吳夫人實在是太好奇了,接著道:“殿下到底是不是童男子?” 玉芝:“……” 她抬手點在了吳夫人的額頭上:“我說,你那么關(guān)心殿下的私事做什么!” 吳夫人見玉芝不肯說,便悻悻道:“你一定也不知道!” 玉芝又好氣又好笑:“這種事,除了殿下自己,別人誰清楚??!” 可是想到阿沁府里皇后和淑妃塞進去的那些艷姬,玉芝心里又擔(dān)心得很,生怕阿沁看不透這些后宮和內(nèi)宅的常用伎倆。 她只盼著阿沁自己有個度。 真是一片慈母之心,難以言盡。 這天晚上,阿寶從孔氏家學(xué)回來了,拿了本書非要講解給玉芝肚子里的孩子聽。 玉芝見他拿的那本書居然是《左傳》,不由好笑,卻也只得由著他,自己倚著錦緞靠枕歪在明間榻上,讓阿寶坐在一邊對著隆起的腹部講解《左傳》。 觀雪和烹茶則在一邊做著針線。 許靈帶了阿沁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許靈感謝實施胎教的小舅子,進臥室換衣服去了。 阿沁妒火中燒——他認為玉芝身邊的位置是他的,別人誰也不能搶走! 他在玉芝這里任性得很,當(dāng)即走了過去,直接搬走了玉芝和阿寶中間的小炕桌,然后自己躺了上去,隔開了玉芝和阿寶。 阿寶:“……殿下,我正在給我外甥講《左傳》呢!” 阿沁桃花眼一瞪:“你已經(jīng)講過了,該我講了!” 他一把搶過阿寶手里的《左傳》,隨手翻到一頁,把書扣在一邊,然后一尾活魚般動來動去擠來擠去,終于把阿寶弄得忍無可忍,起身坐在了靠東墻擺著的圈椅上。 阿沁把阿寶排擠走了,心中暢快,拿起書就著角落里枝形燈的光讀了起來:“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于武公,公弗許……” 玉芝原本還似睡非睡,聽到這一段,一下子清醒了。 她凝神聽阿沁繼續(xù)讀,一直到阿沁讀到“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玉芝忽然開口道:“阿沁,這一段‘鄭伯克段于鄢’,我有些地方不理解,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阿沁見母親請教他,歡喜極了,桃花眼亮晶晶,拿著書盤腿坐在玉芝身旁:“娘親,請隨便問吧!” 他記得小時候,娘親就常常陪著他一起讀書,他讀一段,娘親給他講解一段。 后來娘親沒了,他也漸漸長大了,才想明白一件事——他的娘親是農(nóng)門女出身,卻憑借自學(xué)通曉四書五經(jīng),說明他娘親在智力上,實在是遠遠高于他的生父永親王林昕,而他林沁這么聰明,應(yīng)該是遺傳自母親! 所以阿沁就更感謝母親了! 玉芝嬌美的臉嚴肅無比,雖然依舊是倚著靠枕歪在那里,可是聲音清晰:“阿沁,共叔段越來越任性,越來越狂妄,為何大臣屢次進言,鄭伯卻不肯懲罰共叔段,而是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無庸,將自及’,最后待共叔段狂妄到了極點,成為中夫所指,鄭伯卻討伐共叔段?” 聽到玉芝問阿沁這個問題,坐在圈椅上的阿寶頓時凝神看了過去。 剛換了家居衣服的許靈也看了過去。 阿沁桃花眼變得深沉幽深:“娘親,這就叫‘溺殺’。鄭伯表面上對母親對弟弟寬容親和,其實卻是在故意縱容共叔段,讓他一步步走向覆亡?!?/br> 玉芝伸手握住阿沁的手,柔聲道:“阿沁,我聽說你在碧梧街的私邸里,養(yǎng)著好幾個歌姬舞姬?!?/br> 阿沁點了點頭:“是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賞我的,長者賜不敢辭,我就讓人安置在碧梧街宅子里了?!?/br> 這時候許靈已經(jīng)知道玉芝想說什么了,阿寶也猜到了。 許靈生怕阿沁惱羞成怒,忙轉(zhuǎn)移話題:“玉芝,你餓不餓?我讓人給你拿宵夜去吧!” 阿寶接著道:“jiejie,我餓了!” 阿沁何等聰明,這會兒還有什么不明白? 他抬眼看著玉芝,一聲不吭。 玉芝握著阿沁的手,心里一片柔軟——阿沁的手比她的還大,可是阿沁才十七歲,他再聰明,也是個少年。 她眼睛看著阿沁,柔聲道:“阿沁,凡事必須有度,不要過度沉溺。娘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阿沁看著玉芝,桃花眼驀地濕潤了。 他抬手捂著眼睛笑了起來,接著又湊近玉芝,把臉貼在了玉芝隆起的腹部,眼淚奪眶而出。 這才是親娘。 只有親娘才會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他“阿沁,凡事必須有度。娘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皇后娘娘賞賜他歌姬的時候滿臉的慈愛:“阿沁,你父皇愛好作詩填詞,把朝政都壓在你身上,唉,你也太辛苦了,這幾個歌姬歌喉宛轉(zhuǎn),舞態(tài)蹁躚,倒是可以解悶!” 淑妃娘娘把舞姬塞給他時滿臉的誠懇:“殿下,你瞧瞧這兩個舞姬怎么樣?是不是像話本里說的‘櫻桃口,杏臉桃腮;楊柳腰,蘭心蕙性’?可別讓你父皇瞧見了,快帶走吧!” 玉芝躺在那里,能夠感覺到阿沁溫?zé)岬臏I水浸透了腹部薄薄的絲綢,一顆心也是酸澀異常。 送歌姬舞姬之事雖小,可是管中窺豹,可見阿沁處境有多不容易。 許靈和阿寶都松了一口氣,兩人相視一看,彼此會意,都悄悄起身出去了。 太子殿下極其愛面子,他們看到殿下哭泣撒嬌的樣子,保不定殿下怎么拾掇他們呢! 玉芝坐了起來,左手抬起阿沁的下巴,右手拿了帕子在他臉上擦拭了一番,這才道:“那些歌姬舞姬你準備怎么處理?” 阿沁眼皮微紅,眼睛濕潤,怪不好意思地坐在那里,道:“我沒動她們,就是養(yǎng)在偏院里,是張叔安排的,我太忙了,根本沒時間去管這些瑣事!” 玉芝聞言,心中歡喜,忙又道:“那你平時也別老熬夜了,你正在長個子,一天必須睡夠四個時辰!” 阿沁笑了起來:“娘,我比許靈都高!” 玉芝攬著阿沁,心中柔軟異常:“我的阿沁,你一定要保護好你自己,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該喝水就喝水,別蠟燭兩頭燒,讓娘親擔(dān)心……” 阿沁一臉乖巧,聽話得很:“我都聽娘的?!?/br> 心里卻在想:皇后和淑妃送我的艷女,淑妃送的我送給長平侯,皇后送的我送給安老太爺,也算公平! 轉(zhuǎn)念他又伸手摸了摸娘親的肚子,心道:原來即使有了弟弟meimei,娘親最疼愛的還是我呀…… 第二天,得知自己送太子的絕色美女被太子轉(zhuǎn)送給了安老太爺,袁皇后氣得摔碎了心愛的玉青瓷媒人觚——這四個艷姬是長平侯府花了無數(shù)心血堆積成的,卻便宜了安老太爺這老白菜幫子! 安淑妃得知安府花費無數(shù)心力遴選出來的兩個美人被送給了袁皇后的哥哥長平侯,氣得怔了——皇后的這個哥哥占著爵位,卻是個廢物,美人就是送給袁皇后的弟弟工部侍郎袁力,也比送給長平侯有用! 承安帝得知了阿沁做的事情,頗為遺憾,批評阿沁道:“阿沁,你可是不夠孝順??!最需要人陪著紅袖添香夜讀書的人是朕,不是安家老頭子,也不是長平侯那腦滿腸肥的廢物!” 阿沁一本正經(jīng)道:“父皇,我還盼著父皇您長命百歲呢,以后要節(jié)欲,懂不懂?” 承安帝:“……阿沁,你何時成了小道學(xué)先生?” 不過聽到阿沁想要他長命百歲,承安帝還是覺得很熨帖很幸福,便道:“阿沁,你最近缺不缺銀子花?” 他知道阿沁花錢如流水,要做的事情太多,因此才這樣問。 阿沁聞言,眼睛亮晶晶看向承安帝:“父皇,我新建了太醫(yī)學(xué),手頭正有些緊!” 承安帝吩咐崇政殿總管太監(jiān)李鶴林:“鶴林,把朕的私庫鑰匙給阿沁!” 又看向阿沁:“阿沁,你隨便花用,不過不要用完,朕過年還要賞人!” 阿沁笑瞇瞇接過私庫鑰匙,孝順極了,走過去非要給承安帝捶背。 承安帝花了大錢,覺得自己有資格享受阿沁的殷勤,便不停地指揮著: “往上,天空那個上!” “往下,大地那個下!” “往左,左邊!” “后頸!后頸!” “……” 阿沁沒說話,心里默默思索著: 娘親總覺得我年紀小,讓我早睡早起多喝水,覺得別人都欺負我。 父皇對我的要求也很低,我說兩句好聽話,他就把私庫鑰匙給我,讓我隨便花用;我給他捶捶背,他就覺得很欣慰。 如果從外人的角度看,他們都太護短了。 可是他們之所以“護短”,正是因為他們是真心疼愛我……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許靈意外地發(fā)現(xiàn)阿沁不再吃玉芝腹中寶寶的醋了,有一次居然還對著玉芝的腹部放聲高歌,說要給即將出生的弟弟或者meimei聽天籟之聲。 這令許靈松了一口氣。 俗話說“天子一怒,流血漂櫓”,太子殿下雖未正式登基,可是承安帝逐步隱退,太子監(jiān)國聽政,殿下也和天子差不多了。 殿下一直妒忌他的骨rou,令許靈一直擔(dān)心殿下一時任性,自己的骨rou可就倒霉了。 如今見阿沁終于像個哥哥了,許靈實在是太開心了! 轉(zhuǎn)眼就進入了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