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美，還不如像四兒一樣，倒也安全些……

    想到這里，玉芝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主意。

    她知道有一種藥，會讓人的肌膚變得坑洼不平，她若是變丑了，應(yīng)該會安全得多！

    屋子里點著好幾盞白紗罩燈，燈光瑩潔。

    許靈看著蜷縮在寶椅中的玉芝，覺得她幼小而可憐，像一個受傷的小動物……

    看著這樣的玉芝，許靈的心臟微微收縮，空虛難受，他心想：玉芝要真是小動物倒是好了，比如是只小狗，或者是只小貓，甚至是只小兔子，倒也好了，我可以把這只小狗、小貓或者小兔子塞進(jìn)自己衣服里，貼身放著，誰也不會伸進(jìn)來搶走一只小狗、小貓或者小兔子……

    可她偏偏是個女孩子，而且是個將要及笄的大姑娘……

    他能把她怎么辦？

    想到這里，許靈心里莫名地有些委屈，鼻子也有些酸澀。

    他低聲問道：“玉芝，你真的要去京城？”

    在外面逃命的時候，玉芝身上出了一層汗，此時早涼透了，中衣潮濕貼在背上，又濕又冷，難受得很。

    她輕輕道：“我只能去京城?！?/br>
    玉芝先前一直想著等阿沁站穩(wěn)了腳跟再說，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在甘州怕是呆不下去了。

    若是沒了如今的美貌，她即使去了京城，老老實實做生意謀生，應(yīng)該不會引起別人的興趣。

    許靈聽了，心里莫名難受，抬眼看向玉芝：“你要去投奔大帥？”

    玉芝搖了搖頭：“我不找他。他如今如履薄冰，處境艱難，我何必去打擾他？”

    許靈眼睛深幽：“你不是喜歡大帥么？為何不做大帥的妾室，讓他保護(hù)你？”

    玉芝聞言，不由笑了起來：“說什么呢！我為什么要做大帥的妾室？我是他——”

    她看著一臉緊張的許靈，忍不住大笑起來，最后笑得臉頰都有些酸了，這才道：“我是喜歡阿沁，但不是你說的那種，而是像——”

    玉芝在腦海里搜索著形容詞：“我對阿沁，就像jiejie對弟弟，長輩對晚輩，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

    一想到許靈居然一直以為她愛上了阿沁，玉芝忍不住又大笑起來，雙手在扶手上拍了幾下，眼波流轉(zhuǎn)看了許靈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對阿沁充滿母愛，在許靈眼中居然是戀慕阿沁！

    誰會愛上自己的親生兒子??！哈哈哈哈哈！

    見玉芝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許靈確認(rèn)了一個事實——玉芝對大帥，并不是男女之愛！

    確定這個事實之后，許靈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浸入了溫暖的春水，溫暖而舒適，眼前似有煙花綻放，又似被春風(fēng)包圍，又似幼時蕩秋千飛到空中……他想笑，又想唱歌，更想緊緊抱住玉芝，用力抱住她，把她揉進(jìn)自己身體里……

    玉芝笑了半日，臉頰都酸了，她終于停了下來，一邊揉著自己的臉頰，一邊道：“我現(xiàn)在明白了，你先前為何那樣奇怪，原來以為我喜歡阿沁！哈哈哈哈哈！”

    許靈只是溫柔地看著玉芝，一言不發(fā)。

    玉芝又笑了一會兒，轉(zhuǎn)念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忽然就有了一個主意，便看向許靈：“許靈，咱們倆做一個交易吧！”

    第99章

    許靈聞言，抬眼看向玉芝。

    玉芝大眼睛有些濕潤，在瑩潔燈光的掩映下，閃閃發(fā)光，好看極了，聲音也很清澈：“許靈，你為什么一直不娶親？”

    許靈：“……”

    他實在是不想回答，可是被玉芝這樣看著，他實在是沒法拒絕，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方道：“此事說來話長……”

    玉芝盯著許靈，輕輕道：“我猜到了幾個原因，我說說我的猜測，你聽聽對不對，好不好？”

    許靈看著近在咫尺的玉芝——玉芝肌膚又白又細(xì)，似籠著一層月光，眉如墨畫，大眼睛黑泠泠的，如大顆的黑寶石，真是好看極了——他忍不住道：“玉芝，你說吧，我聽著呢！”

    其實他家隱私甚多，他從來都是竭力隱瞞，哪會拿出來讓人說嘴？

    只是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是玉芝……

    玉芝換了個坐姿，側(cè)坐在寶椅上，面對著許靈，眼睛亮晶晶，聲音清泠泠：“第一，你前兩個未婚妻的死都有些蹊蹺，你覺得你自己克妻，對不對？”

    許靈沒有說話，身子往后，背脊靠著寶椅的椅背。

    玉芝逼近了些，繼續(xù)道：“第二，你多年征戰(zhàn)，因為某種原因，得了某種隱疾，不愿同女子在一起，對不對？”

    許靈垂下眼簾，嘴唇緊緊抿著，依舊不說話。

    玉芝再次逼近：“第三，你們家內(nèi)宅太亂，以至于在尉氏縣的時候，你不肯住在家里，到了甘州，你把家眷安置在甘州城中距離你最遠(yuǎn)的地方，你不愿意回家，可是你又孝順你的母親，對不對？”

    許靈身子緊緊貼著椅背，因為嘴唇抿著，以至于臉頰上酒渦顯現(xiàn)。

    玉芝說罷三個原因，凝神看向許靈，聲音溫柔而誘惑：“許靈，大周以孝治天下，只要你母親活著，你就擺脫不了你的那個家和那些家人的，即使你將來做到了武將的頂峰，成了本朝的太尉，他們照樣能打著你的招牌招搖，你能怎么辦？因為你母親喜愛他們！”

    看著許靈變得蒼白的臉，玉芝伸手握住了許靈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許靈，我可以幫你。我們做個交易吧，我嫁給你，做你的妻子，我不但不怕你克妻，而且不逼你同房，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治理內(nèi)宅，讓你無后顧之憂！”

    許靈的手有些涼，他清楚地感受到了玉芝的手的溫暖和柔軟，以及握著自己的手時的堅定。

    玉芝握著他的手，試圖溫暖他的手，卻令許靈整顆心整個人溫暖了起來。

    在這一瞬間，許靈福至心靈，融會貫通，他知道，自己得抓住這個機會，機會稍縱即逝，如果放過，玉芝會像斷線高飛的紙鳶，一飛沖天，再難抓??！

    他反握住玉芝的手，低聲道：“好！”

    玉芝：“……”

    許靈答應(yīng)的會不會太快了？

    按照玉芝的推斷，許靈下一句問的應(yīng)該：“玉芝，你的條件是什么？”

    見玉芝一雙妙目盯著自己，眼中波光流轉(zhuǎn)，似在猜測，又似懷疑，許靈當(dāng)下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滿心的歡喜和雀躍，竭力讓自己穩(wěn)下來，輕輕道：“玉芝，你的條件是什么？”

    玉芝身子往后移了些，眼睛依舊盯著許靈：“我想得到你的保護(hù)?！?/br>
    她說的很是理直氣壯：“我這么美，覬覦我的人，妒忌我的人一定不少，我想得到你的保護(hù)，一直到——”

    玉芝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她此時距離許靈很近，近到許靈能夠聞到玉芝身上淡雅好聞的臘梅芬芳，他的心怦怦怦怦直跳，都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許靈勉強按捺住自己，低聲道：“一直到什么時候？”

    玉芝身子往后縮，臉上帶著可愛甜蜜的笑：“一直到你真正愛上一個女人，愿意娶她做你的妻子，到時候我保證立時和離，麻利離開，絕不拖泥帶水，咱們可以在文書里面寫明的！”

    許靈垂下眼簾，道：“好。你來寫。”

    他起身走到門口，吩咐道：“準(zhǔn)備筆墨！”

    小六在外面答了聲“是”。

    玉芝坐在寶椅里，蹙著眉頭思索著——今晚實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到她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前世在英親王府，玉芝也是這樣自我感覺非常之良好，認(rèn)為自己控制了林昕，可是轉(zhuǎn)眼林昕就背叛了他們的山盟海誓娶了章婕。

    章婕成了林昕的王妃，玉芝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去招惹林昕章婕夫妻倆了，自我感覺井水不犯河水了，可是轉(zhuǎn)眼她就中了劇毒，死于非命。

    現(xiàn)在想來，玉芝覺得前生的自己，真是用一生在詮釋什么是分分鐘打臉！

    許靈擔(dān)心玉芝回過神來，因此一直催逼，小六很快就把筆墨紙硯都準(zhǔn)備好送了過來。

    玉芝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一雙眼睛靈活地隨著許靈移動——許靈年輕清俊，威高爵顯，憑什么要娶她，就為了這個交易？他完全可以娶個能幫他的大家閨秀來幫他管理內(nèi)宅呀！

    想到這里，玉芝又覺得有些猶豫了。

    許靈備好了一切，直接把筆蘸了墨，遞到了玉芝手里，清俊的臉上寫著“公事公辦”四個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不會反悔，我來說，你來寫，然后咱們倆簽字畫押！”

    玉芝拿著筆，忽然心一橫——她沒什么可以輸?shù)?，就算這美麗的身子，對她來說也不過是驅(qū)殼而已！

    想到這里，玉芝提筆寫下了兩個字——“契約”。

    許靈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一句是一句，毫無可挑剔的。

    待他說到婚期就在玉芝及笄那日，玉芝不由眨了眨眼睛：“會不會太快了？只剩下一個月了！”

    許靈俊臉沉靜：“現(xiàn)如今有石家，將來怕還有別家，我既然要保護(hù)你，就得替你考慮周全，自然是愈早愈好。”

    玉芝便不吭聲了。

    接著又說到了未來他們兩個的住處。

    玉芝從來不怕麻煩，既然要為許靈治理內(nèi)宅，就真的打算去許府管事，便道：“成親之后，我也住進(jìn)許府吧！”

    誰知許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我家很是復(fù)雜，有很多事情我以后再告訴你，還是分開住為宜，你我就住在這個宅子里，每月初一十五你陪我回去給母親請安即可?！?/br>
    玉芝覺得許靈盛情難卻，便也同意了下來，又談起了婚禮的籌備，道：“你我既然是演戲，你又多次喪偶，細(xì)細(xì)算來的話，你也是三婚了，婚禮走個過場就行，不必麻煩。”

    許靈一直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氣：“玉芝，我不是三婚，我不過訂過兩次婚而已。”

    玉芝瞅了他一眼：“哦，不過訂過兩次婚而已，而且家里只有五個妾室?！?/br>
    許靈：“……好，一切從簡。”

    玉芝笑瞇瞇點頭，覺得許靈和自己一樣，兩人都是通情達(dá)理的人，一致同意婚禮從簡。

    寫罷契約，玉芝把筆遞給許靈：“你來抄錄一份吧！”

    許靈接過筆，在硯臺里蘸了些墨，另拿了一張紙，提筆寫了起來。

    抄寫完之后，許靈簽上自己的名字，把紙遞給玉芝：“你檢查一遍吧！”

    玉芝認(rèn)認(rèn)真真把兩份契約都看了一遍，然后在兩份契約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待墨跡干了，她才用大拇指蘸了些朱砂，在自己名字上摁下了手印。

    許靈一直盯著玉芝的手，見她在兩份契約上都摁下了手印，這才用自己的大拇指蘸了些朱砂，在自己的名字上輕輕摁下。

    看著兩份已經(jīng)完成的契約，許靈眼中不由含了笑意，聲音也溫柔了許多：“玉芝，你餓了吧？我讓人送飯過來！”

    玉芝想了想，道：“我怕我爹娘和阿寶擔(dān)心，還是先回去吧！”

    許靈便道：“你先等一等！”

    他大步去了東暗間臥室，很快就又出來了，手里拿著一件寶藍(lán)緞襖：“外面起風(fēng)了，有些冷，你先穿上，有機會再還我。”

    玉芝這會兒心事重重，便不再多想，接過許靈的緞襖穿在了身上。

    許靈比她高不少，襖自然是長大了不少，不過就穿一會兒，也是無礙的。

    許靈這時候也拿了件藏青外袍穿上，又拿了玉帶圍上，這才道：“走吧，我送你回去?！?/br>
    到了陳家的大門口，許靈立在寒冷的夜風(fēng)中，看著玉芝穿著他的緞襖煢煢提著燈籠立在那里，一顆心被歡喜籠罩了，忍不住雀躍：“玉芝，明日我就讓媒人上門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