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第96章 到了陳家,寒星帶了兩個小廝小五小六把白綾、綢緞和許靈交代的包袱都送到了玉芝住的東廂房,這才告辭離去了。 許靈依舊在東客室內枯坐。 寒星在門外稟報道:“啟稟大人,已經(jīng)把陳大姑娘給送回去了,白綾、綢緞和您交代的包袱也一起送了過去!” 許靈這才醒過神來,低聲道:“知道了?!?/br> 寒星離去之后,許靈覺得背部冷颼颼的,伸手一摸,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光著背,便慢慢脫下白綾襖,先拿了玉芝給他做的那件白絹中衣穿上,又拿了白綾襖重新穿上。 穿上白綾襖,許靈才發(fā)現(xiàn)手邊小幾上放著盛藥膏的小盒子和一個稍微大一些的白玉盒子。 小盒子是玉芝留給他的傷藥。 他拿起白玉盒子,擰開盒蓋,一股淡雅的青竹氣息鋪面而來,這才發(fā)現(xiàn)盒子里是淺綠色的半透明香脂——原來是玉芝送他的擦臉香脂…… 把香脂送到鼻端嗅了嗅后,許靈用手剜了些香脂,輕輕涂抹到了臉上,干燥的肌膚敷了香脂,起初有些刺痛,漸漸就覺得舒服起來。 許靈摸了摸自己因敷了香脂變得柔軟細膩的臉頰,想起這是自己一輩子第一次往臉上抹香脂,不由微笑,原本黯淡的心緒一下子溫暖了起來,似陰雨連綿了好幾日后,燦爛的陽光一下子破云而出,照在他身上,溫暖而舒適。 雨剛下起來,周長青就和許靈幾個親信一起過來了,談罷正事,就留下與許靈一起用了晚飯。 用罷晚飯,許靈正和周長青幾個在堂屋說話,忽然想起人參還沒給玉芝,便叫來寒星,低聲吩咐道:“把書房抽屜里那枝老山參給玉芝送去吧!” 寒星離開之后,許靈繼續(xù)含笑與周長青閑聊。 大帥雖然遠在京城,卻也掌握著甘州涼州的情形,命人傳話,讓他先控制了甘州和涼州駐軍,再安排他駐扎京畿,控制京畿防務。 晚飯時下起了雨。 春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陳家全家人聚在一起用罷晚飯,便圍坐在正房堂屋里,由阿寶拿了本話本輯錄《秋燈夜話》讀給大家聽。 外面雨聲漸漸大了起來,雨滴打在房頂?shù)镊焱呱稀班枧尽敝表?,院子里白玉蘭的花瓣也被打下來不少,鋪著青磚的甬道上落了好些片白色的大花瓣。 玉芝坐在椅子上原本聽得很認真,可是聽著聽著她就有些走神了——許靈說他有病,到底是什么??? 她前世玉芝聽說過有這樣的男子,別的倒是沒問題,就是沒法子和女人在一起,難道許靈是這種??? 轉念玉芝又想起在京城時自己害許靈受傷的事,心道:難道因為上次的事,許靈那里真的被掰壞了? 玉芝想明白之后,心里充滿了自責和對許靈的同情,不由自主嘆了口氣:許靈從此以后有了隱疾,可真可憐??! 她轉念又想到了許靈那五房小妾,心里也有些替她們不平——許靈既然有隱疾,又何必耽擱了她們五個的青春年少? 左思右想一番之后,玉芝心情復雜,便不再多想,認認真真繼續(xù)聽阿寶讀書。 正在這時,雨聲中隱隱傳來敲門聲。 見玉芝站了起來,陳耀祖忙道:“我去開門!” 玉芝也正想出去看看夜雨,便起身笑盈盈道:“爹爹,我和你一起去!” 父女倆合打了一把大油紙傘,一起出了堂屋。 寒星把一個長條形錦盒遞給了玉芝,含笑道:“玉芝,我們大人說請你幫他燉參雞湯,那我什么時候來?。俊?/br> 玉芝想了想,問道:“你們大人早上何時起身?” 寒星笑了,道:“大人每日清早要去軍衛(wèi),每日卯時就起來了!” 玉芝略一思索,道:“那每日卯時你過來取參雞湯吧!” 她每日都是天不亮就起來做鹵rou和桶子雞,可以晚上把參雞湯燉上,到第二天清早正好可以喝。 目送寒星打著傘在雨中離去,玉芝和陳耀祖這才閂上門,一起往回走。 陳耀祖打著傘罩著玉芝,忍不住問道:“玉芝,這個參雞湯是怎么回事?” 玉芝微微一笑:“爹爹,咱們在甘州是外鄉(xiāng)人,我怕人欺負咱們,就想著巴結許大人呢!” 聽了玉芝的話,陳耀祖點了點頭:“唉,你這孩子……實在是太懂事了,真是辛苦你了!” 玉芝笑瞇瞇:“我不怕辛苦,只要咱們家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有滋味,爹爹想喝酒家里就有酒,娘親想戴首飾也打得起,這比什么都強!” 陳耀祖一想,也覺得這一年來日子真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真是越過越好,便也笑了起來,舉著傘護著玉芝往堂屋走去,口中道:“等一會兒我去把雞給殺了,你把參雞湯燉上!” 許大人可是他家的救命恩人和大靠山,可得好好巴結! 晚上洗漱罷,玉芝把寒星送來的白綾和綢緞收了起來,打開了那個寶藍包袱,卻發(fā)現(xiàn)里面果真是硝過的雪狐皮毛,撫摸上去手感極好,忍不住把臉貼了上去,心道:許靈真是有心了??! 又道:許靈真是太好了! 她決定也對許靈好一些。 把雪狐皮收起來之后,玉芝預備睡覺,走到窗邊一看,發(fā)現(xiàn)對面西廂房臥室的窗子還亮著燈,阿寶還在讀書,不由一笑,打著傘穿了木屐鞋走了過去,在外面敲了敲阿寶的窗子,看著窗前伏案讀書的細瘦身影,柔聲道:“阿寶,快些睡吧!” 阿寶正在背誦《孟子》,聞言忙把書闔上,起身伸了個懶腰:“jiejie,我這就去睡,你也快睡吧!” 如今進了學堂開始讀書,他才發(fā)現(xiàn)書中自有廣闊世界,因此舍不得浪費一絲一毫時間。 第二天早上許靈洗漱罷出來,見明間方桌上擺著一個雙耳瓷罐,散發(fā)著濃郁的參雞湯氣息,知道是玉芝燉的,心里一陣溫暖。 寒星上前,倒了一碗?yún)㈦u湯放到了許靈面前:“大人,這是陳大姑娘燉的參雞湯,已經(jīng)撇過油了!” 又端過一個小小的竹簸籮,掀開了上面搭的白紗布,露出了一摞芝麻燒餅,道:“這是陳大姑娘用發(fā)面烤的燒餅,讓您就著雞湯吃!” 許靈美滋滋端坐在那里,眼睛里溢滿笑意:“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下去用早飯吧!” 雨整整下了四五天才停。 待太陽出來,玉芝看著鹵rou鋪,王氏忙不迭地帶著四兒回去,把家里的被褥什么的都曬了一院子。 曬完被褥,王氏這才去前面鋪子里了。 玉芝正在拿了針線簸籮在做針線,見王氏過來,忙道:“娘,我還差八條衣帶,你幫我做吧!” 王氏答應著走了過去,正要拿剪刀,卻聽到外面?zhèn)鱽砼拥穆曇簦骸罢垎柾跄镒釉诩颐矗俊?/br> 聞言玉芝和王氏都看了過去,卻原來是一個穿金戴銀打扮得頗為體面的中年婦人, 王氏走了過去:“你是——” 那婦人聞言,頓時笑得花枝亂顫,發(fā)髻上插戴著的一支赤金蜻蜓簪上蜻蜓的觸須也跟著抖動,臉上擦的粉撲簌簌直落:“喲,您就是王娘子吧?我是甘州城有名的媒人,人都叫我連大嫂,有人請我來尋王娘子您呢,快給我開門吧!” 王氏遲疑著打開門,讓了這位連大嫂進來,道:“我家沒有人要說媒??!” 連大嫂一進鹵rou鋪,一雙亮眼就盯住了玉芝,笑微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笑了起來:“我說王娘子,這位是您的女兒陳大姑娘吧?生得可真好!” 她親親熱熱拉住了王氏,在竹榻上坐了下來:“來,咱們坐下來詳談!” 王氏也疑惑是誰家來說媒,當下就看了玉芝一眼,問連大嫂:“不知說媒的是誰家?” 那連大嫂夸張地一拍手:“正是街口開酒肆的石家,石老板的大兒子石大郎!” 王氏忙道:“我家女兒如今年紀小,想在家再養(yǎng)幾年,不打算提親事呢!” 連大嫂抬頭似笑非笑打量了玉芝一番,道:“我說王娘子,有句話我要說給你聽,‘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玉芝見這連大嫂說話不著道,也不吩咐四兒沏茶拿點心,就坐在一邊做著針線聽著,免得自己娘給忽悠了。 那連大嫂是常年走街串巷的媒人,見多識廣,明明知道自己受了主家的冷淡,可是并不氣餒,拉著王氏的手吹噓著石家的富貴:“石家是開酒肆的,在朱家胡同還有一個三進的宅子,家里也有使喚的丫鬟,你家姑娘嫁了過去,住大宅子,有丫鬟使喚,可是一步登天啊!” “石老板的娘子甄氏的親meimei,正是如今正四品甘州衛(wèi)指揮僉事許靈府里的姨娘,極受寵愛,石家在甘州勢大,你家若是和石家結親,不也能巴結上許大人了么?以后在甘州做生意,還擔心什么?” “石家大郎今年十九歲,生得清秀伶俐,一直跟著石老板做生意,家里除了酒肆,還有一家酒坊,是石大郎在招呼。石家是甘州城內有名的富庶人家,這樣的人家不嫁,還要嫁何家?” 又道:“前幾日石大郎親自來相看過了,一眼就看中了你家姑娘,回家就求了石老板兩口子請了我來說媒,可是真心真意呀!” 王氏聽了,自然有些心動,可是一看玉芝,便想起了玉芝交代的話,忙強調道:“我家女兒是真的不打算說親,想在家養(yǎng)幾年!” 那連大嫂糾纏著王氏說了半日,見王氏始終不曾心動,只得威脅道:“我說王娘子,那石老板的小姨子可是正四品甘州衛(wèi)指揮僉事許靈府里的姨娘,她枕邊的一句話,就能讓你家翻身不得,這門親事須得好好考慮!” 說罷,她起身離去,先去石老板家報告消息。 石老板送走連大嫂,看了眼在酒肆外面賣鹵rou的陳耀祖,笑著走了過去,道:“大郎,昨日陰雨,可是我看你的鹵rou生意還行,賺了多少銀子呀?” 陳耀祖是把石老板當好朋友的,當即低聲道:“我家這鹵rou,著實好吃,昨日下雨,也賺了二兩銀子呢!” 石老板聞言,心里不禁作酸,當下說了幾句,就回店里去了。 石大郎恰巧帶著幾個雇工抬酒過來,原本臉上帶笑,一聽石老板說了陳家拒婚的事,當即就沉下臉來,道:“他家姑娘生得好,我是真心看上了,這件親事非要做成不可!” 石老板沉吟良久,道:“再想法子吧!” 石大郎想了想,低聲道:“爹,我若jian了他家女兒,他家不就得求了咱家了?” 石老板一想,覺得甚是有禮,眉開眼笑道:“那我就不管了,全看你自己的了!” 又道:“你姨母如今在許大人府上很受寵愛,許大人可是林大帥的親信,真出了事,我和你娘就去求你姨母!” 石大郎笑著招呼了那幾個抬酒的潑皮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寒星來玉芝家里取許靈的參雞湯,玉芝已經(jīng)算了本息,今日就把借許靈的銀子給了寒星。 把銀票給寒星后,玉芝趁機問了許府甄姨娘和石家酒肆的關系。 寒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府里五個姨娘,除了五姨娘我還算認識,其余我真不太清楚……” 玉芝忙叮囑道:“你得空回許府,替我悄悄打聽打聽!” 寒星聞言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芝擔心石家暗算自家,便把石家請了媒人來說親的事說了。 這會兒正是晨曦微露時分,寒星立在鹵rou鋪窗外聽,聽著聽著臉色有些冷,卻沒說話。 玉芝皺著眉頭道:“我家直接拒絕了石家的媒人,可是聽媒人說你們府上甄姨娘是石老板的小姨子,怕石家暗中使壞,所以才來問你!” 寒星沉吟了一下,道:“拒絕是對的。你家是開鹵rou鋪的,他家是開酒肆的,來求取你,這本身就不懷好意?!?/br> 他又趁著晨光打量了玉芝一番,道:“你還小,再等兩年再說婚事吧!” 玉芝深以為然:“我也是這樣和我爹娘說的!” 既然把這件事告訴寒星了,玉芝心里有了底,便和寒星說道:“寒星,我這幾日要找孫鶴商議做生意的事,卻沒找著他,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寒星聞言笑了,眼睛往四處看了看,見近處無人,便湊近了些,低聲道:“他如今在幫咱們大人做事,帶了商隊去了西夏,估計快要回來了,待他回來,我讓他來見你!” 玉芝聽了,笑著點了點頭。 今日玉芝給許靈預備的早飯是參雞湯配韭菜雞蛋小煎包。 許靈見竹簸籮里一粒粒小小的小煎包煎得金黃,隱隱透著綠來,瞧著很是可愛,便先吃了一粒,只覺鮮香無比,便又吃了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