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四兒恰好搭了衣服過來了,王氏便讓四兒看著鹵rou鋪子,自己帶了玉芝往后院去了。 如今已經(jīng)是二月底三月初,可是甘州位于大周的西北依舊春寒料峭。 后院樹籬上嫩黃的迎春花在風中搖擺著,榆葉梅上向陽的枝條上點綴著幾個即將開放的花苞,旁邊的桃樹滿樹的花骨朵,卻未曾開放。 玉芝剛才特地換了件舊青布衫子,系了條舊玄布裙子,跟著王氏走到了地壟邊。 王氏蹲下來,把盛著韭菜根的竹筐放在地頭,伸手去捏地壟里的土。 這塊地先前種的是大白菜,過年的時候,王氏把大白菜都收了,讓地閑了兩個月,前幾日上了牛糞,重新翻了一遍重新分了壟,預備著種韭菜。 玉芝看了看,道:“娘,得先用小鋤頭扒出淺溝,然后澆水,澆罷水才能放韭菜根吧?” 王氏道:“正是!” 又道:“韭菜棵與棵之間至少得距離一根大拇指的長度,不然太密了!” 玉芝答應了一聲,見王氏開始拿了小鋤頭扒淺溝,便提了木桶去水井邊打水去了。 王氏扒出淺溝,玉芝先澆了水,然后又和王氏一起,按照王氏說的棵距,一根根把韭菜根擺好,又淺淺地蓋上了一層土。 母女兩個合作著,忙活了整整一個時辰,總算是種了六畦韭菜。 玉芝看著種好的青嫩韭菜苗,不由笑了起來,道:“娘,以后咱們好幾年不缺韭菜吃了!” 王氏笑吟吟道:“那是,你不是喜歡吃韭菜雞蛋菜盒么?帶時候你想吃了,我就拿了鐮刀過來割,方便得很!” 母女倆收拾好農(nóng)具就去了前面。 用香胰子洗罷手,玉芝拿出阿沁給的檀木箱子里裝的臘梅香脂,摳了一大塊,分了一半給王氏,母女兩個一起細細搓了手。 王氏覺得剛才疼得難受的手背肌膚此時滋潤極了,聞了聞,臘梅的清香撲鼻而來,她忙道:“玉芝,這個會不會很貴?” 玉芝笑瞇瞇道:“貴也得抹啊,不然咱們一直干活,冬天和春天雙手容易皴裂!” 王氏一邊搓著手,一邊美滋滋道:“后院的油菜長得不錯,快開花了,今天傍晚我去掐點尖兒,晚上做你愛吃的蒜蓉油菜!” 玉芝聽了,忙道:“娘,再烙幾張千層餅,做一鍋雞蛋面疙瘩!” 王氏見玉芝依舊饞得可愛,心里喜歡得很,道:“嗯嗯,后院種的蒜苗出蒜薹了,我抽些蒜薹,晚上用鹵五花rou給你炒一盤!” 玉芝聞言,開心地笑了起來——她如今正在發(fā)育,食欲甚是旺盛! 王氏忽然想起了自己給玉芝縫制好了一件胸衣,忙道:“玉芝,走,去試試新胸衣去!” 玉芝有些不好意思,一邊跟著王氏去了正屋,一邊小聲道:“娘,我那里還是很疼,我睡覺都不敢碰到被子,老是蜷縮著睡……” 王氏笑瞇瞇輕輕道:“沒事,到明年再長長,就不疼了!” 玉芝有些懷疑——快十五歲還在發(fā)育胸部,她覺得自己也夠奇葩的! 王氏的手很巧,給玉芝做的胸衣用的料子又是極柔軟的綢子,玉芝穿上后,覺得還挺舒服。 王氏幫玉芝整理了一番,見玉芝那里已經(jīng)開始發(fā)育了,心中欣慰,道:“玉芝,五月十三你就滿十五歲了,我再給你做一個,想要什么顏色的?” 玉芝想了想,道:“娘,玫瑰紅的,好不好?會不會太艷了?” 王氏笑著答應了下來。 只有一個女兒,別說玫瑰紅胸衣了,就算女兒要綠色胸衣,她都會去做的。 反正姑娘家穿里面,也沒人看見。 想了想,王氏和玉芝商議道:“玉芝,五月十三是你十五歲生日,家里給你辦個及笄禮吧!” 按照大周的規(guī)矩,女孩子滿了十五歲,就算及笄了,可以梳發(fā)髻插戴發(fā)簪了,以后就可以成親嫁人了。 一般的人家,無論貧富,都會竭力給女兒辦一個過得去的及笄禮的。 玉芝想了想,覺得怪麻煩的,便道:“還有好幾個月呢,到時候再說吧!” 王氏見女兒不是很感興趣,便低聲道:“我以前陪嫁的簪子,一直藏著沒讓你祖母搶走,我想著等你快滿十五歲了,我去找銀匠給你打成一支金頭銀簪子,到了及笄禮,就給你插戴在頭上,一定很好看!” 玉芝聽了,鼻子頓時有些酸澀,半日沒說話。 傍晚的時候,王氏和四兒在灶屋里做飯,玉芝在鹵rou鋪子里看鋪子。 今日天氣不好,天黑得有些早,這時候街上已經(jīng)很少見人了。 這會兒沒有客人,玉芝便拿了針線繡筆袋,預備給阿寶用。 正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砟贻p男子的聲音:“還有鹵排骨么?” 玉芝忙放下針線,道:“還有呢!” 窗外站著一個穿著青衣的青年,約莫十七八歲,長得細眉細眼白白凈凈的。 見玉芝過來,他盯著玉芝看了看,道:“我要五斤鹵排骨!” 玉芝答應了一聲,自去撈了排骨去稱。 那青年付過碎銀子,接過油紙包要走了,忽然又轉身問玉芝:“你……你是不是陳家大姐兒?” 玉芝打量了他一番,道:“是?。 ?/br> 那青年臉有些紅,急急拎了油紙包離開了。 玉芝心中疑惑,探頭看著這個青年急急而去,心道:難道這就是楊娘子的小叔子?特地來相看我的? 她正在思忖,卻聽東邊暗處有人道:“咦,玉芝,你有愛慕者了!” 聲音清泠泠的,帶著些笑意,特別好聽。 第94章 玉芝一聽,是許靈的聲音,她的心臟跳動得忽然有些快,而且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怦怦怦怦”。 她忙看向東邊,只見許靈施施然從暗處走了出來,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睛亮晶晶的,小酒窩深深,小虎牙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玉芝,剛才那位是來相看你的吧?” 玉芝一見許靈這得意洋洋的模樣,心里就喜歡,眼中滿是笑意:“誰知道呢!” 她很快轉移了話題:“許大人,你何時回來的?” 玉芝說著話,抬手把柜臺上擺著的燭臺往窗口邊移了移,想看許靈看得更清楚些。 許靈走了過來,倚著窗臺站著:“我剛到家沒多久?!?/br> 接著他就忍不住道:“我們?nèi)珰炄肭治飨能婈?,俘虜了西夏的主帥李法圖!” 見許靈眼睛亮晶晶的,分明是極為開心的模樣,玉芝不禁也為他開心。 她細細打量著許靈,發(fā)現(xiàn)許靈臉色有些蒼白,嘴唇顏色也不似先前嫣紅潤澤,便不動聲色繼續(xù)觀察著。 許靈笑容可愛,神采飛揚:“大帥奉旨嘉獎甘涼兩州將士,過些日子就也來甘州了,到時候我說不定可以再得些賞賜!” 他說出來后想起玉芝可是林大帥的愛慕者,忙不迭打量著玉芝,生怕玉芝不開心。 玉芝聽了,當即明白承安帝這是想要鞏固阿沁對西北軍的控制,心里一陣歡喜,不由也笑了,看向許靈的視線也更柔軟。 許靈被這樣關愛的視線看得心里毛毛的,心道:玉芝不會對大帥還余情猶在吧?不行,我得把她的心給撥亂反正,免得她以后再傷心! 主意已定,他看向玉芝的眼神也變得慈愛起來,聲音溫和:“玉芝,我給你帶了些禮物,你用罷晚飯去我家吧!” 玉芝笑瞇瞇答應了,心里卻在想:許靈一定受傷了?他是哪里受傷了呢? 許靈擺了擺手,轉身向東走去,腳步依舊輕捷。 玉芝打量著他的背影,發(fā)現(xiàn)許靈的肩背有些僵硬,不似往日那樣,便記在了心里。 許靈剛走過去,便有幾個身形彪悍的親兵從黑暗處躥了出來,護著許靈往東而去,進了東隔壁的宅子。 玉芝見狀,猜到許靈剛剛擊退了西夏的侵略,西夏的jian細極有可能暗中對許靈不利,心中不禁有些擔心。 過了一會兒,陳耀祖挑著擔子回來了。 玉芝忙起身拉開門閂,給陳耀祖開門。 陳耀祖進了鹵rou鋪,放下?lián)樱瑳]有急著去院子里,而是先給玉芝交賬。 女兒一回來,好處自然是很多,可是對他來說,唯一的缺陷便是不能存私房錢了——陳耀祖不怕妻子王氏,卻惹不起自己這個獨生女! 父女倆一起關了鋪子,這才往前面去了。 用罷晚飯,玉芝道:“東邊許宅有事讓我過去幫忙,我過去一下!” 阿寶忙道:“jiejie,我和你一起去吧!” 外面這樣黑,他擔心jiejie。 玉芝想了想,道:“好吧!” 姐弟倆出了正房堂屋,恰好一陣風吹過,庭院里白玉蘭的花瓣被吹得飄落了好幾片。 玉芝覺得寒意浸人,忙道:“阿寶,咱們還是再穿件外衣再去吧!” 阿寶也覺得冷,便道:“jiejie,夜里怕是要下雨了!” 姐弟倆各自穿了件夾衣,這才一起出了門。 許宅來開門的正是寒星。 寒星一開門,便笑了,道:“快進來吧!” 許宅院子里燈火通明,掛著不少燈籠。 經(jīng)歷了涼州的血與火之后,寒星似乎褪去了先前的稚氣,變得成熟起來了,比起許靈,他好像變化更大一些。 他引著玉芝和阿靈往東廂房客室走去:“大帥在洗澡,你們先去東客室等著吧!” 玉芝聞言,輕輕道:“他的背部不是受傷了么?怎么可以洗澡?” 寒星以為許靈跟玉芝說了他的傷勢,便道:“其實傷口還沒完全長好,可是大人總覺得自己身上有血腥味,非要洗澡!” 聞言,玉芝心里一動,忙道:“我回去拿個東西!” 她扭頭就往外走。 寒星和阿寶忙也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玉芝就又重新回來了,衣袖內(nèi)鼓鼓囊囊,似乎裝著什么東西。 在東客室坐下之后,玉芝端著茶盞,仰首看向寒星:“寒星,打仗很艱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