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玉芝扭頭一看,見那對男女也氣喘吁吁追了上來,正彎著腰扶著膝蓋喘氣。 她當(dāng)即立斷,湊近寒月,輕輕道:“我數(shù)到三,咱們把手里的東西砸到前面那四個人身上,然后轉(zhuǎn)身往回跑!” 寒月輕輕“嗯”了一聲。 他發(fā)現(xiàn)玉芝比他聰明,比他冷靜,他就全聽從玉芝的指揮。 玉芝說著話,一雙眼睛一直在觀察著前后,趁著身后那對男女還在喘息,人群還沒有開始躲到一邊,她開始數(shù)數(shù):“一,二,三!” 在“三”字說出口的同時,她把手里的點(diǎn)心包子什么的全都砸向那三個大漢。 寒月也在“三”字說出口的同時,把手里的四個酒瓶全砸了過去。 隨著清脆的青瓷酒瓶摔碎的聲音響起,玉芝一馬當(dāng)先向那對男女沖去。 那對男女見狀,顧不得喘息,忙齊齊撲過來。 那四個錦衣大漢是他們的幫手,如今事情已經(jīng)鬧大了,太尉那邊怕是瞞不住了,若是太尉知道他們發(fā)現(xiàn)了美少年卻沒有送過去,一定會大發(fā)雷霆的! 想到最近被太尉弄死的那幾個孩子,這對男女身上齊齊出了一身冷汗,不顧自己體力不濟(jì),竭力去撲。 玉芝小鹿般跳開,飛快地向西跑去。 寒月也閃過那對男女,追隨著玉芝去了。 那個脂粉氣十足的男子見狀,尖叫道:“快追啊!追??!” 太尉可是最喜歡征服這樣的小烈馬了! 這次可真是發(fā)掘到寶貝了! 那四個錦衣大漢身上臉上全都是點(diǎn)心的渣滓和淋淋漓漓的酒液,瞧著狼狽極了,這時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當(dāng)即追了上去。 只是如今臨近年關(guān),街上人太多,再加上明顯是他們欺負(fù)人家小孩子,因此街上的行人有意無意都在遮擋這四個錦衣大漢,轉(zhuǎn)眼間玉芝和寒月就快跑遠(yuǎn)了。 那對男女見狀,怕人追丟,只得勉力追了上去。 許靈想著玉芝在甘州入股做綢緞生意,應(yīng)該對綢緞買賣感興趣,因此騎著馬帶了四個親兵去了延慶坊專門做綢緞生意的第五街。 他剛騎著馬趕到第五街,正騎在馬上張望,便看到前方亂成一團(tuán),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穿著男裝的玉芝一路飛奔而來,后面緊跟著寒月,忙招手道:“玉芝!” 玉芝跑出了一身的汗,正在醞釀著要不要破罐子破摔,捉住身后那對男女,一聽到許靈的聲音,如聞仙樂,當(dāng)即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跟許靈過來的四個親兵飛身下馬,閃電般沖了出去。 許靈這四個親兵都是在戰(zhàn)場上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反應(yīng)極快,沖著這對男女就過去了。 追著玉芝和寒月過來的那對男女見事不對,轉(zhuǎn)身就要跑,卻被許靈那四個如狼似虎的親兵一下子撲倒了,一下子就被拎了起來。 許靈見玉芝過來,伸手一撈,一把把玉芝撈了起來,安置在身后,調(diào)轉(zhuǎn)馬頭,催馬就走。 他在甘州可以橫著走,可這里是京城,饒是大膽如許靈,也不敢輕易和人對上。 此時逃命要緊,玉芝也顧不得別的了,一把環(huán)住許靈的腰,口中道:“大人,快些跑?!?/br> 心里卻道:咦,許靈的腰怎么這么細(xì)? 一被玉芝抱住腰,許靈的身子就一下子變得僵硬,他只得一夾馬腹,打馬去了。 許靈那四個親兵拎著那對男女,和寒月一起緊隨著也上了馬,飛快騎馬去了。 待那四個錦衣大漢奔來,他們看到的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熱鬧非凡的大街,太尉的親信劉秀林和鳳溪這兩口子似乎平地消失了。 回到東偏院,許靈吩咐親兵先把那對男女分別關(guān)押,然后帶了玉芝和寒月去了正房。 玉芝帽子早跑掉了,發(fā)帶也丟了,披頭散發(fā)的,白皙的小臉上也不知在哪里劃破了,有一道明顯的血痕橫過鼻梁。 寒月比她好些,卻也沒好到哪里去。 這時候小廝小六送了一壺?zé)岵柽M(jìn)來。 許靈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見茶味很好,便看向玉芝和寒月:“你們先喝茶吧!” 小六給玉芝和寒月一人送去了一盞茶。 玉芝端起茶盞啜飲著,溫?zé)嵛⒖嗟牟枰夯潞韲?,令她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來?/br> 她這才開口,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都講述了一遍。 寒月在一邊,隔三差五補(bǔ)充著。 許靈一直凝神聽著,待玉芝和寒月講完,他依舊沒有說話。 沉吟一下后,玉芝抬眼看向許靈:“大人,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許靈挑眉看她,薄唇微微抿著。 玉芝大眼睛清澈沉靜:“他們敢在人來人往消息流通的延慶坊動手搶人,說明他們后臺很硬,完全不怕此事傳揚(yáng)開去!” 她凝神看著許靈:“大人,您聽沒聽說過,朝中有哪位大人權(quán)勢既大,又愛好美少年?” 見許靈眨了眨眼睛,玉芝不由笑了,道:“我應(yīng)該是美少年??!” 她想了想,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哎,人生得太好看了,真是麻煩?。 ?/br> 許靈:“……要不,你先去拿個靶鏡照一照?” 玉芝臉上的傷口已經(jīng)沁血了,他這里都是男的,也沒法子幫她處理傷口。 玉芝見話題往別處岔開了,忙道:“大人,朝中到底有沒有喜好漂亮男童的高官?” 她說著話,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章太尉的臉,前世她影影綽綽聽說過,章王妃娘家哥哥章端喜好的是漂亮小男孩小女孩…… 那時候章端還是西南節(jié)度使。 玉芝想了想,試探著道:“會不會是章太尉?” 許靈心中早懷疑幕后黑手是章太尉,卻道:“咱們不是捉住了那對男女么?大帥府人才濟(jì)濟(jì),自有人會叫他們開口的。” 玉芝聽許靈這么說了,這才不吭聲了。 許靈看了玉芝一眼,意識到玉芝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臉上受傷了,便道:“玉芝,你真的拿鏡子照照你的臉去吧!” 玉芝:“……” 她端起茶盞,把里面的剩茶全都喝了,這才起身出去了。 林玉潤今日陪著承安帝接見各州節(jié)度使。 接見罷,自然是賜宴,待宴會結(jié)束,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他喝了不少酒,就沒有騎馬,乘坐著大轎回了大帥府。 張總管先指揮著人服侍林玉潤喝下醒酒湯,又指揮著人送來熱手巾,給林玉潤擦臉擦手,忙個不亦樂乎。 流風(fēng)知道林玉潤事務(wù)繁忙,趁他這會兒閑著,便立在一回報今日府中重要的事:“……蔡丞相的公子蔡七知府命人送來了年禮,小的已經(jīng)酌情寫了回禮的禮帖,還得等大人您過目!” 林玉潤躺在躺椅上,臉上敷著熱手巾,淡淡道:“交給總管處理就行?!?/br> 流風(fēng)答了聲“是”,接著道:“啟稟大帥,方才許靈許大人命親兵押送來一對男女,說是在街上聚眾要搶走玉芝,被他擒獲了,想讓帥府中人審問。” 林玉潤聞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伸手取下敷臉的熱手巾:“許靈如今在哪兒?” 流風(fēng)忙道:“啟稟大帥,許大人已經(jīng)回了外院東偏院!” 林玉潤當(dāng)即起身。 張總管見狀,忙吩咐落雨:“還不把大帥的斗篷拿過來服侍大帥披上!” 穿好斗篷,林玉潤吩咐流風(fēng):“讓張昊去審問許靈送來的那對男女,一定要審出結(jié)果來!” 他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人不要弄死。” 張昊是他的親信,京兆尹衙門出身,最善審訊刑獄,一向負(fù)責(zé)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流風(fēng)答了聲“是”,自去安排。 林玉潤頓了頓,這才抬腿出了屋子。 落雨忙跟了上去。 玉芝剛出堂屋,便看到林玉潤大步而來,因為步伐太急,寶藍(lán)緞面斗篷被風(fēng)鼓起又落下。 她剛要屈膝行禮,忽然想起自己還穿著男裝,忙上去拱手行禮:“見過大帥!” 林玉潤走到了臺階下,抬眼看向玉芝,見玉芝長發(fā)披散,雪白小臉上一道血痕劃過,觸目驚心,不由皺起了眉頭,抿了抿唇,吩咐落雨:“讓馮云暉過來看看她。” 馮云暉是京城名醫(yī),一向被林玉潤養(yǎng)在府里。 落雨答了聲“是”,自去安排。 玉芝一聽,就知道落雨要去請的人是大夫,不由燦然一笑:“大帥,我沒受傷!” 她說著話,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林玉潤——她已經(jīng)好幾日沒見林玉潤了! 若是別人這么看林玉潤,林玉潤早惱了,可是被玉芝這樣看著,他反倒覺得心里有些溫暖,向前走了過去,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芝懶得再細(xì)講,便道:“我穿了男裝和寒月去了延慶坊,誰知有人看我生得好看,就想綁架我,我和寒月跑得很快,又恰好遇到了許大人,這才得以逃脫?!?/br> 說完之后,她看向林玉潤,蹙眉道:“京城可是天子腳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卻有人敢光天化日搶人,絲毫顧忌都沒有,這世界還有王法么?” 林玉潤低聲道:“你放心,這些魑魅魍魎遲早會被蕩清,早晚會有一個清平世界的?!?/br> 玉芝凝視著林玉潤,聲音清澈堅定:“大帥,我等著這一天到來?!?/br> 第86章 這時候許靈已經(jīng)走了出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見過大帥!” 林玉潤微一頷首:“去里面說!” 玉芝見狀,知道他們要談公務(wù),便屈膝行了個禮,回自己住的西耳房去了。 進(jìn)了房間,玉芝想起許靈的話,忙尋出靶鏡立在窗前照。 看著鏡中自己臉上那道橫過鼻梁的血痕,玉芝這才明白為何許靈那樣說,為何阿沁要大夫過來瞧自己。 她前世甚是在意自己的容顏,重生之后,才發(fā)現(xiàn)美麗的容顏固然很好,卻也給自己帶來許多傷害,與美麗的容顏相比,堅強(qiáng)勇敢的內(nèi)心其實更重要。 玉芝不甚在意,拿了潔凈帕子,蘸了溫開水把臉細(xì)細(xì)擦拭了一番,然后坐在窗前貴妃榻上一邊做針線,一邊等著大夫過來。 落雨很快就帶著名醫(yī)馮云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