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她不由笑了:“娘,咱們這次真是太及時了!” 王氏也笑了:“若是再晚一些,辛苦了好幾個月才收獲的玉米棒子可就要被雨淋了,到時候雨要是下了好幾日,這些玉米棒子可就要發(fā)霉了!” 她愛惜地蹲下去,挑選了一根完美的玉米棒子拿在手里:“這幾日咱們尋時間,把棒子上的玉米都搓下來,我拿去磨坊磨了,咱們就可以吃新鮮的玉米糝粥了!” 玉芝“嗯”了一聲,也蹲了下去,看著王氏低聲道:“娘,咱們過段時間往甘州做生意去吧,這尉氏縣距離西夏太近,不太安全;許大人又要調(diào)走了,我怕地痞流氓又要上門糾纏,還有先前咱們得罪了那些天神教徒,萬一他們再來……” 王氏原先還有些戀戀不舍,可是越往后聽臉越白,最后臉色變得蒼白。 她抬頭看向玉芝。 外面下著雨,屋子里光線有些暗,可是在如此黯淡的光線下,玉芝依舊肌膚如玉雙目似星,整個人如明月一般照料了這黯淡的屋子。 這樣美麗的女兒,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會引來別人的糾纏。 先前有許守備罩著,如今許守備要離開了,待別人察覺到她家沒了靠山,怕是要欺上門來了! 看著這樣的玉芝,王氏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玉芝,娘都聽你的!” 她很快皺起了眉頭:“不過你爹他……” 玉芝大眼睛瞇著,笑盈盈看著王氏:“娘,我爹那邊我有辦法,你等著吧!” 她簡直隨時都能想出一百個法子,讓她這個爹答應(yīng)跟著去甘州。 想到玉芝的機(jī)智伶俐,王氏也笑了起來。 很多事情在她看來是很難辦的,可是玉芝總是能輕輕松松妥妥當(dāng)當(dāng)辦好。 玉芝仿佛永遠(yuǎn)不怕事,也不怕麻煩。 看著黯淡光線中玉芝燦爛的笑臉,王氏笑容加深,心道:感謝老天,讓我的玉芝這么好…… 玉芝樂悠悠計劃道:“娘,這些玉米咱們留一點點自己吃,其余都賣了吧!” 王氏心里雖然有些舍不得,卻依舊答應(yīng)了。 玉芝想了想,又道:“娘,你瞞著我爹,私下問一問我舅舅舅母和二叔二嬸,問他們愿不愿意買咱家的鹵水,一砂鍋鹵水賣六兩銀子,我負(fù)責(zé)一年加一次香料,一次只要六兩銀子,能保證這鍋鹵水還能再用一年!” 王氏聞言,眼睛一亮:“我這幾日就找機(jī)會問!” 一個大砂鍋六兩銀子,家里如今總共有十五個大砂鍋,可是能賣不少銀子了! 玉芝眼睛看著外面白花花的傾盆大雨,笑吟吟道:“娘,您到時候就說實話,他們不愿意買的話,也沒關(guān)系,我應(yīng)該很容易就能賣出去!” 不知道多少人來打聽她的鹵水的配方,都被她拒絕了。 不管是西河鎮(zhèn)還是這尉氏縣城,都有人試著做鹵rou,卻都因為色香味和她做的鹵rou差得遠(yuǎn),生意和她這邊沒法比。 若是確定舅舅家和二叔家都不買她的鹵水的話,那她就要放出風(fēng)去,應(yīng)該很快就能賣出去。 晚上的時候,玉芝說到做到,就是不讓陳嬌娘吃飯了。 陳嬌娘氣得要死,站在那里一跺腳,水汪汪的杏眼卻看著陳耀祖:“大哥!你看,你家玉芝欺負(fù)我!” 陳耀祖快被這個妹子逼瘋了,一聲不吭,自顧自吃著飯。 玉芝、王氏和阿寶也都不看她,一家人自顧自夾菜吃粥,沒人理她。 今日雖然下著雨,可是鹵rou和桶子雞賣得很快,鹵rou館下午就打烊了,一家人得以聚在一起安安生生吃一頓晚飯,誰也不愿意因為陳嬌娘敗壞了心情。 陳嬌娘見沒有人幫她,也不吭聲了,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趁人不注意,忽然伸手搶了個饅頭就跑了。 玉芝:“……” 陳嬌娘恨恨吃完了搶來的那個饅頭,又喝了一壺茶,有些坐不住,起身到門口看了看,見雨已經(jīng)停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又回到屋子里,重新用桃紅香膏暈染了嘴唇,對鏡照了半日,又換了好幾遍衣服,這才作罷。 待到了約定的時間,陳嬌娘便趁玉芝她們都在忙,悄悄溜了出去。 雨剛停,天又黑了,桐葉街又有些偏僻,此時街道上空蕩蕩的,并無行人。 陳嬌娘剛探頭看了一下,就有一個披著油布蓑衣的人走了過來,輕輕叫了聲“嬌娘”。 聽出是武福全的聲音,嬌娘忙迎了上去,低聲問道:“信送到許大人手里了么?” 武福全笑嘻嘻道:“不是有你給的那五錢銀子么?小廝接了銀子,就帶我去見許大人了,許大人親口答應(yīng)今夜子時來與你相會!” 嬌娘一聽,歡喜得渾身都酥軟了:“真的么?” 她上次不過見了許大人和周大人湊了上去,就被許大人和那位周大人關(guān)了好幾日,因此這次不敢再像上次那樣勾搭,特地寫了一封情書托武福全送給許大人,沒想到許大人居然應(yīng)了! 武福全的眼睛藏在濕淋淋的兜帽里,看不清楚,他似乎在笑:“自然是真的!” 嬌娘骨頭作癢,渾身蕩漾:“那就子時吧,子時的時候我在后院西北角搭一個梯子,讓許大人過來就是,我在正房等著他!” 她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陳玉芝把我當(dāng)賊一樣提防,一到晚上,前面門面鎖了好幾道,后面灶屋也鎖上,夜里我連出去都不方便!” 武福全又安撫了一句,便轉(zhuǎn)身要離開了。 陳嬌娘正要進(jìn)去,忽然看到西邊有個黑影,像是有人在等著,忙拉住武福全:“西邊那人是誰?似乎在等你!” 武福全隨意道:“是我的伴當(dāng)李福安!” 他如今跟著姐夫的恩主孫大官人做小廝,這李福安也是孫大官人的小廝,兩人臭味相投,是做壞事的好伴當(dāng),常常焦不離孟。 陳嬌娘不疑有他,和武福全分了手,悄悄又溜了回去。 經(jīng)過院子的時候,她恰好看到燈火通明的西廂房明間內(nèi),王氏正夾了一個雞翅膀給玉芝,玉芝笑瞇瞇接了過去,阿寶挨著玉芝坐著,好看的小臉上滿是笑意。 陳嬌娘心中恨極,恨恨道:王氏,陳玉芝,阿寶,等老娘成了許大人的心上人,看老娘怎么治你們吧! 晚上該歇息了。 阿寶打著燈籠,跟著玉芝一起先把灶屋的門鎖上,又把前面鹵rou館的兩道門都鎖上了。 鎖好門之后,玉芝和阿寶穿著木屐,打著燈籠,把家里前前后后都檢查了一遍。 轉(zhuǎn)到后院的時候,玉芝和阿寶站在后院門口,看著地里黑魆魆的玉米桿子,都有些沉默。 阿寶早知道全家要搬到甘州去了,便道:“jiejie,這些玉米桿怎么辦?” 玉芝輕輕道:“我也不知道啊……” 又道:“這宅子是許大人的,他離開前怕是要賣掉這宅子了,咱們搬走之前,把后院這些玉米桿紅薯秧子都清了吧!” 阿寶“嗯”了一聲,想到在這里居住了幾個月,心里著實有些不舍。 他出來流浪兩年多了,一直四處亂逛,沒想到居然會對一些人、一個宅子產(chǎn)生感情…… 第66章 玉芝站了一會兒,忽然發(fā)現(xiàn)四周靜悄悄黑魆魆的,偶爾有水滴落下,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真是靜極了,而她和阿寶拿著燈籠站在那里,燈籠只照亮了周身極小的一片地方,燈籠照不到的地方,都沉浸在黑暗之中——這似乎挺嚇人的! 她不禁笑了起來,道:“阿寶,這會兒若是有人看見咱倆,一定以為咱倆是鬼!” 阿寶想了想,覺得真像,也笑了起來:“jiejie,咱們回去吧!” 王氏正在燈下做針線,見玉芝回來,抬了抬下巴,示意玉芝去看小炕桌上:“給你燉的蓮藕紅棗湯,已經(jīng)不太熱了,快喝了吧!” 玉芝在王氏對面坐了下來,看著眼前這碗熱氣騰騰的蓮藕紅棗湯,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娘,這碗也太大了!” 王氏正在給玉芝縫制一條海棠紅緞裙,聞言便道:“讓你喝你就喝,聽話??!” 玉芝拿了白瓷調(diào)羹,舀了一調(diào)羹湯慢慢喝了,發(fā)現(xiàn)放了紅糖,甜絲絲的,還挺好喝,便放心地喝了起來。 王氏見狀,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慈愛地看著玉芝喝湯,過了一會兒才道:“你都滿十四歲好幾個月了,這月信還沒來,娘想著給你弄點紅棗茶喝喝,看有沒有用!” 玉芝:“……娘,十五歲才來月信的人,也不是沒有!” 王氏樂悠悠道:“反正挺好喝的,對吧,那你就喝吧!” 玉芝不再反駁,慢慢喝著湯,最后居然把一大碗湯喝完了。 洗漱罷,母女兩個睡下了。 玉芝實在是太累了,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她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夜深了,陳嬌娘臥室里的燈依舊亮著。 她也不怕麻煩,先搽了粉,又去畫眉毛。 陳嬌娘對著靶鏡,把眉毛畫了擦,擦了畫,畫了四五通,最后才算作罷,又去用大紅香膏涂抹嘴唇。 剛開始涂的是櫻桃小口,她自己覺得不自然,又擦掉重新涂。 忙完這些,陳嬌娘又蘸著桂花油重新梳了頭,把發(fā)髻梳得虛籠籠的,插戴上了先前從武氏那里搶來的紫丁香釵子,又戴上了紫丁香耳墜子。 最后是換衣服。 如今已經(jīng)是八月底了,又下了雨,又濕又冷,可是為了顯示出自己那雪白豐滿的胸部,嬌娘用大紅抹胸擠出了峰巒,然后系了條桃紅裙子,最后才穿上了那件白綢對襟褙子。 待她梳妝打扮完畢,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很晚了,她怕被陳耀祖他們看出端倪來,忙熄了燈,然后悄悄出了門。 后院黑魆魆的,草地也濕漉漉的,嬌娘繡鞋濕透了,裙裾也被草上的雨水給打濕了,可是她這會兒情熱如火,哪里還顧得? 到了后院放雜物的草棚里,嬌娘也不嬌弱了,直接摸到靠在一邊的梯子,竭力抬起一端,拉著往后院的西北角去了。 把木梯豎起來靠在墻上之后,嬌娘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剛才只顧著拖動木梯,居然沒發(fā)現(xiàn)! 她嗅了嗅自己的咯吱窩,自我感覺依舊香噴噴的,便躡手躡腳回房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嬌娘脫掉沾滿了泥濘的繡鞋和裙子,扔在了一邊,然后又摸黑另尋了條裙子換上。 她不敢點燈,生怕被機(jī)靈鬼玉芝發(fā)現(xiàn)。 在黑暗中忙完這些后,嬌娘虛掩著房門,專等許大人越墻而來偷香竊玉。 想到即將到來的榮華富貴,嬌娘的心有些慌慌的,骨頭縫里作癢,恨不能化為一灘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嬌娘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那腳步聲是從后院來的。 她心中一喜,忙沖過去開門,誰知外面那人比她還急,一下子推開了虛掩的門,走了進(jìn)來。 嬌娘看到一個黑黑的影子進(jìn)來了,心臟怦怦直跳,忙道:“我在這里!我——” 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熱乎乎的嘴唇堵住了她的嘴,用力吻了起來。 嬌娘身子一下子軟癱如水,只來得及叫了聲“許大人”,嘴唇便又被堵住了,只得任其所為了…… 一個高些的黑影從走廊角落里走了出來,趴在正房臥室窗前竊聽著。 臥室里床有規(guī)律地晃動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女子的哼唧聲,熱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