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她撇了撇嘴,酸溜溜道:“大嫂和玉芝可都生得如花似玉!” 陳嬌娘又裝模作樣看了看正房外面黑魆魆的院子:“今晚真的好黑啊!” 這下子陳耀祖有些急了,仰著頭“唏哩呼?!卑淹肜锸O碌挠衩准t薯粥給喝了,放下空碗,一抹嘴,和陳富貴王氏打了個招呼就背著背籠急急出去了。 陳耀文在旁邊看了,總覺得有些怪,待董氏洗了碗筷收拾了灶屋,便也跟著董氏回了西廂房。 正房堂屋只剩下陳富貴、高氏和陳嬌娘三口了。 陳富貴晚飯時喝了半陶瓶酒,此時正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高氏和陳嬌娘剝著吃帶殼炒的花生。 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陳嬌娘起身拍了拍手,把手里的碎花生衣拍得到處亂飛。 高氏見狀,也不在意,把剝出來的花生搓掉紅色的花生衣,露出白生生的花生米扔到嘴里,“吧嗒吧嗒”咀嚼著。 陳嬌娘探頭出去一看,發(fā)現(xiàn)西廂房已經(jīng)熄了燈——三哥三嫂已經(jīng)睡下了! 她得意一笑,回到堂屋繼續(xù)吃花生。 約莫三哥三嫂睡熟了,陳嬌娘這才站起身,探頭出去低低叫了一聲“三哥”。 西廂房靜悄悄的,沒有動靜。 她又叫了一聲“三嫂”。 還沒有動靜。 陳嬌娘得意洋洋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終于睡熟了!” 她輕手輕腳出了門,走到東廂房明間門外,輕輕一推,發(fā)現(xiàn)房門虛掩著,一推就開了,心里一陣歡喜,忙回到堂屋,低聲道:“娘,把油燈端過來!” 高氏很快就端著油燈過來了,見到女兒的神情,她什么都明白了,忙低聲交代道:“小心點,別露了馬腳被發(fā)現(xiàn)了!” 陳嬌娘笑嘻嘻道:“娘,我曉得!” 她接過油燈小心翼翼又去了東廂房,輕輕道:“這段時間陳玉芝賣了那么多鹵rou,一定賺了不少錢,我一直等著這個機會呢,沒想到這么快就等到了!” 高氏也跟著走了進去:“這丫頭起早貪黑地忙,攢個兩三兩銀子總是可能的;還有你大哥大嫂,這些年不知道攢了多少私房錢了,咱們找到的話,統(tǒng)統(tǒng)拿走,讓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咽下去!” 東廂房堂屋里彌漫著一股極鮮美的rou香,陳嬌娘剛要去找鹵rou,卻想起自己這次的目的是銀子,便掀開北暗間門上掛的布簾,先進了北暗間——這是陳玉芝的房間,銀子應該就在這屋子里,這么小的屋子,又空蕩蕩的,應該很好找! 陳嬌娘端著油燈,打量著陳玉芝的房間,發(fā)現(xiàn)里面干干凈凈的,只有一張床、一個衣箱,一個床頭柜和一個擺在窗前的破桌子舊椅子。 床上被褥枕頭都收拾得齊齊整整。 衣箱上連鎖都沒有。 床頭柜上放著一盞油燈。 破桌子上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 窗臺上則擺著一個不起眼的土陶瓶,里面插著一枝已經(jīng)盛開的淺粉桃花。這種土陶瓶是陳富貴喝酒常用的,家里有不少,也沒什么稀罕的。 屋子里空蕩蕩的,似乎流蕩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可是細聞卻又聞不到。 高氏見女兒只顧看,忙低聲道:“快找吧,不然你大哥大嫂他們回來了!” 陳嬌娘得意一笑:“放心吧,娘!從西河鎮(zhèn)到大王莊,一個來回起碼半個多時辰,再加上王家必定要招待大哥喝茶說話,又得浪費些時間,咱們急什么!” 她說著話,卻走過去把油燈放在了床頭柜上,開始翻玉芝的床褥。 高氏見狀,便過去打開衣箱開始檢查。 母女兩個把床鋪和衣箱翻了個底朝天,什么都沒找到——床鋪上太干凈了,除了被子、褥子、床單和枕頭,真的什么都沒有;衣箱里倒是有幾件舊衣服,里面夾了些干刺玫花,聞著有一股淡淡的芬芳,卻連一粒銀子一枚銅錢都沒有。 高氏見嬌娘眉頭皺著,忙低聲道:“嬌娘,你把枕套取下來看看!” 陳嬌娘“嗯”了一聲,道:“娘,你把陳玉芝這小賤人的衣服一寸寸捏捏,萬一銀子藏在里面呢!” 高氏答應了一聲,母女兩個都細致地忙碌了起來。 母女倆花費了半日,床上的枕套陳嬌娘被拆了下來,被套也被她拆了下來,亂哄哄扔了一床。 衣箱里的衣服也都被高氏一寸寸捏過了,捏過的衣服都亂糟糟扔在了地上。 高氏和陳嬌娘母女倆面面相覷——陳玉芝到底把銀子藏到哪里去了? 陳嬌娘想了想,當下拿出帕子裹住腦袋,在下巴下面打了個結,又用自己的油燈點著了玉芝房里的油燈,然后把自己的油燈放在了床下,自己先跪在了地上,壓低身子,趴在地上一聳一聳拱進了床底下——她先前可是用這個法子從大嫂王氏和三嫂董氏那里偷到了她們藏在床下的陪嫁首飾! 高氏見狀,忙蹲下道:“細細找,不用急,這屋找不到,咱們?nèi)ツ习甸g你大哥大嫂臥室找!” 陳嬌娘在床底下找了半日,沒找到,便顧不得地下臟不臟了,翻了個身,仰躺在地磚上,就著油燈光看床板下面有沒有東西——床邊光禿禿的,除了蛛絲和灰塵,什么都沒有。 高氏有些性急,便道:“嬌娘,你先在這屋慢慢找,我去你大哥大嫂臥室找找看!” 她拿了玉芝房里的油燈,往南暗間去了。 在玉芝的記憶中,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奔跑過了,也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自由,輕盈,輕捷,無拘無束,精力充沛——這是前世被禁錮在永親王府內(nèi)宅的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陌生的感覺。 為了這份自由,她也要繼續(xù)努力。 因為擁有自由,她才能去打探阿沁的消息,才能去尋找阿沁。 至于找到阿沁以后做什么,玉芝也早計劃好了,如果將來找到阿沁,她就悄悄留在距離阿沁不遠的地方,看著阿沁,保護阿沁,誰若是敢對阿沁不利,她拼死也要護著阿沁! 當然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聽阿沁的消息。 陳耀祖此時心急如焚,背著盛著十只小筍雞的背籠跑得飛快,可是畢竟背著東西,很快就被王氏和玉芝攆上了。 一家三口一起跑著,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偶爾響起一聲老鴰叫,凄厲得很,卻都顧不上了。 三房住的西廂房內(nèi)靜悄悄的。 董氏習慣了兒子玉和在身邊,如今兒子乍一離開,莫名地覺得空虛,熄了燈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董氏睡不著,卻發(fā)現(xiàn)丈夫陳耀文那邊毫無聲息便道:“玉和他爹,你也沒睡著么?” 陳耀文若是睡著了,呼嚕聲可是震天響,這樣安靜,應該是沒睡著。 聽到妻子說話,陳耀文翻了個身,“嗯”了一聲。 董氏這會兒真是想玉和了,便道:“玉和這會兒不知道睡沒有,他那么愛吃rou,今晚可是要吃個夠了!” 陳耀文想象了一下兒子大口吃rou的景象,在黑暗中笑了:“玉和這孩子這小子終于解饞了!” 董氏笑了:“不過自從大嫂和玉芝開始賣鹵rou,玉和可是沾了大嫂和玉芝不少光,鹵rou,鹵排骨,鹵大棒骨,還有鹵雞心,餛飩,芝麻糖燒餅,可真是吃了不少……” 陳耀文被董氏說的都有些餓了,肚子叫了一聲。 董氏坐起身,伸手摸了摸陳耀文的肚皮,口中卻道:“大嫂和玉芝對咱們好,咱們可不能忘恩負義?!?/br> 陳耀文聞言,當即也坐了起來——他想起晚飯時嬌娘的異常了——輕輕道:“大哥去大王莊接大嫂和玉芝了,嬌娘今晚有些怪……” 第35章 助波瀾黃雀在后,捉家賊順水推舟 董氏一聽就明白了,立馬想起了高氏和陳嬌娘這些年小偷小摸的“光輝事跡”,忙推了陳耀文一下:“咱們悄悄看看去!” 兩口子起身穿了鞋,躡手躡腳走到窗前,拔出門閂,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擠在一起向外看去,卻發(fā)現(xiàn)東廂房的北暗間和南暗間都透出燈火——里面有人! 董氏輕輕道:“我一直沒睡,沒聽到大哥大嫂和玉芝回來的動靜啊!” 陳耀文也有些懵:“我也沒聽到!” 兩口子相視一看,心里都明白了——高氏和陳嬌娘怕是又犯舊毛病了! 陳耀文和董氏都屏住了呼吸,屋子里一時有些靜。 片刻后,董氏用極輕的聲音道:“玉和他爹,我問你,若是這家賊被大哥當場拿住,大哥會不會也想分家???” “應該會吧!”陳耀文心里一激靈,“都這樣了,他若還想維持著這個家,那可真是傻子了!” 董氏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若是分了家,咱們兩口子好好干活,再學大哥、大嫂和玉芝做些小生意,玉和是不是就能吃飽了?” 陳耀文深吸了一口氣:“你說吧,我都聽你的!” 董氏湊到陳耀文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 陳耀文答應了一聲,夫妻倆輕手輕腳關上窗子,插上窗閂,然后出了房門,一個踮著腳尖往東廂房去了,一個輕手輕腳往大門方向去了。 陳嬌娘從床底下鉆了出來,顧不得拍去頭上和衣裙上的灰塵,氣哼哼去明間拿了捅炭爐的鐵釬子,跪在床前,一個個翹起地上鋪的地磚,想看看陳玉芝是不是把銀子藏在地磚下面了。 翻開一個,沒有。 又翻開一個,還是沒有。 她翻得性起,索性把床前那三排地磚都翻了起來,卻依舊一無所獲。 陳嬌娘的眼睛落在了窗臺上擺著的土陶瓶上,忙走了過去,拿起土陶瓶,把里面插的桃花拿出來扔在桌子上,然后傾斜著土陶瓶,慢慢地倒出里面的水,同時用手接著,看能不能沖出些碎銀子——她懷疑玉芝把銀子藏這里面了。 水都倒完了,碎銀子還不見影蹤。 陳嬌娘悻悻地把瓶子扔回了桌子上。 這時候南暗間那邊傳來高氏又驚又喜的聲音:“嬌娘,快過來,這屋子里有東西!” 陳嬌娘一聽,顧不得把地磚都放回原位,起身邁過地上亂七八糟擺著的地磚,起身往南暗間去了。 高氏正站在南暗間竹榻前,聽到動靜,急急道:“這里有一包碎銀子!” 陳嬌娘湊過去看。 高氏拿了荷包湊近油燈,就著燈光看了看,遲疑道:“嬌娘,這個荷包會不會是你大哥的?” 陳嬌娘細細一看,見是一個半新的玉色料子荷包,上面用翠綠絲線繡了一叢竹子,便“嗤”了一聲,道:“我大哥一個粗魯漢子,怎么會用這么娘氣兮兮的荷包,一定是陳玉芝小蹄子的!” 她一把把荷包搶了過來,塞進了袖袋里。 嗯,銀子沉甸甸的,感覺好充實啊! 高氏又指著竹榻上擺的兩卷布:“你看這兩塊布料,還是嶄新的,應該是大房背著咱們用公中銀子買的!” 陳嬌娘看了看,道:“這白布是有名的松江白飛花棉布,摸著軟綿綿的,花紋也好看,咱們拿走吧,反正這是他們用公中錢偷買的,諒大房也不敢嚷出來!” 高氏點了點頭,和嬌娘一起抬著那匹白飛花棉布往外走去。 到了明間門口,陳嬌娘讓高氏一個人拿著布,自己伸手去開明間的門,卻沒有打開。 她當下用力拉門,門只是晃了晃——原來是被人從外面扣住了! 陳嬌娘這才慌亂起來,用力咣當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