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郝嘉盛幾乎是用胳膊撐著身體爬過來的,他有些狼狽的撲到了蘇景陽身前,看到阿軒肩頭的一片血紅,已然不省人事,額角青筋突起,紅著眼就是脫口而出就是一聲低低的急喚。 那些殺手還有好幾個沒解決,蘇景陽抱著阿軒正焦急不已,又是擔(dān)心容辭受傷,又是在想能有個什么辦法沖出去將阿軒抱著去醫(yī)館,剛好一轉(zhuǎn)眼瞧見慕今容華他們飛速趕過來,他面上正露出些喜色,卻又因為郝嘉盛的這一聲低喚渾身狠狠一震。 他表情瞬間就變了,雙眸悚然睜大,僵硬了片刻,才猛地轉(zhuǎn)過頭去,不敢置信的瞪向郝嘉盛! 這……是郝嘉盛的臉沒錯?。。?/br> 可是,他發(fā)誓!他剛才沒有聽錯!他絕對不是幻聽! 雖然聲音很低,很克制,還發(fā)著顫,但郝嘉盛剛才情急之下嘴里喊出的就是那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兩個字! 幾乎是一瞬間,蘇景陽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股麻痹發(fā)寒的感覺從頭蔓延到了腳底,渾身都止不住的戰(zhàn)栗起來,額頭后脊也冒出了冷汗! ——如果是真的話,這他媽可真是蒼了天了! 因為,郝嘉盛對著阿軒喊的那兩個字竟然是——父、皇?。。?/br> 第63章 容辭有了幫手, 且武功都不低,與他們合力一起很快就將剩下的人全部解決了。阿軒跟郝嘉盛都被送去醫(yī)館里,萬幸的是阿軒的傷不重, 但是因為傷口引起身上發(fā)高熱,一直昏睡不醒。 回到望月山莊之后, 陵離就一直守在阿軒的床邊,容華默默地在旁陪著他, 不過神情有些怔忪, 不說話,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許寐也在,他看著阿軒毫無血色的小臉,別提多難過了。 蘇景陽陪著容辭去包扎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一道劃傷, 進來看陵離一臉蒼白失神的樣子,又心疼又愧疚, 他走到陵離身邊, 剛想要說點什么, 許寐開口道歉了, “阿離, 真的很對不起?!?/br> 上街玩是他提議的, 結(jié)果人全被擠散了不說, 還害得阿軒出事,許寐真的覺得自己難辭其咎。 陵離回過頭來, 看了看他, 又看了眼滿臉自責(zé)的蘇景陽, 低聲嘆道:“你們都別亂想,這跟你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們是沖著我跟孩子來的,就算沒有這次,還會有下次,該來的怎么,都躲不掉的。” 許寐道:“不管怎么樣,我也有責(zé)任……總之,孩子就在望月山莊好好養(yǎng)著傷,有什么需要你們直接吩咐就成了,一定要將孩子養(yǎng)好,否則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陵離怕他繼續(xù)難過,便應(yīng)了聲:“好?!?/br> 許寐看向陵離,心中其實不解,他跟阿軒到底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會招來如此厲害的殺人,但是也知道,有些話,不能過問太多。 他察覺蘇景陽好像要有話對陵離單獨說,便將容華一同扯起來,道:“我跟容華去看他們藥熬好了沒有?!?/br> 他們就一走,容辭也很自覺的踱步到房門外等蘇景陽。 蘇景陽紅著眼,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陵離目光與他對視上,澀然的道:“你已經(jīng)將阿軒保護的很好了,景陽,我真的很感激你。阿軒是我的兒子,其實最該保護他的人是我。我選了這條路,讓他置于險境,最該怪的人也是我……這次的事,于我來說是個教訓(xùn),也時刻警醒著我,以后的每一步,要更加小心謹慎?!?/br> 蘇景陽望進陵離那微微含著淚意卻又冷靜的眸中,不由深吸一口氣,突然就有點傷感起來,他總覺得陵離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開始懷念以前開林記小館的日子,天天雖然又忙又累,但是他們幾個人在一起很充實很快樂,也很單純。 等阿離以后踏入了皇宮,不,應(yīng)該說從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了,要背負的承受的東西越來越多了,不敢說要多快樂了,還能有松口氣的時候嗎? 蘇景陽單膝蹲在陵離身旁,微微揚著臉,烏黑的眸子注視著他緩聲道:“阿離,不如你不要……” 陵離仿佛已經(jīng)知道他會說什么,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卻堅定的道:“沒有回頭路了,景陽。” 蘇景陽安靜了許久,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愣怔著不再說話。 是了,如果郝嘉盛不是個瘋子的話,那么他那一聲父皇,就說明阿軒以后是當(dāng)了皇帝的……那么阿離呢,阿離以后的道路又會如何?如果阿離真的主角,阿軒以后又能當(dāng)皇帝,那么他應(yīng)該也會過得好吧? 蘇景陽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過了會兒,陵離讓蘇景陽跟容辭先回去,蘇景陽想留下繼續(xù)陪他,陵離道:“沒事的,我在就行了,大夫說他明天應(yīng)該就能醒來,你明早再來看。而且你一天沒抱孩子,他們見不到你又該哭鬧了。” 陵離異常堅持,蘇景陽拗不過他,磨蹭了一會兒,就起身往外走。 剛走出門口跟容辭步入院子里,發(fā)現(xiàn)郝嘉盛剛好過來了,他受了傷,送到醫(yī)館的時候也是昏著的。見他走過來一臉蒼白,步伐有些不穩(wěn)的樣子,蘇景陽估摸著他一醒就過來了。 換成以前,蘇景陽肯定又會覺得他這人奇怪,怎么對個才見過沒幾天的阿軒這么關(guān)心。 可是現(xiàn)在的……蘇景陽僵立在那,瞪大了眼睛,視線凝滯住,郝嘉盛的身影從他面前一晃而過的時候,之前頭皮發(fā)麻的渾身詭異感覺就又盡數(shù)回來了! 蘇景陽聽到郝嘉盛在里面問陵離關(guān)于阿軒的情況,陵離簡單的說了說,又跟他道謝,說謝謝他救阿軒。郝嘉盛苦笑說了句:“不用謝我,我現(xiàn)在武功不濟,也沒能保護好他,還是讓他受了傷?!?/br> 容辭回頭奇怪的看向樁子似的突然定在那兒的蘇景陽,“怎么不走了?” 蘇景陽拽著他的手腕就往外面跑,直到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才一臉非同小可的壓低聲音對他道:“容辭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郝嘉盛,他不是郝嘉盛了!” 容辭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竟然發(fā)現(xiàn)了?” “什么叫竟然……”蘇景陽猛地反應(yīng)過來,震驚:“你早知道了?!” 容辭點頭,“他的確有些怪異,不過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來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比蒉o抱起雙臂,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問:“所以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他露出破綻了?” 蘇景陽四下張望了一下,才湊近了神神叨叨的說:“我聽見郝嘉盛竟然喊阿軒,父皇!父皇啊,這代表什么?靠,當(dāng)時我就震驚了!” 蘇景陽一直覺得這個世界里,除了他這個被系統(tǒng)扔進來的異類,其它的地方都是正常運行的,就算有容城這么特殊的存在,他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神神鬼鬼的靈異事件! “父皇?”饒是容辭也訝然了片刻,他又看著蘇景陽問:“你沒聽錯?” 蘇景陽斬釘截鐵,“絕對沒有!” 容辭沉吟了一會兒,對蘇景陽囑咐道:“你記住,這件事絕對不能再跟任何人說,陵離也不行。” 蘇景陽道:“為什么???” 其實他剛才想說來著,這樣就能讓陵離安心的進宮去了,但最后還是生生的忍住了,他怕突然說出來嚇到陵離,而且這種事情還不知道真假,他打算找容辭求證了再做打算。 容辭捧著他的臉,看著他那雙撲閃撲閃沖充滿不解的大眼睛,鄭重的道:“就算你擔(dān)心陵離,也不能說。因為他是普通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反而會影響他往后的氣運,懂嗎?” 這么嚴重!蘇景陽一聽忙點頭,用手把嘴巴給捂住,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說。容辭這方面是不會跟他開玩笑,說了他是一定要聽的。 容辭見狀微微一笑,又滿意的親了他的額頭一下,“真乖。你先回去看看孩子,我待會兒……去找他談一下?!?/br> * 容辭在花園的涼亭里坐了沒一會兒,郝嘉盛就來了,他雖然面色發(fā)白,步伐微微不穩(wěn),卻有種從容不迫的氣勢,他走進涼亭,在容辭的對面坐下,沉黑的眸子對他對視。 “容城主?!?/br> 容辭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到底何人?” 郝嘉盛道:“吾乃大臨王朝第十三位皇帝,明嘉盛。” 容辭沉默了一下,如今剛登基的新帝明湛便是第十一位。 容辭問道:“你說有事讓我?guī)兔??”明嘉盛剛要開口,容辭又道:“我約莫已經(jīng)猜到你要我?guī)褪裁?,固魂之術(shù)?不過你最好如實對我說明回來的緣由,如果有半句假話,你便會失去這唯一的機會?!?/br> 對上他銳利的眼神,明嘉盛怔然一下,卻很快偏開頭笑了一笑。 容辭微微瞇起眼睛,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笑的,明嘉盛又重新看向他道:“果然是容城主,六十年后,你也對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我?” 明嘉盛點頭道:“你對我說,讓我有需要找你幫忙固魂的話,一定要實話實說,不能有一個字的隱瞞,否則,我會失去唯一的機會。” 容辭神色微動,他頓了頓,倏地就有些好奇了:“六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樣子?” “六十年后的容城主仍然身體康健,風(fēng)采絕然,只是——”明嘉盛深深的看了眼容辭,才繼續(xù)道:“你終身未娶,無妻無子,無牽無掛,孑然一身,瞧著有些冷清。倒不如現(xiàn)在妻兒在懷,和美幸福的好?!?/br> 終身未娶,無妻無子。 容辭聽了這話怔怔的望了明嘉盛良久,才把視線給緩緩收回來,紅唇動了動,強忍著心里突然涌上的酸楚,哂然低笑了一句:“倒是,倒是有點無法想象以后沒有他的日子?!?/br> 無子他早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了,可是如果連蘇景陽都沒有出現(xiàn)的話……那么他定然就如明嘉盛口中所說的,一輩子無牽無掛,孑然一身。 他現(xiàn)在擁有了一切,已經(jīng)無法去想象那個六十年后的自己,是如何熬過去的,甚至是不敢去想。 容辭第一次刻骨的察覺到,自己竟是一個如此膽小之人。 明嘉盛沉思:“其實不止有容城主你的狀況不一樣了,我回來后,還發(fā)現(xiàn)以前的一位……”明嘉盛說到這兒,異常怪異的停頓了許久,似乎在想著合適的措辭,“以前的一位故人也不存在于世了。大抵還是與我之前經(jīng)歷過的世界有些不同?!?/br> 容辭斂了斂神色,沉聲說回正題,“六十年后,是我助你回來的?” 明嘉盛道:“是。容城主一直于我明家有恩,治好了我皇祖父的蠱毒和我父皇的癔癥,太皇太后也一直教導(dǎo)我,讓我同皇祖父和父皇一樣,與容城修好。我記著他老人家的教誨,且一直與你有些交情。所以最后我找你幫忙,也只有你能幫我?!?/br> 容辭捉住了一個重點,微微揚聲:“太皇太后?” 明嘉盛紅著眼笑了笑,示意他剛才來的方向,“就是里面的這一位,我的皇祖母。當(dāng)初我只知皇祖母身份比較隱秘,并不是外人口中林太師失散多年的親子,卻沒料,我回來后,竟然還見到了他在民間時的模樣,還有我的父皇……” 明嘉盛怎么也無法想到,以后只要皺皺眉頭就能將他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的父皇,現(xiàn)如今也是可愛稚氣的一團。但余威積在心中,他完全不敢造次。 容辭知道蘇景陽關(guān)心陵離,便忍不住多仔細問上一句:“陵離以后會如何?” 說起陵離,明嘉盛的眼里始終有些暖人的溫度,嗓音也十分的和緩,“好,皇祖母他很好?;首娓笧樗罩煤髮m,對他一生愛重有加,而他賢良溫和,春風(fēng)和睦,受人敬仰,又有林家父子一直庇護著,縱然遇到了些坎坷難處,卻也能一一化解,多少人艷羨,傳為美談……” 容辭知道這些講給蘇景陽聽,夠他高興的了,問道:“那你回來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么?” 明嘉盛眼神一下就變得晦暗不清起來,臉上也登時充滿nongnong的哀傷。 “我想回來挽回我的妻子?!泵骷问⑸ひ羲粏〉溃骸笆俏依淝槔湫缘呢摿怂?,違背了對他的承諾,他最后卻為我而死,我真的……很對不起他……” 容辭問道:“你的妻子?” “是,我的妻子,我的皇后……”明嘉盛望住容辭,眸中已然有了無法再克制的淚意,“如今望月山莊莊主慕今的長孫,慕容華?!?/br> 第64章 望月山莊莊主慕今的長孫, 慕容華。 慕容華,容華…… 聯(lián)想明嘉盛對容華的一系列奇怪的舉動,容辭眸子驟然緊縮, 他沉默片刻,心里已經(jīng)有些猜測, 嘴上卻道:“慕今的兒子才剛幾個月,你要找的人并未出生。” “是。”明嘉盛望著他低聲道:“我無法回到自己年輕時候的身體里, 再跟容華重新相遇, 只能借由現(xiàn)在的這具身體活過來。因為你說過, 還魂之術(shù)只能附著在剛死之人的身體里,要能找到一個符合各種嚴苛條件的人,異常艱難。而且過程中稍有不慎, 時間都會產(chǎn)生巨大的偏差,或許我會被扔回幾百年前甚至千年前也說不定?!?/br> 還魂術(shù)是巫族禁術(shù), 只有容氏一族族長知道, 也只有族長才有這個能力辦得到。明嘉盛所說的那幾點, 全部正確。容辭從他的話里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我剛來這里, 知道自己竟然回到了六十年以前了, 以為是出了什么岔子, 便不報什么希望了。我打算就在溧陽生活下來, 守著望月山莊,守著容華出生, 看著他平平安安的長大, 可是……”明嘉盛說到這里眼眶泛起潮濕, 緩了緩才顫聲道:“我竟然在街頭上看到了容華,雖然他的容貌有所改變,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的神態(tài),說話的語調(diào),走路的樣子,他愛穿一身紅衣……這一切的一切我都太熟悉了,他就是容華?。。‰m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真的也跟我一樣回來了,只是……他沒有任何對我的記憶。” 容辭氣息沉了沉,問道:“你肯定容華就是慕容華?” “我不會認錯,我怎么可能認錯,一定是他!” 容辭抱起雙臂,道:“可是容華從出生就在容城了,中途沒出過事,不可能也是還魂。” 其實當(dāng)初巫師大人一直覺得容華的出生很蹊蹺,按照時辰推算,容華應(yīng)該就是巫族圣女,卻又隱有夭折之相。 可是等生下來,根本不是女孩,而且也一直活得好好的。 容辭約莫已經(jīng)猜到了,這應(yīng)該是六十年后自己的手筆,讓容華也回來,且留在了容城里。只是他出于某種原因故意沒有告訴明嘉盛而已。 明嘉盛嘴角顫動一下,盯著容辭語氣異常的堅定,“絕對是容華,絕對是他,不會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