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新嘆了口氣，“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

    蘇子揚下樓推自行車，門口的大爺拎著一大袋子菜開進戶門，他停了車去幫大爺開門，大爺連忙說謝謝，接過手里的菜道：“小伙子中大獎了，笑得這么開心！”

    “是啊！中大獎了！”他幫大爺把菜拎進電梯，跟大爺揮手說再見。

    他騎車出小區(qū)門，穿行在傍晚的城市，夜微微黑，市圖書館門口有兩個人抱著吉他唱歌，唱許巍的《星空》，一堆人圍在旁邊聽，偶爾有人給箱子里扔一兩塊錢，蘇子揚把車停下，彎下腰扔了張一百塊錢進去，彈吉他的年輕人停下?lián)軇忧傧业氖?，問他：“同學，想聽什么歌？”

    蘇子揚愣住，隨即笑著問道：“能彈一首許巍的《難忘的一天》嗎？”

    年輕人點頭。

    “陽光正溫暖，一直照進我心里……”蘇子揚跟著唱，騎車走遠。

    他騎得氣喘吁吁，繞了一圈又繞回來，彈唱的歌又換了一首。他把車停在圖書館門口，進去后在教材輔導區(qū)轉了一圈，買了一本《贏在高考》和兩本《五三》，走到一樓的時候看到有書正在促銷，工作人員帶著擴音器說：“各類兒童讀物統(tǒng)統(tǒng)五折?！?/br>
    蘇子揚從人群中將頭探進去，一眼看到一本《格林童話》。

    他拿起那本童話，工作人員喊道：“哎！那本不打折！”

    “沒關系！”他扭過頭笑著說。

    蘇子揚結賬出門，將裝書的袋子掛在車頭，跨上車，騎了幾米，又停在報刊亭買了兩個冰棍，將冰棍塞進裝書的袋子，這才一蹬腳蹬，上路。

    他將車停在葛菲樓下，從袋子里拿出冰棍，初冬的天氣漸冷，冰棍卻化了不少，他拆了冰棍包裝將冰棍叼在嘴里，掏出手機給葛菲打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掛斷了，很快，葛菲的短信發(fā)過來：我媽在，怎么了？

    蘇子揚打了一行字，又很快刪掉，重新編輯給葛菲發(fā)過去短信：給你買了書，放門衛(wèi)這兒，你一會兒下來取一下，記得戴圍巾。

    他把車停到門衛(wèi)代收的地方，借了根筆，在書上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門衛(wèi)問他：“給同學送書？”

    “唔?！彼驯靼魪淖炖锬贸鰜恚拥搅艘慌缘睦洌褧髦匦卵b進袋子里遞給門衛(wèi)，“謝謝?！?/br>
    .

    葛菲收到蘇子揚的短信就立刻給趙雅莉說要下樓，趙雅莉問她下樓干什么，葛菲道：“王奕然給我送了書過來，放樓下門衛(wèi)那兒了?！?/br>
    “怎么不上來？”

    “她說還有事?！?/br>
    “行吧，你取了快點兒上來?！?/br>
    葛菲噔噔噔快步下樓，想著蘇子揚可能還沒走遠，走到樓口想起來忘戴圍巾，脖子冷颼颼的，縮了縮脖子，又往大門口跑。

    “這是書，里面好像還有個冰棍。”

    “謝謝大叔。”葛菲從門衛(wèi)手中接過袋子。

    “就這幾步路，你同學都不等一下，不過這天氣，還吃冰棍？”

    葛菲從袋子里把冰棍拿出來，已經(jīng)是軟趴趴的，她又說了聲謝謝，轉身往里走。

    她把冰棍袋解開，邊走邊吃，借著路燈看到袋子里面裝了一本《五三》和一本小說。

    她瞇著眼睛，靠在路燈上，邊吃冰棍邊把書拿出來，看見居然是一本《格林童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趙雅莉看見葛菲拎著袋子進來，問她什么書，葛菲道：“五三?！?/br>
    趙雅莉皺眉，“不是買了幾本嗎？”

    “這個是英語的，我之前沒買。”

    “你上學去記得把買書錢給同學還了?！?/br>
    “嗯?！?/br>
    葛菲拎了袋子進屋，她把書拿出來放到桌上，開臺燈，燈光是暖黃色的，她翻開《格林童話》，只見第一頁蘇子揚用他那瀟灑的字體寫道：我不去美國了！

    窗外一輪圓月，葛菲站在窗口，偷偷給蘇子揚打電話。

    “你下午騎自行車過來的？”

    “嗯，我能說話嗎？”

    “我媽已經(jīng)睡了，可以小聲說……騎自行車不冷嗎？”

    “還行，我穿的多，冰棍化了嗎？”

    “沒有。”葛菲用手扣窗子邊露出來的密封條，過了一會，問道：“你mama答應了？”

    “嗯，所以我現(xiàn)在要好好學習，”蘇子揚笑道，“以后下晚自習一起去自習室吧，聽說自習室晚上十點四十才關門?！?/br>
    “可是座位很難占……”

    蘇子揚兩百塊錢從高一學生那兒買了兩個座位，周日晚自習一下就跟葛菲過去了，自習室里大多是高三的學生，葛菲只知道那兩個座位是蘇子揚從高一學生那要過來的，坐下學習的時候還問他要不要請那學生吃頓飯。

    蘇子揚把葛菲的圍巾搭在椅背上，說：“沒事?！?/br>
    事實上那兩個人自愿把座位讓給他，但因為對方是女生，蘇子揚又不想欠人人情，還是做了最簡單的金錢交易，座位在最后一排，自由，清靜，他拿了幾套物理的模擬卷出來做，葛菲問他，“你英語單詞背得怎么樣了？”

    “我都不出國了。”

    “高考不考英語嗎？”葛菲斜睨了他一眼，從書包里拿出五十塊錢，“這個是買書的錢?！?/br>
    蘇子揚沒說什么，把錢接過來塞褲兜里，看著她，突然說：“你親我一下?！?/br>
    葛菲：“？”

    自習室人還不多，只有桌上擺滿了書，葛菲還在發(fā)愣，蘇子揚已經(jīng)湊過來，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心滿意足地坐回去，笑了笑，“學習學習?！?/br>
    兩個人做題看書，不知不覺教室里人已經(jīng)走光，葛菲抬起頭，把筆帽蓋上，瞇著眼睛看了看黑板上方的表，轉過頭道：“我們走吧?！?/br>
    蘇子揚把正在做的那道題寫完，抬起頭來盯著葛菲看。

    看了一會兒，葛菲脖子跟臉就開始發(fā)燙，她小聲說：“看什么？”

    “看你好看。”

    蘇子揚說完傾身過來，抱住葛菲，低頭吻她，葛菲扭頭避開，說：“有人?！?/br>
    “沒有人，大家都走了。”蘇子揚低聲跟她說話，把她所有的顧慮都吻下去，他的氣息有些紊亂，兩個人很久沒有這么親密的接觸，他仿佛能聽到兩個人胸膛跳動的聲音。

    自習室里很安靜，幾乎能聽到唾液交換的聲音，他忍不住舔了舔葛菲的脖子，聽見她嚶嚀出聲。

    “別吸那塊……”葛菲身子亂扭，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不能描述的地方，她往后躲了躲，“怕有印?！?/br>
    蘇子揚看著她笑了笑，把圍巾拿過來給她圍好，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騎車冷，我們走回去吧?！?/br>
    ☆、44

    高三上學期最后一次考試全市統(tǒng)考, 距離高考只剩不到半年的時間，成績已經(jīng)不僅僅是學習上的比拼，更大程度還有生理和心理上的博弈。

    自從姥姥來給葛菲做飯后，她早飯定時定點吃, 老人不讓她晚上睡太晚，像許多高三生熬夜到凌晨的情況也是鮮少。

    早上蘇子揚繞路騎車到葛菲小區(qū)門口等她, 葛菲跟李凡一塊走出來, 手上還拿著一盒純牛奶。今年的雪來得格外遲，路邊的樹都禿了也不見一丁點兒雪珠子, 李凡穿著運動衣跟蘇子揚打了個招呼，去路對面的車站等車。葛菲把手上的牛奶遞給蘇子揚，“熱的?！?/br>
    “你喝了嗎？”

    葛菲點頭, “這個是李凡的，他不喝純牛奶?！?/br>
    蘇子揚笑笑, “你先拿著暖手，到學校再給我?！?/br>
    葛菲戴上口罩，說話悶聲悶氣，“姜老師說下學期開學各大院校會有自主招生, 我想報a大?！?/br>
    蘇子揚在前面慢悠悠地蹬車，“你把牛奶塞衣服兜里，抱著我, 前面十字路口要拐彎?！?/br>
    葛菲一手拿著牛奶一手塞到蘇子揚的羽絨服口袋里，想了想，另一只手也塞到他口袋里, 牛奶的熱氣透過衣服布料傳進去，蘇子揚的小腹都暖和起來。

    “你沒戴口罩，別說話，進了風回頭咳嗽。”葛菲說。

    蘇子揚便不說話了。

    兩個人進教室，講臺上方鐘表的指針還不到七點，教室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葛菲照例從后門進去，王奕然正用手堵著耳朵背古詩詞，看見他倆一起進來笑著挑了挑眉，繼續(xù)埋頭看書。

    過了一會兒姜老師進來，把統(tǒng)考的座位表貼在了黑板旁邊的布告欄，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

    教室里的讀書聲逐漸變小直至消失，姜老師清了清嗓子，“這回考試的題目難度和監(jiān)考嚴格程度都是向高考看齊的，不要跟逛菜市場似的隨便考考想著不是最后上戰(zhàn)場，到時候成績出來你們心里也有個底，明年開春的自主招生和保送名額學校也會看這次成績給推薦，大家一定要重視，好了你們繼續(xù)早讀吧。”

    姜老師轉身出門，教室里卻因為她的一席話炸開了鍋。

    “不是說保送的話是看一學期成績加權嗎？”

    “有什么區(qū)別，咱們學校只有六個保送到清北的名額?！?/br>
    “今年好像就算保送了也不一定，只是降分錄取?！?/br>
    “咱們學校往年給a大自主招生好像有二十個，是說這回如果考得好的話可以跳過那個流程 ，到時候隨便挑專業(yè)，本碩連讀嗎？”

    “什么？”葛菲問趙晴，“a大的自主招生可以隨便挑專業(yè)？”

    “前提必須到時候夠提檔線，而且第一志愿報a大，現(xiàn)在不是有教改班什么的嗎，就是本碩連讀直接保研，”趙晴看了她一眼，“你想考a大？”

    葛菲不置可否。

    考試前一天，突然開始下雪，鵝毛一樣的雪花撲簌簌下來，只一節(jié)課的時間，就將整個附中變成了雪白。樓下小空地上是高一高二的學生打雪仗堆雪人，笑得無憂無慮，高三的整棟樓卻只有翻書和在教室里活動的聲響。

    走廊上有幾個男生踢易拉罐，葛菲出去上廁所，差點兒被誤傷，孫峻濤忙說抱歉，還瞅了一眼教室，說：“蘇子揚看書呢？”

    她走進教室，王奕然的同桌不在，索性坐在了王奕然旁邊。蘇子揚轉過頭來跟王奕然討論問題，一扭過頭看見是葛菲，跟她說話，“我在三樓考試，到時候考完試在樓口等你?！?/br>
    王奕然拿了本書捂臉，“你們兩個要干什么要說什么不用管我。”

    葛菲笑著把書從她的臉上拿下來，王奕然把書放到桌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菲菲，你晚上別回去了吧，我們宿舍的孫佳萌晚上不回去，我一會兒給她說一聲，晚上你睡我床，我睡她鋪。”

    “明天早上肯定特別冷，車也難坐，”蘇子揚也往外看了一眼，“等考完試再回去，你給姥姥說一聲？”

    “行?！?/br>
    .

    晚上葛菲躺在床上，宿舍的充電小臺燈還亮著，是肖婷在看書，王奕然跟她頭對頭，兩個人小聲說話。過了一會兒，肖婷關掉小臺燈，窸窸窣窣上床，葛菲也把眼睛合上了。

    到了半夜，小腹一陣絞痛將葛菲生生疼醒來，她感覺腰酸，腿也困，整個人像是被放在絞刑架上。她艱難爬起來，又盡可能小聲地下床，進了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并沒有來大姨媽，她在廁所蹲了一會兒，腹痛卻絲毫沒有消失，窗外的天還是黑的，寂靜的夜里甚至能聽見王奕然和肖婷的呼吸聲。

    她站起來洗了把臉，驚覺自己頭上出了一堆冷汗，又悄悄爬上床，躺下后那種絞痛感緩和一些，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絞著疼，一陣一陣的，她閉上眼睛，讓自己不去想現(xiàn)在肚子疼，迷迷糊糊快要睡著卻又是一陣絞痛。

    她一整夜都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