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東來眼底的警惕沒那么明顯了,但繃直的后脊卻依舊能看得出他還在戒備,“送糕點給二爺,為什么要來二少夫人的院子?!?/br> 秋衣的雙頰閃過一抹紅暈,她前幾日一直幫胡夏云暗中觀察裴丞,所以剛剛在經(jīng)過這個院子的時候,才會條件反射的探頭看。 東來伸手,說:“把東西給我,我給二爺送去?!?/br> 秋衣側(cè)身,將食盒放在身后,不讓東來碰到,“大爺說了,這份糕點我得親手送到二爺手上。” 東來轉(zhuǎn)身,聲音聽不出有什么起伏變化,說:“跟我來?!?/br> 秋衣咽了咽口水,趕忙跟上去。 而書房內(nèi)的裴丞還在跟江凜之對視著,兩人靠的很近,氣氛從最開始的僵硬,到現(xiàn)在若有若無的暖昧。 裴丞對兩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適應(yīng)。 之前就說過,江凜之這個人的周身總是飄蕩著若有若無的陰森,那種跟世界總是顯得格格不入的氣息,會讓靠近他的人感覺渾身的不舒服。 裴丞自然也不會例外。不過他并沒有將自己對江凜之的排斥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他只是微微的側(cè)開頭,拒絕跟江凜之對視。 不知道為什么,裴丞總有一種一旦跟江凜之對視,自己心里所想的一切,就都會被對方看穿的錯覺。 “扣扣?!?/br> 書房外傳來的敲門聲,將屋內(nèi)尷尬的現(xiàn)狀打破,裴丞揚聲道:“誰?” 屋外的敲門聲一頓,東來說:“二爺,大爺命人送了一些糕點。” 江凜之不喜甜,所以他向來是不會碰甜食的,這一點整個江家都知道,所以江大爺從來不會特意命人送過糕點到東院。 但是…… 江凜之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裴丞的側(cè)臉,也不知道大哥這個糕點,到底是送給他的,還是送給這個人。 裴丞并不知道,就在這一答一問的短時間內(nèi),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已經(jīng)將所有的可能性都猜測了一遍。 屋門被推開,秋衣小心翼翼的提著食盒走進來,她將食盒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禮,說:“二爺好,二少夫人好?!?/br> 裴丞抬腳,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輕抿一口,發(fā)現(xiàn)茶水已經(jīng)涼了,眉頭一皺,但卻沒說什么。 江凜之收回視線,不再將注意力放在裴丞的身上。 裴丞順手將食盒的蓋子打開,一股淡淡的清香飄出來,這是他喜歡的味道。 但裴丞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吃,而且順手又將盒子蓋了上去。 江大爺讓人給東院送來一盒糕點,名義上說是送給江凜之,但這甜糕,卻不合江凜之的口味,而是合裴丞的口味。 這其中的意味,不得不讓人深思。 秋衣遲疑了一下,這才說:“二爺,奴婢還有一事……” 江凜之說:“說?!?/br> 秋衣聽出江凜之話里的不耐煩,咽了咽口水,有些擔(dān)心江凜之會順勢將怒氣發(fā)在自己的身上,于是忙說:“大爺今晚在北苑設(shè)宴,老夫人也會到?!?/br> “下去吧?!苯瓌C之沒給回應(yīng)。 秋衣沒得到明確的回答,不敢就這么離開,但她更不敢直白的詢問江凜之,只能拐彎抹角道:“今晚的食宴,老夫人的外家會來,所以老夫人希望二少夫人能帶著言知少爺也過去?!迸嶝┱艘凰?,隨即似笑非笑道:“老夫人的話,怎么會讓你來傳?” 這句話沒當(dāng)面點破什么,但是秋衣卻嚇出了一身冷汗,這裴丞說話真是不留情面啊。 “出去吧?!?/br> 江凜之冷著臉,不知道誰的話讓他不悅了。 秋衣馬不停蹄的離開,生怕被江凜之責(zé)罰。 裴丞又喝了一杯涼茶,茶水涼了之后,總有一股難以言述的苦澀的味道,讓裴丞有些不喜,但卻控制不住的又倒了一杯。 連續(xù)喝完第三杯涼茶,裴丞斟酌的說:“二爺,今晚在北苑的食宴,我需要帶著言知去嗎?!?/br> 江凜之說:“既然老夫人都開口了,還是不要駁了她的意思。” 言下之意他們就是要去了。 裴丞莫名其妙的松口氣,“二爺,我先回去了?!?/br> 江凜之沒說什么,可是當(dāng)裴丞剛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還沒來得及抬腳邁進門檻時,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的腳步一頓。 東來提著剛剛那個食盒,額頭滿是汗水的站在裴丞面前,“二少夫人。” 裴丞側(cè)開身子,示意東來將食盒擺在桌子上。 東來手腳麻利的將食盒擺在桌子上,然后又拿出一包茶葉,說:“這是冧茶,二爺見二少夫人愛喝,特意命小的給二少夫人送來。” 裴丞說:“二爺還說了什么?” 東來說:“二爺讓您記得今晚準(zhǔn)時到北苑?!?/br> 裴丞說:“回去告訴二爺,我知道了?!?/br> 東來點頭,見裴丞沒有什么要繼續(xù)問的了,這才離開。 第014章 等著看笑話 裴丞將屋門關(guān)上,剛一轉(zhuǎn)身,就看到江言知光著腳丫子站在地上,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裴丞怔住,隨后快步走上去,一把將小家伙抱起來。 江言知全身都涼涼的,完全不像是剛從被窩里鉆出來的。 裴丞覺得自己頭疼的毛病要提前兩年犯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江言知這么黏人? 縮在爹爹暖呼呼的懷中,江言知干巴巴的解釋說:“我,我睡不著?!?/br> 抱著江言知走到床上,用被子將人卷起來,繼續(xù)抱在懷里幫他暖身子,裴丞摸摸他的頭發(fā),無奈卻又帶著縱容:“以后別這樣了,我會擔(dān)心的。” 江言知埋著頭不說話,小模樣有些委屈。 裴丞不知道為什么就心軟了,他以前從來不覺得縱容孩子是個好事,尤其是對男孩子,可是現(xiàn)在卻莫名其妙的心軟了。 還很心疼。 江言知毫無預(yù)征的掉眼淚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就像是下雨似的,沒一會,整張臉都是眼淚,鼻子也紅通通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又丑又可愛。 “你哭什么?!迸嶝┛扌Σ坏?,“我還沒罵你呢?!?/br> 江言知哭了一會,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掉,他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我怕?!迸嶝┟嗣哪X袋,以為他是害怕明天要跟著江凜之識字,說:“你不想跟你父親識字?” 江言知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不,不怕?!?/br> “那你在害怕什么?”裴丞話音剛落,就仿佛抓到了什么,他瞇著眼,說:“你怕我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然后回偏宅。” 江言知沒說話,應(yīng)該是默認(rèn)了。 裴丞態(tài)度強硬的將小家伙的下巴抬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說:“你聽著?!?/br> 江言知悲傷又懵懂。 裴丞看著這副樣子的江言知有些想笑,“你記住,我是你爹,我丟了誰,都不會丟了你。” 江言知仰著頭,好半響后,重重的點頭,他知道父親跟爹爹的分別,更知道那句“不會丟了你”的意思。 “以后別再哭了?!迸嶝┐瓜卵垌?,用指腹幫江言知擦了擦眼淚,心情復(fù)雜。 江言知乖巧的仰著頭,讓裴丞幫自己擦眼淚。 裴丞擦著擦著就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若是自己以前哭的時候有人幫他擦一下眼淚,抱著他哄一哄,或許他直到現(xiàn)在也不會一直厭惡的不愿記起自己的兒時。 抱了一會之后,裴丞的手就酸了,他也懶得將還黏黏糊糊的纏著自己的小家伙丟開,直接就著這個姿勢,順勢倒在床上。 等江言知整張臉都被被子蓋住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手腳并用的從被子里鉆出來,爬到裴丞的胸口,然后趴著不動。 裴丞覺得自己仿佛被千斤頂壓著胸口,沒一會就喘不過氣,他伸手,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江言知的屁股,說:“下去睡覺?!?/br> 江言知磨磨唧唧的不肯下去。 裴丞一手抱著小家伙的人后背,一手拖著他的屁股,將人從自己的胸口拉下來,放在身邊躺著。 江言知氣鼓鼓不說話。 少了江言知這個累贅之后,裴丞立即就舒服多了,但是江言知卻拉著一張小臉,氣的好半天沒轉(zhuǎn)過頭跟裴丞說話。 江言知面對著墻壁,撅著屁股,弓著上半身,一張小臉滿是委屈跟氣憤,但更多的是期待他在期待爹爹來哄他。 因為壓在心底的重?fù)?dān)卸下了,裴丞還沒等到小家伙主動轉(zhuǎn)過身“原諒”自己,自己就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江言知小心翼翼的轉(zhuǎn)身,見裴丞已經(jīng)睡著了,眼底閃過一抹委屈,他抿著唇,動作輕微的朝著裴丞的方向蹭過去。 裴丞沒有被驚醒。 江言知終于如愿以償?shù)奶稍谂嶝┳罱牡胤?,他美滋滋的伸出手,攥住裴丞胸前的衣服,閉上眼睛,沒一會也睡著了。 等到裴丞再次醒來后,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黑了,而躺在懷里的江言知還在睡覺。 裴丞揉了揉額角,時間不早,待會還得去前廳,可能會趕不及,于是便將小家伙叫醒。 江言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裴丞坐直了身子,也跟著坐起來,有模有樣的學(xué)著他揉眼睛。 裴丞沒理他,扭頭朝著屋外喊了聲,“來人。” 二喜推開門,三喜跟在他的身后,將屋內(nèi)的燭子點燃。 昏暗的屋子瞬間就被點亮,裴丞啞著聲音道:“什么時辰了?!?/br> 二喜說:“酉時了?!?/br> 裴丞蹭的一下掀開被子,厲聲道:“北苑那邊派人來過東院了嗎?” 二喜沒想到裴丞的反應(yīng)會這么大,嚇了一大跳,然后才說:“北苑還沒來人,二少夫人是裴丞松口氣,心不在焉的穿上鞋子,也沒看床上還在等著自己抱的江言知,走到窗口,說:“二爺出門了嗎?” 二喜跟三喜對視一眼,前者無奈的開口說:“二爺?shù)脑鹤舆€沒動靜,二少夫人要是擔(dān)心,小人去二爺院子問問?” 裴丞跟江凜之的院子就隔著一道墻,很近,也很遠。 “不用了?!?/br> 三喜將裴丞的披風(fēng)拿來,夜里風(fēng)大,而裴丞大病初愈,要是吹了風(fēng),怕是會再病倒。將披風(fēng)抖了抖,三喜沉默著幫裴丞系上披風(fēng)。 江言知坐在床邊,二喜跪在地上幫他穿鞋,穿好鞋子后又幫他套上棉襖。 穿戴整齊后,裴丞拉著江言知說:“走吧,先去找你爹。” 二喜跟三喜跟在裴丞的身后,四人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江凜之正巧也走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