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納悶，這是圖什么，難道是成不了仙了，干脆作惡？

    或許，對一個瘋瘋癲癲的人來說，根本沒原因？

    他笑得滿地打滾，待滾得盡興后了，才爬起身，然后夾著石頭大搖大擺出了門。

    他一走，王瑞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zhuǎn)，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他身旁的何云一已經(jīng)坐了起來，正要下床。

    王瑞忙道：“你稱呼為霄陽子的人，在我家出現(xiàn)過，就今天早晨，他來索要這個石頭，整個人瘋癲癲臟兮兮的，你是怎么認(rèn)識他的？”

    何云一不想說話，這一次是真的不想。

    “而且這都十幾年過去了，為什么他的外貌一點(diǎn)沒變？”

    “道家修的就是長生之道，修為夠了，容貌變老才是怪事。”

    原來青春永駐是真的：“那……你覺得施咒的物件是什么？”

    此時院內(nèi)傳來響動，王瑞趕緊趴到窗口一瞧，就見院內(nèi)站著一個人，穿戴邋遢，不時搔搔凌亂的長發(fā)，正是顛道人霄陽子。

    他臂彎里固定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不停的掙扎，可能被他施了手段，女孩無法出聲，只是恐懼的看著他。

    霄陽子深吸一口氣，神清氣爽的道：“太好了，十年了，這里一點(diǎn)沒變！大家都在！和那個時候一樣！”

    王瑞咧嘴，難道就為了保持原樣，所以要這里陷入循環(huán)？

    霄陽子仰天大聲道：“弟子再不會陷入紅塵了，請上天相信弟子，現(xiàn)在弟子就要親手了卻自己的紅塵！十年了，她再次轉(zhuǎn)生了，我仍舊視她如無物，弟子證明給你們看！”

    話音落下的瞬間，王瑞就聽到咔嚓一聲脆響，女孩兒的脖子便斷了，整個人撲倒在地，嘴角流出一道血痕。

    “看到了嗎？我對她沒有感情！我可以再殺死她十遍一百遍一千遍！”霄陽子舉起雙臂對天喊道：“你們聽到了嗎？”

    王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去看何云一，就見何云一不時何時也來到了他跟前，眼神冰冷的看霄陽子。

    霄陽子咆哮道：“我不甘心，為什么不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天空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他漸漸收聲，身子搖晃，只咯咯低聲笑著：“你們一定在天上嘲笑我，嘲笑我這個渡劫失敗的廢物，笑吧笑吧，哈哈哈，我就是個廢物，一無是處的廢物！”

    比雷擊更慘的是，上天完全放棄了他，徹底的忽視了他。

    這時，他往女孩的尸體處看了眼，似是看到了女孩的魂魄，便笑嘻嘻的在袖中摸著：“……我還用上次的容器裝你去陰司，雖然之前被我不小心弄丟了，但是別擔(dān)心，今早我在臨縣的王家找到它了。還記得上面的孔洞嗎？那可是同心洞，有情人在一起一天，便會生一個孔洞，對了，咱們在一起多少天了？我記得是九十二天！對不對？”

    王瑞心道，我父親數(shù)了，只有六十五個啊。

    霄陽子一拍腦袋：“你看我傻了吧，不是九十二天！九十二天是咱們攏共認(rèn)識的天數(shù)，石頭記錄的是心意相通的日子！六十五天，哈哈，只有六十五天，你能相信嗎？我放棄成仙，決定和你永世在一起，僅僅六十五天，你就要?dú)⑺牢遥」?！我什么都沒有了?！?/br>
    王瑞聽了，心里五味雜陳，才二十七天就愛上了，彼此都沒做好準(zhǔn)備，就匆忙的打算一生相守，最后落得個曲終人散。

    有的時候，越是從小嚴(yán)守清規(guī)的人，越容易陷入盲目沖動的感情，想到這里，他瞥了眼何云一。

    正好何云一也在看他，這叫王瑞有些莫名，好在何云一很快哼了聲，移開了目光。

    “嘻嘻，有了，有了?！毕鲫栕訌男渲心贸隽送跤赖碌哪菈K石頭。

    王瑞見了，唯有絕望，唉，別想要回來了。

    突然間，就聽霄陽子道：“誰在那里！”

    一眨眼的的功夫，霄陽子已經(jīng)站在了王瑞跟前，嚇得他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不等他作反應(yīng)，何云一便站到了他面前，擋住了霄陽子。

    “你……你……你是何、何云一！”霄陽子拍手笑道：“我認(rèn)得你，你怎么在這里？”探頭瞅了眼他身后的王瑞：“呀，我也認(rèn)得你，你是王家的少爺，給我銀子花的那位，嘿嘿，你真是個好人。”

    何云一道：“這宅子有問題，王家人請我過來除鬼?！?/br>
    霄陽子撅起嘴巴，晃著腦袋道：“這里我很熟悉，沒有任何問題啊。而且這宅子是我的！”

    “是么？”何云一風(fēng)輕云淡的反問。

    霄陽子重重的點(diǎn)頭：“是的！”

    何云一握緊拳頭，暗暗咬牙。

    王瑞見狀，拉著何云一的衣袖把他往一旁拽：“我也覺得沒問題，咱們走吧，走吧。”犯不著為了幾百兩銀子跟霄陽子結(jié)怨。

    他對這里怨念極深，自家想要收回這里，怕他會拼了命的守護(hù)。

    不過幾百兩銀子的宅院而已，和氣生財，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沒必要惹麻煩，買賣人家都懂這個道理。

    為了自家這點(diǎn)小事叫何云一陷入危險的境地，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何云一看到王瑞滿眼的焦急和擔(dān)心，慢慢松開了拳頭，對霄陽子道：“有人送過我四個字，現(xiàn)在我也送給你：自思自量！”說完，轉(zhuǎn)身隨著王瑞去了。

    霄陽子瞅著何云一的背影，佇立良久，繼而發(fā)出一串笑聲：“自思自量？我思考的已經(jīng)夠多了，怕是你不夠罷，哈哈——沒考慮好的反而是你！”

    何云一聽到霄陽子在身后笑，但一路走著沒有回頭。

    王瑞心有余悸的道：“這人瘋得真厲害，講不通道理的，避開是最好的辦法。”

    何云一看向王瑞，是啊，避開是最好的辦法。

    到了院外，馬車?yán)锏男P在打盹，王瑞拍醒他：“起來了，起來了?！?/br>
    小廝揉了揉眼睛：“您二位回來了？”趕緊下車打開了車門，請二位進(jìn)去。

    兩人一路回到了陽信縣，進(jìn)城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王瑞這一夜折騰的夠嗆，累得一下馬車就與何云一分別：“我得先去補(bǔ)一覺，咱們晚些時候見。”

    何云一輕聲道：“……好啊，一會見?！?/br>
    王瑞一進(jìn)臥房就將臟了的衣裳都扔了，換了中衣，叫丫鬟們都退下，自己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他進(jìn)入了一個溫柔的夢境。

    很奇怪，他竟然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他看向周圍，見自己身處在一個郊外的小亭的外。

    青山遠(yuǎn)黛，春風(fēng)和煦。

    亭中坐著一個人，正是何云一。

    他懂了，這是何云一將他叫進(jìn)了他的夢中。

    他笑著走過去，與他對面而坐：“干什么啊，有什么話不能直說的，非得搞托夢這一套？”見何云一臉色凝重，他收斂起笑容，謹(jǐn)慎的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嗎？”

    “我想跟你說幾句話……”何云一語氣低沉的道。

    “什么話？”看他鄭重的態(tài)度 ，一定很重要，王瑞也認(rèn)真了起來。

    第71章 造畜

    “我要走了……”何云一開門見山的道。

    “走？你要去哪里？”王瑞吃驚的問。

    “云游四海, 我不能陷在這里，我還有我的事情要做。”

    你的事情, 成仙嗎？王瑞挽留：“就不能讓我家給你修個道觀, 在這附近修煉嗎？”

    何云一哼笑道：“你別說傻話了，不過就因?yàn)槟銗壅f傻話，所以有些事我要和你說明白。我這次走，再不回來了，雖然我無法參透你的命理, 但我相信，上天還是給你安排了屬于你自己的命運(yùn)的?！?/br>
    王瑞聽不懂：“再不回來了？我要是想見你了，上哪兒去找你？”

    “……不必了?！焙卧埔谎劬聪騽e處, 不敢做接觸：“此生不復(fù)相見?！?/br>
    王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笑吧，為什么??？之前一直好好的, 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奇怪？”

    “我不是現(xiàn)在奇怪，反而是之前奇怪, 我為什么會答應(yīng)陪你去曹州, 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彼虼剑骸啊矣袔资佬逓? 不可能荒廢，我有大道要成，不能陷在這里。”

    “你為什么一口一個‘陷’字？我只是想多留你一會做客, 對你的修道并不干涉, 你完全可以在這……”

    不等王瑞說完，何云一已經(jīng)起身了：“不用再說了，我都想好了?！?/br>
    王瑞一時不知該怎么勸他, 內(nèi)心深處也明白勸不了，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的道：“你給我留個紙鶴吧，我若是想你，就叫你來?！?/br>
    “我什么都不會給你留，我說過了，此生不復(fù)相見?！?/br>
    “……”王瑞愕然，仍舊無法理解，眼睛酸酸的道：“干什么啊，突然這么絕情？”

    他要做到的就是絕情：“我不該好奇你的命運(yùn)，險些害得自己陷在這里，王瑞，你是結(jié)交狐貍還是神龍，都和我再無關(guān)系?！?/br>
    王瑞急了：“你看吧，還是因?yàn)槲艺f得那番話叫你反感了，什么抱大腿之類的，所以你現(xiàn)在才要和我告別，不讓我抱了，對不對？”

    何云一斷然道：“不是！我就是不想再見你了！”

    “我承認(rèn)我心思不純正，但是我心里是真的把你當(dāng)朋友的！”王瑞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別走……”

    何云一看著他，扭開臉：“就此別過，你就當(dāng)從沒遇到過我，我也是?！表汈?，轉(zhuǎn)過臉正視他：“我走后，你也用功讀書吧，不要荒廢學(xué)業(yè)?！?/br>
    說完，他的身影漸漸消失。

    王瑞手里拽的衣袖亦不見了，只留一捧空氣。

    他猛地驚醒，趕緊下地穿鞋跑到何云一的客房前，推門一看，床鋪整理的整整齊齊，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當(dāng)真如他所言，仿佛從沒來過。

    他坐在床上，賭氣般的說道：“好啊，走吧，你若是回來，我再理你就將姓倒過來寫！”

    空氣靜默的可怕，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去吧去吧，你去修仙吧，成就你的大道吧！”他憋悶的哼道，往床上一栽，一動不想動。

    何云一想去修仙沒什么不對，人家可能從出生開始就是為了這個在努力，沒道理為了陪自己玩，在這里消耗時間。

    或許他要進(jìn)山修行，成功后直接白日飛升，不再與世間有任何瓜葛，所以才說此生不復(fù)相見的吧。

    王瑞開解著自己，心里抱著一絲明知道不可能的期許，或許他只是和自己開玩笑，或者他的確想走，但出了門就會后悔，說不定一會就回來了。

    他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胸口閉上了眼睛，不如干脆在這里等他。

    睡一覺，他就會回來了。

    他迷迷糊糊的躺著，意識漸漸模糊，等他睡醒了起來。

    屋內(nèi)空寂，仍舊只有他一人。

    王瑞落寞的出了客房的門，掩房門的時候，不經(jīng)意看到自己前幾日在窗戶上戳開的洞。

    他勾唇一笑，當(dāng)時還覺得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叫人煎熬呢，現(xiàn)在想想，那個時候至少人還是在的，哪像現(xiàn)在……

    燕云光聽說師兄已經(jīng)走了，沒有絲毫意外，畢竟何云一就是這樣的性子，想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在王家大吃了一頓午飯，下午也走了，繼續(xù)云游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