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朱爾旦見陸判無意更改結果,不由得心里有底了:“我跟他們說陸判身為地府官員豈能隨便聽他們差遣,所以不會將頭再換過來的,他們偏不聽,扣押了我,要我催你更正錯誤?!?/br> 朱爾旦這心臟的前主人是兩榜進士,官居高位,最精通官場的規(guī)則。官場講究個官官相護,政績?yōu)橄?,犯了錯誤是不會改正的,因為改正了就沒權威了,寧可一錯到底。 而且做官做得越久,越是傲慢無理,人間官員還有告老還鄉(xiāng)的一天,但陰間的官員一做上千年,早被權力蒙了心,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里了,只覺得凡事都可以為所欲為,唯他獨尊。 果然,陸判一聽錯誤二字不由得臉色難看起來,他可是地府的正式官員,十殿閻王之下,無數(shù)鬼怪之上,豈能承認自己在凡人這里犯了錯誤:“可笑,本官的決斷,豈是凡人能夠隨意更改的嗎?不過是換了身體,就是鎖了他們的魂魄,又能如何?” “我都答應可以娶那位王小姐為妻了,可他們根本不知好歹?!敝鞝柕┬闹邪迪玻b作無奈的道:“現(xiàn)在怎么辦?” “真是不知好歹,你以后是要中進士的,看中他們家小姐,他們還挑三揀四,人啊,真是貪得無厭?!?/br> “可我現(xiàn)在還沒中進士,這段日子免不了受他們的sao擾。這家人是縣里的大戶,我們家惹不起的,唉,窮人就是被人欺負。”朱爾旦道。 這一切都是因為陸判的錯誤引起的,他既然不承認自己的錯誤,自然也不會承認這個錯誤產生的后果,他得想辦法替朱爾旦善后:“你想娶那個王家小姐嗎?” “說實話,學生是想的,那王家小姐天姿國色,宜家宜室,而且王家家資豐厚,我娶了她,她的嫁妝能夠資助我完成學業(yè),參加科舉,還能在官場上幫我打點一二?!?/br> 陸判肚子一腆:“這件事包在本官身上!”拍了拍朱爾旦的肩膀:“我叫他們再不敢sao擾你?!?/br> 說罷,陸判左手一抓,便抓出了王永德魂魄,先叫驚呆錯愕的王永德跪在地上。然后用判官筆在空中劃了一下,劃出一道縫隙,他的手伸進去再一抓,將趙氏的魂魄也抓了出來,叫她跪在丈夫身旁。 趙氏本因為擔心丈夫沒有睡著,守著女兒在掉眼淚,不想只覺得身子一飄,竟然被帶到了朱家。 眼前這位穿著官袍的猙獰的大漢,想必就是陸判了,趙氏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王永德因為打好了腹稿,終于得見陸判,趕緊道:“大人在上,小民……”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 陸判哼道:“不讓你說話,你們就不要說話,只聽本官說,這朱爾旦是我想保舉的人,如今你們的女兒養(yǎng)著他的孩子,也算是成就了一段姻緣,本官做媒,將她嫁給朱爾旦,你們身為凡人,有本官做媒是天大的福分,必須同意!” 王永德和趙氏都拼命搖頭,太沒有天理了,就算你是判官也不能如此踐踏天理罷,這和強搶民女有何區(qū)別? 第38章 柳暗花明 陸判見這兩人藐視他的官威, 當即怒道:“不識好歹!王永德你是王家家主,姑且留著你, 你這個不懂事的妻子, 本官就不客氣了!叫她長長記性!”說罷,當即張口一吹,便吐出一口黑氣,吹向趙氏的臉龐。 趙氏啊呀一聲,被吹回了判官筆劃開的那道縫隙中。 王永德大駭, 雖然不能說話,但為了妻子,忙給陸判磕頭, 眼淚流個不停。 陸判這才舒坦點:“本官決定三個月后,讓朱爾旦和你家小姐成親!”說罷, 大手一掃,將王永德魂魄還回了身體內。 朱爾旦聽得渾身舒爽, 對陸判跪下道:“您真如我的再造父母一般?!钡劳曛x, 抬頭故意顯出為難的樣子:“雖然王家的人答應了, 但我的父母都是迂腐的人,他們必定會整日埋怨我,讓我難辦。我如果能出去躲一躲, 等到成親的日子再回來便好了?!?/br> 陸判哈哈笑道:“這有何難, 正好最近我在陽信城隍那兒做客,你隨我來,正好熱鬧一些?!闭f罷, 又用判官筆在空中劃出一道扭曲的裂縫:“隨本官來。” 朱爾旦推醒自己的父母:“喂,醒醒,我要隨陸判去別處做客了,在王家答應成婚前,我不會回來了,你們也出去躲一躲罷?!彼饕菗耐跫覟殡y父母,逼他現(xiàn)身,如果他不現(xiàn)身,留下不孝的名聲,對以后出入仕途有影響,至于其他的,他倒是不關心。 朱老爹和朱老娘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揪住朱爾旦不許他走:“你不能走,快求你的鬼朋友將人家的頭換回來,你這一躲可不行?!?/br> 朱爾旦嫌的一揮手:“你們可真麻煩,我不管你們了!算了,若是王家為難你們,我就反告他一回!”他現(xiàn)在有陸判做后臺,別說王家就是縣令知府他也不懼怕。 他隨著陸判進入了通道,最后一刻,他回頭瞧躺在地上的王瑞,心里冷笑,現(xiàn)在留著你是因為要成親,王家現(xiàn)在不能死人,反正以后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跟著陸判的背影,向著城隍處去做客了。 朱家二老跪在地上,痛哭不已:“你不能這么走了啊,快回來——” … 王瑞第一感覺是地上真涼,他呲牙咧嘴坐起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朱爾旦跟陸判說了什么。 眼前是朱老爹滿面淚痕的臉,顯然他是被他喚醒的。 這時王永德和還有蕊云都喊醒來了。 王永德慌了神,抓住兒子嘴唇哆嗦的道:“不好了,不好了,你娘……你娘被陸判吹了一口黑氣,不知道怎么樣了,回家,快回家?!?/br> 蕊云看自己的雙手,發(fā)現(xiàn)還是王青瑗的那雙,便知道昨夜什么都沒發(fā)生,她也在找朱爾旦,卻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朱郎呢?” 這時,朱老娘抖著聲音道:“他隨著陸判去城隍那里做客了,在成婚之前不回來了……” 王永德顧不得抓朱爾旦的下落了,不等朱老娘說完,便火急火燎的往門外走:“你娘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樣了,快、快回家?!?/br> 王瑞沒辦法,只得從朱家無功而返。 等王家的人走了,朱家二老互相攙扶著:“作孽啊,怎么生了這么個畜生!” 蕊云含著眼淚,轉身出去到屋后,不住的抹淚。 她的命運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以為托身了一個信得過的郎君,可還是這樣的下場,嫌棄她丑嫌棄她的出身。 王氏父子一進門,便急匆匆的往上房奔去,聽丫鬟說今早趙氏突然得了一場大病,整個人病得下不來床。 王瑞進屋后,看到母親躺在床上,meimei在一邊照顧著,兩個人表情苦澀。只是meimei的臉色雖然慘白卻還能看得出來是個健康的人,而趙氏的臉色整個人發(fā)黑,有一股黑氣盤踞在她臉上。 王瑞來到母親跟前:“父親說是昨晚陸判向你吹了口氣,是真的嗎?”那口氣不簡單,極有可能是極重的陰氣,凡人沾染點陽間的鬼怪陰氣尚且受不了,何況是來自陰官的至陰之氣,病入膏肓實在正常。 趙氏點頭:“昨天在夢中……見到了陸判……他要做媒將青瑗嫁給朱爾旦,我和你父親不同意,他就向我吹了一口氣?!?/br> 王永德可以作證,他握著妻子的手,心痛的道:“你別怕,大夫就要來了。” 趙氏搖頭:“你知道的,我這病怕不是常人的大夫能治的?!?/br> 王瑞惱然的捶床板:“這還有天理嗎?” 青瑗眼淚珠子般的滾落,嘴唇顫抖:“全是因為我,娘才會這樣的,我現(xiàn)在就跟朱爾旦說,我愿意嫁了,叫他們將娘給治好?!?/br> 王瑞咬齒:“這不就是狗仗人勢魚rou百姓嗎?朱爾旦,你給我等著!” 王永德帶著哭腔的對兒子道:“瑞兒,你千萬別沖動啊,咱們家完全不是對手,對方可是陰間的判官啊,咱們拿什么跟人家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就是皇帝來了,也沒辦法?!?/br> 青瑗也怕了,跟著勸:“哥,咱們……只能低頭了……”其實她何嘗愿意說這句話呢,她本想嫁給一個如意郎君,可現(xiàn)只能大著肚子,嫁給那個陰毒的朱爾旦。 王瑞騰地站起來:“現(xiàn)在的朱爾旦根本是狼心狗肺,若是青瑗嫁給他,咱們全家都完了!” 趙氏這時不住的咳嗽,虛弱的一句話都講不出來,她太虛弱了,最好的方法是靜養(yǎng)。 王瑞幾乎要氣瘋了,想殺了朱爾旦,但這個時候朱爾旦藏了起來,他連尋仇都尋不到,哪怕對方是皇帝,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對手,可跟一個陰間的判官作對,作為一個凡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氏閉上眼睛便渾渾噩噩:“我想睡一會?!?/br> 王瑞他們都退了出來,在屋檐下,他看父親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而青瑗也憔悴了許多,整個人灰蒙蒙的沒有生氣。 “你們先休息,我出去想想辦法?!蓖跞鹫f著就要走。 王永德拉住他:“你能有什么辦法?” “我在家根本呆不住,您就讓我出去吧。我去找霍柯,看他家有沒有好藥材能幫母親治病。” 王永德想了想,放開了兒子:“那你去吧?!?/br> 王瑞鄭重的點頭,他想先去找霍柯,他家最重要的產業(yè)便是藥鋪,肯定有了那種百年或者千年的人參,現(xiàn)在派管家去省城買根本來不及,只能求助身邊的朋友了。母親這個樣子是八成是陰氣入體,需要人參強補才行。 他一邊往二門處走一邊想,黃九郎不知道在做什么,一會還是得去趟書院,找他商量一下這兩天的事情,看他有沒有辦法。 但當務之急還是得去找霍柯要人參。 王瑞到霍家的時候,霍柯蹬車準備去書院,被趕來的王瑞給攔了下來。 霍柯見王瑞一天不見跟長了一場大病似的,驚訝的道:“你昨天沒來書院,大家還念叨你呢,你怎么了?病了?” “不是我病了,是我娘病了,你的藥鋪有沒有滋補用的人參,銀子好說,給我一株,我給我娘補補?!?/br> “伯母病了?”霍柯知道這事耽誤不得:“你等著,我給你翻翻去?!?/br> 他所謂的翻,是指到他爹的“小金庫”去翻,他爹有個大箱子里面藏著許多寶貝,那里的東西蓋不售賣,只做自家留用的。 箱子最近鑰匙剛被他給“破解”了。他記得上次偷看的時候,似乎看到里面有人參,為了朋友,他決定再看看。 這會他爹去了鋪子里巡視,他悄悄的來到他爹的大書房,支開守門的書童,摸出配好的鑰匙剛打開箱子,就聽門口有人道:“哥,你在干什么?” 霍柯一緊張,箱蓋壓住了手指,但害怕叫聲引來人,硬是將一聲悲痛的哀嚎憋回了嗓子內,他疼得臉色通紅,對門口站著的弟弟:“你嚇死我了!王瑞的母親病了,我給他拿些人參?!?/br> 聽說是青瑗的母親病了,霍桓緊張起來:“那快拿吧,別耽誤了。不過,不用跟父親說一聲嗎?” “父親現(xiàn)在不在,先拿了,等他回來再跟他說?!被艨略谙渥永锖唵蔚姆伊艘幌拢驼业搅艘缓邪贇q人參,忙揣進懷中,讓弟弟鎖箱子,自己先出去了。 霍桓低頭合上箱蓋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別眼熟的東西——那把鏟子。 他天人交戰(zhàn)了一下,心一橫將箱子蓋上了,但就在這瞬間,他猛地又將箱子打開,取走了那個鏟子,才將箱子鎖上了。 他做賊似的揣著鏟子,一溜煙的跑掉了。 青瑗的母親病了,她現(xiàn)在一定很難過吧,真想去看看她。這個念頭一出,思念再也止不住,排山倒海的洶涌而來,將他的理智湮沒了。 霍桓重cao舊業(yè),來到王家外墻連續(xù)挖通了幾個院墻,直接進入了王青瑗所在的內院。他有了上次的經驗,不敢進入她的閨房,只敢在墻根躲著,等著有機會瞧上她一眼。偶爾有丫鬟走過,都被他避開了,但他在這段時間發(fā)現(xiàn)了蹊蹺,就是院內丫鬟表情沉重,人和人之間幾乎不說話,仿佛在嚴守什么秘密。 熬了一會,王青瑗終于回來了,她被幾個丫鬟擁著,一路走,一路在擦眼淚。 霍桓看得心疼,若是能上去安慰她,給她擦擦眼淚就好了。 王青瑗進屋后便撲到床上哭了起來,她是真的絕望難過,父親說了那個判官讓她三個月后嫁給朱爾旦,她真的不想嫁給那種人。這個時候,她又惡心了,她不得不坐起來吐出幾下。 大丫鬟拿著痰盂給她吐,給她順背。 青瑗再也忍不了了,捶著肚子道:“我為什么偏跟懷了孩子的蕊云換了身體,若是別人,哪怕是個癡肥的人,也好過如今千萬倍?!?/br> 躲在窗根的霍桓聽了一清二楚,什么叫做懷孕的蕊云換了身體,他想不通,再看看滿面淚痕的青瑗,再受不了了,心想豁不出去了,她肯定遇到了大事,自己一定要問清楚,看能不能幫上忙? 青瑗正在抹眼淚,突然聽到門口有人道:“王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誰欺負你了?” 她嚇了一跳,這不是霍桓那家伙嗎:“你、你怎么進來的?”但轉念一想,他上次都進來了,這一次想必也不是難事,她登時崩潰了:“你怎么都來欺負我?我就看起來那么好欺負嗎?” 大丫鬟見狀,就要跑出去找王瑞來。 霍桓見狀,趕緊解釋:“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到你哭了,想你可能遇到了困難,不如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我剛才聽你說和蕊云換了身體,那是什么意思???” 青瑗怒極反笑:“你怎么幫我?我現(xiàn)在懷孕了,被逼嫁人,難不成你肯我娶我?”不如告訴霍桓真相,他以后就不會來煩自己了。 霍桓聽了,反倒喜上眉梢:“你肯嫁我嗎?只要你愿意。” 她一愣,這人是不是傻:“……胡說!” “不是胡說,我真是一心愛慕思念小姐你的?!被艋该忉?。 最近半年,他個子長高了,模樣也張開了,較之以前整個人好看了許多,而且青瑗現(xiàn)在最是孤立無援的時候,突然有人向她示好,只覺得眼前的霍桓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你愿意幫我?” “只要我?guī)偷蒙厦Γ ?/br> 青瑗也想找個人訴說,讓大丫鬟去將門關好,含著淚將發(fā)生的一切都講了:“現(xiàn)在就我哥一個人撐著呢,他也沒什么好辦法,我真的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么樣?!?/br> 霍桓聽完她的講述,內心久久無法平靜,這太匪夷所思了,現(xiàn)在的情況是青瑗沒有嫁人卻懷著孩子,而蕊云卻重新變成了處子。不過,最重要是朱爾旦那個家伙太惡心人了,如此脅迫青瑗嫁給他,以后會遇到什么事,可想而知,就算現(xiàn)在身體無法調換,也不能嫁給那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