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溫含章一邊夸自己一邊拍馬屁,順溜地不得了。后頭看見鐘涵含笑不語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今日實在高興,便有些忘形了。鐘涵使了個眼色讓左右退下,下人一走他就把溫含章拉到身旁,為她扶了扶頭上的一根珍珠玉釵:“先時在府里悶著你了,以后在咱們自己家里,想怎么樣都隨你。” 他一邊說話一邊揉著她的手,話中柔情蜜意讓人實在心喜。溫含章抬頭一笑,便看見他眼梢眉角的情意,空氣中醞釀著不能告人的曖昧,溫含有些沉迷于這種溫柔,可惜的是,今日下午她還有好多事情。 府中采買、護院、值夜、針線、廚房、園林、馬廄等等各處她都還要再看一遍,今日剛搬家,周圍就有幾戶人家遞來了拜帖,這些也要處理一下。溫含章想著是不是要辦幾桌席面招待鄰里,也好和鐘涵的同僚好友聯(lián)系一下感情,另外也要昭告眾人,他們搬新家的消息。 這個想法一出口就得到了鐘涵的支持。之前在府內(nèi),他做事頗受束縛,略有些動靜就會招人的眼睛。他想要搬出府也有這個原因在內(nèi)。 兩人在一處很快就定下了大半的宴客名單,溫含章看著里頭有幾個她十分眼熟的名字,問道:“你只宴請四皇子府中的屬官,撇開了其他幾位,會不會不太好?” 鐘涵笑道:“不相干的,我和高尚玉先前在旬師門下便認識。后來我考中了探花,他舉業(yè)挫敗投在四皇子門下,雖前程不同,我們一直都是知交好友?!?/br> 溫含章才沒說話,反而是鐘涵,對她居然對皇子府中的人事了如指掌十分驚訝。溫含章有些心虛:“皇子屬官有品級在身,若有更換都會登上朝廷邸報,我先前看過幾眼,有個印象罷了?!?/br> 京城中愛慕四皇子的閨秀有許多人,他是皇上幾位皇子中唯一一位還沒有冊封正妃的,長得又是眉清目秀,長身如玉,在京中受到的關(guān)注不少。溫含章比較另辟蹊徑,她喜歡關(guān)注邸報上眾皇子的動靜,來推測他們各自對婚姻對象的要求。 上次她和朱儀秀打賭,說三皇子妃必定出自閔家,朱儀秀還不相信,誰不知道鐘貴妃對自己的嫡親侄女鐘爾嵐十分看好。但最后還是她猜對了。 大夏邊疆的軍權(quán)都在溫、朱、閔、袁四家族手中。這些皇子們個個都深諳射人先射馬的道理。袁家先有一女入宮,生六公主和二皇子,又另嫁一女給先太子,誕下皇太孫,目前袁家的態(tài)度,妥妥的是太孫黨,絕對拉攏不來。 而鐘家是三皇子的母族,天然便是三皇子的支持者,若是再以正妃之位相酬,就太浪費這個位置了,還不如用來拉攏擁有安平軍權(quán)的閔家,或是有延平軍權(quán)的朱家,又有鐘涵聯(lián)姻永平伯府,三皇子一下身后就有龐大的助力。 可惜閔家在嫁了嫡長女后,便立刻將另外一個嫡女許給二皇子當側(cè)妃,還想著在四皇子的后院也分杯羹,朱叔叔又一直對三皇子十分不喜,且他們兩個現(xiàn)下也從府中搬了出來,和鐘家主支的關(guān)系便不如先時緊密。 三皇子這算盤一下子便要土崩瓦解了。 溫含章自知永平伯府擁有軍權(quán),一定會是眾人拉攏的對象,一直就十分關(guān)心這些事。她笑了笑,天下事真是千變?nèi)f化,希望大哥也能想清楚永平伯府究竟要將賭注放在誰身上??傊@些事現(xiàn)在與她這個出嫁女沒有任何關(guān)系,溫含章繼續(xù)和鐘涵商量著宴客名單。 她的小家要如何建設(shè),才是她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事情。 第39章 進宮 只可惜溫含章的宴席還沒辦起來, 宮中的溫貴太妃就坐不住了。溫含章看見薄太監(jiān)的時候還十分詫異, 她這邊才剛搬呢,這動靜就傳得那么快了? 薄太監(jiān)苦笑:“前日閔國公家的幾位太太進宮請安,說起他們府上嫁入寧遠侯家的二姑奶奶要從侯府分居出來的事情,貴太妃就開始擔心您了, 到了今日實在坐不住, 才讓小的出來找您問問情況, 方才小的還是先到了寧遠侯府, 才要到了貴府的住址。貴太妃說, 若是您這邊便宜, 讓您進宮跟她說說話?!辟F太妃這一次連皇上的忌諱都顧不得了,就想知道大姑娘是不是在鐘府中受委屈了。 閔家二姑奶奶指的是三太太閔氏,三房是提前了他們一日搬出去的, 溫含章想了想,讓薄太監(jiān)稍等一回, 回屋換了身衣裳。 葉管事、高管事等人都心有惴惴,薄太監(jiān)雖然沒有打傘鳴鑼, 只是輕車簡從而來,但他一身大內(nèi)四品總管太監(jiān)的深藍蟒服, 看人的時候雖是笑容和善, 卻隱隱帶著禁內(nèi)特有的高傲矜持, 那一眼撇過來, 兩人都覺得身上某個部位隱隱痛起來。 先前寧遠侯府雖也常有宦官過來頒旨, 哪輪得到他們?nèi)ソ哟? 兩人都是初次見宮中出來的太監(jiān),對著湊太監(jiān)稀奇中又有些不安。 薄太監(jiān)只是略看一眼就知道,這兩人肯定給大姑娘找過麻煩。他心知肚明,知道貴太妃讓他出來這一趟也有為大姑娘撐腰的意思,便笑著接過兩人遞上的茶碗,道:“讓你們看笑話了。貴太妃從小就疼咱家大姑奶奶,有好玩的好吃的都留著大姑奶奶進宮一起用,這次大姑奶奶成親,貴太妃說了,姑奶奶從小就是嬌養(yǎng)長大,讓姑奶奶要是有不順心不爽快的地方,千萬別忍著,盡管整治?!?/br> 說著,他看了兩人一眼,用太監(jiān)特有的高尖嗓音,拉長了調(diào)子:“貴太妃說了,有她在宮里看著呢,沒人敢讓大姑奶奶吃掛落。那些個不長眼睛敢得罪咱們家姑奶奶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了?!?/br> 兩位管事只能堆出滿臉的笑容,連道不敢,心里也害怕起來,二少奶奶上無公婆管制,下無妯娌找麻煩,夫婿疼愛,娘家給力,又有一尊大佛時刻在宮里看著她是不是受委屈了,若是她真想逮著下人發(fā)無名火,誰都奈何不了她。 以后這府里伺候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二少奶奶要是記著先前那點不是,他們兩個日后不知道會落到什么下場。 兩位管事像吃了黃連一樣,對著薄太監(jiān)一個勁兒地奉承,心中對彩月更是不知道罵了多少遍。 薄太監(jiān)受著兩人的討好,耐著性子等著溫含章出來,蘇嬤嬤在一旁心中竊笑不已,看他們還敢不敢憋著壞給少奶奶使絆子。 溫含章一出了內(nèi)室,就見著高、葉兩位管事小心翼翼地巴結(jié)著薄太監(jiān),腦瓜子一轉(zhuǎn),臉上就現(xiàn)出高興的笑顏,姑祖奶奶真是惦著她。 馬車轆轆,帶著溫含章進了深宮大院,到了宮門后,她在薄太監(jiān)的攙扶下下了車,早有慈安宮的女官等在一旁為她引路,進宮乘轎只有皇上、皇后特旨允許的高門女眷才有如此殊榮,溫含章現(xiàn)在不過是一七品官太太,鐘涵為她請下的誥命還沒得到禮部回復,只有老老實實步行的份。 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慈安宮,溫含章出了一身子大汗,貴太妃一見著她就喊著心肝兒,讓人趕緊把冰山端近一點。 她仔細看著溫含章的臉色,心疼道:“瘦了,比之前見到的時候瘦了!” 溫含章笑道:“苦夏罷了,這陣子事情多,姑祖奶奶沒發(fā)現(xiàn),我身上的rou都結(jié)實不少了?!蹦茏屓艘谎劬涂闯鍪菹聛?,溫含章還挺得意的,之前臉上長著蘋果肌顯著粉嘟嘟的,也太稚氣了點。 貴太妃道:“結(jié)實什么?還是瘦了!”罵了一句后便低聲問起溫含章嫁人之后如何,還有府中分居的事情,溫含章條理清晰地敘述了一遍,連先時府中管事的為難和她闖了寧遠侯的書房這事都沒落下,她知道,對那些真心疼愛她的人,半遮半掩地說話才會讓人更擔心。 反正她也沒吃虧! 這段時間以來,陷害她的,看她不爽的,一個個都被她像敲地鼠一樣打了回去。 溫含章自覺沒有丟了伯府姑娘的臉,說起來笑聲笑語的,溫貴太妃就知道,她沒受委屈。 她這才安心下來,想了想,道:“你們和寧遠侯府的主支分開也好,都不是一路的人,沒必要和他們一起牽扯在那些權(quán)力爭鋒中。伯府的事,你嫁的是文官,也幫不上什么忙,讓姑爺老老實實地熬資歷,以后總會熬到你能進宮能乘轎的份上?!背槌鲆粭l帕子為溫含章擦著額上的細汗,還是心疼她大熱的天走了這么長的路。 溫含章看了看左右,突然悄聲問道:“姑祖奶奶,您知道我爹先前跟寧遠侯的關(guān)系很要好嗎?” 溫貴太妃頓了一下:“我在宮中多年,你爹外頭結(jié)交了些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同朝為官,面上的關(guān)系總不會太差。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府里也不瞞著你這樁婚事的來龍去脈。只要咱們家和寧遠侯府一直利益一致,你和鐘小子一直踏踏實實的,外頭的風浪就影響不了你們?!?/br> 溫含章突然抓住了些什么:“可是子嘉一直對寧遠侯就十分排斥,爹怎么會覺得子嘉會一直站在侯府這一邊?”她看著溫貴太妃的眼睛道,慢慢道:“要是子嘉和他二叔決裂了,咱們伯府還是要和寧遠侯站一塊?” 溫貴太妃笑容和煦:“你們啊,都年輕。子嘉先時淘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踏入仕途,總會知道家族對一個人的助力。但凡想要向上努力,總是要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支持。和他二叔決裂對子嘉有什么好處?他在翰林院多待幾年就知道,日子是要實實在在一天天過的。家族抱在一塊,個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利益?!?/br> 溫貴太妃這種老油子一般的官話,溫含章以前聽得并不少,她并不心急,還是耐心問道:“姑祖奶奶說的是子嘉以后被世間事溫水煮青蛙后妥協(xié)下來,但我看著,他一直就有反骨在身。” 溫貴太妃注視著她,目光中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章姐兒,這就是你要做的事。夫妻一體,若是他走歪了路,你要把他帶到正路上。如果鐘子嘉以后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他和伯府的利益也不會一致,到時候,夾雜在娘家和夫婿之間,最辛苦的只有你一個人?!?/br> “你們搬出來,若是子嘉一直積極上進,那當然很好,誰都影響不了你們。就連你哥哥都會松一口氣。但是你們要是有其他的念頭,姑祖奶奶要告訴你,寧遠侯一人身上牽扯了多少鐘氏族人的命運,他當年能任寧遠侯是鐘氏上下一致通過的,就連你們家老太太也不曾有過異議。章姐兒,你不能只聽你夫婿的話?!?/br> 沉靜的宮室中,翻滾著莫名的沉重,外頭突然響起了一聲靜鞭。 溫含章不是第一次見皇帝。這位皇帝位列于她心中討厭之人的首位,以前許多次,她和姑祖奶奶聊得正開心呢,皇上就突然過來插一竿子,叫她心中膈應(yīng)得不行。這回皇上的出現(xiàn)卻讓她突然松了一口氣,溫貴太妃從來沒如此咄咄逼人過,讓她的胸腔處壓力驟升。 明康帝不是一個人過來的,他身后跟著江皇后和鐘貴妃。 江皇后是和明康帝差不多歲數(shù)的人,七十幾歲的老奶奶,身著端莊富麗,卻仍掩蓋不住臉上的溝壑縱橫。比起明康帝老當益壯,精神矍鑠,江皇后卻是略顯憔悴。這位皇后最喜歡在臉上撲大量的白粉,每次見京中女眷都繃著一張臉,溫含章有一段時間十分懷疑她是不是怕粉末掉落才如此作態(tài)。 鐘貴妃卻是和江皇后截然不同的畫風,她約四十上下,眉目秀美,臉上帶著笑盈盈的慈和暖意,讓人一見之下便覺親近。 此時她就先一步將跪在地上的溫含章扶起來,打量了她一下,笑著對皇帝道:“皇上,以前臣妾到貴太妃這邊請安,竟然一次也沒碰見過這個孩子。咱們這算不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聽說表侄媳婦在家中十分得老太太的心意,和侯府的人處得都好呢。” 畢竟是自家表妹,明康帝很給面子地“嗯”了一聲,還說了一句:“這樁婚事還是當初貴太妃求了朕才促成的,寧遠侯也是贊不絕口,看來還是朕有眼光?!?/br> 明康帝邊說邊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以前每到這個時候,就是溫含章自覺告退之時。 只是今日明康帝卻道:“先不忙,朕已經(jīng)喚了子嘉過來。之前新婚沒見你們進宮謝恩,今日朕可要好好看看你們這對璧人?!闭Z氣中帶著些笑意,聽起來又像找茬一樣。 江皇后突然道:“不怪他們,鐘娘子還沒有誥命在身,無召不得出入宮廷?!?/br> 明康帝詫異地看一眼身旁的老妻,江皇后一板一眼道:“臣妾是后宮之主,只是按宮中的規(guī)矩評斷罷了。” 明康帝有些不悅,還是笑道:“看來是朕的不是,說錯話了。” 鐘貴妃連忙打圓場,笑道:“看皇上說的,jiejie性子一向認真,咱們諸多姐妹對jiejie都十分推崇,就是有jiejie坐在上頭,咱們宮里才能這么和平安穩(wěn)?!庇中Φ溃癹iejie也是,皇上不過是想見見表侄子和表侄媳婦罷了,就一句話的事情,哪能那么較真?” 江皇后仍舊十分嚴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臣妾一向如此。” 這時的氣氛差不多就要僵下來了,還是溫貴太妃笑著說了一聲:“你們都是老夫老妻了,別在我宮里頭這么?;ㄇ?,讓小輩看了成什么樣?” 明康帝對溫貴太妃的話還是能聽進心里的,他知道貴太妃這是不愿意他和皇后起了爭執(zhí),心中有些暖意,只是到底看著下頭溫家的人不順眼,貴太妃有他奉養(yǎng),這么逮著機會就進宮算是怎么一回事,難道還怕他虧待了貴太妃嗎? 明康帝就是不愿意見著永平伯府的人進宮,哪怕溫子賢那小子在朝堂上已經(jīng)漸漸偏向了他這一邊也是如此。 他看著下面一直低著頭安靜不說話的溫含章,想著正在往慈安宮中趕的鐘表侄,心中一陣膩歪。 他不喜歡的人,都湊在一塊了。 第40章 娘家娘家 明康帝圣壽六十三, 完全不像一個老人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仍是鬢發(fā)如墨,腰板硬朗, 和滿發(fā)銀霜的江皇后看起來就像兩輩人一般。 溫含章坐在下首, 挺著脊背,螓首微垂,面上淡笑, 聽著他和溫貴太妃的親熱寒暄, 心中的膩歪不比他少。若是真的真心孝順貴太妃, 何不讓她回娘家與親人共聚天倫。單是一個皇帝六七十歲了還時刻惦記著養(yǎng)母的心思不在自己一人身上與她搶占溫貴太妃的寵愛, 她就覺得明康帝不配為九五之尊。 溫貴太妃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她肯定在心里看皇帝的笑話呢。 鐘涵便是在此刻到達慈安宮的。 皇宮森嚴, 若不是有太監(jiān)為他引路, 單單路上盤查的禁軍侍衛(wèi)就夠他們耽擱許久的了。明康帝近些年來越加怕死,幾次三番加重了侍衛(wèi)巡邏的力度, 讓負責宮中禁軍的侍衛(wèi)司一直叫苦,能在皇帝面前露臉的大多是貴戚子弟, 如秦思行一類,大多數(shù)在家中嬌生慣養(yǎng),一下子加了如此繁重的工作量, 私底下都是怨聲載道。 看著紅色的宮墻, 鐘涵嘴角微微翹起, 如此謹慎, 最終還不是死于親子之手。 鐘貴妃對這個身世坎坷的侄子還是十分心疼的,鐘涵行了禮之后便將他喚到身邊,連聲詢問他的近況。鐘涵微不可查地看了溫含章一眼,眼見她面色自然,無甚不妥后才答了鐘貴妃的問題。 溫貴太妃笑道:“知道你疼侄子,也先讓人有個喘氣的空兒!后頭還大把時間呢。” 鐘貴妃不好意思道:“臣妾就是太心急了,子嘉從小讀書就刻苦,臣妾也不好時時打擾他,只能讓人經(jīng)常送些吃食用度,這會兒見到了才安心。” 都是明康帝的禍,他希望他身邊的人都能跟他一樣,喜他之所喜,厭他之所厭,步調(diào)若不一致,他就不愿理你了。鐘貴妃在宮中待了二十幾年才摸清楚明康帝的脾性,總不能為了一個侄子就把她的努力全都葬送了吧。鐘貴妃看著眼前的侄子,到底不舍地嘆了聲氣。 明康帝意味不明笑道:“子嘉現(xiàn)下入朝為官,又已經(jīng)娶妻,表弟在地下看著也該瞑目了?!辩姾驹跍睾律鲜椎奈恢?,與他爹仿若一致的清俊秀逸,不虧是他親筆所點的探花。當年鐘昀最厭惡人家拿他的臉做文章,換到他兒子身上倒是甘之如飴。為了能入一甲之列,就像條狗一樣與寒門爭鋒。 孰不知道,用不用他,不過他一句話的事。 當然,他和貴太妃保證過會對眾臣子一視同仁,便不會出爾反爾。 鐘涵笑了笑,姿態(tài)謙卑,嘴上卻道:“臣小時候,臣父便說過他此生三愿,一愿皇上仁德、國泰民安,二愿兄弟和睦、家業(yè)安樂,三愿臣快高長大、娶妻生子。這三愿目前為止實現(xiàn)了大半,若什么時候能全都實現(xiàn),臣父才算是死而無憾?!?/br> 這句話,聽著像是句好話,可仔細一想,卻又不是那么一回事。鐘涵的嘴炮技能從來就不比別人弱,他知道明康帝不會對他如何,這位皇帝一直效法先帝,想要有個圣君的名號,這些年來從來就沒有人因言獲罪。 若是沒有那個夢,鐘涵還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可惜他知道,就算他如何低聲下氣,皇帝也不會讓他仕途順暢。既然如此,還不如爽快一點。 皇帝還沒來得及發(fā)作,溫貴太妃便笑道:“你才剛成親就想著生子,也太早了些。”皇帝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小心眼吶,鐘昀不就是當年讀書時嘴欠嘲笑了他一番,便能一直記到現(xiàn)在,幸好他還有些分寸,知道不能在朝堂上遷怒子侄,她心中搖頭,不得不為兩人圓話道:“皇上當年便與你爹要好,看著你如今這般也是十分欣慰,你和含章以后好好的,我們這些當長輩的,便心滿意足了?!?/br> 鐘貴妃這么些年,也大約猜出了明康帝厭惡鐘涵的原因,也跟著為鐘涵解圍道:“雖說皇家規(guī)矩大,可大哥就你一個兒子,姑母和皇上都將你看做親生的一般,以后若有事情別怕被人看笑話,皇上和姑母都會為你做主的?!?/br> 鐘貴妃說完這句話后,溫含章抬頭看了上首的皇后一眼,仍舊是一幅淡然嚴肅的模樣,似乎對鐘貴妃這撈過界的話沒有絲毫憤怒。鐘貴妃一會兒一個表侄,一會兒一個姑母,這親戚關(guān)系到底是要從皇上那邊認,還是她這邊拉啊。 兩邊的便宜都被鐘貴妃給占了。 江皇后還真是好涵養(yǎng)。 溫含章笑了笑,一個失了太子的皇后,在皇上面前還真是不得心意。 話到了這里,明康帝也沒了興趣再看鐘涵和溫含章兩人杵在面前,一個像根礙眼的木頭,一個就跟他爹一樣惹人厭。鐘涵和溫含章便相攜著告退了。 臨走之前,溫含章看著端端正正坐在高位上的江皇后,與能說會道巧笑嫣然的鐘貴妃相比,她這一方角落顯得如此寂寥。溫含章有些不太明白她為何走這一趟。 老皇帝明擺著是知道溫家的人進宮,才氣不順過來搗亂的。他自來如此,先時連張氏都不太敢進宮看望貴太妃,江皇后與他幾十年夫妻,該是知道的。 又有,江皇后平素便極少到慈安宮請安,這回見駕的鐘涵又是鐘貴妃的親戚,在這種講究家禮的場合,皇上一定會對鐘貴妃的出格包容一些,她跟著過來便有種自取其辱的意味。 溫含章?lián)u了搖頭,坐在馬車上苦想著江皇后從進來到最后的言行舉止,江皇后只在皇帝為難她時說了幾句話,難不成她是特意過來為她解圍的? 不可能吧! 今日這一趟進宮,邂逅了她最討厭的皇帝陛下,又帶回了一肚子心事,溫含章晚膳時便吃得有些多了,她一向是化壓力為食量的忠誠擁護者,和鐘涵這般一有心事就沒甚胃口的人截然不同。 福平樓的李廚子已經(jīng)到了府中供職,溫含章與他簽的是活契,李廚子很有兩手,知曉了溫含章對膳食的要求是少而精后,每一頓都能給出驚喜。面前的這道翠金蝴蝶蝦炸得金黃通透,一口咬下去,蝦rou鮮嫩酥脆立刻在口腔中迸發(fā)開來,讓溫含章吃得十分感動。 心情不舒爽時,能吃到一道喜歡的美食簡直是人間天堂般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