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蛇鐲與傀儡身都是龍帝賜給你的,以蛇鐲為橋梁能夠分割、貫通你的意念——我馬上就要深眠了,就只能簡單給你說一下傀儡身的用處?!?/br> 左耳此時說話都很是勉強了,開口說道。 “神殿所煉制的這七具武卒級傀儡身,意念控制能驅(qū)之御敵僅是其一;其二就是人的rou身氣脈,是介于虛實之間的存在,沒有一定的修為,難以感知,但在傀儡分身能如實投射出來。你此時傀儡分身內(nèi)的氣脈還沒有顯現(xiàn)出來,是因為你百骸氣脈間還沒有精氣及真元的流動,要不然的話,傀儡身氣脈會散發(fā)出深淺色澤不同的光線來。” “原來是這樣啊……”陳海想明白過來,傀儡身與武道修行,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了。 無論是從《道兵通玄補錄》,還是姚興的殘碎記憶,陳海都知道武道修行,就是要將蘊藏武道真意的玄武絕學修行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后,才能導(dǎo)引精氣在百骸氣脈中流動,使變得更加凝煉、充沛;待精氣充沛能到?jīng)_開氣脈的閉塞,進入兩腎之間的玄竅,與同時用秘法呼吸到體內(nèi)的天地靈氣融合,才能修成真元了。 但普通武修弟子,無法感應(yīng)到體內(nèi)的氣脈,更無法感知精氣運轉(zhuǎn),因此玄武絕學到底要修煉到什么程度才算爐火純青,根本就是盲人摸象、瞎子過河。 很多天資不差的弟子沒有明師指導(dǎo),常常苦修半輩子,都摸不到武道修行的門檻。 而傀儡分身就像一面鏡子,通過這面鏡子,修煉者就能清楚看到精氣及真元在體內(nèi)氣脈的流動情形,這無疑是一個大寫的作弊器…… “差不多這個意思,你的悟性卻是不差?!弊蠖苊靼钻惡P睦锼?,見他悟性不差,頗為寬慰。 陳海心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問道: “左耳前輩,天武神衛(wèi)又是什么?” “雖然羅剎域接入血云荒地的通道還沒有完全形成,但有些低級鬼物,還是會通過一些縫隙闖進來,這就需要你來清除……”左耳說道。 第8章 驅(qū)趕下山 陳海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左耳給他天大的好處,自然還是要他先給神殿賣命。 再看形如血尸的神衛(wèi)傀儡身,陳海心里想,既然定位在武卒級,聽上去應(yīng)該不會特別的強大,擔憂地問道: “晚輩真的就能將闖進來的羅剎鬼物擋住,前輩不擔心晚輩會壞了大計?” “你不用擔心,現(xiàn)在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則還在發(fā)揮作用,最初能闖進來的羅剎異鬼,不會比你強出多少。你也看到,這七樽傀儡身實際就是用羅剎異鬼的筋骨血rou煉制而成,接下來,神殿雖然會隨我沉入血云荒地的地底,但你若能不斷的誅殺羅剎異鬼,自能參悟不斷強化傀儡分身的秘法!” 陳海心里悲聲大叫,這算哪門子金手指啊? 真正的金手指,難道不應(yīng)該是他遇到危險時,就能隨時召喚傀儡身出來御敵嗎? 現(xiàn)在他的傀儡身留在血云荒地不說,在巨殿沉入地底,他還要隨時面對那些有可能闖入血云荒地的羅剎異鬼,還需要他自己想方設(shè)法去提升傀儡分身。 這算哪門子金手指? 而聽左耳的口氣,現(xiàn)在給他的這具傀儡分身,可能還是最弱的那種! 看巨殿外滿地的猙獰枯骨,陳海心想他日真要有羅剎異鬼闖進來,那絕不是一頭兩頭這么簡單,很可能就是成千上萬同時闖進來,他這么弱的傀儡分身要是敢露頭,還不立時就給撕成粉碎? 陳海咬牙將心底的疑惑問出來:“前輩既然都已經(jīng)死馬當活馬醫(yī)了,為什么不直接煉制一頭更強大的神衛(wèi)傀儡,反而浪費法力煉制七頭看上去并非最強的神衛(wèi)傀儡,而多出來的六頭神衛(wèi)傀儡,也不是很浪費嗎?” “尋常玄門法修,非要修煉第二元神后,才有資格修煉身外分身——你神魂如此孱弱,就能擁有武卒級的傀儡分身,可見蛇鐲與神衛(wèi)傀儡身是何等的珍貴,但這也不意味著,你此時經(jīng)蛇鐲分出的身外意念,就能駕馭更強的傀儡分身。最終能否將傀儡分身提升到武侯級甚至神侯級,最后的關(guān)鍵還是要看你的神魂夠不夠強大?!?/br> 左耳說道。 “你現(xiàn)在的神魂太弱了,要不是龍帝堅持,我根本不會在你身上浪費什么心思,但就算眼前這樽武卒級傀儡身,也需要你的rou身真正開辟靈海后,才有可能隨心所欲的駕馭。另外,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太勢單力薄,還有六樽武卒級傀儡身我都會留在外面,蛇鐲也最多能將七人的神魂意念架接到血云荒地來……” 陳海沒想到他以后還能最多帶六人進入血云荒地,但想到血云荒地里這慘兮兮的樣子,鬼才愿意跟他進來,除非他能將六頭傀儡身帶出血云荒地。 但陳海猜測左耳最終還是擔心他會泄漏神殿傳承,才設(shè)下這么多的限制,又問道:“我大概要修煉多久,才能開辟靈海?” “你所奪身舍,修為被廢過,想要重修,已是倍加艱難;而且你還要先將魂魄與rou身修煉到初步契合,更是難上加難,但只要你不畏艱難,還是有一絲希望能開辟靈?!?/br> 能看到保命的希望,陳海也只能強作鎮(zhèn)定,心里想,要沒有希望,左耳也不會大費周章的搞這些事。 他當下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好吧,你現(xiàn)在就出去吧,除非羅剎域接進來的通道完全打開,我才會從地底醒來做最后一搏,其他你就好自為之吧……”左耳話音剛落,陳海的意念連同傀儡分身,就被左耳移出神殿。 …… 陳海被左耳移出巨殿,站在一堆猙獰的枯骨堆里。 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神魂意念只要通過蛇鐲潛入血云荒地,就隨時與傀儡分身聯(lián)系在一起,再也無法脫離出來,仿佛幽魂一般孤寂飄蕩在血云下,俯瞰這片詭異到極點的大地。 視野被一堆枯骨遮住,陳海都看不到神殿在哪里,想來左耳從今往后再也不會管他了,心里想罵什么,卻又罵不出口,左耳又不欠他什么,他能奢求什么? 好在傀儡分身足夠靈活,就跟陳海的真人一樣,在神魂意念的驅(qū)動下,手腳并用的爬上一具十數(shù)米高的黑色骸骨。 陳海難以想象腳下的這些羅剎異鬼生前有多恐怖,眺望這陰森森的尸骸之地,心底陰惻惻的,緊接著就聽到身后咔咔巨響,轉(zhuǎn)身就見荒地像是詭異睜開魔眼般,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巨殿正往地底緩緩沉去。 陳海這時卻有一片難言的荒涼從心頭涌出,也遏抑不住內(nèi)心有恐懼泛涌而出。 他不知道所謂的空間縫隙在哪里,就見頭頂血云縫隙里雷光游動,隨便一道雷柱都能將他這具比正常成年人強不了多少的傀儡身劈成粉碎…… 不要說成千上萬頭了,真要有三五頭羅剎異鬼闖進來,他真能抵擋住嗎? …… “興公子……” 陳海聽到有人喊他,下意識的往身后看去。 血云之下,巨殿已經(jīng)沉入地底不見,只留一地異鬼尸骸,所謂的傀儡煉池在哪里,陳海也看不見,只有那難言的荒涼死寂,只有那觸目驚心的尸骸枯骨,只有那血云雷光…… “興公子……” 陳海再聽到有人相喚,才猛然意識到原來是濺云崖臥房里有人在喊他,而在這片血云覆蓋的荒涼大地里,巨殿沉入地底之后,真要有什么動靜,那也是有羅剎異鬼闖進來。 陳海切斷與蛇鐲的意念聯(lián)系,注意到蛇鐲收入左手腕的皮rou里,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心里想這樣也好,他就不用跟別人解釋蛇鐲的來歷,更不怕別人會覬覦異寶。 他也算是有見識的人,猜測蛇鐲作為真身與傀儡身的意念橋梁,是難以想象的強大,但或許還有更多的神異之處等著他去挖掘。 陳海轉(zhuǎn)回身,見是蘇紫菱站在門口。 蘇紫菱這時手里端著一只玉碗,有氤氳水汽蒸騰,飄蕩濃郁的藥香氣,陳海這才意識到在陳烈的命令下,蘇紫菱已經(jīng)算是他的貼身侍婢了,卻不知道陳烈、陳青父女去了哪里,大半天都沒有再看到他們的蹤跡。 陳海能看到紫菱眼里的萬般不情愿,心里卻是一笑,她自幼入陳族為奴,雖然與陳青情同姐妹,但怎么可能忤逆陳烈的意志? 但蘇紫菱這時的眼睛里除了不情愿外,還隱藏著一絲驚懼跟惶然。 陳??戳擞行├Щ螅睦锇迪?,蘇紫菱出身貧賤,自幼侍候在表妹陳青的身邊,修煉一些基礎(chǔ)玄法功訣,不到十五歲就踏入通玄境,可以說是資質(zhì)極佳,自視也甚高,她看不上修為被廢后聲名狼籍的姚興很正常,或許這時候還極不甘心,但她的眼睛里,為什么會有疑懼與驚惶? 陳海莫名其妙的被蒼禹帶入異世,雖然小命都未必能保住,但畢竟不是受打擊后意志消沉、破罐子破摔的姚興。 此前諸多事是給陳海極大的沖擊,頭腦又隱隱刺痛,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去細想太多的事情,但在這時候看到蘇紫菱異常的神色,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些事情。 蘇紫菱修為雖然不算多么高深,但在修為被廢的姚興面前,也算是通玄境強者,怎么可能會被姚興一番輕浮挑逗的言辭,就嚇得驚慌失措差點摔下山崖? 難道說姚興摔下山崖,真有什么隱情不成? 細想下來,還真是有不小的破綻。 就算蘇紫菱不喜姚興,不知道怎么面對姚興的輕佻挑逗,但姚興明明是為救她而落下山崖,但她趕到陳烈、陳青父女面前報信,怎么卻說成姚興是在兩人拉扯中意外失足? 蘇紫菱的說辭,看上去只有細微的變化,但給他人的印象則迥然不同,以致陳青等人認定他心懷不軌,欲對蘇紫菱她用強。 這不僅讓陳青對他忿恨、敵視,就連一向溺愛他的陳烈,眼睛里都有掩飾不住的失望。 然而陳海也是百口莫辯,他當初就是犯下大罪,才被姚氏驅(qū)逐出族,淪落到太微宗來的,而到太微宗后又不知收斂、搞得自己聲名狼籍,他此時還能辯解什么? 誰會相信他的辯解? 這難道是蘇紫菱所要的效果? 事實上,陳海從姚興的殘碎記憶,拼湊不出姚興之前到底犯下什么不容于姚族的大罪,而他不想露出破綻,又不能去問陳烈、陳青,他當年在姚族到底犯下什么事,也是郁悶得不行。 陳海想到蘇倩帶給他的刺痛,暗感蘇紫菱或許就是那種內(nèi)心惡毒的蛇蝎女人,千萬不能給她清媚誘人的臉蛋給蒙騙了。 她或許是想,只要姚興這個廢物意外失足,又讓陳烈等人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她就可以另攀高枝,或者跟隨陳青在太微宗繼續(xù)修煉也不失一個好的選擇,總要比將人生捆綁在他這個廢物身上好上無數(shù)倍。 諸多疑點在陳海的腦海里翻來復(fù)去,但知道陳烈、陳青父女都未必會信他的話,而他也沒有直接的證據(jù),看來自己還是要故作糊涂,避免刺激到蘇紫菱狗急跳墻,給他來個殺人滅口…… …… “你將這湯藥放案上,我過會再喝……” 陳海擔心蘇紫菱狗急跳腳,會在湯藥里給他做什么手腳,要她先將玉碗放下。 蘇紫菱放下湯藥,人卻沒有離開,咬牙說道:“家主有急事趕回武邑了,小姐說你傷差不多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這院子太小,住不下太多的人。趕巧山外的鐵流嶺道院要從各家招募道兵弟子,小姐想你喝過藥,就讓人送你到鐵流嶺去!” 陳海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還指望蘇紫菱乖乖就范,但沒想到陳烈有急事離開,前腳有事剛走,陳青就如此絕情,要將他攆出濺云崖。 “陳青既然不待見我,這藥不喝也罷!”陳海負氣地說道,心想正愁沒借口將藥倒掉呢,甩袖走出院子,心里則在想,既然蘇紫菱極有可能對他包藏禍心,他此時還是離開濺云崖為好。 陳海走出院子,院門口有兩名身穿輕甲的中年武士,走過來苦著臉說道:“興公子,小姐吩咐我們送你去鐵流嶺……” 這兩人一個名喚趙山,一個名喚錢文義,都是早年追隨陳烈的武威軍悍卒,臉龐枯瘦,但如磐石一般予人堅毅之感。他們在軍中得罪了權(quán)貴,就隨陳烈避禍到太微宗,作為家將留下來,與姚興一起看守濺云崖洞府。 陳烈既然臨時有事離開了太微宗,這邊就是陳青主事,他們只會對陳青唯命是從。 姚興以往自恃表公子的身份,完全沒有“侍童”的自覺,對趙山、錢文義也是呼來喝去,他們看在陳烈的面子上沒有說什么,心里則是厭惡得很。 陳海不再是自暴自棄、性情乖張的姚興,不會將氣灑到趙山、錢文義的頭上,客氣說道:“麻煩趙叔、錢叔了……” 聽到陳海如此彬彬有禮的話,趙山、錢文義二人都有些困惑了,但也沒有說什么,他們的任務(wù),就是要盯緊了,將興公子送到山下的鐵流嶺道院去。 見趙山、錢義沒有給他套近乎的機會,陳海袖手站在院子,往四周眺望,外面才真正是別有洞天。 云海之上,七峰峙立,仿佛七座靈芒籠罩的巨島懸浮在天地之間,讓人深感自身的渺小,而七峰之上座落大小小的亭臺殿閣,皆有陣法禁制散發(fā)出來的陣陣靈光。 這就是太微宗的上七峰,也是太微山脈的七大核心靈脈所在。 看似浮在云海之上的七峰極其高峻挺拔,靈氣充裕,結(jié)界法陣在太陽光的折射下,仿佛七頂金光燦燦的透明護罩,將七峰籠罩起來,遠遠看去宛如神仙之境。 七峰同時也是太微宗真正的內(nèi)門所在。 陳烈雖然在武威軍中兼任將軍,但作為太微宗第三代的真?zhèn)鞯茏樱藭r還沒有離開宗門,得以在七峰之一的青曦峰濺云崖開辟洞府修行。 濺云崖范圍不大,是清曦峰半山腰間一座突兀懸出的石崖,石崖有百余丈縱深。 陳烈在靠近石壁的一側(cè),開辟出煉功、藏寶、藏經(jīng)等諸多石窟、洞室,在石窟的前面,建了一座十數(shù)畝大小的園子,平時作為陳烈、陳青父女日常起居之外,姚興生前與其他的侍童、奴婢以及侍衛(wèi)家將,也都住在這座園子里。 而園子之外就是深數(shù)百米的懸崖,僅有一條狹窄陡直的石階,通往外界。 一口靈泉從高崖上流泄下來,跌落到濺云崖中央,形成一眼深潭,潭水又往東南溢出,再度從崖頭跌落下去,又化作一道流瀑,水煙如流云四溢。 這也是濺云崖的名字來歷。 圍繞靈潭,種滿玉芝、紫桐等靈草、靈木,都不需要特別的陣法禁制,靈泉里溢出的天地靈氣,絕大多數(shù)都被這些茂盛的靈草、靈木鎖住,即便是凡夫俗子住在這里,也能延年益壽。 就見十數(shù)頭濺云崖所豢養(yǎng)的靈鶴在半空翱翔,戲嬉濺落如玉的飛空流泉,陳海暗感這里真可謂是神仙居所,跟滿目異鬼殘骸的血云荒地比起來,不知道要強多少倍,但可惜他現(xiàn)在就要被趕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