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陳海想要將蘇倩拉起來,但黑鼎沉重得超過想象,陳海與蘇倩兩人猛推猛拉,卻紋絲不動,蘇倩整個人就被困在兩排座椅中間,其他人慌亂一片,沒有誰過來想著幫忙。 “你們他媽的想死!”一個年輕人堵住車門,手里沒有獵槍,卻有一捆雷管,拿著一次性打火機(jī),作勢就要將點(diǎn)燃引信,威嚇顧胖子他們退后。 “何必……”顧胖子大叫。 “滾回去!”年輕人聲嘶力竭的大叫。 年輕人情緒激動的打著打火機(jī),火苗在雷管的引信附近晃動,陳海心驚rou跳,顧胖子他們也是慌忙退后,怕刺激到這人。 也不知道年輕人是太激動,還是狗急跳墻后不再顧什么后果,火苗子竟然就燒到引信上了。 年輕人看著引信滋滋燃燒起來,扔下那捆雷管他人就先跳下車。 顧胖子他們連手帶腳往車外爬去,陳海這時候再也顧不上蘇倩,扒開震碎的車窗就要往外爬——點(diǎn)燃的雷管就落在離蘇倩一米遠(yuǎn)的地方,車廂里還有兩大箱雷管,要是一起引爆,他連骨頭渣子都未必能找到。 “陳海,我喜歡你!”蘇倩在后面大叫。 陳海渾身一震,身子僵在車窗口,回頭見蘇倩卡在座椅里淚流滿面,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被黑鼎壓斷腿痛的。 “日你娘!”陳海沖著蘇倩破口大罵,但罵歸罵,他這時候卻怎么都沒有辦法丟下蘇倩自己跳窗逃出去,連爬帶滾沖到點(diǎn)燃的雷管前,抓起雷管就往車門外扔去。 “砰!”雷管砸在車站框上,又彈回車內(nèi)。 “日!日!日!”陳海看著引信都快燒沒了,心臟嚇得砰砰急跳,連滾帶爬往前沖,抓起那捆雷管再次往車門外扔去。 那捆雷管在半空就猛烈的爆炸。 強(qiáng)烈的氣浪沖擊下,陳海整個人飛起來,狠狠的摔到車廂里,后背傳來的劇痛,差點(diǎn)要將他的神經(jīng)撕裂。 看到蘇倩露出驚恐的眼神,陳海擰過頭就見黑鼎的龍首鼎耳已經(jīng)從他的后背深深的扎了進(jìn)去,血如泉涌,染遍黑鼎,陳海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 陳海醒過來時,后背劇痛難忍,模糊的看到蘇倩與顧胖子竟然跟兩名警察坐在前面的座椅上小聲說話,顧胖子驚魂不定的抽著煙,蘇倩的牛仔褲洇出血,想必是左腿剛才被龍首黑鼎壓傷了…… 陳海沒有看到其他人,但看到這一幕也就明白顧胖子、蘇倩跟警方是什么關(guān)系,到他們神色不大對勁,只是他當(dāng)時沒有想到這上面去。 陳海只覺身體冰冷,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黑鼎的龍首鼎耳還從后背插入他的身體里,似乎已經(jīng)抽干了他身體里的血液,意識都模糊起來,仿佛有一個黑洞要將他的三魂六魄都吸噬進(jìn)去。 這是要死的感覺吧,陳海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你不要說話,救護(hù)車很快就會過來。”蘇倩看到陳海醒過來,忍痛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安慰他說道。 “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陳海掙扎著想坐起來,劇痛要撕裂他的神經(jīng),但即便是死,有句話他一定要問。 見蘇倩的眼神竟然往他身后躲去,陳海心里一片冰冷,心想自己拼了命救她真不值得,沒想到還是被這女人利用了,破口罵道:“我cao你媽!”意識就徹底分崩離析了。 陳海卻是不知,就在他意識徹底崩潰的一刻,他身后環(huán)繞黑鼎的那道蒼龍鑄刻驟然發(fā)起光,一道尺許長短的龍形虛影從黑鼎里掙扎而出,下一刻又仿佛撕開空間般,在蘇倩的眼前一閃而沒。 “怎么了,小蘇?”中年警察轉(zhuǎn)過頭來,看到蘇倩僵硬的坐在過道里。 “陳海去了?!碧K倩再也控制不住內(nèi)心涌動的悲痛,眼淚簌簌落下,將陳海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在懷里…… 第4章 殘碎的記憶 巍峨的太微山脈,綿延數(shù)千里,橫亙在燕州的西北。 在太微山脈的西麓,山高谷險,草木茂密,怪石嶙峋,最深處終日鎖在濃陰不散的云霧之中,多有靈藥生長、靈獸出沒。 寂靜的午后,一頭幼狐在幽靜的林谷里走動,踏石無音,天青色的毛皮,仿佛綢緞一般光滑美麗,兩條高高翹起的蓬松毛尾,顯示它即便在青狐一族里也是罕見的異種。 雖說被人類發(fā)現(xiàn),多半會被捉去剝下美麗的毛皮制成漂亮的靈甲,而血rou會被煉制成靈藥,但幼狐此時被深山外的精彩世界吸引住了,沉浸在嶺谷間充滿天地靈氣的云霧中,似乎這里的每一縷空氣,都要比大漠深處的九溪狐丘更加清新。 幼狐跳上一座陡如劍戟的石崖,隱約能看到有條大峽谷在太微山西麓的深處曲折蜿蜒,在峽谷口的北端,矗立一座雄偉的城池。 已通靈智的幼狐羨慕盯住峽谷口的城池,它聽族中的長者說那里就是微江城,是大燕帝國控制太微山脈西北麓、北拒妖蠻的要塞。 微江城駐扎著十?dāng)?shù)萬人族精銳悍卒,統(tǒng)兵的將領(lǐng)里,不乏明竅境、道丹境的玄門強(qiáng)者,都是太微宗真?zhèn)髂酥磷o(hù)法長老一級的人物,微江城是青狐一族絕對禁止踏足的地方。 而從微江城南下,通過曲曲折折的大峽谷,進(jìn)入太微山脈深處,在云深霧繞的險峻群峰之上,在萬里晴空的天氣里,能隱約看到由雄偉宮殿、庭院組成的建筑群,錯落有致的浮現(xiàn)在云海之上。 那便是太微宗的山門所在,遠(yuǎn)望宛如云中仙境。 太微宗作為河西諸郡的玄門首宗,不僅抵御妖蠻南侵屢立大功的武威軍,主要將領(lǐng)都出身于太微宗;而作為武威軍最為精銳的道衙兵,更幾乎都是由太微宗的基層弟子組成。 這頭幼狐剛修煉到通玄境,遠(yuǎn)沒有化形的修為,雖然想走進(jìn)人族玄修宗門修行,但對此時的它來說,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穿過大峽谷,進(jìn)入到太微山脈的南麓,就是河西諸郡的腹地了,也是大燕帝國的西疆邊陲…… …… 一聲鷹唳劃破長空。 一點(diǎn)黑影從微江城掠出,幼狐很快就看見一碧千里的長空,憑空的聚起一小片烏云翻滾涌動,細(xì)碎的雷光在烏云邊緣游動…… 黑影掠速甚疾,出了微江城,就直接往棲云嶺飛來,那一小片雷云也隨著黑影快速移動。 幼狐的妖瞳里閃起一絲驚懼的神色。 青狐一族雖然是大漠深處的靈獸,罕有天敵,青鱗雷鷹卻是青狐一族在大漠及太微山脈附近不多的天敵之一。幼狐雖然此前都沒有走出過狐丘,但聽族里的長老描述過青鱗雷鷹的模樣跟兇惡。 鱗羽如甲,嘯鳴聚雷,正是青鱗雷鷹最為明顯的特征;而且這還是一頭修煉到明竅期、能引發(fā)天地雷霆元?dú)飧袘?yīng)的妖禽雷鷹。 幼狐掠入密林,快得就像是一道青色的閃電,但它進(jìn)入密林后就不敢再有異動,氣息也隨即收斂得點(diǎn)水不滴;一只狍子從它眼前竄過,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 青鱗雷鷹正是往它所在的石崖飛來。 修煉到明竅境,意念提升為靈識,對四周的感知極為敏銳,幼狐生怕有些微的氣息泄漏出去,就會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透過枝葉的縫隙,幼狐很快看到展開巨翅有十一二米長的青鱗雷鷹掠過巍峨的高崖,半盞茶的工夫就飛抵到樹林的上空,雷鷹頭頂?shù)哪瞧自圃桨l(fā)濃厚,電光游動,隨時會化為一道晴天雷霆劈下來。 “姚興下流無恥,欺騙紫菱護(hù)送他上山采藥,到了山里卻對紫菱意圖不軌,拉扯之下,他滾落山崖,純粹咎由自取,這事怎能責(zé)怨紫菱?” 一個女孩子氣憤不已的聲音從青鱗雷鷹的后背傳出來,幼狐雖然才修煉到最基本的通玄境,但天生是五竅皆通的靈種,能聽見十?dāng)?shù)里外的細(xì)微聲音,這才知道這頭修煉到明竅期的妖禽,竟然是人族玄門強(qiáng)者的坐騎。 正有幾人乘御青鱗雷鷹,飛抵樹林的上空。 幼狐更是摒住呼吸,連細(xì)氣都不敢喘一口。 “哼,”青鱗雷鷹的后背又傳出一聲焦急而不滿的輕哼,“興兒意外滾落山崖,我且不怪紫菱,但紫菱為什么不救他上來?” “姚興有爹爹你給他的青云甲護(hù)身,掉下山崖怎么可能會有事?紫菱受他欺負(fù),哪里還敢去接近這無恥之徒,她驚慌跑出山,還不是第一時間就告訴爹爹你嗎?”小女孩委屈又倔強(qiáng)的辯解道。 “姚興品性卑劣,不容姚族,放逐于河西,爹爹好心留在太微宗修行,他卻不知收斂,搞得自己聲名狼籍,無人不厭,甚至還對青兒胡言亂語。他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我看未必是壞事,省得以后闖出什么大禍,將爹爹及陳族也都牽扯進(jìn)去……”一個青年的聲音從青鱗雷鷹的后背傳出來,無情的數(shù)落某人的劣跡。 “好了,興兒年少就遭受大挫,意志消沉也是在所難免。他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對怎么對得住他杳無音信的父母?”中年人的聲音透著無奈跟焦灼,只是催促雷鷹往棲云嶺深處飛去。 …… “這是哪里?” 陳海醒過來,四肢百骸跟散了架似的,稍動一下,神經(jīng)撕裂般的劇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座深谷里,身下積滿枯葉,四周都是嶙峋的崖石,滿是濕滑的青苔,凝如實(shí)質(zhì)的乳白色霧氣,將頭頂?shù)墓瓤谡诘脟?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看不到深谷外的情形。 怎么回事,自己沒有死,不應(yīng)該在醫(yī)院里接受搶救嗎,怎么還會躺在荒郊野外? 比起rou身的創(chuàng)痛,更令陳海難受的,是頭腦里那支離破碎的意識,仿佛身子稍稍動一下,魂魄隨時都會崩潰掉,還似乎被強(qiáng)行塞入別人的記憶,一幕幕陌生的人臉跟場景,在腦海里不斷的閃現(xiàn),都快要將他的腦子撐爆開…… 他腦子里怎么會有別人的記憶? 是個名為姚興少年的記憶,只是這人的記憶太支離破碎,陳海梳理了半天,才搞清楚姚興是大燕帝國三十六王侯宗閥之族姚氏最有希望修入明竅境的子弟之一,十四歲就修入辟靈境,被姚氏立為宗子,是帝國最光彩奪目的新秀之一,但在十七歲時犯下彌天大罪,修為被廢,又被姚氏驅(qū)逐出族,最終流放到河西,投靠在武威軍擔(dān)任左都武尉將軍的舅父陳烈。 陳烈不僅在武威軍大營任職,同時也是太微宗的第三代真?zhèn)鞯茏印?/br> 只因姚興修為被廢后,既不甘心到下面的道院充當(dāng)相當(dāng)于武威軍后備的道兵弟子,又沒有資格直接進(jìn)太微宗的內(nèi)門修行,只能暫時以侍童的身份留在太微宗門之內(nèi)。 燕州、大燕帝國? 三十六王侯之族? 姚氏? 武威軍、太微宗? 道兵弟子、內(nèi)門修行? 這些都是什么鬼? 辟靈境、明竅境又是什么鬼東西,他腦子里怎么會有這個叫姚興的年輕人的亂七八糟記憶? 蘇倩對他到底做了什么? 陳海四肢癱軟的躺在枯葉堆里,頭漲欲裂,渾身又有骨頭被拆散開來的劇痛,動彈不得,不知道蘇倩這娘們?yōu)槭裁磿⑺麃G在荒山深谷里,聲嘶力竭的呼叫了半天,都沒有見人回應(yīng),陳海心里充滿驚懼,而姚興的破碎記憶,更是將他的腦子攪得稀里糊涂…… 姚興從姚氏宗閥的天之驕子,淪為太微宗的“侍童”,意志消沉之余,便放縱聲色尋找慰藉,仗著陳烈外甥的身份,找不到更好的下手目標(biāo),就四處勾搭其他洞府的婢女、新修女弟子,這讓他在太微宗很快就變得聲名狼藉。 好在有陳烈的庇護(hù),姚興才沒有被驅(qū)逐出太微宗。 姚興這次相約表妹陳青的貼身丫鬟蘇紫菱進(jìn)山采藥,心猿意馬之下就想勾搭,但他剛流露出這個意思,蘇紫菱就驚慌失措差點(diǎn)摔下山崖;而他為救蘇紫菱,卻真的摔了下來。 姚興雖然有舅父給他的青云內(nèi)甲護(hù)身,但他失足摔下的山崖極深,他在突兀的崖石狠撞了好幾下,青云內(nèi)甲很快就破裂,失去護(hù)身作用……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記憶? 陳海氣苦,搞不懂腦子里的這些記憶是怎么來的,覺得有些力氣了,強(qiáng)忍著四肢的劇痛,想看蘇倩她們到底在哪里,怎么就將他丟在這里,沒有送他到醫(yī)院去。 陳海努力抬起頭,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像是道袍,還繡有一些淺金色的云紋跟鳥獸,在樹枝、崖石刮擦下,已經(jīng)變得破破爛爛,里面還露出一件青黑色鱗紋軟甲,也被劃開一道長口子。 陳海傻在那里…… 他怎么會穿這身像古裝戲服一樣的衣衫? 蘇倩她們是玩哪一出? 有根山藤從石崖垂下來,陳海想坐起來,伸手去抓山藤,就見張開的五指細(xì)皮嫩rou,跟十六七歲的少年似的,這怎么會是他的手? 這一刻陳海如受雷殛: 這絕不是他的手,這絕不是他的身體! 不是別人的記憶塞到他的腦子里,而是他闖進(jìn)別人的身體里了! 抬手見左臂有一道青鱗赤首的蒼龍烙印,極其刺眼,極其猙獰,像是剛剛用火鉗烙上去的樣子,更像是黑鼎上所鑄刻的那頭蒼龍,直接轉(zhuǎn)移到這具陌生身體的左臂上。 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他娘還是在地球嗎? 玩笑開大了吧? 陳海腦子一激動,人又昏了過去,也沒有看到手臂上那道青鱗赤首的蒼龍烙印像活過來似的,掙扎而出,最終化變一道龍形虛影,在青鱗雷鷹飛抵之前,沒入太微山深處的虛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