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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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過是最輕的一種,黎大人若是現(xiàn)在就難以忍受,不如盡快認罪。” 話是對黎瑞說的,裴昭卻沒有看他,手指又慢慢滑到了另一枚按鈕上,黎瑞見狀不禁咬牙怒吼:“堂堂刑部侍郎竟敢嚴刑逼供,你好大的膽子!” “我既然敢動手便是有把握掩蓋此事,黎大人不如省點體力,也好應對接下來的酷刑?!?/br> 裴昭眉眼動都未動,話亦說得十分懇切,沒有絲毫諷刺之意,如此性格倒讓黎瑞想起了一個人,當下便忍痛質(zhì)問道:“你父親乃是當朝首輔,一生秉公任直,剛正不阿,豈能容你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我父親自是容不得這種行為,但凡事總有例外?!?/br> 話音剛落,裴昭再度按下了機關,兩片薄刃從椅子下方猛地戳入了黎瑞的膝蓋窩,血水順著小腿往下流,很快就在地面形成一小灘暗紅,他幾乎當場暈厥,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了。 “黎大人身居高位,多年不曾離開王都,不知道西夷人是如何處置我朝戰(zhàn)俘的吧?”裴昭嘴角微微一提,露出些許冷色,“他們在逼供的時候會用細如牛毛的銀針插入這里,然后挑起軟骨一點點揭開,讓你在疼痛和恐懼中屈服,如果黎大人想試一下,我亦可以奉陪?!?/br> 黎瑞啐出一口血沫,恨恨道:“你簡直卑鄙——” “我方才好像還沒有說完?!迸嵴哑揭曋矍暗膽K狀,輕描淡寫地說道,“唯一能讓我父親對這種事無動于衷的例外就是陛下。” 聞言,黎瑞雙目暴睜,似有血霧翻騰其中,模糊了他所有的視線。 陛下竟是知曉此事的! “不如讓我說個明白?!迸嵴逊畔聶C關緩步走到黎瑞身旁,漠然道,“當年寫給江州前知州的那封信就是你筆下所出,字跡不差分毫,光憑這點以及現(xiàn)任知州陳秋實的口供已經(jīng)足以判你一個抄家滅族的大罪了,所以這刑部大牢你是不會活著出去了,端看你想留個全尸還是挫骨揚灰?!?/br> 黎瑞冷笑道:“君要我死,我自是了無生路?!?/br> 裴昭終于露出一絲不耐:“人做了壞事,即便能瞞過所有人,自己心里也該明白一個道理,天道輪回,你欠了岳家那么多條命,如今只讓你一人來還已是陛下寬厚了,識趣的話,就把所有罪行都招來罷?!?/br> 一人來還…… 黎瑞像是被人刺中了某根神經(jīng),本來已近癲狂,眼下卻如同一潭死水般翻不起任何波浪了,他喘了幾口氣,勉強把神智從無窮無盡的痛楚中抽離出來,陰沉沉地笑道:“那這一時半會兒可說不完,光是按岳家的人頭來算都不止,刺死的、溺死的還有像那個小丫頭那樣流放到關外被狼咬死的,嘖嘖……” 后方暗道中虛影一錯,無聲無息,裴昭卻驟然抬眸,重重注目之后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我有的是時間聽黎大人說?!?/br> 黎瑞見他不受激,旋即冷哼道:“我之前倒是小看裴侍郎了。” 裴昭凝視著他,清雋的面容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下一秒忽然又折身朝機關而去,仿佛要再次施以酷刑,黎瑞見了不由自主地想要阻止他,非但沒能移動半步還碰到了傷口,頓時又是一陣鉆心刺骨的痛。 “忘了說,我時間多,耐心可不多?!?/br> 說完,裴昭隨手一按,整個椅背頓時輕輕一震,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內(nèi)部啟動了,未過多時,那些刺出的針全都開始轉(zhuǎn)動,如鉆頭一般在血流如注的脊背上磋磨,黎瑞痛得臉色煞白,渾身上下都在劇烈顫抖。 “停下來,我說……我說!” 裴昭默然停手。 “是……我是參與了律王謀反一案,當時是替岳群川做事的,他死得突然,沒有來得及把我供出去,我怕他的家人也知道這件事,就決定將他們?nèi)繙缈凇?/br> “這與岳氏庶族何干?你為何要殺害他們?” 黎瑞大口喘氣,血汗齊流,整個人已經(jīng)虛脫,連說話都帶著顫音:“我本來沒想殺他們,但是在解決岳氏本家的時候看到了他們來往的信件,我唯恐此事泄露,便索性一道除了個干凈……” “在武陵城和常州行刺陛下的人是不是你指使的?還有哪些同黨?”裴昭追問道。 黎瑞目光閃了閃,爾后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句話:“是我指使的,沒有其他人?!?/br> “人在哪里?都是從何處招來的?” “他們是我從黑市買來訓練的,平時潛伏在城外的一座寺廟里,每隔兩天就會有人到聯(lián)絡地點查看,若是有新的印記留下,他們就會在夜里來黎府與我會面?!?/br> 裴昭問清楚了具體的地點,喚來屬下耳語幾句,不久,一列銀甲士兵悄然離開了刑部衙門,劃破迷離的夜色朝城外而去,黎瑞心知肚明他們是去抓人了,無力地垂下了頭,掩去嘴角那一縷淡痕。 總要一網(wǎng)打盡才能讓他們安心。 如此又審問了良久,直把每一個細節(jié)都弄得一清二楚,裴昭才命人把黎瑞解下了刑椅,然后又召來了大夫為他包扎傷口。 達官顯貴,錦衣玉食,這么折騰下來已去了半條命,黎瑞癱軟如泥地趴在地上,已是動彈不得,神智卻異常清醒。 既然結束了審問,裴昭應該沒有懷疑。 他心弦一松,眼前所有景物都浮起了重影,漸漸模糊,就在這時,一雙錦履停在了他面前,隨后他就被人強行從地上拖起,游離的意識頓時如數(shù)復位。 夜言修?他怎么會在這里? 黎瑞心中警鈴大作,尚未來得及分辨他的舉動背后藏著怎樣的危險,沉沉的嗓音已經(jīng)飄到了耳邊:“黎大人,有個問題你似乎沒說實話?!?/br> 夜言修銳利的目光重掃而來,似能穿透一切虛假的掩護,將他瞬間打回原形。 “你的同黨究竟是誰?” 第59章 繾綣 春宵帳暖,錦被翻浪,偌大的龍床在晨光的照射下顯得略微凌亂,但并未影響到那對酣睡的鴛鴦,雪色軟綢覆蓋在交纏的軀體上,掩映出一抹桃色媚意,為這座肅穆的宮殿增添了幾分煙火氣息。 宮人們駐足在殿外,久久不聞傳喚,便悄聲議論了起來。 陛下登基已有七年,凡事素有節(jié)制,尤其是在情愛這方面。他們?nèi)胄鍖m以來就沒見過哪個女人近得了陛下的身,嬌貴如世家嫡女,能干如朝中臣工,姹紫嫣紅,多的是在這方面下了工夫的,奈何陛下就像是生來寡情一般,絲毫不為所動。 修儀自然是那個例外。 甫進宮時他們就有過諸般猜測,大多數(shù)覺得陛下是有意斷絕某些人對御前女官這個位置的覬覦之心,所以才從夜家找來這么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庶女擔任此職,可漸漸的他們又覺得不太對勁,陛下對修儀的嬌慣程度實在不輕,莫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出門亦是形影不離,就連修儀受了傷陛下都要把她留在寢宮親自照看,這份榮寵只怕滿朝無人能有。 再后來,他們終于從陛下的行為舉止中瞧出了一絲端倪,心想或許是要把修儀納入后宮了,畢竟從女官變成嬪妃的例子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誰知兩人成天蜜里調(diào)油,也不見有個動靜,實在奇怪,不成想從江州回來以后就一拍即合了。 說來也是令人咋舌,昨天兩人還在冷戰(zhàn),陛下死撐著不愿去見修儀,修儀也是沒心沒肺慣了,他們本以為這種情況還得持續(xù)一陣子,要么是修儀先低頭,要么是陛下另尋新歡,反正都不太看好這場戲的結局,誰知到了下午劇情忽然一轉(zhuǎn),修儀主動來了,陛下卻更加生氣,直接扛著她進了寢宮。 這一進去就再沒出來,日沉月升,寒夜清寂,空曠的大殿深處只剩下男子粗重的喘息聲和女子嬌媚入骨的呻。吟。 殿中蓄著熱水,自是不必再準備,于是他們就捧著干凈的衣物和寢具在外等候,一等就是個把時辰,只聽見修儀的聲音從高亢變得低回婉轉(zhuǎn),繼而無力嬌泣,陛下卻比先前沉穩(wěn)多了,一直低聲哄著她,遣詞用句簡直教人面紅耳赤。 終于,一陣劇烈的聲音波動之后一切都平息了,殿內(nèi)重回靜寂,他們從層層疊疊的窗紗中看到人影在移動,于是悄然垂首入內(nèi)。殿中彌漫著濃厚的情香,時刻提醒著他們方才有過一場激烈的翻云覆雨,月光灑進來的一瞬間,他們看見陛下抱著修儀往蓮池去了,舉止溫柔,滿臉寵溺。 眾人皆言,從未見陛下如此縱情縱欲過。 如今一夜即過,又逢旬休,他們也不知該不該進去喚醒熟睡的二人,躊躇之際,殿內(nèi)忽然傳出了細微的響聲,側耳聽去,一干人霎時都紅了臉。 “嗯……” 帳影浮光,犀香縈繞,殿中一派清寧祥和,岳凌兮從夢中醒來,眼前還是一片朦朧就被人吻住了,半開的衣襟下方悄然伸進一只大掌,覆上渾圓飽滿的雪丘,輕輕地撥弄著上面的那顆蓓蕾。 她忍不住溢出一聲低吟。 “兮兮,早安?!背鍞X取著她口中的蜜津,神色極為愉悅,“往常都是你來叫我起床,今日我們換一換。” 岳凌兮半睜著圓眸,將近在咫尺的俊眉星目看了個透徹,愈發(fā)覺得急火燒身,聲音都含著一絲輕顫:“陛下,為何……為何要換?” 楚襄低低一笑,眸中滾動著無邊悅色,話語卻格外露骨:“只因你每天都能借著更衣光明正大地摸我,而我卻只能強行忍住將你扒光壓在案臺上的欲望,今天既然同在殿內(nèi),你也須得嘗一嘗這甜蜜的折磨。” 話音剛落,他兩指一合,捻起紅蕊連續(xù)搓揉了數(shù)下。 岳凌兮猶如過電一般驀然拱起身子嬌吟,那團挺翹也越發(fā)深入他的掌心,待落回床榻之后那種充實的感覺忽然消失,她又覺得空虛起來,潮熱一陣陣往外涌,卻沒有汗,仿佛還沒離開身體就已經(jīng)被燎干,她只能不停地喘著氣,借以緩解那股燥熱。 楚襄看著她明眸半闔、小嘴微張的模樣,目光更加火熱。 由情生愛,再生欲念,是以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人她的心,而不是這具軀殼,然而昨夜抵死纏綿之后他對她柔軟的身子莫名起了惦念,尤其是那兩顆細如紅豆的蓓蕾,總要捻一捻才會挺立起來,透著難以言說的青澀與稚嫩,讓他愛到了骨子里。 縱使昨晚未曾盡興,她亦滿足了他所有的期待與渴求,令他心頭飽漲無比。 從未如此感激過命運的相逢。 楚襄低眸看向岳凌兮,她的雙頰已經(jīng)泛起了細膩的粉色,一半在他肆意的挑弄下埋進了軟枕里,一半映著晨曦微光,極為嬌柔動人,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吻,然后停下了動作,翻過身去把她摟進了懷里。 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聲終于停止,岳凌兮睜開眼去看他,眼中水霧交織,一片迷蒙。 “……陛下?” 本以為他是要向她求歡,可又半途剎止,她滿心疑惑,只是沒有問出口,楚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把她揉進胸膛,抵著她的額頭輕問道:“小兮兮可還難受?” 岳凌兮恍惚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還有一點?!?/br> 如此誠實的回答讓楚襄十分滿意,繼而伸手去揉她的大腿內(nèi)側,替她舒緩筋骨,錦被起伏之間掀起了細微藥香,岳凌兮聞著有些詫異,楚襄立刻為了她解了惑。 “過會兒再讓陸明蕊來給你看看,昨兒個上的藥也再上一次?!?/br> 岳凌兮一怔,旋即大窘。 昨晚陸明蕊來了,還在這種地方給她涂了藥? 即便對禮法沒有概念如她,也無法接受自己的私密之處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大夫這樣瞧,要知道原來在西夷生活的時候,她與端木箏都是分開穿衣和洗漱的,更何況只是普通朋友的陸明蕊。 楚襄只消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急不緩地笑道:“緊張什么,是我給你涂的?!?/br> 聞言,岳凌兮霎時松了口氣,僵硬的身體也軟了下去,楚襄見狀,內(nèi)心頓時滿足到無以復加。 她待他終究還是與別人不同的,或許眼下她還意識不到,但總有一天會了悟。 思及此,楚襄攬著她從榻上坐起,又扯來寬松的寢衣替她套上,“起來吃點東西,昨天晚膳就睡過去了,再不進水食只怕胃要難受?!?/br> 岳凌兮點點頭,又仰著臉問道:“陛下吃了嗎?” “你說呢?”楚襄眉梢一揚,顯出幾分肆意挑逗之色,“也不知是誰,趴在我身上一個勁地哼哼,說是半點兒力氣都沒了,我只好獨自挺動大半個時辰,如此消耗之下事后還不進食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餓死了?!?/br> 岳凌兮有些愧疚:“……那下次我來動,陛下歇著?!?/br> 楚襄眸中閃過烈火,氳成一片滾滾熱浪朝她襲來,大掌在她腰側收緊又收緊,最終還是松開了,轉(zhuǎn)而偏過頭在她頰邊落下沉沉一吻。 “就如此說定了?!?/br> 一番細語纏綿之后,楚襄揚聲喚來了只候在外的宮人,兩人起床梳洗,中間不免又繾綣調(diào)笑了幾句,惹得眾人紛紛垂首掩唇,未幾,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了玄清宮,岳凌兮自是回宜蘭殿拾掇去了,楚襄則去了御書房,只因裴昭要來覲見。 嶙峋冬日,寒風倒灌入庭,枯枝碎葉被吹得稀稀拉拉散落一地,宮人手持長帚費力地清掃著,不消片刻已出了一身汗。 裴昭一邊注視著他們一邊靜候在御書房前,綻露的晨光灑落膝間,他恍然察覺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而楚襄還沒到,這對于夙興夜寐、自制有加的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裴昭心里不由得生起了疑惑,不過下一瞬他就見到龍輦落停在門外,楚襄步下短階,踏著殘雪向這邊走來。 他心神微凜,迎上前微微欠身道:“陛下?!?/br> “裴卿久等了?!背宓谎?,教他足下稍頓。 原以為陛下也是挑燈夜戰(zhàn)所以今天才起晚了,可他儼然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言辭間亦是格外平易近人,看來是自己猜錯了。 裴昭收攏思緒,跟著楚襄邁進了御書房,然后將手中所持之物呈了上去。 “陛下,這是昨夜審訊黎瑞的簡報?!?/br> 楚襄抬手翻開,粗略地掃了一遍之后眸心驟然一涼:“沒有同黨?” “他是如此交代的,但臣覺得并不可信?!迸嵴杨D了頓,詳細地闡述道,“臣上來就對他用了刑,他也招了很多事,其中多半臣都已經(jīng)證實,唯獨在謀害岳氏一族的原因上臣尚存疑慮,總覺得以他當時的身份要為岳群川做事實在有些牽強,偏偏那些事情他又供得鉅細靡遺,讓人很難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楚襄的視線飛快地掠過那幾行蠅頭小楷,旋即沉斂道:“這不出奇,也許這套說辭都是他背后的那個人教他的?!?/br> “臣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故意裝作中計,讓他以為臣已經(jīng)完全相信他所言,等到最后他意識渙散之時才把同黨之事重新翻出來逼問,以他當時的狀況而言其實很難繼續(xù)維持謊言了,可他硬是不松口,即便已經(jīng)露出馬腳也一口咬定是他個人所為,后來就不支昏倒了,臣也就沒能再審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