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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大限將至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來啊。”戚一斐就沒個正行兒。

    “滾回去準備接旨吧你?!备道锎е氖ブ?,自然不是給他的,而是給戚一斐的。

    戚一斐笑嘻嘻的走了,留下傅里一人,坐在瞬間就變得寂靜了的書房。他上閉眼,靜心想了許久。想著想著,在安神香的作用下,他好像直接就睡了過去。

    夢里。

    傅大人回到了少年,他們都還在皇城的勤為徑書齋里念書的時候。

    這是一個很明確的夢,他知道他在做夢,因為他不可能有兩個至交好友。一個天真爛漫傻白甜,一個陰鷙偏執(zhí)反派臉。

    傻白甜當然就是戚一斐,反派臉的名諱不能提,因為他是當朝的七皇子。

    和傻白甜一路撒糖的人生不同,反派臉雖貴為皇子,卻凄慘的多,皇后生他時難產(chǎn)而亡,他因此被老皇帝厭棄了很多年。

    連戚一斐這個大臣之孫,在宮中都要比七皇子走路帶風,受人尊敬。

    最要命的是,戚一斐那真是被老皇帝縱成了一個無法無天的小混蛋。彼時年幼,戚一斐坐在老皇帝的肩頭,高高在上的看著衣衫半舊不新、難得從皇后舊宮出來放一回風的七皇子,歪頭,奇怪的問:“這是誰家的公子?穿的這般不體面?!?/br>
    老皇帝也跟著皺眉,兩手還小心翼翼的護著戚一斐的小短腿,跟眼珠子似的,生怕他摔下來。

    然后,老皇帝對著當時年歲也不大的七皇子,苦思冥想了半天,愣是沒能回憶起來這是他的種,只皺著眉說了一句:“還不帶下去!”

    有這么一樁恩怨在,長大后,傅里唯一能做的是盡可能不讓戚一斐和七皇子多接觸,為此可以說是使勁了渾身解數(shù),為戚一斐保駕護航。

    直至最近幾天,一直都是貴妃派的戚一斐,突然變得怪怪的,說不清楚是怎么了,反正就是整個人都不太對勁兒。

    然后,最不對勁的事情就發(fā)生了!

    少年戚一斐,趁著課堂上的老學究掉書袋,塞給了傅里一張小紙條,紙條上的清秀字跡,尾筆帶飄,透著一股子獨屬于戚一斐的張揚,大大咧咧的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介紹七皇子殿下給我認識一下唄。】

    【你平白無故,認識七皇子做什么?】再多的驚訝,也沒有辦法詮釋傅里內(nèi)心,在那一刻受到的沖擊。

    各種陰謀詭計,同時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層出不窮。

    當然,傅里是不信戚一斐有那個腦子害人的,戚一斐是真的傻白甜,特別甜??伤腿缛罩刑斓馁F妃娘娘沾親帶故,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明爭暗斗已經(jīng)進入了白熱化,指不定貴妃想要利用戚一斐,來利用七皇子做些什么呢。

    傅里是真的被震住了,一時恍惚,連還沒有傳回去的紙條,就被七皇子拿走了也不知道。

    七皇子面如美玉、身姿頎長,若不是被一張?zhí)焐^于陰柔妖邪的長相耽誤了,其實也會很受歡迎。如今,他就一臉反派樣的低著頭,在窗前玩味的看著手上的小紙條。

    等傅里發(fā)現(xiàn),七皇子拿著的正是他沒有傳出去的小紙條時,一切已經(jīng)晚了。

    七皇子沒收了紙條,對傅里比了個口型:答應他。

    傅里:?。?!

    大啟不紀年,擁有兩個好朋友的傅大才子,大概很快就要失去一個了。

    然后,傅里的夢就醒了,生生被嚇醒的。

    夢真是比現(xiàn)實好多了,因為在夢里,七皇子不會變成攝政王,他也不會告訴傅里:“我還沒有規(guī)勸征南郡王不要迷信呢,怎么著也要再接觸一回,對吧?”

    傅里:……蒙誰呢?!

    第8章 放棄努力的八天:

    戚一斐回家后,就馬不停蹄的吩咐仙客,讓她把他的朝服找了出來。

    雖然戚一斐還沒有出仕,但作為超品的郡王,他的家伙什兒還是很齊全的。朝服常服皮弁服,明轎暖轎油壁車,儀仗鹵簿親衛(wèi)軍,反正一個中心思想,別人有的,戚一斐必然有,別人沒有的,戚一斐也肯定有!

    老皇帝根本就沒掩飾過,這份私心偏袒。

    不管用不用的上吧,反正每個季度,十二監(jiān)都會提前派人上門,把東西給戚一斐送全了,大到車馬,小到茶果,十分驕奢yin逸。

    不過今年秋天的東西,不僅沒有提前,還已經(jīng)遲了許久。

    很現(xiàn)實的人走茶涼。

    仙客站在隔壁,對著衣柜發(fā)愁,到底是該拿今年夏季的新衣,還是拿去年秋季的舊服?新衣體面,舊服暖和。

    最終,秉承著孫少爺身體要緊的精神要領,仙客還是壯著膽拿了舊服。雖說有一年的新舊之差,其實改動不大,去年戚一斐不在家,根本沒上身,應該差不離。

    戚一斐果然沒發(fā)現(xiàn)。

    絳紗袍,大紅裳,七梁冠,一一穿上,更襯的戚小郡王粉雕玉琢,霞姿月韻。正應了那句,人靠衣裝馬靠鞍。戚一斐本就長相不俗,這么正式的扮上,更添了幾分往日所不長得見的禁欲內(nèi)斂,莊重高貴。

    等戚一斐發(fā)現(xiàn),衣服的袖口、下擺都稍微少了一截后,他還開開心心的和兩個婢女顯擺:“爺是不是又長高了?”

    只要長得夠快,衣服永遠追不上我!

    “是呢?!毕煽蛷婎仛g笑,壓下心底對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死太監(jiān)的咒罵,心想著回頭就得和老爺反應一下。他們家孫少爺怎么能這么遭人作踐?不用朝廷做,自己花錢用做好的云錦自己做,總可以吧?“爺今天怎么突然興起,要穿朝服了?”

    “因為要接圣旨呀?!逼鋵嵠菀混骋膊荒艽_定,接旨到底該穿什么衣服。過去老皇帝以示恩寵,倒是沒少給戚一斐賜東西,但是,當時根本沒有人會抓他穿什么的小辮子好嗎?!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時今日,還是小心為上。

    “那奴家覺得,常服就行?!币恢睕]有姓名的雅客插嘴道,想要怒刷存在感。

    常服,不是真就字面意思的,那種尋常衣物。而是胸前有四團龍繡的補子,圓袍玉帶,在常朝視事時,所穿的官服。

    仙客在戚一斐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瞪了雅客一眼,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常服他們有的也是去年的,還是在邊關就被戚一斐穿過的,一拿出來,不就露餡了嗎?!

    幸好,不等戚一斐發(fā)現(xiàn)這份捉襟見肘,傅大人就帶著圣旨到了。

    所有人出門跪迎、接旨,戚一斐也就沒空再折騰的換衣服了,朝服就朝服吧,朝服不更顯尊重嘛。

    據(jù)說如今這位攝政王十分多疑,比大啟的任何一任君主,都更像一個控制狂,錦衣衛(wèi)的探子無處不在。

    戚老爺子才和戚一斐感慨,次輔張吉怕是要先他一步?jīng)隽耍蚱菀混乘Y嚩鴽]去成的那個宴會,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所有與會大臣頭上懸著的一把刀。據(jù)說連宴上誰多喝了一口酒、發(fā)了一句什么牢sao話,攝政王心里都一清二楚。

    戚一斐其實很想問傅里有關當今攝政王的事情,好比他是誰,也好比他真的變態(tài)如斯嗎?但后來想了想,又怕給朋友惹出事端,努力忍了下來。

    如果傅里知道,他一定會告訴戚一斐,攝政王比傳說還要變態(tài)!

    聞罪不只有錦衣衛(wèi)當探子,還有監(jiān)視探子的探子,是最神秘的暗衛(wèi),很少有人見過,只知道他們在監(jiān)視錦衣衛(wèi),看他們有沒有玩忽職守,徇私枉法。別看周指揮使好像深受倚重,但只要他有一點知情不報,第二天就得身首異處。

    若不是攝政王聞罪因為幼年的經(jīng)歷,同樣對太監(jiān)這種生物深惡痛絕,東廠西廠都得死灰復燃了。

    在這樣的高壓環(huán)境下,無知反而是一種幸福。

    目前來看,戚一斐就幸福大發(fā)了,他只要開心做自己,攝政王就能接受。

    傅里一邊宣旨,一邊覺得自己都快要代替太監(jiān),成為新一任的公公了。幸好,圣旨不長,內(nèi)容很短,很快就解脫了。

    與天和帝時期花團錦簇的錦繡文章不同,聞罪走馬上任后,講究的是一個效率,沒有廢話。不管是大臣上奏,還是他下旨,在寫內(nèi)容的時候,都會注意直觀表達,什么時候,誰,去做什么,一目了然,指令通達。

    戚一斐挺喜歡這樣的改革的,至少他終于不再用別人翻譯,就能明白圣旨的意思了。

    高度總結不過一句話:“攝政王要辦中秋宴,讓我去朝天宮補禮儀?”

    朝天宮,是一座宮殿的名字,不在皇城,而是獨立建在雍畿邊上。古已有之,功能多樣,最為人所熟知的是演習。

    好比朝廷又要舉行個什么典禮,需要提前練習的時候,就會讓大臣們先在朝天宮練幾遍;也好比,某個官宦子弟,準備世襲封爵,在真的冊封開始之前,都會在朝天宮學習各種被天子接見時會用到的禮儀。

    “讓我,去朝天宮?”戚一斐抬手指了指自己,再一次和傅里確認,“讓從小在皇宮住的日子,比在郡王府多的我,去重修面圣禮儀?”

    傅里心里也覺得攝政王這怕不是有病,但面上還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戚一斐說話慎重。

    隔墻有耳,太真性情的做自己了,也不行。

    戚一斐縱心里再有意見,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先領旨謝恩。他心下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理由,自我安慰。這大概不是攝政王嫌他的禮儀不好,而是基友傅里給他找的辦法,好去接近七皇子。

    想想看吧,他之前問傅里的是什么?他什么時候能被引薦給七皇子。傅里回的什么?回去等圣旨吧。

    這前后必然得有個因果聯(lián)系,對吧?邏輯鏈是什么呢?只可能是,七皇子也要去朝天宮重修禮儀啊!

    如果傅里知道戚一斐都腦補了什么,大概真要被氣死一回,他明明想要表達的是,重修了禮儀,就能面“圣”,也就能見到七皇子.攝政王.聞罪了。

    戚一斐想通了之后,就重新歡天喜地了起來,對朝天宮一行充滿了期待,坐都坐不住了,恨不能馬上天亮,他好去偶遇“佳人”!

    第二天一早,佳人還沒見到,遲遲沒有送來的秋季用度,倒是先到了。

    十二監(jiān)如今幾個掌事的大太監(jiān),也都陪著小心的到了,一個不缺。這些往日里耀武揚威的九千歲們,就差跪著請郡王原諒了。說辭都和那日的趙院使差不多,他們真不是有意怠慢,都是下面的人誤會了,讓他們向天借個膽子,也不敢讓郡王穿著去年的朝服接旨??!

    可惜,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表演,并沒有被當事人看到。

    戚一斐已經(jīng)穿著去年的皮弁服,開心驅(qū)車去朝天宮報道了。朝天宮是一個建筑群,以文廟為中心,東邊是府學,西邊是宗祠。

    最外面是西坊門,門下是下馬碑,刻著“文武百官至此下馬”。戚一斐這個郡王也不例外,哪怕朝天宮再大,剩下的路也得靠他的一雙小短腿。老皇帝在時,戚小郡王哪里受過這等罪?若不是有生死簿的危機,他大概就要原地坐下耍賴了。

    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戚小郡王,真的可以說是很嬌氣了。

    過了下馬碑,要走很大一截,才能到近百米長的萬仞宮墻照壁。過去之后,就算是摸到了宮墻,是的,摸到墻邊。左右磚坊,高達巍峨。戚一斐一開始還有那么一點閑工夫欣賞,后來全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什么時候才能走到,這宮到底有多大”上了。

    欞星門,大成門,大成殿,崇圣殿,一套流程走下來,戚一斐累的是眼冒金星,差點就死過去。

    但這些,還僅僅是焚香三清、禮拜道場的前菜,戚一斐真正的目的地,是后面的習儀亭,那才是用來學習朝賀大禮的地方。

    走到一半,就聽到了避讓清道的打鞭聲。

    戚一斐轉(zhuǎn)身回頭,正看到皇子規(guī)格的八人肩輿,在前后宮人的開道下,由遠及近的走來。涼風習習,這皇子肩輿還是通透的,沒有搭起內(nèi)帳。

    上面坐著誰,一目了然,自然只可能是七皇子聞罪,就戚一斐昨晚見過的那位公子。

    戚家一行人退到了道路一旁,行半禮,進最基本的禮貌避讓;聞罪一行人目不斜視的擦肩而過,連聲招呼也沒打,相當冷漠的階級關系。

    戚一斐垂頭,心想著,看來新攝政王雖也迷信,但對七皇子這個兄弟還算可以。他一點都不羨慕!

    皇子肩輿就這樣前呼后擁的走了,戚一斐這才重整旗鼓,繼續(xù)向前。

    誰承想,不一會兒,那肩輿連著肩輿上的人,又一起倒回來了。聞罪坐在上面,居高臨下的看著戚一斐,沒名沒姓,張口就道:“累嗎?”

    “累qaq?!逼菀混硨嵲拰嵳f。

    “哦,那您要努力呀?!甭勛镆贿呑诩巛浬吓阕撸贿呎J真的給戚小郡王加油打氣。

    戚一斐:“……我是不是還得謝謝您?”

    “不用,”聞罪大手一擺,袖子在空中劃過優(yōu)美的劃線,依稀還能聽到環(huán)佩碰撞的清脆之音,“我聽說,十二監(jiān)今早給你賠禮道歉了?!?/br>
    戚.完全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一斐:“???”

    “你晚上回去別接東西,他們完不成旨意,一定會再挨板子?!甭勛锱缕菀混硾]懂他的意思,難得多說了幾句,還克制住了自己習慣性的陰陽怪氣,就差手把手的現(xiàn)場教學了,“開心嗎?”

    戚一斐:“……”我,為什么要,因為太監(jiān)挨板子,而開心?

    不過戚一斐最后還是開心了,因為聞罪有點受不了戚一斐走路慢吞吞、又大汗淋漓的樣子。到底為什么受不了,不好說,反正就是不想再看著他走了。

    聞罪讓戚一斐上了肩輿,換成自己在下邊走,一邊走,一邊想,周卿還不如他會做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