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米，是蘭瑞莎龍型的兩倍。

    蘭瑞莎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真不愧是郁會。”姜羽似乎也變成了郁吹，捧場道，“您已經(jīng)預(yù)先料到了敵人的計劃?！?/br>
    郁衎嗯了一聲，抬眼看向他：“想必你很失望吧?！?/br>
    “……”

    一語出，四座驚。

    準(zhǔn)確地說，除了蘭瑞莎和姜羽本人，其他人都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

    楚夷更是早已把身子轉(zhuǎn)過來，蹲坐在桌面上正對著僵硬的少年：“怎么，你還以為我們都被蒙在了鼓里？”

    “第一個在學(xué)校里購買了那種魔法陣筆記本的人，其實不是山邵，是你吧?！?/br>
    電光火石間，蘭瑞莎想起某天鼻青臉腫的姜羽。

    那個時間點，正是筆記本被發(fā)現(xiàn)回收的那段時期！只是……

    “不是山邵……”

    看著山邵陰沉的表情，蘭瑞莎聲音戛然而止。

    對了，山邵跟姜羽關(guān)系很好。

    所以……

    “姜羽，我一直把你當(dāng)好哥兒們的?！鄙缴燮查_頭，不去看他的好哥兒們，“原來這才是你求我?guī)兔Φ脑??！?/br>
    第59章

    一片安靜中，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龍傲天推開門：“郁會，你叫我？”

    郁衎頷首：“帶這位尤莉小姐去見愛德華先生，同族相見，想必他們有許多話可說?！?/br>
    一聽同族兩字，龍傲天注視尤莉的眼神頓時火熱起來。

    他走到尤莉面前，彬彬有禮地伸出手：“歡迎來到z國。”

    這算是到目前為止，第一個主動向尤莉問好的東方妖怪。

    按理說，她應(yīng)該對這個頭發(fā)后梳的英俊男人心生好感。但不知道為什么，在他閃閃發(fā)亮的眼神下，尤莉感到?jīng)]由來的一陣寒意。

    就像她在她父親阿諾德公爵面前一樣。

    尤莉深吸一口氣，平復(fù)好心情才伸出手握?。骸澳愫茫医杏壤?。”

    “龍傲天。”男人微微一笑，“見到您，愛德華一定會很高興?！?/br>
    尤莉：“……”又來了，那種陰冷的戰(zhàn)栗感。

    目送女吸血鬼同手同腳地走出去，隨著木門輕輕開合，凝重的氣氛重新充滿了會議室。

    姜羽的額頭布滿細(xì)細(xì)的汗珠，他垂著眼，固執(zhí)地盯著腳下的木地板。

    半晌，白植首先開口：“第一次，我便警告過你?！?/br>
    蘭瑞莎立刻想起姜羽鼻青臉腫從白植家出來扔垃圾的樣子。

    “第二次，我也提點過你。”

    蘭瑞莎心想難道是指在古墓中的那次？黃慧等人會進(jìn)入王柔的墓，難不成也有姜羽的手筆？

    “這是第三次?！?/br>
    白植安靜地抬起眼，青藍(lán)色的眼中沒有任何波動：“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姜羽咬牙，跟著抬起頭：“您不問我原因嗎？”

    白植漠然：“有什么意義?！?/br>
    “……沒錯，在您看來，我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父親的緣故嗎……您的眼中從來沒有我……”姜羽低聲呢喃，神情可以稱得上失魂落魄。

    白植皺起眉，卻依舊沉默不語。

    結(jié)果還是楚夷看不下去了，用覆蓋著紅色絨毛的小爪子拍著桌面：“到底什么原因你直接說啊，磨磨蹭蹭的。再不說，你也不用說了?！?/br>
    “……”姜羽長長吐了口氣，“我想成為全妖。”

    “啥？”

    “這個理由在您眼中大概十分可笑吧?！苯痍幊脸恋爻读顺蹲旖?，“應(yīng)該說，現(xiàn)在在這個房間里的，除了我，諸位都是天生的妖族。怎么可能理解我這種小小半妖的心情?！?/br>
    “姜羽！”

    山邵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扭回頭，瞪著這個曾經(jīng)自以為很了解的朋友，“我們……至少我沒有因為這個看輕你！你就是姜羽，跟你是半妖還是天生的妖族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山邵，我曾經(jīng)很感激你這一點?！苯鹦θ菁由睿紳M陰霾的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甚至連一絲光亮也遍尋不到，“可是天生妖族的你，怎么可能真正體會到我的心情呢?！?/br>
    俊秀的少年閉上眼，蒼白的臉孔如冰雪雕就：“學(xué)習(xí)一個法術(shù)，如果說天生的妖族只要付出五分的努力，那一般的妖怪就需要十分，而對于我們半妖來說，則需要十五分。如果只是努力程度的差別倒也沒什么，不過就是花費更長的時間罷了。妖怪，縱使是半妖也會擁有足夠長的壽命去揮霍?？墒恰?/br>
    “半妖的天花板甚至也比不上前兩種！”姜羽刷地睜開眼，原本漆黑的瞳孔，竟變成了酷似白植的孔雀藍(lán)，“天生妖族的實力可以達(dá)到百分之百，一般的妖怪如果天賦出眾也可以！只有半妖！”

    少年人的臉孔逐漸猙獰，和瞳孔同色的細(xì)密妖痕從眼角開始蔓延，像一朵徐徐綻放的藍(lán)色曼陀羅。

    妖異而冷艷，讓姜羽原本清秀的面容也變得妖冶起來。

    “只有我們半妖！無論如何努力始終也只有百分之八十！”

    “剩下的那二十分，不是我們不努力，不是我們不拼命，只是因為我們是半妖！就因為我們有一半人類的血統(tǒng)！”

    “山邵！你可知道我多想去除我體內(nèi)一半的人類血統(tǒng)，變成一只完全的、徹頭徹尾的妖怪！”

    姜羽越說越激動，以至于到最后情緒失控，幾乎是嘶吼出最后一句話！

    被他質(zhì)問的山邵啞口無言。

    縱使山邵再聰明，面對這種話題，一時半會還是找不到可以反駁的根據(jù)。

    甚至于，山邵隱隱認(rèn)為姜羽說的沒錯，覺得自己能明白姜羽的心情。

    當(dāng)然，這種話山邵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口，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會被姜羽認(rèn)為是在敷衍他吧。

    說什么“我能理解”“我明白”，這樣的話其實只有處在同一個處境的人才能說，說出來才有用吧。換做其他人來，只會被怨恨。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在姜羽說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誰都沒說話。

    就連最暴躁的楚夷都只是哼哼兩聲，沒有出聲嘲諷。

    蘭瑞莎則是想到了一只半精靈。

    在那個人族和妖怪嚴(yán)重對立的世界，半精靈半人魚等混血存在遠(yuǎn)比這個世界的數(shù)量要少得多，其處境也遠(yuǎn)比姜羽韓睿等人要艱難。

    這里的半妖還能和其他妖怪一起上學(xué)，一起生活，但在那個世界，年幼的半精靈既不敢出現(xiàn)在人族面前，也不敢前往精靈之森。如果是父母都在的混血還稍微好一點，至少能得到長輩的庇護(hù)，但如果父母早逝……這樣的混血很難成年，就算成年，也會變成不親人類不親妖怪的獨行俠。

    蘭瑞莎的直系下屬中就有這樣一只半精靈。他原本是被人族雇傭來暗殺蘭瑞莎，被抓住之后反過來賣了人族的情報，投靠到蘭瑞莎麾下。

    精靈副官曾勸蘭瑞莎殺了這只半精靈，理由是“這種卑賤的混血種會污染陛下的宮殿。更何況，他今天能為了活命毫不猶豫地出賣之前的雇主，難保未來某一天不會出賣陛下您?！?/br>
    最后蘭瑞莎終究還是沒有殺了那只半精靈，而是將其流放到極北之地，幫助那邊的北方人魚和地上的其他種族進(jìn)行交易。

    至于她為什么會在這時候想起那只半精靈，是因為當(dāng)時在地牢里時他曾對蘭瑞莎說過這樣一番話：

    “陛下，您是古龍，大概沒法理解我們的心情。但是，如果您還存有一點憐憫之心，我請求您下令，禁止所有歸順于您的種族與人族通婚。不，我不是遷怒于我的父母，我只是清楚的知道對于我們這種混血這個世界能有多么殘酷?！?/br>
    那么，以此類推，姜羽是否也是這樣想的呢。

    “所以你就答應(yīng)替‘那位大人’做事了？”郁衎的聲音將蘭瑞莎的思緒拉回現(xiàn)在。

    “‘那位大人’是誰？他許給你什么好處？”

    姜羽冷笑：“大人能讓我成為純血統(tǒng)，我為什么要拒絕。至于那位大人的身份……”

    他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點一點掃過，“他就在你們中間?！?/br>
    “……”郁衎看上去無動于衷，“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姜羽面無表情：“事已至此，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彼难壑型蝗槐虐l(fā)出攝人的光彩，“但是你們是阻止不了的，那位大人一定會降臨在這個世界！到時候……”

    “到時候整個世界都會毀滅?！碧m瑞莎打斷他的宣言，“你認(rèn)為到那時你就算變成了純血統(tǒng)的妖怪，還有用嗎？”

    姜羽忽地安靜下來。

    直到他被白植帶離會議室，臨走前，他才回頭對蘭瑞莎說：“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會覺得沒有用?！?/br>
    “……”

    望著木門再次關(guān)閉，蘭瑞莎問郁衎：“他會怎么樣？”

    郁衎從剛才起，就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指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聞言抬頭迎上蘭瑞莎的目光，目光清淡：“由廖清法判決，再由白植處刑?！?/br>
    他忽然回頭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以白植的性格 ，大概活不過今晚吧?！?/br>
    “砰”的一聲。

    山邵猛然起身，他身后椅子因為他的動作倒在地板上，發(fā)出巨大的撞擊聲。

    面對其他人的目光，這個少年握緊拳頭，咬著牙：“楚夷大人，我還有話想對姜羽說。”

    楚夷渾不在意地?fù)]揮前爪：“那你就去唄，再不去就沒機會了?！?/br>
    話的尾音還在空氣中震蕩，山邵已然追了出去。

    這樣一來，整個會議室里只剩下楚夷，蘭瑞莎，閆清和郁衎四人，還有那顆放在桌面上的牛頭。

    郁衎把牛頭扔給蘭瑞莎：“處理一下這上面的黑泥。”

    蘭瑞莎抓住牛角，伸直了手臂，避免自己身體其他部位和白色牛頭，特別是牛頸上的那些泥狀物接觸。

    原本活躍的淤泥一被蘭瑞莎抓在手上，就變得萎靡起來。

    這樣夸張的前后對比，讓第一次見的楚夷大開眼界：“可以?。　?/br>
    抓著牛頭，蘭瑞莎沒急著離開，繼續(xù)盯著郁衎：“真的全部都是姜羽做的嗎？那些筆記本，古墓位置的泄露還有這次的醫(yī)院，都是他？”

    郁衎挑眉：“你擔(dān)心我誤會他嗎？”

    “那也不至于……他自己也承認(rèn)了，只是……”蘭瑞莎用左手抓了抓臉頰，“總覺得這個結(jié)局很平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