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你不屬于死神（八）

    有人說,人在倒數(shù)時間迎接死亡的時候，會突然頓悟，會變得豁達。塵世間諸多留戀不舍，歡笑淚水,在那一刻都顯得無足輕重，甚至連死亡都不懼怕。我卻做不到這樣。也許是因為執(zhí)念太深,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不管如何說服自己,終究還是不想放手。

    父親曾經(jīng)與我偶爾提起,他在選擇去深山支教之前,在寺廟里修行的生活。晨起早課，誦經(jīng),敲鐘，一日繼一日的參佛。他說那時他物我兩忘，不曾覺得清苦。我問他既然這樣，為什么會轉(zhuǎn)念來到山中，那時他摸著我的頭，笑著同我說，是因為他與塵世執(zhí)念太深，緣分未盡。

    假如這一生可以因為執(zhí)念太深，而真的緣分未盡，也未嘗不是一件天大好事。然而命運總有不盡人意的地方。父親在我年幼時曾向我許諾，他會庇佑我，一直到我不需要為止?？墒撬谖沂畾q的時候便與世長辭。我十歲那年坐在山崗上他的墓碑前，曾經(jīng)一度心灰意懶地想，也許是他對子女的執(zhí)念無法敵得過死神的召喚。

    可是從另一方面，這些年來，我又仿佛真的始終受到父親庇佑。雖然幼年失怙，卻得到鎮(zhèn)長和村民的額外照應(yīng)，又在次年遇見顧衍之，被他帶引離開大山，來到t城。從此之后的十一年，一直順遂平安。

    這其中每一個變化，都與父親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杜思成這三個字，像是一道強大的護身符，我所熟悉的每一個人，連同顧衍之，皆與父親有著關(guān)聯(lián)。這樣的感覺很安心，仿佛他一直無形中照拂著我。盡管離開，卻又無處不在。

    我在清醒之后的不久，很快又被送去了醫(yī)院。所謂的茍延殘息，用在此刻我的身上，大約很合適。印象里顧衍之從始至終都在攥著我的手，我卻連回應(yīng)他的力氣都沒有，也再說不出話來。身上被連接了數(shù)個醫(yī)療器械，有滴滴儀器發(fā)出的聲音。我聽見隔著門板有醫(yī)生聚在一起激烈討論的聲音，每一句話都透著不確定的可能。絕望大于生機。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感覺過死亡的臨近，幾乎可以聽見死神破風趕來的聲音。

    蘭時也趕來醫(yī)院。同顧衍之安慰說：“杜綰現(xiàn)在還活著，這就是希望。什么是奇跡，抓住哪怕零點一的希望，無論如何不松手，就可以發(fā)生奇跡。”

    良久才聽見顧衍之的聲音。平淡得不同尋常：“要是能代替，我倒是挺愿意這些事轉(zhuǎn)移到我身上?！?/br>
    蘭時沉默了一會兒，說：“杜綰要求鄢玉對你心理控制，你沒覺得有什么怨恨么？”

    “沒什么值得怨恨的?！备杏X一只手輕輕撫在我的額頭上，顧衍之的聲音低沉回緩，“要是換做我，我也是會這樣做?！?/br>
    這個世上有一個人，他這樣通透，我無需講話，他已經(jīng)都懂。

    遇見顧衍之，已經(jīng)花光我這一生中最好的運氣。被顧衍之喜歡到這個地步，即使我的生命就此終結(jié)，于我自己，也不再有任何的遺憾可言。

    我在恍惚昏迷中，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

    想起大學下課之后，他依我要求等在校門口?？匆娢液筮h遠朝著我伸出手臂，笑著將我裹進懷里。以及他曾經(jīng)手把手教我玩桌球，卻在糾正我握桿姿勢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到后來突然被他一把掐腰抱起，擱在臺球桌上。還有很久之前，初次約會時的忐忑，雖然只是一次燭光晚餐，卻為此糾結(jié)了很久，在衣帽間發(fā)呆了一個小時也不知該穿哪件衣服。最后還是顧衍之敲門進來。我還記得那時他的模樣，眼神里有點了然的好笑意味，穿著米灰色的上衣，襯得面如冠玉，手指瑩潤修長。隨手指點了一件連衣裙，等我換完，他突然從手心里掉出一件項鏈，把我拉到鏡子前面，替我戴上。那時他的笑容很好看，只是唇角的一點微微上翹，就叫人覺得心里發(fā)軟。感覺他親吻我的發(fā)頂，聲線低低輕柔：“很漂亮。”

    諸如此類等等。都是一些零星的小事，可是襯著他好看眉眼，仿佛連記憶里的光線都是明亮耀眼，每一處都清晰得有如昨日。

    我已經(jīng)睜不開眼，隱隱約約聽到有顧衍之同我講話的聲音。也許他并沒有停歇，可聽在我這里，就有些低微，并且時斷時續(xù)。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見完整的一句：“昨天忘了告訴你，前些天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在院子前面那棵銀杏樹旁邊種了一棵石榴樹。秘書說那是甜的石榴。聽說，依照山里的傳統(tǒng)，它寓意著多子多福，對不對？”

    我想給他糾正，種石榴樹是以前母親那邊羌族出嫁時候才有的傳統(tǒng)。并不是山里所有的人都這樣。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聽他繼續(xù)緩慢地說下去，聲音沙啞，有些費力的意味在：“管家給你熬了魚湯，晚上的時候會送過來。綰綰，你要在那個時候之前醒來?！鳖D了頓，又緩緩低沉重復了一遍，“綰綰，我請求你，你要像今天早晨那樣，朝著我張開眼，醒過來?！?/br>
    我希望能睜開眼，看一看他此刻的模樣?；蛘呱焓直ё∷?，小聲告訴他我其實很好。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聽著他說下去：“你可以醒過來的，對不對？昨天在你睡著的時候，我跟上天打過商量，同他說，這世上有個叫杜綰的孩子，她的母親是中國西部的羌族人，一生勤勉勞作，美麗善良。她的父親是杜思成，在t城是個傳奇人物，卻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去了深山的村鎮(zhèn)，在那里一呆十幾年，做過許多好事，最后因為救別人的孩子而長眠地下。這個叫杜綰的女孩子她故去的父母愛她很深，不忍她這么早離開世間。而她自己平時又乖巧懂事，漂亮可愛，假如上天還有憐憫之下，就請這一次放過她。讓她再盡量看一眼這個世間。我那時跟他說，如果他答應(yīng)，就讓你的手動一動。然后我看見你在睡夢里，下一刻你抓了抓我的衣袖?！?/br>
    他低緩說下去，嗓音早已沙啞得不像話：“所以，綰綰，你總是可以醒過來。”

    我很想哭，感覺他親吻我的額頭，鼻尖，和臉頰，每一寸都輕得仿佛蝴蝶振翅一樣。聽到他說：“等你病好，我們回去山里，給父母掃墓。感謝他們的庇佑，這一次要好好的感謝。你說好不好？”

    他說到后面，聲音有微微不穩(wěn)，已經(jīng)不能壓抑住。我覺得心臟像是被豁了一道深口一樣的苦痛，不能自已。

    我有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夢。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包括癌癥。我喜歡的這個人，他的眉眼間還是鎮(zhèn)定從容，不緊不緩的模樣。舉手投足間漫不經(jīng)心。他的手心有溫暖正好的溫度，唇邊的笑容依然好看得一塌糊涂。

    我不想看他費盡心神到這地步。

    后面的意識漸漸變得不清晰?；秀敝斜晦D(zhuǎn)移，被搶救，有忙碌的腳步聲，有對話，身體有將近麻木的疼痛。我有一點隱約知曉這是最后的一滴性命。或者死去，或者發(fā)生那祈望已久的奇跡。

    很努力地想要活著，我給自己發(fā)出這樣的命令。覺得整個身體都被束縛著，幾近窒息的難受，夾雜著隱隱被抽離的疼痛。很努力地在掙扎。協(xié)調(diào)所有可以聽從的器官。我不想現(xiàn)在死去。眼前卻漸漸有白光，迷蒙蒙的一片，籠著一層霧紗一樣。我以為會再次看到父親。心情不知如何形容的復雜。張了張嘴，低聲喊了一句：“爸爸?！?/br>
    他卻沒有出現(xiàn)在視線里。我提高聲調(diào)，又喊一遍，仍然沒有看到身影。這個地方并不熟悉，雖然有光線，卻很冷。試著往前走了一步，終于聽見回應(yīng)，溫和地阻止我繼續(xù)前行：“小綰，別再走，停下來?！?/br>
    我循聲回頭。沒有身影?！拔铱床灰娔?。”

    父親的聲音又響起，卻只是空蕩蕩地浮在四周，尋不到源頭，和任何蹤跡：“小綰，以后要努力活下去。要過得好，知足跟快樂。”

    我張了張口，只這么幾個字，卻莫名覺得這些話像是再也見不到時的囑托。莫名的恐慌，喊了一聲“爸爸”。卻沒有再被回應(yīng)。又連著喊了好幾聲，卻都只是周圍靜寂，再也翻不出一絲的聲音。

    像是過了地老天荒那樣久的時間。眼前的白光一點點消失，身體漸漸有些疲憊的感覺。帶著清晰可辨的疼痛。最后是意識的緩慢回籠。聲音漸漸從遙遠到鄰近，聽見儀器滴滴的規(guī)律聲音。以及窗外清脆歡快的鳥鳴聲。

    被單下的手被攥得很緊，緊到有些發(fā)疼。卻同時可以讓人確認，這不是夢。

    又過了很久，終于積攢出一些力氣，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一雙熟悉的眉眼。有深長的睫毛。明亮的眼睛。眼神沉靜溫柔，唇角帶著一點笑容。

    我動了動唇，說：“聽說醒過來會有魚湯喝的，是么？”

    ———正文完———

    第五十三章 番外

    應(yīng)蘇蔓要求寫的夫妻相性一百問。高考要加油喲。=3=

    本次夫妻相性一百問由楚煜同志代為主持。謝謝大家。

    1、楚煜（笑盈盈）：好了，由于某個作者遲遲寫不到《姓甚名誰》那一篇，良心發(fā)作，讓我代為主持這次的相性一百問。廢話不多說，我們開始。第一個問題，請告知你們的名字。

    顧衍之：顧衍之。

    杜綰：杜綰。

    楚煜：這次不是顧杜氏了么。

    杜綰：…

    2、楚煜：年齡是？

    顧衍之：你確定要問這個問題？

    楚煜（漫不經(jīng)心狀）：怎么，三十二歲的老男人面對差十歲的老少配，不敢說話了是么？

    顧衍之（神色淡然狀）：被甩了一次又一次的老男人有什么資格來說我呢。聽說喬喬已經(jīng)離開t城了？

    楚煜：…

    3、楚煜：性別是？

    顧衍之：男。

    杜綰：女。

    4、楚煜：各自的性格是？

    杜綰：容易猶豫不決，不是很擅長拒絕人。

    顧衍之：不太容易猶豫不決，很擅長拒絕別人。

    楚煜：看得出來。你其實是我們這群人里最不要臉的那一個好么。

    顧衍之：現(xiàn)在蘭時回國，最不要臉的人不應(yīng)該是他了么。

    場下躺著也中槍的觀眾蘭同學：…

    5、楚煜：對方的性格是？

    杜綰：強勢，溫柔，沉穩(wěn)從容，無所不能。

    楚煜：實話講杜綰你被他騙了，他無所不能個什么啊，你動手術(shù)的時候他心里怕得要命好嗎？

    杜綰：…

    顧衍之：從小就乖巧懂事。沒有做過能讓我生氣的事。

    楚煜：你把離婚那一段自動忽略過去了是嗎？

    顧衍之（眉目不動）：那時候我也沒有生氣。

    楚煜：我不是很相信。

    6、楚煜：二人什么時候見到的？在哪里？

    顧衍之：十一年前。山里。

    杜綰：山里。十一年前。一個暮春的黃昏，我跟燕燕他們捉迷藏的時候。

    楚煜：顧衍之，你看你輸了。

    顧衍之（眉目不動）：那天是四月二十二號。

    杜綰（望過去久久）：…你贏了。

    7、楚煜：對對方的第一印象是？

    杜綰：這個人可真討厭啊。

    楚煜：你說你這第一印象是多么正確啊，怎么現(xiàn)在就成這樣了呢？

    杜綰：…

    顧衍之：僅僅覺得杜思成那種聰明的人，怎么會養(yǎng)出這么個有點傻呆呆的小女兒呢。

    杜綰：…

    番外 夫妻相性一百問

    應(yīng)蘇蔓要求寫的夫妻相性一百問。高考要加油喲。=3=

    本次夫妻相性一百問由楚煜同志代為主持。謝謝大家。

    1、楚煜（笑盈盈）：好了，由于某個作者遲遲寫不到《姓甚名誰》那一篇，良心發(fā)作，讓我代為主持這次的相性一百問。廢話不多說，我們開始。第一個問題，請告知你們的名字。

    顧衍之：顧衍之。

    杜綰：杜綰。

    楚煜：這次不是顧杜氏了么。

    杜綰：…

    2、楚煜：年齡是？

    顧衍之：你確定要問這個問題？

    楚煜（漫不經(jīng)心狀）：怎么，三十二歲的老男人面對差十歲的老少配，不敢說話了是么？

    顧衍之（神色淡然狀）：被甩了一次又一次的老男人有什么資格來說我呢。聽說喬喬已經(jīng)離開t城了？

    楚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