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蕭云桓的這個想法也是剛剛才生出來, 畢竟在這之前,他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青城縣里竟然還藏了秋家這么一家子神奇的人。 他將那幾頁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 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問秋晚:“你兄長不曾去過學堂,他的學識都是你父親教的,你父親既然能當上知縣, 那當初定是考過功名的了?” 秋晚不知道他問這個是什么意思,聞言便點了點頭。 “他也與你兄長一樣……不起眼?” “不是的?!鼻锿碥涇浀氐溃骸暗蓞柡α? 臣妾聽娘親說,爹爹當初第一次考便考中了, 還一舉得了探花呢!他那時也不過十七歲,娘說, 原本爹爹也是不想去考的, 是爺爺逼著他去,說是只要他考中了,便再也不會管他, 他這才去的。” 十七歲便高中探花,以秋父的學識才智,就算是狀元也不為過, 當初也是刻意留手了一些, 讓自己不那么起眼。 秋父考科舉的時候, 蕭云桓的年紀也沒有多大, 他仔細回想了一番,也想不出當初是否有聽過秋斐的名字。先帝在位時,那時的狀元榜眼探花全都進了翰林院, 從翰林院一步一步往上爬,鮮少會有人主動調(diào)職到別處,更是鮮少會有人……在一個小縣城里一待這么多年,愣是沒有挪過位置。 不用說,秋父也是有意而為之。 秋晚又道:“臣妾還聽娘親說,爺爺讓爹爹去考功名,就是為了逼他奮進,爺爺還和爹爹他做了約定,說是讓他不準辭官。原本爺爺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只要爹爹他一入朝為官,便會想盡辦法給他找事情,誰知……” “什么?”蕭云桓問。 秋晚頓了頓,又無奈地道:“誰知道爹爹發(fā)現(xiàn)了爺爺?shù)拇蛩?,偷偷給自己找了另一條路,跑到了青城縣里?!?/br> 青城縣距離京城甚遠,連最近的江州都有一段距離,秋父在這兒便是最大的官,再也沒有人能對他提出什么要求,這兒山美水美,也是秋父挑了許久才挑出來的養(yǎng)老妖勝地。偏偏父子倆已經(jīng)事先做好了約定,以后秋爺爺再也不能干擾秋父的打算,因此,秋爺爺氣得不行,卻沒有辦法對自己的兒子做什么,又因為京城遙遠,只能徹底放棄了秋父。 蕭云桓聽著有些不對:“你爺爺是……?” “皇上不知道嗎?”秋晚驚訝地道:“臣妾爺爺是原來的刑部尚書,如今已經(jīng)退任啦?!?/br> 蕭云桓:“……” 蕭云桓卻是懵了。 “刑部尚書?!” 他倒是想起來了,上一任刑部尚書……不就是姓秋嗎! 蕭云桓的表情差點就崩了。 “朕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情?!?/br> 秋晚眨了眨眼,坦然地道:“皇上沒聽說過也是正常的,臣妾入宮那一年,爺爺便已經(jīng)卸任去頤養(yǎng)天年呢。若非爺爺是刑部尚書,臣妾只是一個小知縣的女兒,怎么能有機會去參加選秀呢?” “……” “你……”蕭云桓扶額:“宮中那么多人,竟是一個人也不知道嗎?” “爹爹決定來青城縣的事情,讓爺爺生了好大的氣,臣妾聽娘親說,爺爺剛開始還想反悔,兩人大吵了一架,他們都生氣了,爺爺不想看到爹爹,爹爹也不想看到爺爺,后來便在青城縣再也沒有回去過。只有逢年過節(jié),娘親會托人送節(jié)禮過去,爺爺那邊也會送節(jié)禮過來,不過娘親說,那不是爺爺?shù)闹饕?,應該是伯母他們的?!鼻锿硇÷暤溃骸捌鋵嵭珠L早就已經(jīng)去京城見過爺爺了,以前他借口去京城做生意,便去了一趟爺爺家里,只是他瞞著爹爹,沒有讓爹爹知道而已?!?/br> 蕭云桓沉默。 他大概是明白了。 他聽說過從前那位刑部尚書的脾氣,犟得很,認定了的事情就絕對不會回頭,別說和兒子斷交幾十年了,要是找不到機會,怕是一輩子不和解都有可能。 只是讓蕭云桓想不明白的是,虧他覺得自己情報網(wǎng)厲害的很,先是在秋父那兒栽了一跟頭,現(xiàn)在又在秋晚這兒栽了一個大跟頭,如果不是秋晚說,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秋晚的爺爺竟然會是曾經(jīng)的刑部尚書。 有著這一層關(guān)系在,無論怎么說,秋晚也不會在宮中過的太慘??墒聦嵕褪牵锿碓趯m中過的如同透明人一般,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父親是個不起眼的小官員,甚至是連惠嬪都沒有注意到。 每一個入宮的人都會經(jīng)過層層盤查,秋晚會參加選秀,是因為她是前刑部尚書的孫女,這一層關(guān)系肯定也是記錄在了名冊之上,卻是沒有一個人察覺,蕭云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在心中想:說不定連京城的秋家人都不知道秋晚入宮了的事情。 秋父想要和京城秋家撇干凈關(guān)系,自然也會想方設法地將秋晚的存在瞞住,不讓其他人知道秋晚的存在。雖說他也不知道秋父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可想來也知道,雖然離開了京城那么多年,可在京城里,愿意幫秋父忙的人卻不少。 蕭云桓登時覺得頭疼不已。 他揉了揉額角,感覺自己的認知遭受了重組。 “皇上?”秋晚疑惑地看著他:“爹爹怎么了嗎?” “沒什么?!笔捲苹傅溃骸半拗皇窃谙?,如果朕將你爹調(diào)回到京城,你爹會如何反應?!?/br> 秋晚:“……” 皇上! 您您您……您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啊! 秋晚堅定地道:“爹爹一定會裝病的?!?/br> “裝?。俊?/br> “爹爹裝病可厲害了,每次一有什么大事,他就能裝出自己快要病入膏肓的樣子,連娘親都能被他騙過去,在臣妾小時候,爹爹的老師曾經(jīng)親自來請爹爹回去,要爹爹去京城里,當初爹爹拗不過老師,只能答應了,可是他還是不想去,因此就……” 蕭云桓嘴角抽了抽:“裝???” 秋晚有些不忍直視地點了點頭:“對?!?/br> “那后來呢?” “爹爹裝著自己忽然染上重病,過不久就要病逝的模樣,自然誰也不敢對他做什么,真的,連大夫過來了,都看不出什么來呢。他命不久矣,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要求他什么,當時娘親差點就要給爺爺遞信了,后來……”后來秋父的老師一走,秋父便立刻變得活蹦亂跳的,將全家上下都嚇了一跳。 那時秋晚得知秋父不久就要離開人世的消息,半夜時還偷偷摸摸的在被子里流了好多次的眼淚,誰知道眼淚流是流了,卻是白流了。 從那時起,秋晚就知道,為了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秋父什么都做得出來,誰也逼不得他,若是他真的被迫去了,那也是他在心中妥協(xié)了而已。 蕭云桓聽得越發(fā)無語。 想來,那位老師后來又得知自己弟子大病痊愈的消息后,究竟有多么生氣。 秋晚小聲地補充道:“后來爹爹的老師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嗯,還氣的不輕。 “若是朕直接下旨呢?” “爹爹他可能會……直接裝死吧。” 蕭云桓:“……” 裝死完還一了百了,連這縣太爺都不用做了,秋父不知道得有多高興呢。 蕭云桓徹底無語。 可是越聽秋晚這般篤定的話,蕭云桓反而還躍躍欲試。 這種大好的人才,他也沒有放之不管的道理,蕭云桓是惜才之人,要是讓他親眼看著一個人才白白浪費,便心痛不已,仿若是親眼看著一個稀世珍寶被打碎了一般。 蕭云桓想了想,又道:“那你兄長呢?” 秋晚說:“兄長他不喜歡當官。” “那他喜歡做什么?” 秋晚垂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兄長他,喜歡給爹爹跑腿?!?/br> 蕭云桓:“……” “當知縣的俸祿太少,還不夠我們?nèi)议_銷的,爹爹便另外置辦了產(chǎn)業(yè),那些都是兄長去處理的,只有爹爹偶爾去看一眼?!鼻锿碛行┎淮_定地說:“真要說的,兄長應該是擅長經(jīng)商吧?” “經(jīng)商?” “但是那些都是爹爹的主意,兄長是按照爹爹說的做,他自己卻是沒有任何新產(chǎn)業(yè)置辦的?!?/br> 蕭云桓懂了。 一個動腦子出主意,一個跑腿去執(zhí)行。 這父子倆還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 蕭云桓沉思了一番,忽然道:“若是你爹去了京城,那你兄長也是一定會跟過去的了?” 秋晚堅定地點頭:“對,一定會的!” 蕭云桓勾起唇角,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 他溫柔地將秋晚攬在懷中,手掌虛虛地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著她凸起的肚子底下的心跳,那是他未出生的孩子。 他問道:“你也是想要他們?nèi)ゾ┏堑陌??!?/br> 秋晚有些失落:“若是他們?nèi)チ司┏?,臣妾就能?jīng)常見到娘親他們了。只是爹爹不想去,臣妾也不能逼他?!?/br> 蕭云桓溫聲道:“會有機會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論被女兒賣了是一個什么樣的感受。 秋父:【蛋疼.jpg】 * 啊,好困 二更,要么改到明天吧…… 第142章 第二日, 秋父一大早被秋母叫起來,吃了早飯以后, 便慢悠悠地晃到了縣衙里,在那里處理了一個時辰的公事,這才又慢悠悠的晃了回來, 躺在院子里樹蔭底下?lián)u椅上休息。 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 只聽吱呀一聲, 蕭云桓的屋子里打開了門,蕭云桓仍然是和昨天那樣的書生打扮, 看上去又是要微服私訪去。 秋父抬起一只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閉了回去。 他這安靜了沒一會兒, 便感覺頭頂投下來一大片陰影, 秋父睜開眼睛,就看見蕭云桓站在自己的身旁,臉帶微笑的看著他。 一見他睜眼, 蕭云桓便道:“秋卿的公務處理完了?” 秋父立時警覺起來。 他張口,剛想否認,轉(zhuǎn)頭一想便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樹蔭底下偷懶, 若是承認了, 指不定又會有什么麻煩。秋父轉(zhuǎn)動腦子, 一個說辭還沒有想出來, 秋母便聞聲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一看見眼前這場面,秋母便立刻道:“皇上是有何事嗎?” 蕭云桓微笑著朝著她看了過去,“昨日朕在青城縣里走了一遍, 卻還沒有走完,今日朕想要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去周圍的村落瞧瞧,這是這兒人生地不熟的,朕便想要秋卿帶路,帶朕去看看?!?/br> 秋父立刻翻過身:“讓宸兒去。” 秋母說:“宸兒一早就出門了,說是要晚上才回來?!?/br> “……”秋父:“他去干什么了?” “那些書生邀他去郊外講課,好幾個人親自上門來請,他推辭不過,就只能去了?!鼻锬傅溃骸巴韮荷碜硬槐悖ゲ涣四敲炊嗟牡胤?,家中只有你一個人,皇上都等著你了,你還在這躺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