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同你們無關?!标懩鲜瘬u頭,他撫摸著腕上的承影,感受著里面宵練的靈氣,看向他,“三劍應該都落在了昆侖,而如今昆侖不在,你們是怎么得到宵練的?” “這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那時我們剛好扮了一場拍賣會,拍賣會后,有族人曾上過岸。不巧發(fā)現(xiàn)了同出一脈的功法氣息。但有著這樣氣息的人似乎正被人追殺,奄奄一息。族人將他帶了回來。但他傷勢太重,沒多久就去世了。 他那時氣息已經(jīng)非常微弱,說話有些費力,斷斷續(xù)續(xù)地。我們只從他的言語中得知,昆侖似乎出了事,當時他和兩位師兄正在互相切磋。突然從禁地席卷而來一股颶風。 這颶風是怎么來的,他不清楚。但因為這股莫名其妙的颶風,秘境空間出現(xiàn)裂縫,他們被強行甩出了昆侖??墒撬麄兊袈涞牡攸c不一樣。還沒等他弄清楚狀況,找到兩位師兄,就遭到了追殺?!?/br> 陸南石皺緊了眉頭,“知道是什么人嗎?” “他不知道。他說那人功力遠在他之上,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樣子,就已經(jīng)中了他的殺招。他是在臨死關頭激發(fā)了潛能逃了出來。但可惜他能力比不上兩位師兄,還是受了重傷,最終沒撐下去。至于宵練……” “宵練原本是他的佩劍。他死后,便由我們保管。含光,承影,宵練都和其他法寶不同。若在上一任得到他們認可的主人死去之后,沒能及時找到下一任主人,便會自我封印。直到有一天,有人能解開他們的封印,那時他們也便有了新的主人。” 陸南石點頭,這點他已經(jīng)從記憶中知道了。 他眼珠一轉,“十年前你們沒有舉辦拍賣會?” “對!因為我們救的那人說,殺他的人在出手的時候,曾說過,昆侖的人都該死。他對昆侖有莫大的恨意,恨不能將所有昆侖人士斬盡殺絕。我們這一族傳承兩千多年,一直謹慎處事,盡量避免與外人接觸。得知這一點后,我父親為了安全起見,決定沉寂下來。而這次……” “前不久,宵練曾發(fā)出過幾次震動。我們外出打聽到消息,有人得到了承影和含光,還讓他們都認了主。算算日子,該是神君的轉世成年了。所以,我們打算賭一把?!?/br> 換句話說,這場拍賣會是故意扔出來引陸南石入局的。他們想要知道,得到了承影和含光的人是否還能得到宵練的認可,是否是他們等待了兩千多年的神君。 “神君!” 看著阮奇山激動的那快要熱淚盈眶的雙眼,陸南石站了起來,“兩千多年了,滄海桑田,一切都過去了。你們沒有必要活在祖輩的遺訓里。從今天起,你們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事情?!?/br> 阮奇山一愣,轉瞬明白了陸南石的意識,他眼中的亮光逐漸寂滅,上前一步擋住了陸南石的去路,“神君的話,我們自當尊崇。既然如此,那么造化玉牒也該還給神君。” 見陸南石有拒絕的意思,阮奇山又說:“我們已經(jīng)得造化玉牒庇護兩千多年,受益良多。該物歸原主了。昆侖……雖然昆侖曾出了那樣的賊人,先祖也一直在感慨,為什么自己沒有早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又或者他早一點那人的變化告訴神君,或許就不會發(fā)生后來的事。 先祖曾因此愧疚過,自責過,懊惱過,怨恨過。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自己也同屬昆侖之人,還是他的親兄弟而感到厭惡和羞恥。但最終,先祖走了出來。他自認自己還是昆侖的人。 他說過,昆侖能有今日是因為神君。但昆侖需要自強,需要走出自己的道路。所以,神君,昆侖不能太過依賴造化玉牒?!?/br> 陸南石一震,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么一段話。既然這樣,他便也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了。 可就在這時,一人慌慌張張前來稟報:“造化……造化玉牒不見了!” 第95章 賀衍 書房西面的墻壁上掛著一幅油畫,油畫后頭是一個暗格,暗格里放著一個玉匣子。造化玉牒本應該在玉匣之內,而此時那里——空空如也。 玉匣,暗格,油畫,書房,每項都有結界,多重結界保護之下,造化玉牒不翼而飛。并且,它是什么時候沒的,怎么沒的,阮奇山等人一無所覺。 當然不可能是現(xiàn)在。書房就在二樓,陸南石和阮奇山談話的地方在樓下的茶室。即便對方再厲害,能蒙蔽得了昆侖眾人,也瞞不過陸南石。陸南石不會一無所覺。 那么就只能是在這之前就已經(jīng)不在了。 是陸南石入定恢復記憶的時候嗎?又或者更早之前?沒人能給出答案。 “怎么辦?” 看著眾人投來的目光,阮奇山咬牙問道:“船上的客人都走了嗎?” “走了!我們的規(guī)矩,拍賣會結束,所有人要在兩天內離開。這個時限已經(jīng)過了,如今船上除了我們,就只有神君和他的朋友?!?/br> 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偷走了造化玉牒,那么很有可能已經(jīng)出了公海! 至于說神君和他的朋友?那本來就是神君的東西,神君何必偷?而他的朋友,既然是神君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況且,神君的朋友不是他們能冒犯的。 阮奇山握拳,“按賓客名單,一個個查!造化玉牒不是普通的東西,一定會露出端倪。不惜一切代價,查!” “是!” 阮奇山心頭大駭,什么人?竟然……竟然有這么大的本事,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將東西偷走。造化玉牒,那是出自鴻蒙混沌之物。丟失在昆侖手里,他要怎么向神君交待! ******** 甲板上。 陸南石與賀衍并肩而立,遙望無邊大海,海風吹打著二人的臉頰,空氣里都帶著咸濕的味道。 “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話一出口,陸南石便后悔了。好?被困鎮(zhèn)妖瓶中兩千多年,怎么會好呢?哪知賀衍竟是輕輕一笑,“無所謂好不好,總歸現(xiàn)在出來了?!?/br> 陸南石神色一暗,張了張嘴,“抱歉,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有這一劫?!?/br> 賀衍搖頭,“說起來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 當初,是他將朝無和忘憂的感情看在眼里。他最是喜歡湊熱鬧,無事都能折騰折騰,更何況這二人本就對彼此有意。他便提議不如二人結成伴侶。有朝無在,忘憂至少能得一個散仙。往后還有千萬年的歲月,有朝無護持,不愁日后不能成神。 朝無對此并不抗拒,更不反對。他便自作主張,將事情攬了過去。因朝無不愿上九重天,而九重天上結為仙侶的儀式也實在太多乏味,他看得多了,早厭倦了。思來想去,干脆依照凡間的習俗。 可凡間嫁娶,是要雙方家長先會面的。朝無這邊是不可能有了。因為憑他的身份,滿天神佛都做不得他父母。就是當年他母上將剛化形為奶娃娃的朝無帶回來養(yǎng)了多年,也從未以母子相稱。他的父母唯有天地,也只能是天地。 朝無沒有,忘憂卻可以有。忘憂雖已無親人,卻可認親。昆侖掌教阮之升主動提議,擔了這份職責。他未曾多想,就同意了。還和他商議親事要怎么弄,還給了他諸多便利。 若非如此,昆侖只怕也沒那么容易闖進朝無的居所,沒那么容易設下誅仙陣。 自誅仙陣開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和朝無別無退路。 想到過往,賀衍溫和的面色褪去,滿臉陰沉,眼中殺意漸濃。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動蕩起伏,引發(fā)體內氣息翻滾,他的身形一滯,眉頭微蹙。 陸南石敏銳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變化,反手抓住他的脈門,探入靈力。不探不知道,這一探竟是嚇了一跳。 “你……” 賀衍一嗤,“母上當年為鎮(zhèn)壓天下大妖特地鑄造的鎮(zhèn)妖瓶,又集結了她和父上二人的法力凝結的封印,就是不想這些妖魔有朝一日能再出來禍害天下。有進無出,哪里是那么好破的!我用了兩千多年,也只打開了一條縫,勉強擠出了一縷神魂?!?/br> 擠是擠出來了。但神魂受損十分嚴重。陸南石終于知道,為什么在神君墓的時候,他竟然連一個白龍王都打不過。這樣的情況,他根本不可能發(fā)揮出原有法力的千分之一。而且每多用一分法力,創(chuàng)傷就會大一分。 若不然,這等情緒波動怎會讓他氣息不定呢?也不過是因為之前耗損太大了而已。 陸南石搭在賀衍腕間的手不由得一抖。 耗損太大…… 這是靈力耗盡幾近虛脫的脈象。 可在船上這么多天,賀衍從未出手,怎么會…… 心頭突然像是壓了個千斤重的石頭,陸南石張著嘴,可那句疑問怎么也說不出口,最終嘆道:“得盡快找回你的真身?!?/br> 只要找回真身,神魂與身體融合,賀衍便能恢復自己的神力,神力恢復,這點傷勢自然可以痊愈。否則,以他現(xiàn)今的狀況,怕是撐不了幾年了。 聽得此話,賀衍嘴角上揚,“你會幫我嗎?” “當然?!?/br> 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假思索。賀衍笑了。然而那笑容卻讓陸南石有些忐忑。 “神……陸先生!” 找過來的阮奇山看到外人,不得不中途改了口。陸南石看了賀衍一眼,賀衍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說:“找你的人來了,還不快去?!?/br> 陸南石眼眸閃了閃,最終轉身,下了甲板。 “神君,造化玉牒之事,我已經(jīng)讓人去查了。不過……” 不過什么,阮奇山?jīng)]有說,陸南石卻明白。能不驚擾昆侖一眾,神不知鬼不覺將造化玉牒偷到手的人,自然也有本事避開阮奇山的探查。 “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阮奇山大驚,“神君!” 到此為止?那可是造化玉牒,怎么能到此為止呢? “反正你們本來也是想將造化玉牒還給我。既然已經(jīng)還給了我,是我的東西,怎么處置就是我說了算?!?/br> “可是……” “世間萬物都講究個緣法。造化玉牒不是一般的東西,如果對方能將它拿到手,還能驅使它,也算是一種緣分。如果對方?jīng)]有這個緣分,早晚有一天,造化玉牒會回到我的手里?!?/br>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怎么覺得這么憋屈呢! 阮奇山本來還想再勸,可陸南石已經(jīng)沒有再談下去的意思,只能作罷。 陸南石回頭,看著甲板上賀衍的身影,心一點點往下沉。 有些話在他心里盤旋,卻終究沒能問出口。 照賀衍所說,他將鎮(zhèn)妖瓶的封印打開了一道縫,擠出了一縷神魂。他雖沒有說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但陸南石卻能猜到定是二十年前。那么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因為賀衍的舉動,引來了禁地的颶風,也相應地打開了昆侖秘境的空間裂縫。這一場突變,賀衍出來了,師父和他的兩位師兄弟一起出來了。甚至鎮(zhèn)妖瓶中的少數(shù)幾個大妖也瞅準時機逃了出來。 陸南石沒有問的是: 師父的傷是不是他所為;師父的兩個師兄弟是否他所殺;還有——造化玉牒,是不是他拿的? 其實對于這幾個問題,陸南石已經(jīng)隱隱有了答案。如今只差把這個答案坐實。他可以問的,但他不敢問。 他與少陽曾是千萬年的摯友,兄弟。 他害怕從他嘴里聽到那句“是”。 造化玉牒也就罷了,如果他想要,陸南石甚至連混沌珠也可以給他,只要他開口。這些東西于陸南石而言,都可有可無,他并不在意。 但師父的兩位師兄弟,他兩位未曾見過面的師伯師叔,雖然他和他們沒有什么交集,談不上多大的感情。可師父與他們情同手足。 還有師父…… 若不是十幾年前的那一場重傷,師父不會死的那么早,更不會在最后幾年的時光里,身體衰敗,痛楚難言。 如果……如果殺害師父的人真的是賀衍,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甲板上。 賀衍手指磨搓著一方玉簡。玉簡的體積不大,大約兩指,但其內光華流轉,不可忽視。如果阮奇山或者陸南石在這里,一定能看出來,這正是造化玉牒。 賀衍手指一敲,下一瞬,造化玉牒沒入介子空間,沒有蹤跡。 他撫摸著自己的手腕寸關。 陸南石說的沒錯,他確實神魂受損,情況不容樂觀。但還不至于情緒波動引發(fā)氣息不定。他是故意的。故意讓陸南石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情況,故意…… 賀衍眼珠微動,眸光閃爍。 朝無,并非我有意要算計你。我知道,但凡我有難,你一定會幫忙。甚至只要我開口,你便不會拒絕。根本不必我耍這種手段??墒恰?/br> 其實你已經(jīng)察覺了是嗎?你的師父,你的師伯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