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們聊的最多的，正是這支隊伍實際上的最高統(tǒng)帥，她們的葉參謀長，帥氣的、荷爾蒙呼之而出的葉將軍。

    “也不知是哪個女人這么幸運，這樣的男人，哪怕只是擁有一個晚上，我也死而無憾?！庇腥诵÷曊f出，還是用英語，似特意說給平安聽。

    也有人直接問平安：“平安，你是不是他太太的親戚，所以葉軍長才對你這么照顧？”

    都猜到她是葉將軍太太的女人呢，為什么就是猜不到她是葉軍長的女人呢？大抵是誰都不曾想到，傳聞中的大醫(yī)生，竟然是平安這樣一個連針都不會打的小菜鳥吧。

    平安苦笑：“我沒見過葉軍長的太太，我也不認識葉軍長，他大概和你們一樣，對我的工作能力心存懷疑吧。”

    見平安自打自招、索性承認技不如人，其她女孩都選擇沉默。沉默即默認。

    “平安你這樣的工作，你們國內(nèi)發(fā)給你們多少錢？”就連好脾氣的伊蓮娜最后也好奇試探問道，她知道那幾個中國男醫(yī)生的薪水和補貼均不菲。

    平安越發(fā)苦笑：“沒有任何薪水，甚至我的來回機票都是自掏腰包。”

    伊蓮娜恍然大悟：“你是志愿者？”

    “算是吧?！逼桨颤c點頭，并不想解釋太多，誤會她是志愿者總比誤會她是米蟲強。只要不給清辰的工作帶來麻煩就好。

    她和清辰的約法三章：第一，互不干涉彼此工作；第二，不能以夫妻相稱。

    “不是約法三章嗎，第三章是什么？”

    “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br>
    就這樣，平安一開始就在兩人之間劃定界限，不容清辰越雷池半步。

    清辰起初很不理解，尤其是第二條，他更是抗議：“你本來就是我妻子，名正言順，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br>
    要知道在平安來之前，他甚至已經(jīng)安排單獨住處，以安頓他和他的小嬌妻。”

    平安敲他頭：“葉將軍，請注意影響。如果是‘老鼠’帶著嫂子過來，你和小蠻子會做何想？你如今是這里最大的頭，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看，我才不想背個紅顏禍水的名頭回國。再說不破樓蘭終不還，要是爺爺泉下有知，他一定會狠狠罵你個沒出息的?！?/br>
    清辰這才作罷。

    他當然知道平安說的是對的，只是止不住思念，比平安在遙遠國內(nèi)時更清晰的思念。所以，當距離近在咫尺時，他能管住自己的心，卻管不住自己的腳，總是一有空就往那邊跑，像是本能的下意識動作。

    他知道平安需要時間適應，而他只想幫助她縮短這段時間?？善桨裁黠@拒絕的好意：“清辰，之前我以特殊軍醫(yī)的身份進來，‘老鼠’是考慮再三才應允，可實際上我自己是什么水平你我都非常清楚。爺爺說得很對，我不是醫(yī)生我必須對生命有敬畏之心，所以我必須努力，如果連一個簡單的包扎傷口都做不到，清辰，我丟的不僅是我和你的臉，我丟的，可能是整個中國軍隊的臉。”

    清辰于是不再言語。

    就這樣，平安吃住都和其它醫(yī)護人員一起，沒有任何特殊或不同。每有戰(zhàn)事，她總是第一個沖上前線，守著擔架似隨時準備接應，在槍林彈雨中，奔前走后地比誰都頻繁；別的醫(yī)生急救時，她就在旁邊看，眼都不眨，哪怕身邊炮火連天。

    戰(zhàn)事停息的中間，她就看書，從人體結(jié)構(gòu)圖到藥理學，纏著伊蓮娜不停發(fā)問。久而久之，連伊蓮娜都不耐煩：“平安，你學的到底是什么醫(yī)學，為什么那么簡單的東西你都不懂?！?/br>
    “我學的是中醫(yī)?！逼桨怖侠蠈崒?。中醫(yī)對那些慢性病才有漫長療效，但這種傷胳膊斷腿的急救，平安明顯捉襟見肘。

    “中醫(yī)是個什么東西。”伊蓮娜嘟嚕著：“難道中國人的身體和其他的人不同嗎？”

    她雖不解，可她也很是喜歡這個中國女人的努力、及不怕死。也許中國人的身體是不同的吧，特別柔韌，也特別勤奮。能像某種吸蟲一樣，雖不曾言語，卻能一動不動地趴在某個地方，持久，忍耐，溫和，沉默地努力，沉默地化羽成蝶。

    133、平安你有男朋友嗎

    平安漸漸習慣這里的生活，她喜歡南方的炎熱卻通透，還有一望無際的平原視野；尤其是黃昏時刻，看著閑下來的將士，蹲在矮矮的土剁上吹著口琴，從《在那遙遠的地方》到《我的中國心》，聲聲盡是思鄉(xiāng)情緒。

    平安驀然想到古代的塞外笛聲，蒼勁悠長。原來不管時日變遷，人的情感底質(zhì)，還有人性，卻是不變的，或者說，進化得異常緩慢而已。

    平安走過去，在年輕的士兵身邊蹲下：“想家了？”

    小士兵靦腆一笑：“有點?！?/br>
    平安打量著他：和清辰一樣的寸頭，眼神稚嫩單純。一樣的年紀，不同的際遇，有的人或許還在大學課堂里深造，有的也許已打著第一份工，談著他的第一個女朋友；而有的人，卻已經(jīng)背井離鄉(xiāng)，行走在生死邊緣。

    “為什么當兵？”情不自禁，平安問道。

    “因為我覺得一個真正的男人，一輩子有必需要做的幾件事。第一是一定要當一次兵，上一次戰(zhàn)場?！?/br>
    “噢？”平安的好奇心被勾起：“那其它幾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讓父母過上好日子?！?/br>
    平安惻然，她開始有些喜歡這個小男孩。

    “那第三件事呢？”

    小男孩猶豫一下，低下頭，臉變得比天邊夕陽還紅。

    “第三件事就是年輕時一定要狠狠去愛一個姑娘，可以舍命的那種愛上一個姑娘?！?/br>
    平安訝然：“為什么一定要是年輕時？”

    小男孩越發(fā)靦腆：“因為年輕才輸?shù)闷鸢。謴偷每彀??！?/br>
    平安被逗笑，如果連命都可以舍去，又怎會在乎是否輸?shù)闷穑啃∧泻⑷绱苏f，只怕是還未真正愛過。

    “平安，你有男朋友嗎？”小男孩勇敢抬起頭，看著眼前女人，諾大軍營里唯一的中國女孩。

    平安點頭：“我沒有男朋友，但我有老公，有兒子?！?/br>
    小男孩一愣：“你結(jié)婚了？”

    平安點頭，微笑。

    小男孩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望：“真的看不出，你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年紀?！?/br>
    又問道：“你老公是做什么的？他為什么放心讓你來這里？”

    平安看著遠方，夕陽正慢慢沉下地平線，像一個巨大的盤子慢慢被大地吞沒。原來僅僅是一座小土垛，便能如魔術(shù)般看到截然不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