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止都止不住，像兩個傻子。

    人去樓空，絕望地說著冷笑話的傻子。

    良久，兩人才止住笑，陷入短暫沉默，比之前笑聲更瘆人的沉默。

    季杭抽出一支煙，重新燃起，又遞給平安一根：“試試？”

    平安猶豫一下，還是接過，湊著季杭點(diǎn)燃，剛吸一口便劇烈咳嗽，差點(diǎn)岔氣。季杭微笑著鼓勵：“接著，不要停。”

    平安哆嗦著再吸一口，果然，那種苦澀難聞的氣味過后，隱隱有一種香氣，還有喉腔間的灼熱感，從身體深處傳來，像是全部的感官都轉(zhuǎn)移到了那里，熱烈而集中。情不自禁，平安又深深吸了一口，徐徐吐出。

    似想延長或挽留那種通徹舒服的感覺，在這苦難的人間。

    季杭看著她，煙霧背后依然清澈明亮的眼睛。奇怪，在平安來之前，季杭有一千個理由去恨她，也有一千個理由去感激她，但此時此刻，看著她如此貪婪的吮吸著指尖溫度，像個嬰兒一樣本能吸取求生的力量，他只想——

    原諒她，原諒這一切，放下，遠(yuǎn)走天涯。

    混跡這世上，誰肚子里沒有一本爛賬，誰不是可憐人？

    他移民去了南半球，那里有最清澈的藍(lán)天大海，也有最稀疏的人群，守著垂垂老矣的母親，正式告別他的前半生。

    130、秋后算總賬（3）

    他結(jié)束了了國內(nèi)的所有生意，并以之前工作中的一些細(xì)小疏忽為借口，把姚遠(yuǎn)送進(jìn)了監(jiān)獄，三年。又把全部生意賣給了大勇的敵對公司，以低得不可想象的價格。

    “我已沒有了斗志，就讓別人來給他添堵吧?！?/br>
    每個人都在彌補(bǔ)和付出代價。而瓊恩的報復(fù)，則來得更徹底和殘忍，他把趙倩倩即將臨盆的肚子、還有她的zigong全部摘下，扔到了這座城市最深最臭的下水道里。當(dāng)平安聞訊趕來，看著趙倩倩胸下被縫得像個破布袋一樣的肚子時，她蹲在地上，連膽汁都吐出。

    大勇冷眼看著這一切：“平安你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

    平安不語，她不想再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她也不是為趙倩倩難過，她難過的是，杰克變了，不僅僅是變成了瓊恩，他變成了這世上最兇狠的敵人——他已沒有人性。

    他已忘記初衷，遠(yuǎn)不是十幾年前的十歲少年，夕陽下暢談理想：“所有的仇恨里，都不應(yīng)該包括女人和孩子。”

    看著床上瑟瑟發(fā)抖的趙倩倩，估計(jì)她連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就因?yàn)榻柚亲酉肷衔?，嘲笑捉弄蓋子一番，便落得如此下場。沒了zigong，也沒了身材，更沒了靠山?！?/br>
    從進(jìn)病房到現(xiàn)在，大勇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也沒給她任何補(bǔ)償。大勇托人帶話：“我現(xiàn)在自顧不暇，等我緩過這陣，該她的，我一分不少。”

    竟是訣別的姿態(tài)。

    平安遙遙看著這一切。緩過這一陣？只怕是不可能的呢，平安學(xué)季杭，把手里大勇娛樂公司的股票全部低價拋售，造成大恐慌，幾乎一夜之間，大勇的身家便以斷崖的方式縮水，而大勇自己，則站到了懸崖邊。

    外有對手打壓，內(nèi)有合伙人離棄，內(nèi)憂外患之際，他走投無路，只好重新找平安試圖握手言和。但平安已拒絕見他：“活不下去了？不也好好活著嘛。讓我救他？除非蓋子重新活過來?！?/br>
    而蓋子已不可能活過來，即便身后人，為她做的再多。

    清辰從z國回來，風(fēng)塵仆仆，在家里出了這么大事后，他只想快點(diǎn)在戰(zhàn)場上將瓊恩等人繩之以法。雖然擊斃了瓊恩的左臂右膀沙巴，但此舉也引發(fā)了黑馬軍團(tuán)的瘋狂報復(fù)。

    尤其是瓊恩，竟像是瘋了一樣，如同冷兵器時代，騎著高頭大馬，總是身先士卒地沖在隊(duì)伍最前面——他無疑最大程度地凝聚了軍心，整個黑馬軍團(tuán)都?xì)⒓t了眼，在前線上重創(chuàng)新政府軍及政府友軍。他的游擊勢力，以伊夫?yàn)槭?，更是在南方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焦頭爛額之際，家里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盡管平安和部隊(duì)都對他瞞得死死的，但小蠻子等人受傷、蓋子去世的消息，還是若隱若無地傳到了他耳里。尤其是瓊恩在戰(zhàn)場上給他用中指豎起大旗：懦夫，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hù)不了。

    瓊恩黑了政府軍的渠道，在里面大放闕詞：“葉清辰，你殺我將士，我念著你是我導(dǎo)師，所以沒殺我的同門，所以你的302部隊(duì)才會沒事，但機(jī)會僅此一次，下一次，我會踩著他們的尸體走到你面前，怎么樣，我的葉教官。

    清辰這才知道，家里出事了。

    在電話里再三確認(rèn)平安無事后，他依然不放心，攻堅(jiān)站打到一半也要拋棄一切歸來。

    “平安是我的后方，如果她有任何事，我也無法茍活。如果我命都沒了，拿什么報效我的祖國？”他對“老鼠”說：“你不會想我也像山上的那個人一樣，一次之后就永遠(yuǎn)啞火吧？”

    山上的人，就是如今的凈云大師，“老鼠”曾經(jīng)的師兄，凈云皈依之后，“老鼠”才接手他的一切，包括清辰。

    提及故人，“老鼠”果然沉默，不再說話。

    清辰幾乎是提著槍進(jìn)門。在見到妻子兒子的那一刻，他心里的石頭才終于落地。

    平安緊緊擁住丈夫，貼在他強(qiáng)健的胸膛上，恍如隔世。

    “清辰，蓋子沒了?！?/br>
    “我知道?！鼻宄揭嗑o緊抱住妻子：“我會為她討回公道?！?/br>
    平安在丈夫懷里輕輕搖頭：“她的公道，我自己去要回。”

    她決意和丈夫一起去z國，帶回蓋子的尸首，讓她葉落歸根。而且，既然瓊恩為復(fù)仇卷土而來，而平安，就是他復(fù)仇的最終目的。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讓我失去一切的女人，我不會放過你?？傆幸惶?，我要把你的尸體也放在我的臥室里，讓你跪倒在蓋子和沙巴面前，生生世世不得超生?！被厝ズ?，他給自己最后一個電話：“我會先殺了你丈夫，你兒子，你所有愛的人，我都會讓你慢慢失去，讓你承受和我如今一樣的痛苦。然后再是你——平安，我們之間，只能以這種方式去面對了，要么你死要么我亡，我不能放過你，更不能放過我自己?！?/br>
    “好啊，那就拭目以待?！逼桨财届o應(yīng)答：“看看最后，到底是你死，還是我亡?！?/br>
    她給清辰部隊(duì)打報告，以隨軍醫(yī)生的身份，意外的，這次除了清辰，“老鼠”和葉建國夫婦均以沉默應(yīng)允。

    因?yàn)榍宄降臓顟B(tài)，他們都看在眼里。與其讓他在前線不能全力以赴，還不如讓他能安心守在那里。于葉建國夫婦而言，有平安在旁邊照看提點(diǎn)清辰，他們自然更放心。

    所以到最后，只有清辰一個人不愿意。

    他把申請報告扔在平安面前，生氣道：“你是醫(yī)生嗎，簡直是胡鬧?！?/br>
    “對z國人民來說，我是醫(yī)生?！逼桨财届o撿起那幾頁紙：“清辰，讓我也去，我會有用的?！?/br>
    “你在家里好好帶好孩子，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鼻宄较胍膊幌氡愦鸬?。這個該死的女人，也許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的安危對他來說意味著生活，竟想也奔赴那死亡禁地。

    可平安根本不聽勸：“清辰，你有你的信仰，我也有我要守護(hù)的。你當(dāng)兵二十幾年，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有些事就是繞不過，就是要去直接面對，不然我們也失去活著的意義。z國，瓊恩，事已至此，已不是你一個人的戰(zhàn)場?！?/br>
    131、秋后算總賬（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