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是救不回來了?！?/br>
    林若青置若罔聞，依舊半跪在地上，神色專注地做著按壓，并且安慰婦人：“別聽他們的，繼續(xù)還能救。”

    旁邊都是敗興的聲音，婦人能抓住的只有林若青這個希望，她不住點頭，跟著林若青的動作繼續(xù)著救援。

    終于，隨著又一下按壓，男孩猛然歪頭吐出一大口水來，他的臉也隨即皺在了一起，不住地咳嗽起來。

    周圍轟然叫了起來。

    “哎呀！竟然活了?！?/br>
    “真是菩薩保佑！”

    婦人這才跟撿了魂回來似的，一把抱住小男娃大聲哭起來。

    林若青在地上半跪了好一會兒，額際有了汗水，此時眾人都顧著小男娃，沒人注意到她。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意來。

    只有陳彥連忙扶著她站了起來。河邊泥濘，林若青蹲下去時裙子上面已經(jīng)沾了些臟污，她又半跪了這么久，膝頭更加不能看。加上臉上的汗以及用力時候稍稍亂了的頭發(fā)，這倒是陳彥見過最不修邊幅的林若青了。

    但這也是陳彥完全沒有想到過的林若青，她救人時那樣的坦然與自信，幾乎渾身發(fā)亮，讓人挪不開眼睛。他原以為林若青只是一個溫和恬靜的人，沒想到她能夠那樣干脆利落又果斷，像成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來。

    出了這樣的事情，捕魚的高興勁兒也就去了不少。林若青花了些力氣，也有些疲憊，讓陳彥見了也擔(dān)心。

    “還是先回去吧?！?/br>
    林若青點了點頭，照著來路回到牛車上安然坐好。

    一縷風(fēng)吹來，她偏頭撥了撥自己的頭發(fā)絲，迎目卻撞上不遠(yuǎn)處樹底下站著的一個男人的目光，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

    林若青抬眸仔細(xì)審視了那個男人。如果說她和陳彥不善打扮融入不了環(huán)境，那個男人就更甚了。

    他的身形與陳彥差不多高大，眉目之間透著無法遮掩的富貴氣，此時看向她的眼睛里帶著打量與估計。

    大約是沒有想到林若青敢回看過去，且回看得這般直接與理所當(dāng)然，男子微微一愣，這才收回目光。

    林若青這也才將視線回轉(zhuǎn)，安然坐著牛車離開了。

    林若青這番樣子回到別院，自然被翠竹扶柳一陣念叨。

    “我就說我應(yīng)該跟著去吧！小姐就是不聽?！?/br>
    “也是，不說我們，隨便找個小丫頭跟著去也行，也好過弄成這樣……”

    林若青被她們念叨得耳朵癢：“我又沒有少只手?jǐn)鄺l腿，這有什么呢？”

    翠竹被她的話嚇得要跳起來，連聲說：“呸呸呸，小姐可不能亂說話！”

    林若青見她著急，反而惡趣味地笑了起來，讓翠竹又是好一陣怪和氣。

    好在一早上的鬧騰到了這會兒終于結(jié)束，別院又恢復(fù)了安寧。

    第27章

    陳彥攏共也就住了兩天，第二天晚上便被來了好幾趟的田宇給請了回去, 眼見著年關(guān)將至, 生意上的事情實在繁雜忙碌, 一時一刻也缺不了人手。

    奔著十一月去的天氣真是見天的涼下來, 怕冷的人已經(jīng)要穿夾棉的衣裳了。

    林若青帶著丫頭婆子將陳彥送到了別院門口，陳彥上馬之前回頭問她：“你什么時候回府來？”

    林若青站在臺階上，雙手垂在袖子里，溫聲細(xì)語地說：“大夫不是說這頭幾個月還是少些波動得好？另外也是我想著這里能清靜一些，不如就在這里住到胎位穩(wěn)了吧？”

    陳彥有所察覺林若青并不想回去，她喜歡這里的自在，家里在如何也有種種規(guī)矩, 加之出來之前如意鬧的那么一下。陳彥心里頭雖然對林若青的決定不很高興, 但是到底沒有開口強硬要求她一起回去。

    只不過因著這個, 后面有十幾天都沒聽見或者見著陳彥，只有他差下面的人過來送些東西或者問幾句安好。

    林若青并不在意，不來的時候則更好，她還樂得清閑, 但只要陳彥差人過來, 她都好好招待，每次也讓人幫著帶些書信回去。不過沒有給陳彥的，多半都是給陳李氏的，里頭問得仔細(xì)，全是功課和生活上的事情。不僅如此，她還給陳李氏送了還沒開始賣的脂膏, 用下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半個月，前兩天陳李氏親自讓人給林若青送了東西過來，還問了林若青脂膏的事情。至于陳彥，大多只得了仆從帶回去的一兩句口頭傳話。

    陳李氏那邊原本也不太喜歡林若青在外頭住，可奈何不住糖衣炮彈，沒兩天也就由著她去了。這么一來，林若青樂得自由，更加用心處理起了生意上的事情來。

    杭城是省城，不說原本就有百萬人口，就說處于交通要地來回周折的人也有不少。自打粉黛開張以后，第一天一共賣了一千兩百的熱鬧過去后，每天也有兩三百盒的銷售。而十一月初一那天，更是因為集市的人流，加上先前的名聲，一口氣賣了兩千盒有余。

    這生意看上去是好極了，可時間久了劉平南卻有些發(fā)愁起來，這天過來通報生意的時候忍不住就說了。

    “雖然出售的數(shù)目多，但利潤終究是少，如今也才勉強收支一致，盈利的那些也不過就是供養(yǎng)著鋪子里人的吃喝罷了……”

    林若青坐在軟榻上，小幾上鋪陳著一張紙，她正執(zhí)筆書寫，聽見劉平南愁緒滿滿的語氣，林若青才放下筆說：“咱們才開始做生意罷了，總有盈虧的，況且咱們的利潤并不從這幾樣?xùn)|西上來?！?/br>
    她十分平靜，半點不為這個擔(dān)心。

    這就像是現(xiàn)代品牌下面總是有中高低三條路線一樣，林若青只不過是選擇了最低端的那條線來試一試顧客對這類前所未有的店鋪的接受度罷了。

    現(xiàn)在結(jié)果大概已經(jīng)出來，這店是能開下去的，那么下面才是林若青真正要開始辦事兒的起點了。

    “從下一批脂膏開始，所有裝盛用的器皿都要重新定制過，”林若青將手上剛才在寫的那張紙遞給了劉平南，“按照這上面說的，盒子上頭一是要有粉黛二字，另外也要將上頭我畫的圖樣印上去，大概的成品樣子我已經(jīng)畫出來了，你先讓窯廠那邊做一個出來，如果樣子合適再往下批量做?！?/br>
    劉平南接過林若青遞過來的那張紙，低頭仔細(xì)看了一會兒，他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盒子上還要印上這么多東西？”

    并不是劉平南大驚小怪，盒子上印上鋪名和花樣就算了，剩下的那些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了。

    第一樣要印上去的是年號與月份。

    第二樣要印上去的是脂膏的品名。

    第三樣要印上去的則是鋪子的位置。

    如今只有一間鋪子，那么盒子上要印的就是杭城東街了。

    林若青點頭：“這是少的，后面若是有其他要加的，還得繼續(xù)往上寫，字寫小一些就是了，窯廠那邊自然有他們自己的處理方法?！?/br>
    要寫的東西雖然多，但是批量大的東西，窯廠那邊都能做出模具來，到時候生產(chǎn)起來的速度并不會下降多少。

    要寫上這么多東西，一來是為了方便管理，二來則是為了長遠(yuǎn)考慮。林若青想要盡量將經(jīng)營與管理模式從開口就完善下來，盡管知道萬事不能盡善盡美，可是總也是越仔細(xì)越好的。

    而劉平南雖然心里疑竇重重，然而他也立刻答應(yīng)了，并沒有往下問什么。

    “另外，”林若青又說，“這兩天便放出消息去，鋪子里要上新的東西，效果比現(xiàn)在在賣的幾樣要好上數(shù)倍。”

    劉平南聽見這句心里才算是猛然一寬。

    “那么價格？”他問。

    林若青道：“價格自然是要高許多，一共新加三樣?xùn)|西，價格在三十文到二百文之間，暫時還沒有定下，”她看著劉平南說，“這才是我們真要賺錢的東西?！?/br>
    劉平南至此長松了一口氣，臉上終于露出笑意來：“我下去辦好，小姐自然放心。”

    等他要走，林若青忽然又想起事兒來，于是連忙叫住了劉平南說：“明天讓香姐兒她們幾個回來一趟，我要和著其他丫頭一起考察一番，鋪子上午就不開門了。”

    劉平南依舊是仔細(xì)應(yīng)下，等確認(rèn)林若青沒有其他要說的了，這才轉(zhuǎn)身離開回了城里。

    翠竹剛才一直在旁邊服侍，等劉平南走了她才湊上來發(fā)問。

    “小姐，這么便宜的賣多了，猛然貴了，會不會買的人就少了？”她不懂生意上的彎彎繞繞，但卻知道不懂就問的道理。

    林若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著說：“你這話說得不對，買的貴東西的人是沒有買便宜東西的人多，但這是兩條不一樣的路，兩條路都是咱們開的，走哪條都是咱們賺了。

    咱們不過是要引著那些走泥路的人往官道上去罷了，更何況，放在有些人那兒，看著原本只有一條泥路，就算是想走都礙著面子呢，另外開辟一條官道來，那些放不下面子的也就都來了。”

    翠竹被她這一段話說得暈暈乎乎：“唉，我聽都聽不懂?！?/br>
    扶柳笑她：“成了，你也不用聽懂，你好好侍候小姐就是了?！?/br>
    林若青的身孕已經(jīng)奔著三個月去了，不過除了個別孕期反應(yīng)開始明顯以外，其他倒沒什么。只不過現(xiàn)在懷孕的時間還短，況且每個人體質(zhì)不一樣，后面鬧起來的也有不少，因此林若青也不敢掉以輕心，只能好好養(yǎng)著，并且趁著這一段還算自由且身體舒適的時間里多做一些事兒。

    第二天一早，劉平南果然依言帶著香姐兒她們回到了別院。

    香姐兒她們在外面不過待了十幾天，然而整個人的精神風(fēng)貌與剛出去的時候已經(jīng)大有不同。三人再回到丫頭堆里，越發(fā)鶴立雞群。

    她們?nèi)穗m然在外頭，但是每天的功課卻也沒有落下，都有林若青布置下去帶過去讓她們一起看著背著。加之是在店里頭，她們要學(xué)的東西也多，比在家里更累。

    不過累明顯也有累的好處，林若青考察了一番香姐兒等人的功課，已經(jīng)十分不錯。同時她又從剩下的人里面挑了兩個功課有不錯長進(jìn)的丫頭出來，讓她們后面兩天跟著香姐兒她們到杭城看看。

    “后面我半月考察一次，每次回選兩個功課長進(jìn)大的，同香姐兒她們?nèi)ズ汲抢镒商?，學(xué)學(xué)香姐兒她們在外面怎么幫著做生意的，另外，香姐兒你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不要覺得已經(jīng)去了鋪子里面幫忙就萬事大吉，你們的功課若是被趕超了，那自然就會被替換下來。”

    林若青一個棒子一個棗，跟著又說：“不過，只要你們表現(xiàn)得好，往后鋪子若是一家家新增起來，新鋪子里的事兒自然是優(yōu)先你們過去幫忙，后面請來的人也要你們幫著調(diào)教，能力優(yōu)秀者甚至可以自己贖身?！?/br>
    眾人聽到這里，眼睛瞬時亮了起來，特別是前面一排站著的香姐兒她們。

    被賣身的人誰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夠贖身出去？現(xiàn)在眾人面前被忽然放了這么一個選項，誰能不干勁十足？

    林若青說完了這些，又將香姐兒她們單獨帶到房間里說話。

    “后面兩天你們在鋪子里時，賣東西時不僅僅是要賣出東西去，更要記著將后面十五要出的東西一起帶上，后面會出的三養(yǎng)東西的功效與名字我都已經(jīng)寫好了，你們帶過去好好背誦理解，到時候要講給客人聽才是?！?/br>
    林若青細(xì)細(xì)講解，若不是她自己實在不能出去拋頭露面，她都想要自己去鋪子里給她們示范一次，免得話語的解釋還是太過枯燥。

    之所以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推出新品，其一是因為鋪子差不多已經(jīng)穩(wěn)了，其二則是因為平價的東西到底功效一般。林若青知道，之所以前面那些便宜的產(chǎn)品也會有顯著效果，最根本是因為沒有護(hù)膚這個概念的時候，不少人的皮膚狀態(tài)都很差，這樣才會稍微用點東西就有功效。而其三也是最大的一個原因是，年關(guān)來了，年關(guān)這會兒的幾次集會，是每年里頭最大也最熱鬧的，更是眾人最樂意花錢的。

    一年忙到頭，誰還能不在這個時候花點東西出去犒勞犒勞自己和家里人？

    而十一月開始宣傳，正好將新產(chǎn)品的知名度擴展出去。

    香姐兒她們鼓足了勁兒回到了杭城里。

    林若青這邊則也沒有閑著。

    這次的新品一共有三種，如果按照功能來分，定價五十文的是補水增白的，定價一百文的一款則是細(xì)嫩的，定價兩百文的則平皺。

    價格越貴的功效當(dāng)然越好，特別是第三款，因為沒有后世的工業(yè)手段，制作完成后的保質(zhì)期就很短。特別是其中一些比較珍貴的藥材，雖然時間久了不至于損害皮膚，但是原本被期待的功效則會慢慢減少。

    林若青試驗下來，這款脂膏在冬日里也頂多只能放一個月，夏天更是只有十五日罷了。如果要再提高保質(zhì)時間，那么從原材料上的成本就要增加，目前來看有些不值當(dāng)了。

    因此這款脂膏的盒子在定制時就比普通的小了一號，十分精巧玲瓏，里面裝著的脂膏至多只能用二十天。

    兩百文用二十天，滿打滿算下來一天得十文錢左右，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下的去手買回家的。而其實這款脂膏的成本并不算驚人，加上瓷盒其實也將將才五十文，剩下的一百五十文，基本上都是利潤。

    這是從目標(biāo)客戶群做考慮。杭城里并不乏有錢的主，更不乏能花錢的，就說林若青未出閣時的一些閨中友人，以及她們背后的大家庭，再到陳家這一類，誰家都不缺這二百文錢。他們這些人，若真說起來用的是不到百文錢的東西，恐怕反而覺得跌面呢。

    林若青讓負(fù)責(zé)脂膏制作的人先做了三十盒出來，其中的十五盒全都給了陳李氏，讓她自己留著用一盒，剩下的可以拿去送給別人。剩下的十五盒林若青自己分別讓人送給了未出閣前的友人。

    仆從快馬加鞭，東西做出來的第二天早上就將東西給分別送到了地方。

    陳家，松陵院 。

    春歸站在鏡子前面給陳李氏梳頭，她垂目仔細(xì)看了陳李氏一會兒，笑說：“老夫人這些天的膚色可真是好，眼角的紋路都似乎淺了一些?！?/br>
    “是嗎，”陳李氏照著銅鏡，“細(xì)了一些我倒是摸出來了，眼角的紋路都淡了？”

    春歸點頭認(rèn)真地說：“是淡了不少，少夫人送回來的這是什么好東西，惹得我也想用了?！?/br>
    陳李氏被她說笑了：“你這丫頭說話我可不太信，素來是很會哄人的，一會兒等她們來了，我再問問她們?n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