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樂儀、婉云和婉晴搬入慧曜樓的事情之后，裴清殊讓人定了個(gè)日子，讓三個(gè)女孩兒同一天搬過去。

    明日，裴清殊的長女裴婉晴就要正式離開傅太后，搬去慧曜樓了。

    裴清殊怕女兒不情愿，就特意抽出時(shí)間，提前來到慈安宮安撫婉晴。

    在裴清殊來到慈安宮之前，小婉晴正趴在傅太后的懷里，和傅太后還有裕貴妃說話。

    她眨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一臉懵懂地看著她們：“皇祖母，裕娘娘，現(xiàn)在父皇都不喜歡婉晴了，等婉晴搬去慧曜樓之后，你們還會(huì)記得我嗎？”

    “傻孩子，說什么傻話呢？”傅太后和裕貴妃對視一眼，前者頗有幾分無奈地笑道：“你父皇什么時(shí)候不喜歡你了？”

    “現(xiàn)在宮里人都說，二meimei命好，將來一定貴不可言。而且她是嫻貴妃娘娘的女兒，長得一定特別好看。有了她，父皇怎么還會(huì)喜歡我呢？”

    “別瞎說。你二meimei好，我們晴姐兒也不差?！备堤蠛鋈挥X得，應(yīng)該讓這兩個(gè)孫女多接觸接觸。不然姐妹倆都沒見過面的話，怎么可能會(huì)產(chǎn)生什么姐妹之情呢。

    “就是，”裕貴妃附和道：“而且呀，不僅父皇疼愛你，你還有皇祖母和本宮啊?！?/br>
    婉晴歪頭看了看裕貴妃，見她神色真誠，這才松了口氣似的笑了起來：“那以后，裕娘娘要經(jīng)常去慧曜樓看晴兒哦?！?/br>
    裕貴妃笑著答應(yīng)：“好?！?/br>
    婉晴還不放心，伸出了一根短短的小手指：“拉勾?！?/br>
    裴清殊進(jìn)殿的時(shí)候，就聽她們在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是在說什么呢，這么熱鬧?！?/br>
    “皇上！”裕貴妃她們見裴清殊來了，連忙上前行禮?！敖o皇上請安?！?/br>
    裴清殊親手扶起她，笑了笑說：“寶璋也在啊?！?/br>
    裕貴妃甜甜地笑道：“晴姐兒明天就要搬走了，臣妾來送送她?！?/br>
    裴清殊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上前向太后請安。

    傅太后忙道：“免了吧?；噬蟻砹?，怎的也不叫人通報(bào)一聲？”

    “母后身邊兒的宮人本是要通傳的，只是兒子遠(yuǎn)遠(yuǎn)聽到你們的說話聲，不想麻煩寶璋和晴兒出來請安，就沒讓下人多嘴?！?/br>
    若是知道裴清殊來了的話，裕貴妃和大公主都要趕緊到院子里迎接。為表對皇帝的尊敬，必須聞?dòng)嵑罅ⅠR出來，很多時(shí)候都顧不上穿外套。

    現(xiàn)在才一月底，天氣還很冷，裴清殊不想折騰她們。

    裕貴妃聽了，不由感激地看了裴清殊一眼。

    最近裴清殊不知因?yàn)槭裁淳壒?，極少召幸后妃，或是去妃嬪宮中留宿，裕貴妃心里著實(shí)想他想得緊。

    只是裕貴妃知道，裴清殊今日是特地來看女兒的，就沒有和小婉晴搶人，很快就告退了。

    裕貴妃臨走之前，傅太后見裴清殊帶著女兒在一旁聊得開心，沒注意到她們這邊，便小聲對裕貴妃說道：“寶璋，你看皇上多喜歡女兒啊。你是不是也……”

    “哦，寶璋知道了，寶璋一定努力，再為皇上添一位小公主。”

    這話雖說得流利，可裕貴妃說話時(shí)的樣子，看起來毫不走心。

    “你這孩子，最近老是心神不寧的，在想什么呢？”傅太后用只容兩人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可是嫻妃晉位，讓你不痛快了？”

    “沒什么，以前在王府里的時(shí)候就和她平起平坐，我都習(xí)慣了?！痹ＹF妃面無表情地說道：“無事的話，寶璋就先告退了，改日再來給您請安?！?/br>
    第84章

    事實(shí)上，傅太后看得沒錯(cuò)。裕貴妃最近, 的確是有點(diǎn)心事。

    從慈安宮出來之后, 裕貴妃就聽見自己的宮女花宜提醒她說：“娘娘, 剛才宮里有人來報(bào), 說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的夫人容氏，來給您請安了。”

    裕貴妃一聽，便是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本宮覺著胸口悶，想要走走，就不坐轎子了，從御花園穿過去吧?！?/br>
    花宜頗為不安地勸道：“娘娘，傅夫人可還等著呢……”

    容氏是出身于寧國公府的嫡出千金, 又是裴清殊的伴讀傅煦的妻子, 身份貴重, 走在哪里都是被人捧著的。就算是親戚，花宜也怕裕貴妃會(huì)得罪了容氏，壞了和傅煦還有容家的關(guān)系。

    “本宮說的話，你是聽不懂嗎？”裕貴妃頗為不悅地說道：“天天這個(gè)也要管, 那個(gè)也要管, 究竟本宮是貴妃，還是你們是啊？”

    裕貴妃雖然被家里寵得有幾分小孩子氣，但她對待下人向來寬厚，極少說這樣的重話。

    花宜一聽，就是嚇了一跳，趕緊跪了下來：“娘娘恕罪, 是奴婢多嘴了?！?/br>
    裕貴妃輕哼一聲，徑自朝御花園走去。

    雖說冬日乃是百花凋零的節(jié)日，不過宮廷之中，仍有挺拔的松柏，艷麗的梅花，加上枯枝落葉都經(jīng)過精心的修剪和灑掃，御花園起看起來倒也不算衰敗。

    裕貴妃走了一會(huì)兒，一句話也不說，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宜剛剛被她嗆了一下，也不敢多言。直到看到前方有不少人，似乎出了什么事情，這才小聲提醒裕貴妃：“娘娘，前面好像是林太后……正在教訓(xùn)宮人?！?/br>
    “林太后？”裕貴妃聽了，不由好奇地抬起頭。

    雖說林太后和傅太后多年以來還算和睦，不過這兩人一個(gè)是裴清殊的生母，一個(gè)是養(yǎng)母，兩邊頂多維持著表面的和睦，是不可能走得太近的。

    裕貴妃身為傅家的女兒，和林太后也就是逢年過節(jié)才會(huì)見一次面，兩人幾乎沒有單獨(dú)說過話。

    不過就算是這樣，裕貴妃也知道，林太后生性清冷，不愛與人打交道，向來不理會(huì)宮中的庶務(wù)。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緣故，竟會(huì)在御花園里公然懲罰宮人。

    不管怎么說，既然遇到了，總要上前行禮。

    讓宮人通傳過后，得到林太后的許可之后，裕貴妃方上前請安。

    “免了吧?！绷痔蟮谋砬楹推綍r(shí)一樣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裕貴妃看著被宮人抬過來的長凳和板子，不禁有幾分好奇地問：“不知這兩個(gè)奴才是犯了什么錯(cuò)，竟惹惱了太后娘娘？”

    “這兩個(gè)奴才多嘴，妄議后妃，本宮不過是按照宮規(guī)處置他罷了?！绷痔竺鏌o表情地說道：“行刑。”

    一般宮人犯了小錯(cuò)，頂多打十個(gè)板子就算重的了?？闪痔蠼裉鞗]輕罰，眼看著打了那兩個(gè)亂嚼舌根的小太監(jiān)二十板子才算完。

    林太后既然不肯走，裕貴妃也只好陪在一邊看著。等到刑罰結(jié)束了，那倆太監(jiān)像條死狗一般地被人拖走之后，林太后才道：“裕妃繼續(xù)逛園子吧，本宮先回永壽宮了，替我向傅jiejie問好。”

    “是，恭送太后娘娘?！?/br>
    送走林太后之后，打聽好消息的竹枝，立馬上前告訴她說：“娘娘，原來是這兩個(gè)太監(jiān)在御花園里嚼舌根，說嫻貴妃心機(jī)深沉，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在特殊的日子里出生，竟能狠下心來對自己下藥……”

    裕貴妃奇怪地說道：“皇后娘娘不是已經(jīng)嚴(yán)禁在宮中議論此事了嗎？他們怎么還敢……”

    “他們說的是二殿下出生的時(shí)候，不是這回呢。不過，也沒什么差別了?！?/br>
    回瓊?cè)A宮的路上，裕貴妃還沉浸在驚訝的情緒之中。

    嫻貴妃受寵，受到后宮之人的嫉妒，有人到處說她的壞話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向不管宮務(wù)的林太后，竟然會(huì)出手護(hù)著嫻貴妃。

    雖說鐘家和林家是表親，但從前從來不見林太后有多照拂嫻妃。這回，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裕貴妃是個(gè)心里藏不住事兒的人，見到容氏之后，本想像往常一樣，和自己的這位嫂嫂傾訴一番。

    可是話到嘴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能逼著自己強(qiáng)行把這份傾訴欲給壓了下去。

    ……

    林太后為了維護(hù)嫻貴妃，懲罰宮人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后宮。

    嫻貴妃知道之后，自然是要去謝恩的。

    樂儀長公主已經(jīng)按照皇命，搬去了慧曜樓。此時(shí)的永壽宮里，不免顯得有幾分空曠。

    林太后倒是很喜歡這種靜。

    嫻貴妃來的時(shí)候，林太后正坐在窗邊賞雪。

    幾乎是嫻貴妃一進(jìn)院子，林太后便瞧見了她。

    冬裝厚重，一件淺紫色的梅蘭竹菊紋斗篷穿在嫻貴妃的身上，卻看不出一絲臃腫。

    林太后見了，唇角微微上挑，對一旁的綠袖說道：“難怪殊兒這樣喜歡她，的確是個(gè)美人?！?/br>
    很快，鐘氏便在宮人的引領(lǐng)之下進(jìn)了內(nèi)殿，向林太后道謝，并且行了大禮。

    林太后垂眼看著她，淡淡地說：“沒什么可謝的。林家和鐘家是親戚，我卻不曾像傅jiejie對裕貴妃一般，因此而對你多有照拂。你心里不怨我，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鐘氏溫聲道：“人活在世上，本就應(yīng)該各憑本事。娘娘幫我，那是情分。娘娘不幫，那也無可指摘?！?/br>
    “你雖年輕，倒是活得明白?！绷痔髽O少夸人，可是像鐘氏這般聰慧的女子，著實(shí)少見?！安贿^，有一句話你一定知道?！罩袆t昃，月盈則食’。凡事看得太清楚，未必全然是一件好事。你這身子從小就不好，更不應(yīng)該費(fèi)神。”

    鐘氏不緩不急地說道：“妙珠自小體弱，不知自己壽數(shù)幾何。正因如此，才想讓自己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活得明明白白。因?yàn)槲遥瑳]有時(shí)間犯糊涂?！?/br>
    林太后難得笑了笑：“你看似柔弱，骨子里倒是很有主見。旁人皆說你以色侍人，依我看倒不盡然。罷了，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再多言。起風(fēng)了，你回去吧?！?/br>
    嫻貴妃再行拜禮：“臣妾告退?！?/br>
    ……

    皇帝朝服十分厚重，穿在身上并不舒服。裴清殊下朝之后，便直接回到乾元殿，更換皇帝常服。

    裴清殊見是福貴這個(gè)乾元殿大總管親自服侍自己更衣，便有些好奇地問道：“怎么是你？小德子他們呢？”

    “小德子去御膳房，替皇上選膳了。”福貴在伺候裴清殊之前，就是太上皇宮里的太監(jiān)。雖說那個(gè)時(shí)候他并不是太上皇近身伺候的大太監(jiān)，但他耳濡目染，早就知道該怎么伺候皇帝。所以服侍起裴清殊來，向來十分妥帖。

    和一般的大內(nèi)總管不同的是，福貴為人忠厚老實(shí)，并不算圓滑。平日里若無故，他的臉上是不會(huì)帶著笑的。

    不過這么多年來，他都勤勤懇懇，踏踏實(shí)實(shí)地為裴清殊做事。在裴清殊心里，他還是很有分量的。

    更換完常服之后，因?yàn)閯倓傁鲁?，裴清殊不太想立馬開始動(dòng)腦子批閱奏折，就讓福貴取了卷他最近正在讀的書過來。

    “陛下，這一本您馬上就要讀完了?？梢虐凑沼缐蹖m太后給您列的書單，尋這些書來？”

    裴清殊小的時(shí)候，林氏雖不能常伴他左右，但每年歲末都會(huì)送他一張書單。

    不知不覺間，這個(gè)習(xí)慣就一直保留了下來。

    林太后雖為女流，但讀書也好，自己寫書也罷，故事都不局限于男女情愛。所以她推薦的書，裴清殊一般都還挺喜歡看。就算偶爾有一兩本言情的話本，故事情節(jié)也都十分精彩，作為閑暇時(shí)間放松之用，還是很不錯(cuò)的。

    “去吧?！?/br>
    既然提到了林太后，福貴便順勢，將前幾日在御花園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裴清殊。

    裴清殊抬眸看了福貴一眼，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他就說福貴今日怎么又是親自替他換朝服，又是提書單呢，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福貴是太上皇送給他的人。太上皇對林太后一往情深，自然希望裴清殊和林太后母子和睦。

    今日福貴提起林太后施恩于嫻貴妃的事，無外乎是為了提醒裴清殊，是時(shí)候該去林太后那里坐坐了。

    除了過年那會(huì)兒，林太后他們剛回來的時(shí)候之外，裴清殊還沒怎么去過永壽宮請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