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可是他們再也沒有守到,昔日女星溫碧芝和她的猛男小男友阿走出家門的畫面。 第一日兩人未曾出街,一輛車里三個狗仔輪流睡覺,警察盯賊一般倒班,盯了一整日沒見有人出門。 狗仔打了哈欠不以為意,盒飯吃飯再去叫了m記,在車上又再守了第二日全天。 直到第四天的上午,狗仔才隱隱約約覺出不妥。溫碧芝和阿連續(xù)三天沒有露面,也不曾見過外賣上樓。 就連窗簾也不曾動過,仍保持著第一天晚上那不寬不窄一個小縫,剛巧能瞅到窗邊的一點。 狗仔漫不經心地舉起望遠鏡,有一搭沒一搭地盯著暗黃色的窗簾看,卻突然之間在微微晃動的窗簾下擺,看到了一長排噴濺狀的鮮紅色血跡。 第60章 尖沙咀 新界面積廣闊地租便宜,九龍生活便利購物方便,港島交通便利多名勝古跡。 七百萬人的方寸之地,詹臺想找到方嵐,無異于大海撈針,難于登天。 好在她人雖不知道藏在哪里,可她要去的地方卻從來都沒有變過。詹臺想到溫碧芝的死,眉頭微微蹙起。 詹臺背起書包,穿上純棉的t恤和牛仔短褲,黑色的短發(fā),干凈又年輕的面孔,活脫脫就是一個剛入香港懵懂之中的內地赴港大學生。 他也不耽擱,一路地鐵坐到將軍澳,出地鐵站后卻顯得有些猶豫,沿著九巴的線路在景嶺路上的小店挨個看過,在一家透明玻璃窗的小門面前止住腳步,緊緊盯著門上四個紅色的大字“中原地產”,半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推門進去。 “您好……”他額前碎發(fā)遮住眸中神色,臉上卻掛著單純憨實的笑容;“我想問問這附近的房源?!?/br> 中介打眼一望,就知道是九月新入學的內地新生,參加高考赴港高校讀大學,人生地不熟想要找房子租下住的。 香港的高校宿舍資源緊張,并不能保證新生百分百入住。內地大學生找房子,這整個八月九月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中介很會看人眼色,臉上掛著職業(yè)笑容把詹臺迎了進去,cao著極不標準的普通話應對有序,邊說邊用手指著墻上掛著的地圖:“……不知你們打算幾個人合?。款A算幾多?” 詹臺沉默地看著墻上琳瑯滿目的照片,每一張照片旁邊都寫著一行小字,清楚地標明面積大小幾居室租金多少。 他指尖微動,裝作不經意地指了其中一幅照片說:“就要這個。” 中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眼角含笑:“先生有眼光,石角路這間單位三房兩廳,700呎的大小卻只要兩萬元一月,最是劃算不過。” 詹臺一愣,漂亮的眼睛睜大,像是全沒料到:“這么貴?” 七百萬人口的方寸之地,寸土寸金。初來乍到的外鄉(xiāng)人很難想象不到70平的小公寓,被分割為三室兩廳還有兩個洗手間。 租金要兩萬港幣一個月,地段甚至還在相對偏僻的新界。 中介絲毫不見怪,了然點點頭,笑著解釋:“……同樣大小,若是買的話就要千萬港幣以上…” 仿佛強調了這房子賣價甚高,就能為高昂的租金撐腰似的。 詹臺的臉上露出羞赧又尷尬的神色,鼻翼翕翕,半晌才低聲道:“……聽同學講,在維景灣畔看到過招租廣告,三室兩廳的房子,月租最低只要七千元不到……” 中介先是詫異,復又迷惘,思考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半是好笑半是八卦地提高聲音:“還真有這么一套……維景灣畔7號樓1109……便宜是真的便宜,但是您也要考慮清楚。” “這套單位,它是間兇宅?!?/br> “半年之前,才發(fā)生過一單轟動全港的兇殺案。影后溫碧芝你知道不知道,好出名的,以前拍過很多邵氏戲,演過風流女鬼那位?!?/br> “……警察接到報警上樓,才發(fā)現她已經被人謀殺……”中介壓低聲音,很是有些惡趣味地繼續(xù)說:“聽講,還是全身赤裸!” 詹臺興趣寥寥地聽著,他來之前早已從秦??谥兄涝S多大眾并不知曉的細節(jié),再聽那中介說下去就不覺得有什么意思。 詹臺輕輕抬手,打斷了中介的滔滔不絕,斬釘截鐵地說:“我就要這間?!?/br> 中介還想再勸,詹臺卻毫不在意地笑笑:“三個男孩子合租,陽氣這樣足,我們三個都是學物理的,萬萬不會在意這些。便宜就行。” 學物理,又住在將軍澳,十有八九便是港大的才子。 中介聞聲知意,也不再勸,拿起電話打給了店長,一連串粵語之后轉過頭,抱歉地對詹臺說:“不好意思,您說的這套維景灣畔的公寓,不巧已于兩天前被租了出去?!?/br> 要的就是這句話!詹臺眸光一亮,整張臉都興奮起來,不由立刻低下頭,怕被中介察覺他臉上的表請。 “不知租客是誰?我還想問下有沒有合租的可能……”他作出猶猶豫豫的樣子。 中介踟躕了一下,才說:“租客的信息我沒有,只是聽說是個年輕的女孩。合租,應該不太可能?!?/br> 詹臺嘴角翹起又立刻抿緊,低聲對中介道謝,轉身離開了中介的店鋪。 空關了半年多的一套房子,恰好在最近兩天被租了出去,還是租給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詹臺幾乎可以篤定,租這套房子的人就是方嵐。 她提前他一個多禮拜出發(fā),卻在兩天前才租下這套出了事的公寓。 想必這些天來,她一直在為化尸水和碧盞云蠟奔波。詹臺心里清楚方嵐本事有限,最多只能認個法器名字罷了。她雖然從老白手里借來碧盞云蠟,卻需要很多時間和功夫來搞清楚碧盞云蠟到底該如何使用,也需要花精力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搞來化尸水。 哪個,都需要時間。 何況維景灣畔這套兇宅,這兩天一直沒有新的動靜,可見她不曾入住也沒有出事,不然每天駐守小區(qū)尋找商機的地產中介,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兇宅被出租的消息,不會等他問起才去打聽。 詹臺緊繃的心弦終于緩緩松開。他自重慶出發(fā),一路上緊趕慢趕一秒鐘都不敢耽擱,總算趕在了方嵐出事之前來到這里。 他既然到了,便干脆學了那狗仔的法子,在維景灣畔的樓下守株待兔,只等方嵐前來。 詹臺預料的不錯,那天下午4點多,方嵐背著雙肩包,一襲白襯衫牛仔褲,干凈利落地走進了維景灣畔的電梯。 大樓有門禁,她上樓之后他本想立刻跟上,卻被看樓的阿叔警惕地發(fā)現了,很是費了番工夫。 等他好容易上到11樓,剛出電梯門口,詹臺便暗叫一聲不好。 空氣中彌漫著一層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若隱若無一縷尸臭:高層分明無窗,卻有穿堂風自大堂呼嘯而過,吹得他額前碎發(fā)凌亂。 詹臺走到1109的門口,已聽到房間之內傳來如泣如訴的低吟嗚咽,像是瀕死之人被割斷了喉嚨,風箱一樣傳來呼哧呼哧的低語聲。 詹臺心中一凜,想到溫碧芝死時情狀,手下不由加快動作。 門,開了。 第61章 大坑墩 方嵐躺在地上,后背傳來一陣陣鈍痛,足足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人是誰。 她心里一時冷一時暖,酸甜苦辣滋味嘗了個遍,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只言片語的幾句話,就能讓他千里迢迢跑了過來。 方嵐手里還握著那柄鍋,怔怔地放在地上,又想到他既然來了,自己便絕無可能再隨心所欲求個了結。 她想到這點,又覺得世間萬事不盡如人意,心里存了怨氣,冷笑兩聲直起身,毫不示弱先發(fā)制人:“你要跟我到什么時候,詹臺?” 詹臺怒意卻比她還要再盛。 他扭開燈,白光灑下室內通明,進門右手邊就是小廚房,白色的吧臺桌上放著一只小小的碧碗,格外扎眼,邊上放了一個空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子。 詹臺通體生涼,這才知道事態(tài)緊急到何種地步,若是他沒有一回來就去辦通行證行程耽擱了一兩天,若是他在秦福那里沒有套到有用的信息所以晚了半天,若是剛才在樓下的時候再被看門的阿叔多盤問十幾分鐘,現在的方嵐,又會是什么情狀?! 他不敢想。 深深的后怕之后,就是怎么壓也壓不住的怒火。 詹臺氣得胸口起伏,眼睛都在冒火,惡狠狠地盯著她:“到你不找死為止!” 方嵐被“找死”兩個字戳中的心事,不由有些心虛,垂下眼睛不看他,嘴里卻還在逞強分辯:“……只是找了個便宜房子……” 詹臺伸手撫著眉心,只覺得她嗡嗡嗡地吵得他頭疼,卻沒有一句真話說出來,干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再聽她說話,湊到她身后扳她的肩膀。 “話這么多,可見是沒摔著哪里?”他按了按,看她沒有呼痛,神色一松,挑眉問她。 方嵐倒會順桿子爬,聽他問出這么一句,立刻哎呦一聲捂住后腰,口中呼痛,動作卻絲毫不減利落,兩步走到白色的吧臺前,若無其事地將眘瓷小碗中的透明液體倒回旁邊的礦泉水瓶子。 一邊收拾,一邊轉過頭看著詹臺,她白皙的一張小臉抽在一起,滿面疼痛難忍,連眼圈都憋紅了:“還不是怪你,估計是摔到我的后腰了,現在疼得很。我們快收拾了東西,去急診看看吧。” 裝,你接著裝。詹臺見她這樣反倒不生氣了,抱起手臂看猴子一樣。 她上次這樣演戲還是兩人初遇的那幾天,現在竟然又作出柔順乖巧的樣子,還借坡下驢使苦rou計,演技之高超真的是半點都沒疏忽。 她想演,他陪著她演。 詹臺趁她不注意,一把接過放在白色吧臺上的礦泉水瓶,漫不經心地說:“腰疼嗎?要不要喝點水,壓壓驚?” 他端起水瓶子就往她唇邊湊,語氣輕佻暗暗隱藏著憤怒:“來,喝一口?!?/br> 瓶子剛剛湊到方嵐的鼻尖,她便一陣反胃,迅速地躲開。 詹臺還在怒火中,也不愿放過她,舉起瓶子就想往她頭上倒:“不想喝?不想喝那就倒了吧,天氣這么熱,你也清爽一下?!?/br> 臭烘烘的瓶口頂在她發(fā)頂。 這就過分了,方嵐大怒,啪地一下打開他的手。 “當我是什么?嗯?”他低下頭,定定看著她,“碧盞云蠟擺在那里我都認不出來,我還在不在江湖上混了?” “這么一瓶子的化尸水,你人生地不熟,從哪里搞來的?說話?!闭才_淡淡地說,黑黝黝的眼珠隱藏了五味陳雜的情緒,“還好意思說我摔痛了你,還好意思說你腰疼?!?/br> “我要是再晚來個幾分鐘,你就橫腰被人劈開了好嗎?忘了溫碧芝是怎么死的了嗎?怎么這就不怕腰疼了?” 方嵐不答話,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碧盞云蠟和化尸水放在隨身的背包里,念頭一轉,從鼻子哼了一聲:“是不是老白出賣我?” 詹臺動作一頓,卻挺滿意老白被她誤會的現狀,也哼了一聲說:“你知道就好?!?/br> 她心中暗罵老白靠不住,但看他在氣頭上的樣子,也不敢上手與他硬搶。 詹臺難得見她吃癟,怒氣多少散了點,卻還是板著張臉,把包背在身后就往門外走。 方嵐趕緊跟了上去。法器被他拿在手中,此刻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只能陪著笑臉跟在詹臺身后:“去哪里?” 詹臺呵了一聲,語帶諷刺:“你去哪里都不告訴我,怎么我去哪里,你倒這么厚臉皮問出口?” 方嵐一噎,半晌才小聲懟他:“……還不是你拿了我的碧盞云蠟,我才要跟著你……” 詹臺又被她撩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氣,兩人剛剛走進電梯,他收回替方嵐擋著電梯門的手,順勢在她腦門上拍了一下。 手上收著力氣怕她痛,心里越發(fā)被憋出了怒意。 “碧盞云蠟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嗎?溫碧芝死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你知道嗎?”詹臺冷冷問。 方嵐睫毛輕顫,說:“知道?!?/br> 她全都知道,還這樣大膽。 詹臺緊緊盯著她倔強的小臉,長嘆一口氣。 “你熬過骨頭湯嗎?”詹臺輕輕開口,像在自言自語一樣:“上好的棒骨腔骨,放在燉鍋里面,加上花椒、大蔥和生姜,文火慢燉整整一晚上,拂去白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