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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云中有鬼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無論愛上什么樣的人,外貌黨大多過得更辛苦些。

    畢竟美麗的東西來之不易,想要據(jù)為己有,又怎會沒有半點(diǎn)代價(jià)?

    三人到鳳凰的時候已是傍晚,踏著北門城樓的夕陽進(jìn)了古城。

    石板街華燈初上,正是周圍酒吧好生意的時候。

    小狐貍束手束腳跟在方嵐和詹臺的身后,沿著沱江邊上一家接一家酒吧轉(zhuǎn)悠。

    等走到萬名塔旁邊的小巷子旁邊,小狐貍驟然停下腳步,抽抽鼻子道:“就是這里?!?/br>
    第38章 南華山

    小巷陰暗狹窄,兩旁的墻壁上濕淋淋,一滴一滴往下漏著水。

    詹臺順著聲音往下,在巷口看見一個狹窄的地下暗口,露出一小截陰暗的樓梯。

    三人沿著樓梯下樓,一道小小的防火門緊閉。詹臺側(cè)耳貼在門上略微停頓片刻,眉頭微微皺起,輕輕推開了門。

    門開的那刻,巨大的聲浪仿佛沖擊波一樣呼嘯而出,險(xiǎn)些將三個人掀翻在地上。

    房內(nèi)是山崩海嘯一般的蹦迪音樂,并不算大的地下室里光怪陸離,密密麻麻站滿了晚場蹦迪的青年男女,燈光陰暗荼蘼。

    小狐貍“哇”一聲,被震天響的音樂嚇得倒退兩步,噙了一眼熱淚,說什么也不肯進(jìn)去。

    方嵐拽住詹臺:“別逼她,地下室空氣不流通,味道復(fù)雜,就算她進(jìn)去也難說頂多少用。”

    詹臺像是有些意外,松開手,跟在方嵐的身后下樓。

    “你對她倒挺體貼的?!彼K于沒忍住,略帶些埋怨不解道,“怎么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像只刺猬,對我這么心黑手狠毫不留情?”

    方嵐像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沒說話。

    詹臺卻不愿輕輕放過,伸手?jǐn)r住她。

    他現(xiàn)在對她的性格已經(jīng)漸漸摸清楚了些。

    她平時看起來冰冷嚴(yán)肅,不愛搭理人,十句問話最多回上一句,若是與她開玩笑,還要被她連諷帶刺狠狠懟回。

    相較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既沒有活潑陽光的可愛,也沒有溫柔體貼的暖心。

    但她越是表現(xiàn)得不近人情,越是常常有些吃軟不吃硬的矛盾之處。

    兩人有時斗嘴斗得狠了,眼看就要不歡而散。

    他只要臉色一暗,壓低聲音作出一副陰沉苦澀的樣子:“總歸我初中都沒人供著讀完就得出來闖蕩江湖,想問題自然比不過你清楚?!?/br>
    她立時便偃旗息鼓,上一秒還機(jī)關(guān)槍一樣懟天懟地的伶牙例齒,立刻變作了啞口無言,結(jié)結(jié)巴巴打圓場:“你實(shí)踐更多,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她像是極怕欠人人情,三人一路出行,小狐貍又是個愛吃愛鬧的,見到了葛根餅香豆腐饞得挪不開腳步,眼珠子恨不得掉進(jìn)鍋里。

    他無奈,給小狐貍買了零嘴,末了總不忘給她捎帶一份。

    方嵐卻不肯要。她拒絕他的方式十分惹人惱火,像是特別懂得如何最快摧毀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明明是幾塊錢的玩意,非堅(jiān)持著要轉(zhuǎn)賬給他,生怕跟他扯上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

    他一開始?xì)獾靡а?,恨不得甩手就走懶得理她?/br>
    后來摸準(zhǔn)她脈門,眼一低眉一垂,踩準(zhǔn)了點(diǎn)道德綁架她:“我們下九流,賺到的錢是沒你們讀過大學(xué)的人干凈。”

    演戲誰不會?。空才_暗戳戳地琢磨。

    戲精還得戲精來治,他愈發(fā)把自嘲神傷的本事磨練得爐火純青。

    賭的,就是她心軟松口的那一刻。

    這次也是一樣。

    詹臺伸手?jǐn)r住方嵐,眼神黯淡垂著肩膀,特地放低了聲音問:“我哪里得罪你了嗎?是不是我那時候居無定所穿著邋遢,惹了你看不起?”

    這話若被老白聽到,定然要仰天大笑再罵兩句詹臺:“莫豁我!”

    他詹大師道上成名好幾年,會缺錢用會沒房子?。?/br>
    方嵐皺著眉頭看他,眼神中也充滿了疑惑,分明半個字也不信。

    詹臺咬牙低垂頭,半晌沒動。

    就當(dāng)他幾乎破功,準(zhǔn)備抬頭換一個話題的時候,她竟然開口了。

    方嵐聲音清冷,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你知道不知道失蹤人員的家屬,最恨的是什么?”

    詹臺一愣,沒有說話。

    她的臉色白得像紙,神情卻還鎮(zhèn)定,繼續(xù)說:“親人失蹤,最初你會懷疑,懷疑這是一個惡作劇,懷疑自己還在夢中,不愿意相信為什么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br>
    “渡過最初的階段,你會憤怒,心里充滿了天涯海角也要將親人找回來的斗志。莫名的憤怒夾雜著飆漲的腎上腺素,會讓你整個人陷入一種奇妙的亢奮。徹夜不眠,徹夜不休,仿佛用不完的精力,像個瘋子一樣?!?/br>
    她在昏暗的燈光下抬起頭,右半邊臉陷入一片陰影。

    “我最長的一次,九天時間,只睡了四個多小時。到了最后,人仿佛踩在棉花上,心跳聲音大得惱人,像是每一秒鐘都有可能猝死?!?/br>
    “你知道這一個階段之后,下一個是什么嗎?”方嵐問。

    詹臺抿緊嘴唇,搖搖頭。

    “是絕望?!狈綅刮⑽⑿α诵Γ竭吀‖F(xiàn)兩只梨渦,恬淡的微笑卻看得詹臺莫名心驚。

    “絕望來臨,意味著有人認(rèn)命。可是不認(rèn)命的那些,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掙扎,不愿放過任何一顆救命的繩索,也早已經(jīng)失去了辨別真假的能力?!?/br>
    “失去了辨別能力,就會不遺余力去嘗試任何一種可能性。”

    方嵐頓了頓,繼續(xù)說:“親人失蹤,絕大部分家屬在尋找的過程中都會張貼尋人啟事提供可供聯(lián)絡(luò)的個人信息。”

    “很多騙子,明明沒有失蹤親人的消息,也會打電話謊稱知道內(nèi)情,想方設(shè)法從你手中騙出錢來。”

    “這些騙局并不高明,甚至破綻百出,可是絕望的家屬失去了辨別能力,就很容易上當(dāng)受騙,甚至散盡家財(cái)也沒能找回失蹤的親人?!?/br>
    詹臺輕輕點(diǎn)頭,趁火打劫的各路騙子輪番上場,直到家屬身上最后一滴血汗被榨得精光,真實(shí)的情況比她描述的還要凄慘。

    方嵐輕輕地說:“你知道所有騙局里,家屬最容易上當(dāng)?shù)氖悄囊环N嗎?”

    他其實(shí)知道答案,卻實(shí)在不愿意說話。

    自來劣幣驅(qū)逐良幣,他身在這灘渾水之中,又怎么能說自己絕對清白。

    “所有騙局里,家屬最容易相信的,就是道上出了名的高僧大師。”方嵐淡淡地說。

    “金缽羅盤糯米山,圣水黃符塔羅牌,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br>
    “一個油光滿面的大師眨眨眼睛說上一句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話,便要紅包奉上,換一張薄如蟬翼的黃符紙貼在床頭。”

    隔著一臂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她語氣中藏也藏不住的戾氣。

    他不能也不愿辯解。

    罪,是同行所做。

    可是罪,確無可恕。

    她初見,原來是把他當(dāng)做坑蒙拐騙旁人救命錢的人渣。

    第39章 白鷺洲

    想清楚這點(diǎn),他又是委屈又是恍然,既想好好替自己辯解,又覺得兩人相處這么些天,她若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都看不清楚,那他解釋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心里煩躁,說出口的話也透著幾分冷硬和自嘲:“你既然萬分看不上我們這些同道,又何必去查這些妖魔鬼怪的案子,還非得跟我們這樣的爛人人渣打交道?”

    他話雖出口,卻情不自禁地期盼她開口否認(rèn),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她說話。

    臨開門前,她終于輕飄飄落下一句話。

    聲浪驟然來襲,詹臺聽不分明,扭過頭來想問,卻終究還是忍住了。

    兩人艱難無比地在地下室里穿行,在各型各色的面孔之上努力辨別??諝鈵灍?,空間狹小,找人像是在大海撈針。

    詹臺本做好了忙一晚上的準(zhǔn)備,哪知十多分鐘后,方嵐拽住他的胳膊,指了指房間中央的dj臺。

    詹臺順著她的視線往臺上看,五邊菱形的耵臺上站了一個頭戴紫色耳機(jī)的高大男孩,濃眉大眼十分帥氣,不就是失蹤一月有余的吳悠?

    就這樣,鬧得滿城風(fēng)雨的男大學(xué)生離奇失蹤案,啼笑皆非地謝幕了。

    吳悠爸爸哭著趕來,彼時吳悠正在被先到現(xiàn)場的警察訓(xùn)斥,被吳悠爸爸哀嚎一嗓子撲上來打斷。

    算起來,父子二人將近一年沒有見面。吳悠染了一頭黃毛,耳朵上一連串的耳釘,滿身叛逆的dj打扮,也忍不住抱著雙鬂泛白的父親紅了眼眶。

    詹臺抱著雙臂看了他們許久。

    他沒有父母,稱得上親人的那些人也遠(yuǎn)去了很久,看這些一家團(tuán)圓的畫面,心滿意足之外又多少有些哀傷自憐。

    還是吳悠爸爸先注意到他,噙著眼淚拽住兒子的手走過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詹臺嚇了一跳,一邊扶起吳悠爸爸,一邊嘴里不迭說著謙讓之語:“功勞也不在我,還有上次曾與你接觸過的女法師。”

    他剛想伸手把方嵐帶到身邊,四周一望,卻早已經(jīng)不見她的人影。

    上次重慶的報(bào)酬,全歸了她手。

    這次在長沙的賞金,她卻一分沒要。

    詹臺捏著吳悠爸爸的酬謝苦笑。

    兩座城市,兩件案子,卻連她的電話都沒要到一個。

    天地廣闊,還不知下次再見是什么時候。

    詹臺望著北門城樓,想起昨天踏著夕陽入城的三人。

    他沉默片刻,扭頭對怯生生站在身邊的小狐貍說:“你自己怎么回去?”

    小狐貍許是猜出他心緒不佳,生怕麻煩他一星半點(diǎn),連忙說:“等天黑換原身,再跑回去?!?/br>
    也好。畢竟她從長沙逃回天門山,用的就是這一招。習(xí)慣了,也安全。

    詹臺點(diǎn)點(diǎn)頭,輕輕摸了摸小狐貍?cè)犴樀念^發(fā):“一路小心?!?/br>
    小狐貍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沖著詹臺揮了揮rou嘟嘟的小手,轉(zhuǎn)身一步步朝外走。

    “胡易?!闭才_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