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茶樓聽書
逛過集市,老祖宗帶成池到茶樓歇息,見一樓有說書人在堂前講故事,在柜臺花上五個錢,叫上一壺浮沫兒的茶水,一小碟香酥豆,就在大堂臨欄處小幾前坐下。 “話說那衛(wèi)大人怒目一瞪,劍眉倒插”說書人驚堂木一拍,大喝一聲“呔”,又厲聲怒道。 “堂堂丈夫,既承君恩,兢兢戰(zhàn)戰(zhàn),仰俯無愧于心,捫心起誓,若有虧,以頭搶地爾,豎子敢否?” 茶樓人紛紛叫好。 如果明公是古來歌頌的傳奇,那衛(wèi)大人就是今朝一代人杰。衛(wèi)大人也是寒門子弟,二甲出身,初任庶吉士,進(jìn)翰林,歷編修、修撰、侍講,賜御前行走,右遷御史,升巡撫,拜漕運(yùn)大使。 說書人講的這一段是御前對質(zhì)。 衛(wèi)大人在御史臺查前瑚太子黨逆案。瑚是祭祀器皿,給皇子這樣取承宗承嗣的名字可見先皇期許之心。瑚太子黨同伐異、欺君罔上、包藏禍心,先皇奪太子之位,貶庶人,瑚太子自縊于隨園,封順王,以親王禮下葬。瑚太子長子承爵,封順郡王。今上即位,判順郡王黨逆,因黨人多為瑚太子舊臣,稱前瑚太子黨逆案。 御前對質(zhì)是衛(wèi)大人在御前詰問前瑚太子黨人步忠。步忠是太祖臣子、先皇近臣、前瑚太子大舅子、順郡王老丈人,可以說是前瑚太子黨核心中的核心,歷經(jīng)三朝,瑚太子倒了他都沒倒。扳倒歩忠,前太子黨就倒了大半。 “衛(wèi)大人氣急”說書人發(fā)出嘶嘶聲,痛心疾首,“你可有悔?”說罷,便咳了起來,仿佛要叫肺咳了出來。 茶樓屏氣禁聲,只有一絲抽氣聲,不知從哪傳來。 “步忠再三叩首,伏于地,跪爬至陛下,淚流滿面,吶吶無言。” “半晌,哀聲叫著” “陛下” “陛下” “一聲聲喊著圣上,好不凄慘” 茶樓眾人皆默。 “臣悔已” “悔——已——” 歩忠這個人很矛盾,說是佞臣,可沒對百姓做什么不好的事,反而善水利,在臨海臨江的地方很有幾分聲望。說是良臣,肯定不是,又不是世家,億萬家財(cái)怎么攢起來的,不過羊毛出在羊身上罷了,諂媚奉上的、尋求庇護(hù)的都搶著送銀子,貪官一茬一茬的割,他歩忠可不容易倒了。 “賞”樓上包間一道嬌聲。 只見一個吊著的托盤移到剛出聲的包間處。里面的人打開隔窗,往托盤上放了五兩銀錠。 五兩可不少,尋常農(nóng)戶家可攢不下錢,成池家估計(jì)一年就攢個五兩。在普通百姓家,五兩做嫁妝少了,做嫁妝銀還是可以的。 大堂說書人跟前的圓臉小童也趁機(jī)拿著一個托盤,在一樓走著,笑得討喜。茶樓聽要么放上一兩個錢,要么抓上一把瓜子,不給也是行的。 說書人稍作停歇,站起來朝包間的方向拱了拱手,又沖大堂一拱手,坐了下來,從竹筒里倒出半蓋,喝一口水,抿了抿嘴,潤潤唇。此時,茶館里的人喝水的喝水,嗑瓜子的嗑瓜子。也有趕著時間匆匆去院子的如廁的。 成池攥著茶杯,支著耳朵喝著聽周圍三三兩兩的八卦。 “話說衛(wèi)大人會不會到我們夷縣,上任途中拐個彎。明公故里在附近,文人愛追思,再寫兩首詩”一消瘦男子穿著玄衣,說的刻薄又玩味。 “衛(wèi)大人拜漕運(yùn)大使,管遠(yuǎn)江水務(wù),離著不遠(yuǎn),肯定會往明公故里走?!边@是個穿白衣的男人,外套灰色細(xì)綾,長的消瘦,尚是春季,就搖著折扇。他右手把折扇一收,敲了敲左手掌心,晃了晃頭,賣弄道,“但水運(yùn)過夷縣,靠不靠岸就不知道了。說不定陸上走呢,水運(yùn)可是逆流,上游水急。” 遠(yuǎn)江離這夷縣不遠(yuǎn),或者說明河就是遠(yuǎn)江的一級支流,明河之于遠(yuǎn)江就像湘江之于長江。明河徑流、流域不及大江大河,文化傳承和歷史地位是絲毫不虛的。 遠(yuǎn)江水務(wù)衙門就設(shè)在明河入遠(yuǎn)江口的常寧府府城。夷縣也算常寧府管轄,和府城隔著昌縣,暢縣。昌縣、暢縣是一分為二的舊縣,互成犄角,隔在夷縣和府城中間。明河水道彎曲,夷縣府城不遠(yuǎn),兩地相互往來,要沒有太多東西要帶,水運(yùn)真不如陸運(yùn)方便。 消瘦玄衣男一挑眉,一抬手,舉杯朝拿扇白衣男一敬,頗有些意在不言中的味道。 老祖宗若有所思,沒搭訕問些什么。待討喜的圓臉小童過來時,往他托盤里放上一個大錢,隨后合眼,一手一下一下輕輕點(diǎn)著幾案。 成池吃著香酥豆,顧盼四周,看個稀奇。 老祖宗睜眼,盯了成池一下。 成池隨坐好,目不斜視,安靜等著。 “回去,你做幾日農(nóng)事,再學(xué)些規(guī)矩。”老祖宗緩緩開口。 成池睜大眼睛,看著老祖宗。 老祖宗不動于心。 “是”成池低頭喪氣的應(yīng)著。 “吃豆” “是” 成池一顆一顆的吃著香酥豆,咸香酥脆的豆子沒了滋味。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