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田三郎這時冷靜了一點,幾次張嘴想讓阿好幫忙,又都忍了下去,他爹娘是怎么對阿好的他全看在眼里,現(xiàn)在他們家倒霉了,就讓人家?guī)兔ΓF(xiàn)在都后悔之前說出那句話。 兩個人又呆坐了一會兒,田三郎走了。 第二天一早,下沙村村頭出現(xiàn)幾個人,他們披頭散發(fā),渾身青紫,有的互相攙扶著,有的手里拿著根棍兒支撐著身體,乞丐也不過如是吧! 有早起的村民看到他們,仔細打量半天這才媽呀一聲,“這不是田家一家人嗎,怎么弄成了這副德行。” 不一時,全村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而此時,田老二等人則在跟院子里那幾頭大肥豬較勁。 鐘家將他們的房子收了,把他們趕了出來,他們現(xiàn)在無處可去,只能回這老宅。 那幾頭大肥豬幾天沒人喂,早餓的眼睛發(fā)藍了,這時候就算扔給它們一個人,估計它們都敢吃。田老二等人要從這幾頭肥豬身下?lián)尩胤?,那情形可想而知?/br> 田二郎最精明,受傷也最輕,田老二讓他把那幾頭豬趕進后院,他們好進門。結(jié)果他才一進院子,就被幾頭豬給圍上了,他一邊呵斥那些豬,一邊急道,“不行,我弄不了,快把門打開,讓它們出去?!?/br> 楊氏卻不開,“就剩這幾頭豬了,把它們放跑,咱們吃什么,喝什么?!?/br> 田二郎氣的差點暈倒,忽然,他覺得腿上疼的厲害,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一頭豬竟然咬住了他的小腿,瞬間鮮血直流。 “快開開,要死人了。”他忍著疼往外撲。 那豬食真餓了,死咬著他的腿不放,不一時,竟然生生咬下一塊rou來。 田二郎疼的滾到地上,那些豬食髓知味,立刻圍了上去。 如果沒人制止,他估計就是縣里第一個被豬給吃了的人。 “快把門打開?!碧锢隙€是心疼兒子的,立刻忍著疼踹開門,然后沖了進去。 那些豬發(fā)現(xiàn)大門開了,外面全是鮮嫩的綠草,也不顧得田老二還有田二郎了,立刻沖了出去。 田老二被撞到在地,弄了一臉豬屎還被踩了兩腳,哎呦不止。 田二郎也抱著腿疼的打滾。 楊氏崩潰的坐到地上淚如泉涌,“我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好好的就變成了這樣!我的妤姐……” 村民趕到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幕,大家也被嚇了一跳。 好歹是一個村住著的,有些人看著不忍心,就把他們給抬進了屋。可是那屋被豬啃的一塊一塊的,到處都是豬屎跟爬動的蛆,還怎么??? “活該,老二一家自作自受。”周氏把看到的情形跟阿好說了一遍,然后氣道。 阿好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沒說話。 等了一會兒,周氏又問,“他們回來了,那妤姐兒怎么辦,真會被釘死在棺材里嗎?” “除非能找到梅氏,拿出鐘家的東西,或者還錢給人家。”阿好道。 周氏沉默了,梅氏心眼多,她既然想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找到。還錢,要還多少? 第36章 阿好也不知道要還多少,但應(yīng)該挺多的,不然鐘家也不會……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也許田妤不會死的?!?/br> “什么?”周氏沒聽清楚。 阿好卻沒了下文,她正忙著整理自己的思緒。鐘家說田家不還錢,他們就把田妤釘死在棺材里,也就是說他們的目的還是讓田家還錢。 也是,如果他們想讓田妤死,根本不會這么大張旗鼓的說出來,只要弄一碗湯藥或者弄一條白綾偷偷的處死田妤就好,這樣不是多此一舉? 而且,田妤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鐘家是有錢人家不假,但也不能這么明目張膽的殺人??!萬一被官府追究了,或者有人要整他們家,他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這么一想,連那個來田家報信的丫鬟都很可疑。鐘家是深宅大院,田妤能接觸到的丫鬟肯定是內(nèi)院的,她在鐘二老爺病了的第二天就來送信,內(nèi)院的丫鬟想出府都這么方便的嗎?或者,那根本就是鐘家人故意的。 對,就是這樣的,鐘家就是想給田老二一家壓力,讓他們把錢吐出來。而事情的發(fā)展也像他們預(yù)料的那樣,田老二跟楊氏決定還錢。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里面還有一個梅氏,她將錢卷走了,所以鐘家惱羞成怒,才會收了田老二一家縣城里的房子,把他們趕了出來。 一切都想順了,那么現(xiàn)在鐘家恐怕也是騎虎難下吧!話兒已經(jīng)放出去了,可是田老二卻拿不出錢,田妤是殺還是放他們估計也在為難。 但依著阿好來想,他們應(yīng)該是不敢殺田妤的。 松了一口氣,阿好抬頭想把自己的猜測說給周氏聽,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間想的入神,連周氏什么時候走的都沒發(fā)現(xiàn)。 算了,還是別摻和這件事了,好好的蓋自己的房子才是正理,她嘆了一口氣。 阿好想的透徹,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她這么冷靜的,看的這么明白的。 此時田老二一家已經(jīng)勉強把屋子打掃了出來,說是打掃,也就是把那些rou眼可見的臟污沖刷干凈,最后這房子還是千瘡百孔、味道熏人的很,根本不像一個人住的地方,只是他們無處可去,才不得不住進去。 田老二躺在炕上總覺得鼻尖有一股屎味兒,他干脆閉上了眼睛,不看不想。 田二郎在那里哎呦,他的腿上已經(jīng)撒了金瘡藥,可是還是疼。那么大一塊rou啊,就這么被生撕下去,是個人也受不了。 “你還有臉叫疼,讓你趕幾頭肥豬你都弄不了,你還能干點什么?”楊氏坐在一張破凳子上又累又氣,開始發(fā)火,“現(xiàn)在好了,那豬跑進山里,還能找得回來? 家里就剩下這幾頭豬了,我們咱們晚上吃什么,喝什么?!?/br> 她在那里叨咕,叨咕的田老二心煩,他撩開眼皮瞪她道,“行了,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那幾頭豬,想想怎么救妤姐兒吧?!?/br> 一句話立刻將楊氏的傷心事勾了起來,她撲到田二郎身上撕打他,“都怪你,你非要杵咕我跟林家結(jié)親,林家一個寡婦,本來就是喪門星,誰沾上她們還不得倒霉? 現(xiàn)在好了,什么都沒有了,只可憐我的妤姐……你怎么這么慘,他們?nèi)δ?,可疼死我了!”楊氏又哭又鬧的。 田二郎也不敢還嘴,他現(xiàn)在也懷疑梁媒婆的話是對的,就是跟林家這門親事沖了他們,不然怎么他們這么倒霉。 楊氏罵完這親事,又開始罵梅氏,罵她背后捅刀子偷走他們的錢,罵她不是人,凡此種種吧,就是什么難聽罵什么。 可是罵有什么用,還是要想辦法籌錢救田妤,不然四天以后鐘二老爺出殯,就是田妤的死期,他們不能這么眼睜睜的看著。 籌錢,一般人家就是借加上賣房子、賣地、當東西,他們這房子弄成這樣,誰要?地,根本沒有,東西,大概他們也只剩下身上這幾件破衣服了。 只能借,但就這么這種情況,借高利貸人家都不借給他們,知道他們沒錢還,他們只能向村民借,向親戚朋友借。 大家本來就覺得他們之前太猖狂了,現(xiàn)在朝他們借錢,還有借期、沒還期,誰愿意借給他們。也就一些人看著他們可憐,給他們十文八文的,也不指望他們還,就當做善事了。 楊氏從村頭走到村尾,田老二從村尾走到村頭,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也求干了,也才借到幾兩銀子而已,這有什么用?急得他們滿嘴全是大火泡,頭發(fā)也白了,腰也駝了,此時他們才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楊氏走到田老大家門口,往里張望了一下就收回了眼神,周氏向來看她不順眼,現(xiàn)在他們倒霉了,她不趁機奚落她一下就不錯了,怎么可能借錢給她。 抬起腳她要走,周氏卻奔了出來,她將兩錠銀子塞到她手里,怒道,“怎么,我們家的門口就這么不好進?我這是沖著田妤,要是沖你,我絕不會借這個錢!”說完,她轉(zhuǎn)身又回了院子。 楊氏看著手中那兩錠白花花的銀子突然崩潰大哭,這是她這兩天借到的最大一筆銀子了,只是她從沒有想過它竟然來自周氏。 這邊楊氏回了家,田老二卻好似游魂一樣走到了村頭,正好看見阿好在指揮著人蓋房,那房子已經(jīng)蓋了一半,看起來是六間雙層閣樓,這在村里可是獨一份兒。 人家那邊日子火熱,再看看自己,他心里那個滋味就別提了。 這時阿好也看到了田老二,她握住了手里的一個荷包。她已經(jīng)聽說田老二一家在借錢救田妤的事情了,雖然她知道田妤應(yīng)該是沒事的,但這也要看田老二的誠意,他拿出的銀子越多,鐘家那邊就越好辦,到時再商量接下來的章程也就越有利。 五十兩,不算多,也不算少,這是她買家具的錢,就先借給他。這建房的錢是不能動的,不然等下面的水漲上來,這房子就沒辦法建了。家具沒關(guān)系,等她以后賺了錢,再慢慢買唄! 阿好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田老二卻囁動著嘴唇張不開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對待阿好的,他理虧、心也虧。 阿好等了一會兒,知道他大概不好意思,便直接將荷包遞給他,“這里有五十兩銀子,好歹先救了田妤的性命再說。” 田老二握著手里的銀子有些難以置信,愣愣的看著阿好。 阿好想說什么,又覺得沒什么意義,她要是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田老二無所畏懼誠心賴賬,說不定鐘家就會真的殺了田妤,她還是什么都不說,看著的好。這么想著,她轉(zhuǎn)身就走。 這時田老二突然道,“那破廟的房契跟地契也被鐘家收走了,你要是想要那個可沒有。” 阿好真的不懂他,這時候他想的竟然還是這個!她回頭,“你看看我這房子,我現(xiàn)在還需要那個破廟嗎?我就是覺得田妤也算跟我一起長大的,又罪不當死,想幫她一下?!?/br> 竟然是這樣!田老二忽然將那荷包揉到了胸口,然后紅了眼圈倉皇而去。 借到最后,田老二跟楊氏還真借到了一百多兩,其中五十兩是阿好給的,四十兩是周氏給的,十兩是田三叔給的,剩下二十多兩則是東拼西湊借來的。 這一百多兩其實真不算少,夠普通人家吃十幾年的,可是對于他們要還鐘家的錢來說卻遠遠不夠。這時已經(jīng)到了第六天的頭上,明天鐘二老爺就要出殯,田妤…… 第37章 第二天鐘二老爺出殯,田老二跟楊氏拿著那一百多兩銀子忐忑的去了鐘家。 鐘二老爺今年七十多了,算是鐘家老太爺,他的喪事,鐘家當然辦的排場十分大,院里院外全是人,孝子賢孫一大堆。 只是這么多人,哭聲卻很少。仔細分辨,也就那幾個老妾在哭,不過她們估計也不是在哭鐘二老爺,而是哭她們自己,鐘二老爺這一去,她們可怎么辦? 田老二跟楊氏進來,有人立刻稟告了鐘家大爺鐘長遠,他穿著一身孝服走出來,臉上看著似乎有淚,其實一點傷心的意思都沒有。鐘二老爺年紀不小了,為人又不正派,他這眼淚也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罷了。 “銀子呢?”他道。 田老二哆哆嗦嗦的將那一百多兩拿了出來。 “這么少!”鐘長遠哼道。 田老二跟楊氏立刻跪了下來,“容我們再去籌,一定能籌到的,求老爺開恩?!薄扒罄蠣旈_恩。”他們倆嘭嘭的磕頭,哀求著。 鐘長遠有些不耐煩,這時后面過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他道,“叔叔,我看他們真的盡力了,一個莊戶人家這么短的時間能湊到這么多銀子,不容易?!?/br> 鐘長遠皺眉,但臉色好看了很多,他也知道青年說的是對的,這一百多兩對田家來說確實不算少。既然他們還算誠心還錢,他也可以順坡下驢。 這時青年又轉(zhuǎn)身對田老二跟楊氏道,“你們籌銀子這么辛苦,我教給你們一個巧宗兒,你們不如趕緊想辦法找到你們的兒媳,把那些東西拿回來?!?/br> 田老二跟楊氏何嘗不想,只是得給他們時間?。∷麄冇职箸婇L遠。 “后來呢?”阿好問田三郎。 田三郎如釋重負,“鐘家責難了我爹娘一番,然后讓我爹寫了欠條,欠他們兩千五百兩,必須一年內(nèi)還清,不然他們還要跟我們打官司?!?/br> 這樣啊,兩千五百兩,田老二一家不吃不喝一輩子怕也賺不到,不過這個結(jié)果倒是跟她料想的一樣,鐘家就是要錢,“看來只能把你二嫂找到,拿回那些屬于鐘家的東西,這件官司才能了。”阿好道。 田三郎點頭,他爹已經(jīng)去梅家外面守著了,想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 “那田妤?”阿好又問。 “被休回來了,就是”田三郎頓了一下,“她的精神不太好,怕見人,就喜歡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總覺得我們要害她。我娘他們怎么說、怎么哭都沒用。” 阿好愣了一下,看來這件事對田妤的傷害著實不小,也是,設(shè)身處地的想一下,要是她被人關(guān)了這么多天,每天提心吊膽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慢慢來吧?!彼?。 田三郎嘆了一口氣,這些因果都是由田妤想嫁一個有錢人引來的,現(xiàn)在錢沒撈到,反而背了一身債,可見人不能貪心,不然準壞事。 這時阿好又想起一件事,“那你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