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船所停靠的地方離客棧還有些距離，不過離周景中家就二十來米的路程，顧清池直接帶著宋彧去周景中家敲門。

    “這家你認(rèn)識啊？”宋彧頭發(fā)的水珠不停地掛下來，滑進脖子里，凍得他直發(fā)抖。

    “我小時候經(jīng)常來他家玩，”顧清池牙齒直打顫，抬手搓了搓宋彧的臉，“進去換身衣服洗個澡?！?/br>
    院門很快就打開了，周景中的老婆開的門，周景中正坐在院里給一把紅木椅子雕花。

    “哎喲，”彭春芳借著院里的燈光勉強認(rèn)出了站在門前的人，“清池??？你這怎么回事?。俊?/br>
    周景中聽見聲音立馬抬起了頭。

    “帶我朋友劃船，掉水里了，”顧清池沖周景中喊了一聲，“周叔，能借你衣服換一下么？我明天洗干凈了給你送回來?！?/br>
    “可以可以當(dāng)然可以……”周景中連忙丟下手里的刀具沖他揮手“趕緊趕緊的上里頭來，怎么能掉水里呢，這大冬天的，玩啥不好玩水啊，都多大人了……”

    周景中的身材較瘦，個子也就一米七多點，趁著兩人洗澡的時候，回屋拿了兩套兒子的衣服給送了進去。

    屋內(nèi)浴霸全開，亮得晃眼，濕熱的水汽如同xiele閘的堤壩不停地涌出屋外，周景中連忙關(guān)上了房門。

    恍惚間好像看見顧清池把人圈在懷里搓澡？

    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大概是看岔眼了。

    洗完熱水澡，顧清池和宋彧前后腳出了浴室。

    宋彧穿著周瀟修身的衣服倒是還算合身，顧清池硬生生把長褲穿成了九分褲，稍一抬手毛衣的袖子就溜上去一大截。

    彭春芳心疼他裸露的腳踝，生怕以后得關(guān)節(jié)炎，回屋找了雙條紋長襪遞給他。

    襪子的踝骨處還印著兩喜羊羊。

    宋彧一看這花里胡哨的打扮，憋笑憋得肚子疼。

    顧清池顧不上美觀，套上喜羊羊后說了聲謝謝。

    兩人一起喝了阿姨提前煮好的姜湯，胃里頓時暖融融的。

    趁著閑聊的工夫，彭春芳將兩人的衣服丟進洗衣機里甩了甩，“衣服就擱著吧，我給你洗了晾起來，明天來拿就是了。”

    “謝謝阿姨?！鳖櫱宄睾退螐瑫r開口。

    “哎，謝啥呀，”彭春芳揮了揮手，“有空?；貋硗嫱妫瑒傉驹洪T口我差點沒認(rèn)出來你，看到你眉毛那兒的疤才想起來了?！?/br>
    彭春芳指了指自己的眉梢。

    顧清池笑笑說：“平常工作太忙了，一直沒什么時間，這次是回鎮(zhèn)上公安局填資料的，看到有小船，想帶我朋友繞鎮(zhèn)子兜一圈的?！?/br>
    “去公安局填什么資料??？”周景中抓住了重點問。

    “我要辦張身份證?！鳖櫱宄乩蠈嵳f。

    “身份證！？”周景中相當(dāng)吃驚，“你還沒辦過身份證??？”

    顧清池把這段時間經(jīng)歷的一切都跟周景中說了一遍，本來不想提顧堅被抓的事情，結(jié)果在周景中的追問下，一通禿嚕了出來。

    “我就說過他不是什么好東西，”周景中翹起二郎腿，雙手抱著杯子擱在膝蓋上，“當(dāng)年他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br>
    顧清池愣了愣，蹙眉抬眸看向周景中。

    周景中眼神掃過頭頂?shù)陌讐?，動了動嘴唇回憶道：“我跟顧堅穿開襠褲那會就認(rèn)識了，從小就沒怎么念過書，大概在95年那會吧，他帶著媳婦兒跟兒子出去打工，他媳婦兒跟春芳關(guān)系要好，時常通電話，他媳婦兒老跟春芳抱怨他酗酒打人，過了一年多吧，顧堅就領(lǐng)著你回來了?！?/br>
    “我一看，這孩子不對勁啊，追問了半天他才跟我坦白，說媳婦兒跟大兒子出了意外掉河里死了，撈上來的時候尸體都泡爛了，你是他的二兒子，”周景中說，“我當(dāng)時就覺得挺懵，他媳婦兒跟春芳打電話時候從來么提過還有二胎這茬，但顧堅又非常堅持說是他孩子，我也沒話說?！?/br>
    顧清池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要說演技，顧堅才是影帝級別的人物了。

    顧清池很難想象顧堅當(dāng)年理直氣壯跟人說出這番話時候的模樣，到底是怎么做到臉不紅心不跳的。

    難道就不心虛和害怕嗎？

    不，他應(yīng)該是有心虛的，否則也不會在喝多了的時候，不停地跟他說對不起。

    周景中惱火地痛斥著顧堅當(dāng)年的行為。

    宋彧聽得頭皮發(fā)麻，想想都覺得后怕，顧清池就這么跟一個人販子相處了20多年，還一口一聲爸爸。

    “哎，如果當(dāng)年我要是堅持去報個警，估計后邊兒就不會有這么一連串的事情了，”周景中懊惱地“嘖”了一聲，搖頭嘆息，“后來你到了城里，也就沒了聯(lián)系，都不知道你家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

    彭春芳手里織著毛衣，“現(xiàn)在要找你家人不容易了吧？20多年前的記錄還能找得到么？”

    “要說難也不難，要說簡單也不簡單，”顧清池淡然一笑，“現(xiàn)在技術(shù)發(fā)達了，做個比對就能出結(jié)果，但如果我爸媽放棄找我了，我就算是找破天也沒辦法?！?/br>
    周景中又拿起熱水壺給兩人的玻璃杯里添了點熱水捂手，“這事兒怪我?！?/br>
    “怎么會怪你呢?！鳖櫱宄匦α诵?。

    其實他挺能理解周景中當(dāng)年的心情。

    即便是心里抱有懷疑的態(tài)度，也毫無立場去管這件事情，加上顧堅的暴脾氣，如果真報警了，指不定要鬧到什么程度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換了他，他可能也會當(dāng)做不知道。

    兩人在周景中家聊了一個多鐘頭才回客棧。

    顧清池將這些遲來的記憶一點一點融進現(xiàn)實里，去還原那個被掩埋在地底二十多年的真相。

    可不管怎么了解，都覺得自己的過去空洞而蒼白，沒有一點色彩。

    他不是不敢去想親生爸媽，是因為實在太渴望重新見到他們了，就連做夢都會夢見自己回了原本的家。

    醒過來才會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盡量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運最好的安排，現(xiàn)在有宋彧就夠了，要學(xué)會知足。

    原本兩人是打算在鎮(zhèn)上玩夠一星期再回去的，可惜天公不作美，第四天開始就連著下雨，好幾個想要逛得園林都不開門，所以就只能放棄，提前一天回了家。

    顧清池倒是不介意旅程被耽誤，反正躺在床上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宋彧抱著筆記本弄照片，顧清池看完一集動畫片以后，偏頭看了看宋彧，“怎么還在修圖??？”

    “我準(zhǔn)備挑些好看的印出來，在客廳弄個照片墻?！彼螐獙Ｐ闹轮镜匦迗D，頭都沒抬一下。

    “我人都在這兒呢，還弄照片，”顧清池湊過去摟著他的腰，下巴抵在宋彧的肩窩里，“看照片還不如看我本人。”

    宋彧笑了，轉(zhuǎn)過腦袋親了親他的額頭。

    “每張照片都有它的意義，代表著這個時間點發(fā)生的一切，將來等我們老了，看到照片時還能想起來，啊，當(dāng)年我們居然還去過這個地方，做過這樣的事情啊~”

    顧清池略帶夸張地“啊”了一聲，“當(dāng)年我們居然還一起掉水里了?！?/br>
    宋彧仰著腦袋大笑，“這個說出去能笑死人，估計那大伯租船數(shù)余年都沒碰上過這事兒吧，兩大老爺們一起掉水里?！?/br>
    “說到這個，你是完全不會游泳嗎？”顧清池問。

    “會啊，不過只在游泳館游過，眼鏡鼻塞耳塞都準(zhǔn)備齊全的那種?！彼螐f。

    “那就等于旱鴨子，”顧清池的指尖在宋彧的腰上輕輕刮了刮，“等夏天了跟你一起去游泳吧?！?/br>
    “好啊，你會游泳啊？”宋彧把修好的照片全部放到了桌面的文件夾里。

    顧清池看到他這個動作，嘴角立馬就挑了上去，“會啊，我什么都會的。”說罷，抬起一條小腿將宋彧的兩條小腿給夾住了。

    宋彧立馬領(lǐng)悟到了他的意思，心臟猛地一抽，轉(zhuǎn)過身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顧清池將電腦從兩人中間抽出來，擱在地毯上。

    宋彧騎跨到了顧清池身上，低頭碰了碰他的唇瓣，湊到他耳邊，幾乎是用撒嬌的語氣小聲央求，“你轉(zhuǎn)過去好不好啊……”

    “不要?！鳖櫱宄胤浅Ｋ斓胤駴Q了這個提議。

    “你！”宋彧一屁股坐在了顧清池的大腿上，擰起了眉毛，指著他的鼻子，“我數(shù)三二一啊，你給我乖乖轉(zhuǎn)過去，否則別怪我干.你不留情?！?/br>
    顧清池就跟沒聽見似的，低頭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宋彧抽出手指瞪著他，腦袋瓜里思緒萬千。

    這混小子現(xiàn)在居然敢這么不聽話了？

    顧清池抬手扣住宋彧的肩膀，幾乎沒費什么勁就將人壓在了身下，“你剛剛說要干誰來著？”

    宋彧兩眼一黑，感覺屁屁要完蛋，很想吼出氣勢，結(jié)果開口時都帶著顫音，“你啊。”

    顧清池笑了，手掌順著他的胸口一路往下滑。

    宋彧渾身戰(zhàn)栗，提了口氣，盡量放松身體，閉上了眼睛。

    剛一分開唇齒，就感覺舌尖被舔.弄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地探出舌尖回應(yīng)，感受著顧清池濕軟的唇瓣帶來的溫度。

    “叫老公，就一次，不叫就兩次?！鳖櫱宄卦谒弊永镆Я艘豢凇?/br>
    宋彧被吻得昏昏沉沉，都沒怎么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還沒等他回應(yīng)，顧清池就在他大腿根掐了一把，“三次?！?/br>
    一聲低吟從喉嚨里xiele出來。

    宋彧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個次數(shù)是指什么，不想屁屁開花，嚇得趕緊叫了聲老公。

    結(jié)果大尾巴狼反而挑起了眉毛，玩得更帶勁了。

    宋彧被按在床上做到腰肢酸軟，不能動彈，眼睛里揉著一層水霧，幾乎快要看不清顧清池的臉。

    顧清池抱著他的后腰，聽著耳邊一串串帶著哭腔的低喘，整個人就跟頭餓急了的野狼似的興奮到不行。

    一邊啃咬著宋彧的脖子，一邊夸他，“真可愛?！?/br>
    “真變態(tài)?！彼螐^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78章 人總是在失去時才知道珍惜

    十一月底開始，整個城市的氣溫就大幅度下降，呼嘯的寒風(fēng)，像是一只要破窗而入獵鷹，擾得人耳根都不得清凈。

    顧清池作為證人，出席了顧堅的二審程序。

    法院的審判庭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明亮，寬敞，但整個環(huán)境都充斥著一種莊嚴(yán)肅靜的感覺，讓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顧堅戴著手銬，低頭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員，當(dāng)他抬頭掃過顧清池的臉時，又迅速低了下去。

    顧清池的心里五味雜陳，眼神也不再鋒利，跟著周圍的一切，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