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滿臉迷茫的表情，我勉強笑了笑，說：“沒事，其實這九獄九泉和外面是一樣的，在這好好的，我沒事會來看你，放心吧。”

    金小發(fā)苦澀地?fù)u搖頭，看著我說：“你是來救你爹的吧？”

    我既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只是問道：“連你也知道這事了？”

    金小發(fā)嘆了口氣，道：“我剛來這里就聽說了，當(dāng)時渡我過河的船夫說，行刑當(dāng)日，你們白家肯定會傾巢而出，不留余地地去九泉府劫法場，到時正好是將你們一網(wǎng)打盡，徹底為九獄九泉鏟除隱患的最好時機?！?/br>
    我輕輕笑了笑，看來這件事已經(jīng)被鬧得世人皆知，九泉府這是生怕我們收不到這個消息，到時不能來劫法場啊。

    “對了?！苯鹦“l(fā)突然抬起頭說：“剛才在茶棚里的時候，聽人說在行刑的當(dāng)天，九泉府還特意邀請了黃河古道的四大勢力中的兩家前來監(jiān)斬，不知道有沒有你認(rèn)識的那誰……”

    四大勢力監(jiān)斬？

    我有些詫異地說：“你確定么？”

    金小發(fā)有些猶豫道：“我也是剛在茶鋪里聽人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br>
    “也許是九泉府邀請了四家，卻只來了兩家而已?！?/br>
    狼妖在這時抱著肩膀道：“九泉府染指黃河古道，肯定不會同時得罪四家勢力，這次請他們來監(jiān)斬，估計是想摸清那邊的態(tài)度，然后借力打力，為日后涉足古道提前做足準(zhǔn)備?！?/br>
    金小發(fā)聽不懂狼妖在說什么，只是看著我關(guān)切道：“你真的要去劫法場嗎？”

    我搖了搖頭頭，輕嘆口氣道：“我的事情你就不要cao行了，你什么時候進(jìn)城？”

    “不知道?！苯鹦“l(fā)說：“本來早就該進(jìn)去的，只是聽說今日城中會押一位死囚出來，城主為了避免當(dāng)中出亂，就關(guān)閉了城門，估計得等到明天才能進(jìn)去了?！?/br>
    看著金小發(fā)我一時間有些疑惑，難道他不會受到百步浮屠的影響，可以直接進(jìn)城？

    合著這百步浮屠是單純?yōu)榱朔乐股诉M(jìn)城所設(shè)計的？

    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當(dāng)中緣由，只是默默祈禱此次零雨城之行能夠水到渠成，也就會省去很多麻煩了。

    大家一時間陷入到了無語的狀態(tài)中，卻在此時，耳聽得一陣城門拖地的巨響，眾人齊齊轉(zhuǎn)過頭，只見彌漫在通往羅剎城道路上的迷霧，像是被開了個口子，一扇巨大的門形陰影逐漸隱現(xiàn)，向兩邊緩緩敞開，接著便聽見一陣馬蹄和車輪滾動聲響，一支浩浩蕩蕩的押解隊伍，赫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

    當(dāng)中金戈鐵馬，黑色巨石打造的囚籠車被整支隊伍護(hù)在了正中間，隱隱可見當(dāng)中站著一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其身高最起碼在兩米開外，滿臉的絡(luò)腮胡，赤裸的上身，一塊塊宛如磐石的黑色肌rou上布滿了道道猙獰傷疤，瞪大了眼珠子左右橫掃，猶如一尊殺神，光是看上一眼，就讓人感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慌。

    這就是二爺爺要押解的死囚？

    我微微一怔，看著足有百人的押解隊伍，下意識地朝著路外靠了靠，尋摸了半天，可竟沒有看到二爺爺在哪。

    愣神之際，隊伍已經(jīng)來至面前，我趕緊將頭壓低，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趕等到押解隊伍從面前經(jīng)過，才皺起眉頭小聲道：“不對啊，二爺爺他人呢？”

    “說不定事情事情暴露了，不能再等了，這個死囚是咱們唯一能進(jìn)入零雨城的機會，跟上去，其他的等以后再說?！?/br>
    狼妖說了一聲剛要走，卻聽金小發(fā)說：“他不是死囚。”

    “你怎么知道的？”狼妖止住腳步疑惑道。

    金小發(fā)想了想說：“我昨天白天的時候還在茶鋪里見過他，怎么這么快就被定罪了？”

    見眾人面露不解，金小發(fā)說：“我不可能記錯的，昨天也是這個時候，這人因為在茶棚里爭位置出手傷人，被守門的陰兵發(fā)現(xiàn)，然后給抓進(jìn)了城，就算是定罪，也不可能因為這點兒事就被判死刑啊?！?/br>
    大家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隨后就聽紅鯉應(yīng)道：“應(yīng)該沒錯，剛才的陰兵雖然多，卻沒有一個好手，押解死囚是大事，不可能這么大張旗鼓，生怕人不知道的樣子，再等等吧，興許真正的死囚還在后面，在見到擺渡人之前，最好誰也不要輕舉妄動?！?/br>
    紅鯉話剛說完，只見在路的不遠(yuǎn)處，隱現(xiàn)出了兩個人。

    “有高手！”

    狼妖低沉了一聲，神情驀的戒備起來，而隨之那兩人邁步走到了路當(dāng)中，看了隊伍消失的方向一眼，又將目光落在我們身上，面無表情，停留了片刻，便轉(zhuǎn)身往羅剎城的方向走遠(yuǎn)。

    一直到他倆的身影徹底在視線當(dāng)中，我有些心虛地捏了捏掌心汗，小聲道：“咱們剛說的話不會被聽見了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死囚

    “要是聽見這會兒早打起來了?！?/br>
    狼妖說了一聲，可隨即眉頭微皺道：“押解一個死囚居然搞得這么謹(jǐn)慎，這羅剎城主究竟想干什么？”

    沒等他話音落地，卻見在通往羅剎城方向的道路上，又出現(xiàn)了兩個身影。

    回來了？

    感覺著狼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殺氣，我心頭一凜，但是隨著距離拉近，當(dāng)看清楚來人相貌時，忍不住一松，二爺爺來了。

    二爺爺不緩不慢地踱著步子，順著大路一直朝前走，而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人，從腦袋到下巴全被一件黑色的斗笠披風(fēng)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看不清楚相貌，可是卻能瞧見一條黑色的鎖鏈耷拉在二人手臂中間，走起路來左右晃蕩作響。

    有了方才的教訓(xùn)，我沒敢第一時間出聲，一直警惕盯著四周的動靜。

    二爺爺帶著那人徑直來到我們身邊，腳步微頓道：“各位大人，請上路吧。”

    隨即繼續(xù)往前走。

    我愣了愣，正要抓緊跟上去，余光中正看見金小發(fā)欲言又止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說：“放心吧，我會回來看你的?！?/br>
    一行人一路無言，直接回到了烏篷船上，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沒有開口說話，就一直任憑著二爺爺撐船在黃泉河中穿梭，仿佛一直看不到盡頭，來來往往的巡河陰兵不計其數(shù)，攔在河間的哨卡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儼然一副風(fēng)雨將至，大廈欲傾的景象。

    黃泉河上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也分不清白晝黑夜，眾人就像是在傳說中的忘川河上飄蕩，生無定所，死而飄零。

    “九泉河口到了。”

    二爺爺?shù)脑捳Z將我從沉思中驚醒，發(fā)現(xiàn)烏篷船穩(wěn)穩(wěn)停在河面，河兩岸霧氣朦朧，也分不清是到了哪里。

    可是再順著水流往前看，只見再往前不到十米的距離，是個巨大的河口。

    打眼一瞧，九條河流在此匯聚，渾濁有別，水勢同差，全都匯聚在了眼前這個足有兩個個足球場那么大的河口當(dāng)中，卻互不相攪，井然有序地朝著匯進(jìn)了一條長河，緩緩流淌至天際。

    二爺爺站在船頭，手中握著船蒿說：“怎么樣，有沒有覺得有些眼熟？”

    我木訥地點點頭，口中呢喃道：“三岔灣?！?/br>
    可誰知二爺爺搖搖頭說：“是分水劍?！?/br>
    “分水劍？”

    我詫異地再看向河口，大腦一時間有些轉(zhuǎn)過彎來，不可思議地說：“天底下還真有分水劍？”

    “傳言未必所虛，真相未必是真吶?！?/br>
    聽二爺爺沒頭沒腦地嘆了一聲，我不解道：“那三岔灣是怎么回事，分水劍不是傳說被大禹沉在三岔灣河底，阻止黃河水泛濫么，為什么會在這兒？”

    二爺爺盯著沒有說話，可是眼神中所包含著的復(fù)雜情緒，讓我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猛地抬頭，卻見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出一絲光亮，再低頭看向二爺爺，忍不住說：“是不是在這里？”

    二爺爺嘆了口氣，道：“當(dāng)年要不是你爺爺白老鬼出手阻攔，鎮(zhèn)在河口下面的分水劍，早就被那南蠻子憋了去，可以說你們白家繼黃河古戰(zhàn)場之后，又一次間接挽救九獄九泉于水火之中啊。”

    “分水劍？”

    連狼妖都有些諂諂地看了河口一眼，唏噓道：“本以為只是存在于傳說中的神器，但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是不是將這劍一拔，九河淹九獄，整個九獄九泉包括九泉府就全都廢了?！?/br>
    二爺爺也隨之一嘆，“是啊，分水劍是九獄九泉的根源，只要劍還在這里，九獄九泉的根基就不會動搖?！?/br>
    “可是……”我打望四周，皺了皺眉頭說：“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就不怕再有人來偷么？”

    二爺爺輕笑一聲，說：“千百年來想打這把劍主意的人不計其數(shù)，一開始九泉府也派了不少好手在河口看守這把劍，可是但凡能打它主意的，個個都不是凡人，在損失一批又一批高手之后，九泉府就發(fā)現(xiàn)，其實無論他們在這里布多少人都沒用，因為古往今來，能擊敗這些位高手的憋寶人數(shù)不勝數(shù)，可是等下水之后能活著出來的，卻一個也沒有?！?/br>
    “老龍護(hù)劍！”我忍不住說道。

    “水底下是不是有真龍誰也不知道，迄今為止這把分水劍只有在你爺爺那次差點被憋走，那位憋寶人的手段當(dāng)真是曠古爍今，分水劍松動之時，整個九獄九泉都為之顫抖，九泉府所有大人悉數(shù)到場，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要不是爺爺，恐怕現(xiàn)如今的九獄九泉，早就成一片汪洋嘍?！?/br>
    聽了二爺爺?shù)脑?，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在這個時候，耳邊卻忽然響起一陣陌生的聲音道：“是不是我最后的葬身之所，也是在這里？”

    微微一愣，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說話之人竟然是那位從頭至尾都一言不發(fā)的死囚，腦袋依舊被照在斗篷里，只是聽聲音，應(yīng)該年紀(jì)不會太大。

    二爺爺?shù)溃骸疤煜麓笫驴傄腥俗龀鰻奚愦舜吻巴阌瓿?，開刀問斬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死在這九泉河口，既能免牢獄之苦，或許還有輪回轉(zhuǎn)世的機會，總比一刀斷魂斬，從此做鬼難要好得多啊。”

    那人的身體微微顫動，輕輕嘆了口氣說：“想當(dāng)初我初入九泉時，還是白家先祖渡我過的河，一報還一報，了解因果，或許真的有投胎做人的機會。”

    眼前這個死囚說話的態(tài)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太平靜了，感覺不像是去赴死，更像去赴宴一般，不免生出好奇，問道：“你是為什么被定罪死刑的？”

    “沒什么，殺了些野雞走狗罷了?！?/br>
    那人說完淡然道：“給個痛快吧，大仇得報，多活也是無異，只希望老天能給我一次投胎做人的機會，讓我見一見妻兒老小來生的模樣，哪怕只有一秒，也就足夠了。”

    見二爺爺點點頭，我急忙開口道：“為什么要殺他？”

    “殺了他，你代替他進(jìn)入零雨城，這是唯一的辦法?！倍敔?shù)馈?/br>
    我一愣，隨即不解地說：“那他們兩個呢？”

    二爺爺搖搖頭：“剛在城里得到消息，零雨城連我都不能進(jìn)了，等到了地方會有城里的守軍將你帶進(jìn)去，其他人，幫不了你?！?/br>
    “這怎么能行！”狼妖當(dāng)即說道：“這不是送小乙去送死么，一個人去零雨城，以他的實力，莫說還要帶上陰寒石鐐銬，就算不帶，等被關(guān)進(jìn)大獄之后，咱再想辦法救他么？”

    “這個你不必多心，零雨城的副監(jiān)獄長每天晚上都會挑出三個囚犯到失樂園供他驅(qū)趕作樂，每次大約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是小乙唯一能救出他爹的機會。”

    我聞言有些猶豫道：“可是，我怎么從牢房里出去，還有那陰寒鐐銬……”

    二爺爺擺擺手，說：“這個你不必?fù)?dān)心，你進(jìn)到零雨城之后應(yīng)該會被關(guān)押在第四層，那一層的典獄長姓廣，曾經(jīng)是陰泉河上的擺渡人，當(dāng)年受過你們白家不少恩惠，屆時你只需要報上你的名字，他自然會幫你想辦法?！?/br>
    說完之后，轉(zhuǎn)身來到死囚的身邊，說：“再往前就到了弱水河域，我不與你動手，你自己跳下河，是生是死，無我沒有半點瓜葛，如何？”

    死囚沒有說話，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接著就見二爺爺手中再次撐起了船蒿，將小船朝著河口趕了過去。

    黃泉河包括目光所及的八大河流到了河口都形成了一個壺口，勉強只能讓一艘大型上船通行，當(dāng)烏篷船順著河口進(jìn)入到回旋流的時候，二爺爺放下了手中的船蒿，小船就跟被人指引一樣，避開了四周從其他河域來趟而來的河水，徑直沿著黃泉河水往前漂，等到了九河交匯處，小船驀的停了下來，二爺爺說道：“就這里吧?！?/br>
    第二百三十七章 復(fù)仇

    死囚應(yīng)了一聲，抬起手將捏住了斗篷的衣角，伴隨著鐵鏈“嘩啦啦”作響聲，斗篷被摘下，一個看起來年紀(jì)三十上下的漢子，赫然出現(xiàn)在了視線當(dāng)中。

    在摘下斗篷的一瞬間，他似乎沒有適應(yīng)外面的光線，微微瞇著眼，趕等片刻的功夫再睜眼，而后將目光看向我時，我忍不住到吸了口口冷氣，下意識朝后厚退了一步。

    鷹的眼睛。

    那凌冽的目光射在身上，宛如根根鋼刺，特別是那雙泛著微黃的瞳孔，散發(fā)出一陣陣如野獸般的獵性，一被盯上，宛如被蒼鷹鎖定，竟不敢妄動分毫。

    不過他好在只看了我一眼便將目光挪走，靜靜地看著水面，隨后二爺爺將手中的撩開打開，說：“你也并非作jian犯科，十惡不赦之人，淪落此般境遇，皆因你一時動怒，殺了不該殺之人，若真有投胎轉(zhuǎn)世的機會，希望你來生好好珍惜，不要再讓我看到你?！?/br>
    那人聞言卻呵呵一笑，目光仰視天穹，淡淡道：“若重新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還會殺了他們，就算比之前的手段殘忍十倍百倍，也解不了我心頭之恨！”

    卻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了我的一雙妻兒，正值風(fēng)華正茂，卻慘死于賊人之手，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倘有來生，我寧愿不做人，做豬做狗都比做人來的痛快，哪怕是做一只在大山里捕獵的惡狼，也不要讓我再做人！”

    在他說最后一句的時候，我明顯看到狼妖的眼角抽了一下，見此人說罷縱身便要朝河水里跳，就聽狼妖說：“等一下。”

    在場之人齊齊一愣，就連死囚也止住了身形，疑惑地看向狼妖。

    “我怎么感覺你不像是被處死，而且在求死呢？”狼妖散懶道。

    “我怎么死，與你何干？”那人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