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信? 微微一愣神,兩步上前將信接過手中,好奇道:“誰給我的?!?/br> “九泉府。” “九泉府給我的信?” 詫異地看了季宗卜一眼,滿懷疑惑將手中的黃紙打開,輕摸觸感,像是紙壽千年的宣紙。 丁亥年,戊申月,辛巳日 生人白秉德,目無法紀,霍亂人間,于同年引黃河之水傾淹三岔灣,致使一百三十五口村名無端喪命,所犯罪行滔天,天地不容,人神共憤,經(jīng)九泉府三司會審,將于戊子年,丙辰月,甲戌日開刀問斬于九泉行刑臺,以瀉眾怒。 九泉府印。 “白,白秉德,問斬?” 泛黃的宣紙上字字扎心,宛如一把利刃在胸口狠狠剜了一刀,整個人呆立當場,全身激烈顫抖,半晌無語。 “本來我是打算將此事瞞著你的,可是后來一想,憑著你跟古道中那女人的關(guān)系,知曉此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想來還是提前告訴你,也好有個思想準備?!?/br> 聽了季宗卜的話,我喃喃地抬起頭,顫聲道:“準備什么,準備接受我爹被斬首的現(xiàn)實?” 季宗卜微微嘆了口氣,道:“此案是由九泉府三司會審,最終由四位大人共同定案,已是板上釘釘之事,絕無轉(zhuǎn)機了。” “為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獢匚业?,這上面的條條罪行,分明都不是我爹干的,難道他們會不知道么?”我咬著牙說道。 “那難道斬你爺爺么?”季宗卜沉聲道。 “我爺爺?” 我忽然狂喜道:“對啊,還有我爺爺,我們白家世代任職九泉巡河,更是于九泉府有恩,只要我爺爺出面,他們一定會放了我爹的!” “有恩?” 季宗卜抬了抬眼皮道:“韓信對于劉邦如何?岳飛對于宋高宗如何?劉伯溫對于朱元璋又如何?這些位替一代帝王開疆擴土的賢臣良將,哪一個躲得過身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下場,一句功高蓋主,卻道盡了君與臣之間的地位和關(guān)系,更何況你們白家所行之事早已過去千年,連九泉府都被翻修過兩次,里面的大人們更是換了一批又一批,到現(xiàn)在,有誰還記得你們白家做過什么?!?/br> 我微微一怔,可還是不相信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相信我爺爺會任憑我爹被斬首而坐視不管的?!?/br> 季宗卜瞇著眼睛說“是啊,你能想到,那些位老謀深算的大人們能算不到么,所以斬你爹只是個幌子,目的就是引你爺爺出手,借此除掉你們白家,以絕后患!” “為什么?”我不可置信道:“他憑什么殺我爹跟我爺爺,我們白家世代為九泉府效力,更是挽救九獄九泉于滅頂之中,他憑什么要除掉白家?!” “就是因為這些事全都是你們白家干的,所以才留你們不得!” 季宗卜搖搖頭說:“白家在九獄九泉中的聲望太高,通常九泉府需要下十封文牒才能辦成的事,卻抵不過你白家人一句話,在任何掌權(quán)者的眼里,都容不下這么大一顆沙子的存在,更何況當今九泉府的主人是一位野心極大的當世大能,想染指黃河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留你們白家這么大個隱患在后方,想必換做是誰也不會踏實?!?/br> “更何況你爺爺在死后并沒有直接到九泉府報道任職,而是將自己煉成了一個不人不尸的怪物,可是卻在九獄九泉當中依舊保留著遠勝于九泉府的威望,這意味著什么,不用我多說,想必你也十分清楚?!?/br> 我一時無言,想當初酆都獄的擺渡人在抓我時,面對九泉府和白家兩者難選之題時,沒有過多的猶豫便選擇了白家,包括我在九獄九泉當中的種種遭遇,甚至拿鞭抽打冤魂,再讓我死而復(fù)生,這些無一不印證了八爺?shù)脑?,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和理由,他想殺我爹,我就決不允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覺得你爺爺天下無敵,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解決不了的問題,對么?” 季宗卜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沉默地抬起頭,不置可否地看著他,就見他瞇著眼睛說:“你爺爺?shù)膶嵙Φ降椎搅艘粋€什么地步,我沒有跟他交過手,不太清楚,可是九泉府中有四位鎮(zhèn)府的大人,以我目前的實力只是對上其一的話,只能勉強戰(zhàn)成平手,若是一對二,我撐不過五招便只能掉頭而逃,一對三的話,我恐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便命喪當場。” “更何況他們一共是四個,還有一位實力深不可測的府主坐鎮(zhèn),你爺爺若真去劫法場,人救不出來不說,自己也會扔在那。” 季宗卜說到這里,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是不是在想古道的那位?!?/br> 我一愣,不知該如何作答。 “以你倆十三世怨侶的淵源,你若真開口求她,那吳山公主想必傾盡全力也會幫你,可是卻依舊沒有勝算,九泉府的根底遠沒有外界看的那么簡單,而且她身為古道四大勢力之一,一舉一動都被多方覬覦,動一發(fā)而牽全身,她能以劫法場為名殺進九獄九泉,那么其他三方勢力或可借機吞噬掉她在古道中這么多年苦心經(jīng)營的地盤,也可以借著護法場之名去跟九泉府合作,將吳山除之而后快,不管怎么說,她若出手幫你,所要承受的代價,是不可估量的,或許千年修為,就此毀于一旦,你,真的忍心么?” 季宗卜把我給問住了。 難道我真的要為了一己私欲而不顧后果的讓衛(wèi)君瑤千年來的心血毀于一旦么? 答案很明顯,我做不到。 可是如果沒有她,只憑我爺爺一個人的力量想要于九泉府萬千守衛(wèi)之中救出我爹,無異于癡人說夢,就如八爺所說,救人不成,自己也得交代在那里。 這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和彷徨,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沒有像八爺那般的本領(lǐng),可以在爹危難之際,盡自己為人之子的孝心和力所能及的能力。 一切都沒有如果,命運將至,豈非我一凡夫俗子所能對抗。 可是如果爹就此被九泉府開刀問斬,今后無論我會成長成什么樣子,得到什么,有多大的實力和權(quán)利,今日之事也將永遠無法挽回,我的一生也將會在黑暗中度過,永不見光明。 我到現(xiàn)在才明白,無可奈何這四字看來雖平淡,其實卻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最大的痛苦。 第二百三十一章 為君而生,為君而戰(zhàn) “戊子年,丙辰月,甲戌日,是什么時候?”我喃喃道。 “今年清明,也就是三個月后。” 季宗卜嘆了口氣說:“我這次回來,一是要把這個消息傳遞給你,第二個,就是為了讓你不做傻事,這三個月內(nèi),你不準踏出這姚宅一步,踏踏實實歷練自身的本領(lǐng),你爹那邊的事情我會再去九泉府想想辦法,眼下大局已定,非人力所能左右,你好自為之吧?!?/br> “那我娘呢?”我輕聲道。 “你娘?” 季宗卜皺了皺眉頭,道:“你問血狐吧,她應(yīng)該知道?!?/br> 趕等他把話說完,房門被推開,玉姐款款走了進來,道聲“八爺”。 “你來的正好?!奔咀诓伏c點頭說:“在沒有我的允許之前,小乙這三個月內(nèi)哪也不能去,你和他們兩個要好好盯住他,如果讓他亂來,后果不可設(shè)想,明白嗎?” 玉姐點點頭,打眼瞧了我一眼,正想說話,就見季宗卜站起了身,說:“我還有別的事,不方便多待,那邊一有情況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br> 說罷轉(zhuǎn)身就往外走,我咬了咬沖他喊道:“等一下?!?/br> 季宗卜停下了腳步,沒有說話,我沉聲沖著他的背影說道:“玉姐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都不問問是為什么么?” “人各有命,很多事情我在臨走時已經(jīng)跟她交代的十分清楚,她不聽忠言相告,擅做主張才會淪落至斯,留下一條命已實屬萬幸,我還有什么需要問的?!?/br> 聽到八爺冷漠的話語,我搖了搖頭說:“可是如果不是她,我已經(jīng)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很多事情,就一定要分出個對錯么?” “不分對錯可以,但你要為你所付諸的行動付出代價,強自己所不能強,做自己所不能做,難道自己貪心妄為所犯下的罪過,還得別人來承擔后果?” 季宗卜說完奪門而出,卻在門口停頓了一下說:“玉兒的傷我會想辦法,你就不用cao心了?!?/br> 等他走后,只留我傻站在那里,口中喃喃重復(fù)他剛才所說的話,抬起頭看向玉姐,說:“師傅他這是在說我么?” “別多心,八爺說話向來如此,他只有對關(guān)心的人才會是這種語氣,尋常之人,他理都不會理?!?/br> 看著玉姐撲所迷離的眼神,我猶豫了下,道:“剛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我們都聽到了?!?/br> 這個時候狼妖跟血狐也從外面走了進來,就見狼妖揉了揉腦袋說:“確實是老屋子,隔音不怎么樣,我剛在半里地外放擦炮都聽見你們在說什么,怎么,你爹被人綁票了?” 我苦澀地搖了搖頭,一時間腦海中滿是彷徨,耳邊廂卻聽見狼妖散懶地說:“多大點兒事啊,實在不行哥幾個陪你去九泉府走一趟唄,又不是沒去過,先上任的那幾個老家伙雖然有點恐怖,但畢竟不是神,只要不是神,那他就會死,只是至于怎么死,可就不好說了?!?/br> 我心頭一顫,看著狼妖笑吟吟地表情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玉姐急忙說道:“不行,既然你知道那幾人的實力,又怎么能帶著小乙白白去送死,他是現(xiàn)如今白家唯一的香火,他要是再在那個地方出了事,白家可真就在這一世徹底消失了。” “可是你讓他眼睜睜看著爹被看腦袋,然后爺爺去救爹也死在那,可能么,還不得恨咱幾個很一輩子?!崩茄坏?。 玉姐搖搖頭,目光冰冷地看向我說:“小乙,就算是真的讓你恨一輩子,我也不可能放任你去做傻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無論是你自己還是身邊的人付出了多少代價你比我更清楚,還是那句話,無論到最后你最終成為梟雄也好,jian雄也罷,但萬不能做一個遇事只會頭腦發(fā)熱的莽夫,知道嗎?” 我手中死死攥著黃皮宣紙不發(fā)一言,就見玉姐看著我搖了搖頭,說:“不管你怎么想,反正這次我不會心軟,你跑不掉的?!?/br> 玉姐說完就邁步走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我們?nèi)齻€,狼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想要建功立業(yè),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求常人所不可求,這次的事情也算是你走到現(xiàn)在最大的一個坎吧,跨過去,就會成就一個全新的自我,如果倒在這個坎上,那么你以后的路估計就到此為止,再無出路了?!?/br> 我抬起頭看向狼妖的眼睛道:“可是你說的這些,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親眼看著自己身邊最重要的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自己卻絲毫沒有任何辦法,就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還有什么意義,成為孤家寡人,孤芳自憐么?” 狼妖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里突然開始變得落寞,兀自發(fā)出一聲長嘆道:“是啊,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什么意思呢?” 狼妖像是陷入到了混沌,口中喃喃地重復(fù)著這句話,一邊說一邊往外走,等到身影徹底消失,血狐才搖搖頭說:“不用管它,它有時就會這樣,畢竟活了這么多年,想不開的事情太多,讓他自己安靜一會兒就好了?!?/br> 我點點頭,看向血狐說:“你知道我娘在哪么?” 血狐猶豫了片刻,說:“知道?!?/br> “在哪?”我呢喃道。 “被金鵬關(guān)在了一個很隱蔽的地方,但是還在川蜀一帶,在你沒有答應(yīng)將他們帶往古道之前,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br> 血狐說到這里嘆了口氣,看向我道:“九泉府沒有狼爺說的那么簡單,想當初我們幾個被抓進幽泉獄的時候,也僅僅是出動了幾位典獄長而已,而典獄長在九泉府的階級層當中,勉強只能排的到中上,連權(quán)利的中心邊緣都未曾靠近,這次行刑九泉府可謂是傾巢而出,大有不把你白家抓光斬盡誓不罷休的架勢,你如果要是沖動,那可就真的中了他們的圈套了。” “真的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么?”我喃喃道。 血狐皺了皺眉頭,沉眉低索了片刻,輕聲道:“實力懸殊太大,你還是死心吧?!?/br> “可我若是執(zhí)意前往呢?”我咬著牙說道。 “那便去罷,死并不可怕,懷揣著內(nèi)疚而活,要遠勝過死亡千萬倍。” 血狐說到這里突然凜了凜神情,款款下拜,半跪在我面前說道:“本為君而生,原為君而戰(zhàn)?!?/br> 我一下子呆住了,沒明白她什么意思,趕緊伸手扶她起來,卻見血狐搖搖頭說:“或許等你恢復(fù)前世記憶時,你會想起那只在千年之戰(zhàn)中被你救過的血狐,無論是黃河古道還是九泉府法場,狐娘定當鞍前馬后,誓死效命?!?/br>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我站在原地半晌沒有明白血狐話中含義,千年之戰(zhàn)?血狐難道經(jīng)歷過黃河古戰(zhàn)場? 再回想起在幽泉獄舊址時她看向我的眼神,我急忙沖了出去,正撞見狼妖從門外甩著膀子進門,便忙問她血狐人呢? “剛出去啊,說辦點事,過幾天回來,怎么了?”狼妖疑惑道。 我一聽趕緊往門外跑,卻聽見狼妖在身后淡淡道:“你就這小短腿,追到明年也見不到她影子。” 我止步在了門口,轉(zhuǎn)過頭看向狼妖說:“你跟血狐,是不是都經(jīng)歷過黃河古戰(zhàn)場?” 狼妖一愣,一拍腦袋,無奈道:“我就知道狐娘嘴里沒個把門的。” 隨后看著我說:“你想問什么?” 我也被狼妖給問住了,感覺心里縱有萬千疑問,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踟躕之際,就見狼妖說:“你還別說,剛才出門溜達的時候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會救你爹的辦法?!?/br> “什么辦法?”我顫聲道。 “去找衛(wèi)道人,衛(wèi)道人雖然自身手段比不上九泉府的那幾位大人,但是維護條約這么多年來,方方面面接觸過的人不少,或許她可以幫你找找人,想想辦法,或許對你有所幫助?!?/br>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陸無雙 “陸無雙?”我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