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我一下子有些愕然,不過既然得知玉姐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心里也跟著舒了口氣,便沒再多問。 一路上車速很快,進到成都市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深夜,但還沒有過午夜,看著車窗外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不絕于耳的鞭炮跟煙花其鳴,不覺回想起去年這個時候,正跟爹娘還有爺爺坐在家里看著春晚吃年夜飯,等著爹給我包的壓歲錢的場景,一時間眼眶發(fā)澀,心口微酸。 車子在橫穿過城區(qū)之后又開始奔著城郊的方向急速前行,我看著這邊的路有些眼熟,微微愣神,看了眼紅鯉,就見她點點頭,說:“姚二爺家?!?/br> “姚二爺……” 我深吸口氣,等到車子停在了姚二爺宅院門口,一下車就見到里面通火通明,大門口左右掛著兩盞大紅燈籠,下面還有一片鮮紅的鞭炮灰燼,忍不住兩步上前推開門,正看見身穿大紅唐裝的姚二爺,端坐在輪椅上,守在院子中央。 “二爺……” 在看到姚二爺?shù)哪且豢?,我鼻子頓時酸的不行,而姚二爺也是木訥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顫抖,竟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的功夫才喃喃出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br> 我看著姚二爺腦袋和肩膀上都落了不少積雪,心知他一定是在這里守了很久,急忙推著他進了正堂,可是在我滿懷期待的眼神中,整個屋子只有一張大大的圓桌,和滿桌的酒席,沒有看到玉姐,也沒有其他的人。 這個時候陸無雙眾人也邁步進了屋,各自分賓主入座之后,紅鯉不知是故意還是習(xí)慣使然,徑直坐在了姚二爺?shù)纳磉?,姚二爺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言,便招呼著我也坐下。 正堂之內(nèi),一共七個人,看著滿桌子的菜全都沉默不語,空氣之中氣氛十分壓抑,我實在是有些忍不住,將面前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后,看向陸無雙問道:“玉姐人呢?” 桌子上的眾人沒有說話,我見這樣心中更是焦急,連聲問道:“玉姐呢,你不是說她沒死么,那她現(xiàn)在人呢?” “小乙你先別著急,玉兒她現(xiàn)在沒事,估計馬上就會回來了?!币Χ斴p嘆口氣道。 我看著他臉上落寞的神情,顯然不像是在說真話,咬了咬牙正要開口,就聽陸無雙沉聲說道:“追來了。” 在她說話的同時,其他三位判官齊齊站起了身,凝神望向門外。 這個時候,就聽見院子里刮起了大風(fēng),卷動著地上的積雪漫天飛舞,當(dāng)中夾雜著枯黃的落葉,宛如一只只黃白相間的蝴蝶翩翩飛舞,伴隨著凜冽的風(fēng)聲,看著詭異極了。 “裝神弄鬼!” 夜不悔冷哼一聲,直接甩著袖袍奪門而出,黑色的身影瞬間沒入在了狂風(fēng)之中,只見他怒目凝視,任憑衣角被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卻也不皺一下眉頭,冷聲說道:“蟑頭鼠輩,還不給爺爺速速現(xiàn)身,讓爺爺好好看看你有幾顆腦袋!” 說罷口中發(fā)出一聲悶喝,腳底蹬地,驀的躥出三尺來高,接著身形在空中急速飛舞,竟像是踩著雪花跟落葉,開始節(jié)節(jié)攀升,眨眼的功夫就又朝空中躥高了數(shù)丈,便在視野之中消失了身影。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突然就聽見從外面的空中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兩道人影同時從空中落下,一個重重摔在地上,而另一個則穩(wěn)落在他身邊,正彎腰伸手要將那人抓起時,空氣驀的響起一陣陰笑,數(shù)道黑色的身影從院墻外一躍而入,手中閃著明晃晃的彎刀,直接就朝著夜不悔迎頭劈了下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歸來 “小心!”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就見夜不悔懼也不懼,手中的動作卻陡然加快,抓著地上那人的脖領(lǐng)子驀的朝身后一甩,接著雙腳撐開立地,一只腳尖點地畫圓,以一種極不可思議的姿勢轉(zhuǎn)過身,跟在人形的身后,在數(shù)柄彎刀落下之前,以人為盾,出手如電,幾聲骨骼斷裂的聲響后,數(shù)具死尸倒地。 可還沒等他身形在地上落穩(wěn),一陣陣破空之聲再度響起,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從墻外蜂擁而入,我怕夜不悔一人抵擋不住,正要跟著出去幫忙,卻聽見冬無眠陰笑道:“喝酒吃菜,正愁這頓飯吃起著無味,現(xiàn)在有了真人大戲,可以暢快痛飲拉!” 冬無眠說罷端起酒杯獨飲一口,其他人也都跟著開始動了碗筷,我愣了愣,看著夜不悔如鬼魅般的身形在院子里來回穿梭,面對敵人也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便悉數(shù)斷命,只好咽了咽口水,跟著眾人開始吃起了飯。 這絕對是我吃過的最難忘的一頓年夜飯。 屋外大雪紛飛,數(shù)不盡的敵人提刀從墻外魚貫而入,滿臉殺氣騰騰,但是屋內(nèi)卻一派祥和之氣,大家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足足有半頓飯的功夫,夜不悔才拍了拍了身上的雪走進屋,手中接著冬無眠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后,道:“太弱,沒意思。” 我看著院子里堆積如山的尸體,筷子里夾著的牛rou也停滯在了半空中,而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夜不悔緩緩站了起身子,說:“該我了?!?/br> 說罷只感覺眼前刮起了一陣風(fēng),人便不見了。 院子里也沒有,可是大門卻在此時洞開,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嘶吼開始不斷炸響夜空,并不時傳來陣陣野獸嘶吼,在我筷子落下去之前,冬無眠就已經(jīng)擦著手從屋外往里走,說:“小鬼探路,閻王一個沒來?!?/br> “這些都是金鵬的人?”我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忍不住問道。 冬無眠愣了一下,隨即點頭說:“沒錯,估計也是得知你回來了,想來探探虛實。” “那,那玉姐呢?”我著急道。 冬無眠這個時候抬手看了眼時間,說:“差不多快到了吧,血狐去了那么久,總該有信兒了?!?/br> 血狐? 我愣了愣,焦急將目光落向門外,卻聽見耳根后面突然響起一陣“咯咯”的銀笑,詫異地轉(zhuǎn)過頭,就見血狐探著腦袋站在我身后,滿臉笑意地說:“想我啦?” 我騰地站起身,與血狐四目相對,然后看向四周,卻依舊沒有見到玉姐的身影,急忙問道:“玉姐人呢?” “都問了一路了,累不累?!?/br> 紅鯉在這個時候白了我一眼,轉(zhuǎn)動著手上的酒杯說:“你該不會是喜歡她吧?” “你閉嘴!” 我惡狠狠地瞪了紅鯉一眼,轉(zhuǎn)過頭再看向血狐,就見血狐笑吟吟地說:“還有半個小時就十二點,狼爺說過的,午夜之前人一定會帶到,放心吧?!?/br> 血狐說罷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拿手甩了甩一頭大紅的長發(fā),看著我說:“收獲如何?” 我搖了搖頭,這會兒滿腦子都是玉姐的安危,哪還顧得上收獲不收獲,一直將眼睛緊緊盯著大門口,就聽陸無雙在耳邊淡淡說道:“玉兒掌握了老八太多的事情,若這次能安全回來,你盡快安排一個地方讓他避一避,金鵬不死,你們幾個就永無安寧之日。” 我詫異地看向她,皺了皺眉問道:“以金鵬的實力,按說早就不該對這些凡塵俗世再有什么留戀,怎么會為了一個筢子行,如此大動干戈?” 陸無雙伸出筷子夾起一塊魚頭放入碗中說:“這事兒你應(yīng)該去問老八,我記得當(dāng)初他曾跟我說過,若是他有一天覆滅,那一定會是死在他師兄手上,而且也可能是感覺到了金鵬從昆侖下山了吧,這幾年一直疲于奔波,應(yīng)該就是在尋找對付他的方法?!?/br> “所他找我?guī)煾覆灰姡拖饶糜窠汩_刀?”我沉聲道。 “可以這么認(rèn)為,畢竟玉兒相當(dāng)于老八的大腦,老八知道的,她基本上都知道。” 陸無雙說著沉吟了片刻,道:“不過老八這次走的有些突然,自打上次從黃河回來之后很多年沒有見過他這么匆忙過,興許是和他待會的那個女人有關(guān)?!?/br> “女人?什么女人?”我驚奇道。 陸無雙皺著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說:“我只見過一次,像是個鄉(xiāng)下女子,別的一概不知?!?/br> 我一下愣住了,師傅竟然還帶過一個鄉(xiāng)下女子回來,這不太像是他做事的一貫風(fēng)格。 正想著,就聽見院子外頭傳來陣陣“沙沙”的腳步聲,我一個激靈直接坐了起來,看了下墻上的時間離12點還差3分鐘,頓時心頭一緊,目光落向門外,只見在透過大門的黑夜之中,兩道身影正在并排走近,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當(dāng)二人跨步進入院門時,我忍不住哽咽道:“玉姐……” 狼妖跟玉姐在進門之后,看到滿院子的尸體,微微皺起了眉,可隨即向目光看向屋內(nèi)時,玉姐遠(yuǎn)遠(yuǎn)地笑了笑,說:“小乙,回來啦?!?/br> 我那時真是再也繃不住,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淌,傻站在那里動也不會動,眼睜睜看著玉姐微笑地走進屋,站在面前,拿手在我腦袋上摸了摸說:“怎么啦,出去太久,連jiejie也都忘了?” 我咬著嘴唇拼命地?fù)u頭,剛想開口說話,卻見玉姐本是白皙如玉的臉上,一道道刺眼的紅色傷口入骨三分,其中一道更是從左眼一直延伸到了右臉頰下,鮮紅入目,和潔白的肌膚形成了劇烈反差,讓人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咬牙問道:“金鵬干的?” 玉姐輕輕晃了晃腦袋說:“先別說這個了,吃飯吧,好幾天沒吃東西,快餓死了?!?/br> 血狐這時站了起來,讓椅子讓給玉姐,玉姐直接坐下,端起碗拿著筷子開始風(fēng)卷殘云般在桌子上吃了起來,整個過程不說話,也沒有一點聲音,大家也都默默地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狼妖站在一邊,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張了張嘴還是放棄了,而這個時候玉姐口中已經(jīng)被飯菜給塞滿,可還是一股腦地夾菜往嘴里送,我實在看不下去,一把將她手中的筷子奪了下來,說:“玉姐,你到底怎么了?” 玉姐手上依舊保持著拿筷子的姿勢,整個人也是呆立在椅子上,沉寂了片刻,突然眼眶一紅,一股股清淚順著眼角開始往下流,接著突然雙手伏案,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 在她哭出聲的一瞬間,我只感覺心中最軟弱的部位被人用針狠狠戳了一下,大罵了聲“金鵬我草擬嗎!”扭頭就朝門外沖了出去。 可是人剛一進院子,就被狼妖攔在了院門口,沖著我搖了搖頭,說:“冷靜?!?/br> 我冷笑一聲沒有說話,掉轉(zhuǎn)過頭想從他身邊鉆出去,可是他卻一把掐住了我脖子說:“連我都是丟了半條命才將她救了出來,你去干什么,送死?” “死就死,他敢欺負(fù)玉姐,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扒下他半張狗屁!” 我通紅著眼睛在狼妖手中拼命掙扎,可是狼妖的手掌就跟鉗子一樣,死死抓著我的脖子一刻也未曾松開過。 “滾!” 我大罵了一聲,抬起手直接朝他推了過去,接著耳邊響起了一陣悶哼,就感覺脖子上一輕,整個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二話不說,爬起來就朝院子外頭沖了過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除夕 人尚未到,就覺得眼前驀的閃過一道倩影,直接眼中忽得一閃,耳聽得“啪”的一聲脆響,臉上火辣辣的疼。 玉姐站在面前,臉上還掛著淚,瞪著眼睛看我說:“你是不是想去送死?” “玉姐,你打我?” 我捂著發(fā)燙的臉頰,不可思議的看向玉姐,就見她冷著臉道:“我就問你,是不是想去送死?” 我感覺心里難受極了,視線瞬間被淚水模糊,咬著牙說:“死就死,誰怕誰!” 說罷直接繞開她往門外跑,可是人剛一離開院子,就玉姐淡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那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跟你一起去?!?/br> 我一下子愣住了,轉(zhuǎn)過頭看著玉姐邁步朝我走了過來,反應(yīng)過來之后一下子攔在她面前,說:“你不能去!” 玉姐冷笑道:“為何?” “我不能讓你再受到傷害!” “你覺得我能親眼看著你去受傷,甚至去死?” 玉姐瞇著眼睛看著我,搖搖頭說:“小乙,你太讓我失望了,本以為撐到你回來事情會有轉(zhuǎn)機,可是萬沒想到我忍辱負(fù)重這么長時間,等回來的竟然是個莽夫!” 玉姐的話如一擊擊悶雷砸在我胸口,腦海里突然想起她之前跟我說過的許多話,和每一次期盼的眼神。 一幕幕像是烙印一般印在胸口,讓我突然喘不過來氣,看著玉姐失望的眼神,和烙在臉上的傷口,所有的委屈和擔(dān)心在此刻瞬間涌上心頭,一下子撲到她懷里,嚎啕大哭。 玉姐的身子微微一僵,接著緩緩舒了口氣,靜靜地拿手撫摸著我的腦袋,一直到我苦累了,才緩緩從她懷中探起頭,只見她微微笑著說:“哭夠了吧?” 我抹了抹眼淚,有些尷尬地往后退了兩步,說:“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 玉姐莞爾一笑,說:“好了,鬧夠了就去吃飯吧,我是真餓了?!?/br> 就在二人即將邁步回屋的時候,一聲聲炮竹跟煙花漫天齊飛的響聲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順著聲音轉(zhuǎn)過頭,只見五彩繽紛的花火照亮了整個天空,持續(xù)不斷,綿延不絕,耳邊就聽玉姐呢喃道:“新年快樂?!?/br> 看著她在煙火下被映紅的臉龐,和在上面如蚯蚓般的傷痕,我咬了咬牙說:“新年快樂?!?/br> 那天晚上大家十分有默契地開始對發(fā)生的事情緘口不言,除夕這個詞無論是對于普通百姓,還是這些江湖綠林眾人,都有著特殊含義,杯來盞去,暢快痛飲,一直到陸無雙將筷子平放在桌子上,擦了擦嘴帶著另外三位判官轉(zhuǎn)身離去,屋子里瞬間就只剩下了我跟玉姐,姚二爺,還有狼妖他們幾個。 “小乙啊。” 半晌的功夫,姚二爺輕輕嘆了口氣,看著我說:“其實,你不該回來。” 我看著姚二爺沒有開口,就見他垂著眼簾說:“只要你跟老八不在,金鵬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翻到那兩地方去找你們的麻煩,只是你這一回,金鵬肯定會想盡辦法對你下手,逼著老八現(xiàn)身?!?/br> 我搖搖頭,看了眼玉姐說:“我不回來,玉姐怎么辦,而且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二爺,我記得您之前并表示如此膽小怕事之人?!?/br> “是啊,人越是到老就越覺得死很可怕,但是在絕對力量懸殊的面前,暫且隱忍,可遠(yuǎn)比以卵擊石要好很多。”姚二爺嘆聲道。 狼妖也在這時插話道:“我贊成小乙的話,區(qū)區(qū)一個金鵬沒什么大不了的,爺還不是照樣把人從他手里給帶了回來,實在不行咱就干了,直接一掌拍碎他的腦袋,大不了再去幽泉獄蹲幾年,我就不信九泉巡河人不會幫我說話?!?/br> 說完還不忘看了我一眼道:“對吧,白大人?!?/br> 我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屋子眾人,說:“我走的這段時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玉姐動了動嘴唇似乎要開口,卻被姚二爺打斷道:“真說起來倒也不復(fù)雜,當(dāng)時有陸老大跟狼爺出面當(dāng)中調(diào)停,說好的三個月,只是沒想到你一走就去了這么長時間,當(dāng)時玉兒一直在到處打聽你的消息,注意力根本就沒有放在這邊,被金鵬趁機出手擄走,并以此要挾整個盜門以后對何世杰俯首稱臣,那會兒狼爺也不在,血狐被金鵬打傷,咱們這邊一直無人可用,就生生給拖到了現(xiàn)在?!?/br>